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她一邊泛著惡心,一邊“享受”地撕吃著。偶爾咳嗽一聲,對他露出“感激”的微笑。 他滿臉掛著不屑的冷漠。目光投向遠方,像一頭矗立在崖邊上看夕陽的大猩猩。 “大哥,還不知你的尊姓大名呢?”嚴錦敬畏地問。 男人不耐煩地盤起雙臂,鼻孔里“吭”了一聲。 她閉了口,絕不敢再啰嗦了。 * 山村位處盆地之中。 四周群山環抱,森林莽莽。綠樹交錯縱橫,鋪疊出一片洶涌浩瀚的樹海。 處處是綠的,深不可測,無邊無際。 環境挺好的,我要樂觀點—嚴錦安慰著自己。 好像很愉快似的,深深吸了一口氣。 隱約間,空中出現一層湛綠的琥珀光,悠悠飄了過來。 她下意識意念一動,腦中好像有觸須探出,捕捉住了那種瑩澈的光芒。 一種說不出的舒坦流遍了全身,連背上的傷也不痛了。 咦,這是怎么回事? 是錯覺嗎?嚴錦茫然。 她怎么會有觸須?跟那株食人花的花絲一樣! 如此一想,渾身發了毛。難道靈魂被食人花感染了? 她使勁一甩頭。 腦子出毛病了吧?竟然生出這種譫妄! “欸——”男人野獸似的對她一喝,打破了她的玄思。 她渾身一顫,“啊,……山景真太好看了!” 男人抬了抬下巴,粗聲粗氣地說,“有人過來了?!?/br> 果然,一大波古裝村民正沿河走來! 是來圍觀她的吧! 嚴錦渾身局促起來。 這房子位于村子的東盡頭,建在一個斜坡上,毗鄰懸崖和山林。 大部分村民都住西邊,繞盆地圍成半月形。 此處遺世獨立,遠離村落兩三里路。猶如一顆守望月亮的孤星。 話雖如此,他從城里買了女人的消息,依然傳得人盡皆知了。 遲遲不帶她進屋,是在等大家來鑒定嗎?嚴錦如此猜想。 轉眼間,二十來人的隊伍像一群嘈雜的鴨子來到了籬笆外。 嘻嘻哈哈,吵吵嚷嚷。 “阿泰,她就是你買的媳婦兒?”一個老漢張嘴就問。 眾人都在笑,猥瑣又快活地打量著嚴錦,似乎在估摸她值幾錢。 有人評頭論足道:“城里的娘們兒比咱村里的還臟呢,豬圈里打過滾吧?” “急啥,一洗保管白?!?/br> “眼睛挺大。臉盤條順著哩……”一個黑臉壯漢嚷嚷道,“阿泰,是一手的不?” 阿泰不答。 眾人各抒己見,看眉形,看鼻子,看屁股。 他們都當她是死的吧! 一個矮小的老太太把眼睛瞇成一條細縫,中氣十足地說:“都別吵,我看看?!?/br> 她似乎頗有威信,一眾麻雀立刻斂氣屏息地靜了。 少刻,老太太鬼上身似的翻起了白眼兒,語氣莊嚴地說:“是一手的黃花閨女!身上很水靈,一根毛也沒長……嗯,好得不得了,上輩子是天女,這輩子很旺夫!無價之寶??!” 嚴錦毛骨悚然。 四周眾人沸沸揚揚議論起來。 有人問老太太,“四奶奶,這女子比李燕妮還旺夫?” 四奶奶張開松弛的嘴巴,抑揚頓挫地說,“比李燕妮還好呢!李燕妮上輩子是個賣豆腐的,她不一樣。她上輩子是天上仙女,你們說誰高誰下?” “那李燕妮有沒有長毛?” “長了?!彼哪棠坛瘒厘\努著嘴說,“她沒長?!?/br> 嚴錦七竅生煙,快要融解了。 這什么奇葩世界! 經四奶奶一說,她似乎立刻成了搶手貨。 有男人問阿泰花了多少銀子,愿不愿意轉手。 巨人傲慢又兇狠地揚揚斧頭,到一邊的柴棚里去劈柴了。 不理會任何人。 似乎要彰顯男人的威武,一斧頭將粗大的圓木劈到了底。 “咔嚓”,裂了。 “阿泰,你媳婦兒叫啥名兒?” “嚴氏?!卑⑻]著斧頭,聲音霸氣地說。 籬笆外有漢子笑嚷道,“嚴娘子,跟我家去吧。我家田比阿泰多哩!” 婆娘們紛紛啐他,“先問你褲襠里的東西有沒有阿泰的大!” 葷話掀起一竄哄笑。 男人女人互懟互撩,嘰嘰喳喳,你來我往。像過節一樣。 嚴錦低垂著腦袋,嘴角不斷抽搐著。 手里握著疑似“黑熊的鞭”,恨不能找個地縫藏起來。 過了一會,四奶奶忽然擠到人前,謙卑又討好說:“嚴娘子啊,來來,這兩套干凈衣裳給你換洗的!” 眼睛笑得只剩一條線,枯枝般的爪子一下下拍著。 嚴錦錯愕:哪搞來的衣裳!剛才她手里還沒東西呢! 她下意識脧了阿泰一眼。 巨漢表情沉靜,坦然受之。 于是,嚴錦有點動搖了。 雖然老太太充滿陰暗的黑巫氣息,且似乎有詭異的透視之能,可她實在太需要衣服了—還是妥協地融入集體吧。 反正大家都不講廉恥,她也適當調低下限好了。嚴錦這么想。 上前福了一禮,從老太太手里接了衣裳。她低頭羞澀地笑了。 四奶奶歡喜得合不攏嘴,立刻得寸進尺,叫她當場認起了人。 長根嫂子,大全叔,長貴娘……李家莊的一干居民都指點了一遍。 嚴錦豁出去了,羞答答挨個兒地叫。 天下少有的大方體面娘子——四奶奶這樣夸她。 巨人阿泰杵在柴棚里,淡漠地望著這一切。遺世而獨立。 氣氛像鬧洞房一樣,歡快又放肆…… 在這氣氛里,上輩子養尊處優、天之驕女的記憶,逐漸褪成了淺淡的布景。 嚴錦終究被眼前的現實侵占,融化在潑墨般的蒼山翠海中了。 適應力真是超強啊,她自嘲地想。 換句話說,也真是沒出息到了極點—稍微反抗一下的心思都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 歡迎收藏,歡迎評論。 第2章 初探 日頭西斜,人群如螃蟹撤回了大海,留下這片空白的海灘。 被笑聲稀釋的野性又從八方包攏上來。 山鳥呴呴而鳴。林中似有百獸在竊竊私語。 “嘶—”, “嗷嗚—” “咔嚓……?!?,又一根大木頭被劈開了。 他扯掉坎肩,露出魔獸般的精壯上身,繼續兇猛地揮著斧頭。 這是在恐嚇示威,還是一種雄性求偶的炫耀?嚴錦琢磨不透。 無論哪種都讓她好驚慌。嗓子眼里都被烘干了。 她該熱情主動地開始做家務,還是保守起見,當個木訥順從的封建婦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