第27節
到了林邊一看,狂拍大腿:“啊喲快來,真是他們兩個,啊呀呀要命的,爛屁股啦——” 她連喊幾聲“爛屁股了”,“嘎啦嘎啦”笑起來,樂不可支。 好歹裝下同情吧?不,完全沒有。 嚴錦:“……” 阿泰瞥妻子一眼,“待家里,別去看?!?/br> “我才不想看?!?/br> 丈夫大搖大擺下去了。 蘭芳兩腿直翻,跑到河這邊。仿佛足球場上得了分的球星,一邊奔跑一邊指著阿泰,“守好,我去喊人!” 阿泰充耳不聞,縱身一跳過了河。 那兩人的形容怎一個“慘”字了得:遍體是爪印,沾滿了血污、碎葉和泥灰。背上被可疑的污漬糊得污七八糟。傷痕累累,不堪入目。 兩人伏在草地上,抽嗒嗒地哭泣著。好像剛從地獄千辛萬苦爬上來,說不盡的凄慘,道不完的委屈。 阿泰俯視他們,嘴角扯起一絲冷笑來,“這是怎么說的?二位夜里咋跑林子去了?” “救……我,阿泰……哥……救我……” 阿泰蹲下來,“救你?你想老子怎么救?” 半晌,李元慶支起銹跡斑斑的臉,氣若游絲哀求道:“求哥哥……尋件衣裳來……不然,無法做人也?!?/br> “衣裳?抱歉吶……窮苦人家不知講究,一年到頭就身上這一套。給了你,老子不是要光著?” 李元慶和李俊把頭埋在草地里,痛苦絕望,身子直抽搐。 半晌,李俊又抬起頭,用回光返照的力量求道:“……那不拘什么,尋些……破毯子舊氈布來,但要遮了這場羞,許哥哥十兩銀子……” “十兩銀子買破毯子!這種虧到祖宗八代的事你也干?!你肯老子還不樂意呢!”阿泰的語氣邪惡起來,“男人還怕別人看不成?誰愛看,大大方方給他們看!走,老子送二位榮歸故里吧!” 他倒不嫌棄,一手拎一個往腋下一夾,大步往村上走! 沿河村道上出現一大波村民,風也似的奔過來。 嚴錦看到,丈夫如衣錦還鄉,走得氣宇軒昂。 四條臟腿在他身側如鉗子一般晃呀晃,風格迷之狂野…… 李元慶被這鐵臂一夾,幾乎魂斷。用死不瞑目的口吻喊著:“匹夫——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阿泰笑起來,“好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貨,你做了鬼也干不過老子!” 村民隊伍涌上來。阿泰將人往地上一丟,宏聲宣布道:“兩書生太俊俏,被熊捉去玩了屁股——” 四周男人哄笑,快活成一團! “該,讓他們成天東勾人家女兒西弄人家媳婦!該是老天爺賞他們這樣的下場!” 一幫人熱烈地圍觀著,像捕了兩條怪魚,指指點點,毫無同情心地極盡羞辱。 不一會兒,里長大人和李俊的員外爹帶著家侍匆匆趕到。見了兒子慘狀,捶胸頓足,呼天號地。 ——仇者快親者哭,場面混亂一時。 里長哀哀地直叫,“小畜牲啊你還回來做啥!你以后哪還有臉做人啊,快回家搓麻繩上吊吧……你快說快講,哪個王八害你這么慘啊——” 他的眼睛怨毒著瞧向阿泰。心里知道,必是昨晚未能談妥,這匹夫將兒子害了去! 好個不知理的混賬滾刀rou! 李元慶倒與父親心有靈犀,翻幾下眼白子,嘶聲道,“周泰害我……” 阿泰:“少訛詐老子!老子家有天仙似的嬌妻,會深更半夜跑林子里玩你這屎哄哄的臭屁股?!書生啊書生,消停些吧,老子曉得你咋想的!把事兒誣在老子身上,傳出去總比被熊玩了好聽些是吧?大伙兒可得睜大眼瞧仔細了,那背上一撮熊毛還在呢!” 眾人又是跌足狂笑一氣,相幫道:“可不就是熊毛!” 苦主兩家被羞辱得無地自容,只覺沒臉再存活于世了! 里長只恨不得把這幫匹夫生嚼了! 阿泰又說:“哼!大老晚跑東頭去耍。你們又不是不知,南邊就是墳,東邊是林子。山精鬼怪扎了堆的。老子陽氣足自然不怕,你二人常在脂粉堆里混,弱不禁風像個娘們兒,去了還不遭殃?!” 蘭芳說:“是啊,沒錯!我親眼看到他們從林子里往外爬。還以為是哪里的rou蛆子成了精哩?!?/br> 眾人捧腹大笑。一點不把里長放眼里。 彼此世代都是村鄰,恩怨積得深,他那點子官威鎮壓不住人們此時的快活。 阿泰一笑道:“無妨。不過是被熊玩了屁股罷了,慘是慘了點,死不了。不過,千萬別懷上哦……懷上就不好辦了?!?/br> “哈哈……”眾人更是狂浪大笑。 長貴娘捧著粥碗,粗嘎嘎地說,“李俊,回頭讓林子里的熊奶奶給你發個紅包。新媳婦頭一回,它不能一點意思不給!” 村民越發前俯后仰——快活死了。 真心實意的快活。一邊笑,還一邊落井下石: “該!這叫報應。平日里攪得全村烏煙瘴氣,這會子也叫你二人現現眼!這勾當夠你們光彩一輩子啦!” 李俊和元慶到底是讀書人,平日里高人一等,這會子出了臟事,以后考功名也是污點,只恨不得當場一死! 心里可把阿泰給恨毒了。 李俊抖手指著說,“匹夫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阿泰猙獰地齜齜牙,“老子怕你不來!齷齪的小畜牲!” 苦主兩家上來撕打,被他毫不客氣一甩膀子,往溝渠里一丟。 那里長爬上來,如摧肝斷腸。又是詛咒,又是發毒誓,要把這幫人全弄死! 心中怪只怪自己的官太??!說句話比驢子放屁還不如!索性回家倒田賣糧,捐個大官,夷平這個破村子他這么想。 村道上熱鬧極了。 大家喪心病狂地快活著。 這時,西面忽然出現了貴人的身影。秦漠和云信大師帶著兩個護衛來了。 護衛肩上挑著禮擔子。像要去親家送禮,用紅紙包著,上頭擺了錦緞子、精巧點心之類。 阿泰一瞧,知是去他家的。 他雖知昨夜之事非秦漠授意,卻也因他而起,心里十分膈應,遷怒和嫌棄全都翻涌上來! 一張冷酷的野獸臉沉得跟鐵板子似的,狠狠瞪著云信。 云信無辜眨眨眼,又咋了!昨晚還相談甚歡??! 這師弟是欺負他在修忍辱,不會發脾氣是吧? 身邊的村民跪了一地。 里長跪下去,手忙腳亂往兒子身上蓋外袍……總算有所遮擋。 李俊身上蓋的卻不知被誰扯了。整個人大剌剌曝了光。五彩斑斕挺尸在地上,要死不活。 秦漠無比錯愕…… “這,為何他二人如此慘狀?” 里長捂臉痛哭:“……求貴人為我兒做主!” 李俊的老父也嚎哭出聲。 云信微微闔眼,唱了一聲佛號。 秦漠道:“他二人遭遇何事?” 里長如冤鬼似的指住阿泰,控訴道,“他,此人,他……jian了我兒!” 周圍眾鄰集體一噴,抱不平地啐道,“血盆大口一張就害人,呸,好不要臉!” 秦漠看向他師叔,目瞪口呆…… 阿泰要毀滅世界一般,冷冷地說,“里長啊,污蔑人也該講究分寸!老子可是不怕污糟、任勞任怨把人送了過來,這么快就恩將仇報,反咬一口,得啦,少不得再幫你送回林子!” 說罷,就要上前提人。 里長護住兒子,渾身打著擺子指控他:“少混說八道!恩,什么恩!你若安的是好心,怎么連舊衣裳也不肯給我兒搭一搭!害他被人取笑,沒臉做人!” 阿泰齜牙一笑,“他還要做什么人!既然成了老熊的媳婦,往后就做熊吧?!?/br> 說罷,不瞧任何人,轉身便走。 甩著膀子,仰天大笑幾聲,“哈哈哈哈!” 如洪鐘驚雷……好不暢快! 跪在地上的村民皆忍不住,捂在嘴里的笑“噗噗噗”,放屁一樣漏出來。 里長如困獸般哀嚎一聲,滿面凄楚往地上一跪:“貴人——我兒蒙受天大恥辱,求貴人做主伸冤——都是那個周泰害的呀!” 李俊的家人見狀,連忙也喊起了冤。 畢竟,jian夫是個人的話,說出去總比畜牲強??! 秦漠面無表情地石化著。 半晌,充滿疑惑地問云信和尚,“啥叫成了熊的媳婦?” 難道…… 和尚不回答。只低垂了眼瞼,默誦經文。 長貴娘大膽抬頭,頗有些癲狂含恨地說,“嘿嘿,就是被熊搞了屁股!不是阿泰干的!他們嫌丟面子,想拉人遮羞呢!” 秦漠自小清貴,何時聽過這等污糟事! 一時被彪悍民風暴擊,神兒都緩不過來了。 身后侍衛冷冷一喝道:“放肆!嘴巴全都放干凈!” …… * 嚴錦站在菜園邊,望著鬧哄哄的村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