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丫頭……”

    “姐夫，你冷靜點，先放下我姐，讓醫生看看?！?/br>
    嘉樂和救援醫生把我拉到一邊，我看著他們對著她又是急救按壓又是打針的，但都不見效果。我心里突然害怕起來，好像她就會這樣離我而去。

    飛機直接降落在軍區醫院后面的空地上，早已經有救護人員在等待。

    “君悅……”

    “姐夫，交給醫生吧，你要相信我姐?！?/br>
    我剛要撲過去，嘉樂就一把將我攔住，“姐夫，我知道你難受，但是我們還有希望?！?/br>
    我愣怔一下，目光盯著君悅，終于醒過身來，意識到我失態了，我不應該這么沖動，嘉樂說得對，還有醫生。

    緩了下神，拍了下嘉樂的肩膀，緊隨其后跟到了手術室外面。

    “姐夫，喝點水?！奔螛凡恢缽哪呐似克f給我，“我們一起等?！?/br>
    我點點頭，倚靠在手術室外的墻壁上，“嘉樂?！边@是我第一次以首長意外的身份跟他說話，“你姐都是為了我，她不該趟這個渾水，她不該?！?/br>
    “姐夫，你不用自責，我姐不只是為了你，也因為我的父母?！奔螛氛f：“我們姐弟倆從小就都痛恨毒販，如果不是他們，我們就不會家破人亡，就算是沒有你，遇到這種事我姐也會毫不猶豫的往前沖?！?/br>
    我側目看了看他，這個我看著從大男孩長到男子漢的小伙子，此刻，身上散發著一種從沒出現過的悲慟和憂傷。

    對于他們家的事我知道，我和君悅剛認識的那年她就告訴我了。

    “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但如果不是為了不讓我為難，她不會開那一槍，她是拿自己的命護我，既是護我周全，也是護我這身軍裝?！?/br>
    “我姐是心甘情愿的?！奔螛房粗艺J真的說：“不管怎么樣，我姐問心無愧，我也不會怪你，你對我姐的好，我看在心里，你們兩個就不要說誰為誰了，今天如果換個位置，你是我姐，我姐是你，我相信你也會毫不猶豫的做出同樣的選擇?！?/br>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我盯著手術室的門，甚至連眼睛都不敢眨，生怕一眨眼錯過了她的消息。

    內心的煎熬，無法言表。

    “首長，坐一會兒吧?！鄙Ａ炙麄冸S后趕來，看到我這個樣子，勸說道。

    我搖搖頭，“你們都回去吧，我在這守著她?！?/br>
    終于，手術室的們打開，我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沖了過去，“醫生，我老婆怎么樣了？”

    我邊問邊要往里沖，被醫生一把拽住，“請你冷靜一下?！彼驴谡?，是一個中年的女人，眼神在我身上打量了一會兒，表情有些凝重，“傷者的情況很不樂觀，子彈取出來了，但后面的情況會怎么樣，誰也說不好，已經送進重癥監護室?！?/br>
    “我去看她?！被钪秃?，我對自己說，活著就好。

    “等一下?！贬t生又阻止我，“傷者傷及內臟，現在不方便探視，現在還沒有過危險期?！?/br>
    “姐夫?！奔螛纷哌^來拉住我，“姐會沒事的，你看現在不是已經闖過一關了，等過了危險期就會好的?！?/br>
    我抿了抿唇，無力的點點頭。

    我就蹲在重癥監護室外面的走廊里，盡管無法看見她，但這樣也能讓我安心一些，讓我覺得離她近些。

    不知道她現在醒了沒有，疼不疼……

    我從來沒覺得自己這么無助過，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這身軍裝，不禁露出一絲苦笑，呵呵，華夏武神，軍裝神圣，可到頭來，我居然讓自己的女人為我犯險，保護我。

    多少年了，我保護了人民保護了國家，卻唯獨在今天，覺得自己失敗，我居然連自己的女人都沒保護好。

    跟著我，她受了多少的委屈，吃了多少苦，現在，連命都搭上了。

    嘉樂說還有希望，真的有希望嗎？

    就算這次救活了，可她這半年的生命還能剩下多少……

    接近凌晨兩點的時候，那個女醫生突然從重癥監護室出來，眼睛通紅的告訴我，“上官首長，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但是您太太還是……請節哀順變！”

    “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我猛的站起身抓著醫生的肩膀搖晃起來，那醫生估計是被我弄疼了，但也沒有阻止我，而是流著眼淚說：“首長，請節哀，我們也不想，子彈傷及心臟，我們雖然取出了子彈，但還是沒有辦法……”

    我已經完全聽不進去她又說了什么，甩開她直接沖進了重癥監護室，可里面，除了兩個護士在整理儀器之外，病床上，什么都沒有。

    我心里有一瞬間的欣喜，也許只是君悅跟我開的一個玩笑，扭頭又跑了出去，正好撞到那個醫生往里進，我抓住她，“醫生，你剛才是開玩笑的是不是，我媳婦兒呢，是不是已經脫離危險轉到普通病房了?！?/br>
    醫生看著我的目光暗了暗，她低下頭，“首長，請節哀?！彼f：“您夫人真的已經走了?！?/br>
    “我不信，就算你說的是真的，人呢，人在哪？”我憤怒的低吼。

    “她，有一瞬間的清醒，我們剛要叫你進去，她卻搖頭，她讓我轉告你，相見不如懷念，她說你一定會懂的?！闭f著又把一份捐贈文件遞給我，“這是她的遺愿，她說希望你尊重她，否則她會恨你?！?/br>
    我顫抖的雙手接過那份文件，腦海里全是一句話，“相見不如懷念，相見不如懷念……”忽然，我想起在山上，在她倒在我懷里的時候，搖頭告訴我，“沒用了，我不后悔！”

    拿著文件的手緊緊的捏著，紙張發出嘈雜的響聲。

    于君悅，你夠狠！

    我甩開那份文件，“這個，我想不需要簽了，沒什么用?！?/br>
    “首長……”

    無視醫生在我身后的呼喊，我疾步沖到樓下，癱坐在臺階上。

    此時的天空一輪圓月高掛，不遠處還有幾盞昏黃的路燈。今天是中秋，城市里到處都是煙花笑語，而我，卻無比凄涼。

    “君悅，舉家團圓的日子，你就給我一個月圓人缺，你早知道了是不是，所以你這次非要當臥底，你根本就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去的，你怎么可以這么殘忍？”我低低的呢喃，“你說的對，我懂你，你是打算一個人找個角落安靜的離開，你不想面對我們再一次的生離死別，你騙不了我，我知道你沒死，可你這樣做你讓我怎么辦，我心疼，真的很疼，我們說好的，不管遇到什么都一起面對，你現在就這樣拋下我，你怎么可以……”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就坐在臺階上自言自語到天亮。

    嘉樂和桑林來了，在門口看到我都緊張的詢問怎么了，我抬起頭，看著他們兩個的神態，苦澀的笑了下，“走吧，回去準備葬禮?！?/br>
    說著站起身，扭頭掃視了一眼醫院的大樓，心里默默的說道：既然這是你想要的，我只有成全。

    “姐夫！”

    “首長！”

    他們兩個隨后追上來，異口同聲的問道：“什么葬禮，誰的葬禮？”

    我怔了下，輕扯嘴唇，“君悅的?！?/br>
    “不可能，昨晚還好好的，手術不是說成功了嗎？”嘉樂的情緒很激動，說著就要進醫院，我伸手抓住他的胳膊，搖搖頭，“尊重她的選擇?！?/br>
    回到家，我撿了套她的衣服，弄了塊墓地，選了日子做了個衣冠冢。

    我私心里還抱著一絲希望，她一定躲在暗中看著我，或許，她會突然沖到我面前，告訴我，她不走了。

    站在墳墓前，我沉默不語，所有人都勸我離開，可我一直不肯動。

    我在等，等著心里的希望。

    “首長，回去吧?！鄙Ａ?，云磊他們都勸我。

    “上官，下雨呢，你都站了半天了，萬一著涼了，君悅會擔心的?！痹评谝娢也粍?，繼續勸說道。

    我仰頭看了看天空，蒙蒙細雨落在我的臉上，借著這雨水的掩蓋，我哭了。

    咸澀的淚水伴著雨水滑進嘴里，那種滋味說不出的難受。

    “姐夫，回去吧?！奔螛放e了把傘過來，被我抬手拂開，我垂下眼眸看著墓碑上刻的字，心里默默的問著，“你就真的這么狠心決絕嗎？”

    “姐夫，回去吧，你還有瑞瑞，和jiejie的兒子，他是jiejie留給你的，你不能這樣，瑞瑞需要你，你總不能讓他在沒了mama的同時也失去爸爸啊?！?/br>
    ☆、番外上官回憶篇 第六章

    我眼神暗了暗，是啊，我還有瑞瑞，我們的兒子。

    我說：“你放心，我會好好的把孩子撫養長大?！鞭D身的瞬間，我四下望了望，終究還是沒有等到。

    瞟了一眼墓碑，“君悅，但愿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不管什么時候，我都等你?！?/br>
    我并沒有把我心里的懷疑告訴任何人，因為我不確定，有生之年是否還能夠見到她。畢竟，她的身體，已經進入倒計時，但我依然會等下去。

    回到家里，瑞瑞還在睡覺，我輕輕的抱起他，親了親他的小臉蛋。

    我媽眼睛哭得通紅，看著我們父子倆又止不住背過身去，她極力克制自己，我還是聽到那嗚咽的聲音。

    把瑞瑞放下，我拿了兩個大旅行箱開始收拾東西。

    我媽見此問道：“你這是要干什么？”

    “媽，我帶瑞瑞去駐地?！蔽沂稚系膭幼饕廊粵]停。

    “去駐地？這孩子這么小你帶那去干什么，一幫大男人……”

    “媽，你放心吧，我自己帶他，不會讓他受委屈的?！?/br>
    “不行，孩子太小了?！蔽覌屩睋u頭，“你一個成天舞刀弄槍的男人，怎么能帶好孩子?！?/br>
    “媽，我是他的父親，現在君悅不在，我有這個責任帶好他?！钡饶奶?，君悅回來，我會讓她看到一個健康優秀的兒子，就算……她也一樣可以看到。

    我媽的勸說對我完全沒有用，我還是執意帶著孩子離開了家，連同君悅的一些東西，還有很多照片。而且，我還發現了，她留給瑞瑞的平安扣。我小心的給孩子戴上，低低的在他耳邊說道：“這是mama送你的，mama很愛你?！?/br>
    瑞瑞還小，這個時候每天除了吃奶就是睡覺，玩的時候也不多，這孩子天生懂事，不哭也不鬧，醒了就瞪著水汪汪的眼睛四處找我。

    由于我這種特殊情況，而且君悅又是為了配合我們工作犧牲，部隊給了我一些特殊照顧，在孩子上學之前可以不用出任務，還可以把孩子帶在身邊。

    由于部隊不能外人進入，部隊特許讓衛生員給瑞瑞當保姆，當然，是在我有特殊情況的時候幫忙照看下，平時我也用不著。

    空閑的時候，我開始布置我們的房間，我把君悅的照片掛在每一個屋子里，尤其是瑞瑞的房間，我得告訴他，“這是mama！”

    每天的日子過得忙碌也充實，就只有到了晚上的時候，孩子睡著了，我守著空蕩蕩的屋子，會覺得心里也空蕩蕩的。

    “丫頭，你在哪兒？”我對著天空說：“天氣漸冷了，記得多穿衣服，晚上睡覺的時候，蓋好被子，最好弄兩個熱水袋摟著，沒有我抱著你，給你取暖，你的手腳會很涼?！?/br>
    今年的冬天來得很早，中秋節后沒多久，便隨著一場清雪降臨。

    我抱著瑞瑞站在窗前，看著窗外飄著的雪花，“雪！”我對他說道：“mama最喜歡的白雪?！?/br>
    “媽——媽?！?/br>
    “瑞瑞！”

    我驚喜的親了他一口，沒想到他才這么小，真的就會叫mama了，雖然有些吃力，但卻叫的很清楚。

    “君悅，你聽見了嗎，兒子叫你了?！蔽矣行┻煅实牡驼Z道。

    “報告！”

    “進來！”

    伴著一陣敲門聲，警衛員走了進來，“首長，表彰大會馬上開始了?！?/br>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