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鐘無墨單手拍在地上,就地翻身,拉著沈楹楹極速后退。 “大膽,誰敢出劍!”沈楹楹伸手摸背后的?;」?,摸了個空。出來打獵,她為了多得獵物,沒帶靈劍,只背了大弓。如今扔了弓,可謂是手無寸鐵。 持劍者穿了一身皇家侍衛的裝束,聽到沈楹楹開口也沒有停手,“擅闖皇帳者,格殺勿論!” 鋒利的劍芒,眼看就要戳到沈楹楹的眼睛上,她只得隨手拔下一根皇旗,運轉靈力抗下這一擊。 “咔!”竹質的旗桿根本扛不住靈劍的劍氣,只略略阻攔了一下攻勢,鐘無墨拔劍,從地上橫掃過來。兩人戰成一團,皆用上了鹿璃,刀光劍影招招致命,鐘無墨明顯處于下風。 “你這是什么爛招??!”沈楹楹急道,眼瞧著那侍衛的劍就要刺中鐘無墨的胸口,只得大喊,“哥!救命!” “嗡——”虞淵落日劍的劍光,宛如九天長虹,自下而上,穩穩地挑開了兩人的劍。沈樓回劍,順手將背上的?;」咏omeimei。 林信的小劍不好飛,一路跑著過來,看到那持劍的皇家侍衛,不由得眸色微暗。是位老熟人,未來的金吾衛大統領——周亢。 “此處乃皇帳,爾等退避?!敝芸簷M劍于前,因著對沈樓有所忌憚沒有再出招,但依舊殺意濃重。 在附近打獵的幾名世家子弟,聽到聲響也跑過來看熱鬧,其中就有那愛說話的望亭侯次子羅展:“呦,周亢,得了武狀元了不起啊,都敢對玄國公世子出劍了?” “他是誰呀?” “千戶之子,今年秋闈的新科狀元?!绷_展嗤笑,作為列侯之子,那些個千戶、萬戶在他眼里都是下人。自家父親越是夸獎這個周亢,他就越是瞧不起。 林信斜瞥一眼羅展,就算他不斷這人的手掌,遲早也得被別人砍了,實在是欠教訓。 “怎么回事?”皇帝封卓奕從帳中走出來,瞧見外面聚集了一堆少年人,便問起來。得知是沈家兄妹鬧別扭,誤入此地,元朔帝哈哈一笑,“朕當多大點事,都打獵去,得不到好名次,看你們老子怎么收拾你們?!?/br> 并不計較眾人隨意闖進皇帳禁區的事,世家子弟們笑著散開了,周亢重新站到守值的行列里,宛如雕像。 “舍妹無狀,驚擾了圣上?!鄙驑菦]有走,拉著沈楹楹給皇帝賠禮。 “你這小子,總是這般客氣?!狈庾哭茸焐线@么說,面上卻甚是滿意,擺手示意他們趕緊去打獵,轉頭沖林信招招手。 沈樓看了林信一眼,拉著meimei和鐘無墨離開。 “玄國公世子,堪為世家楷模,你與他交好,有什么不會的盡可問他?!被实劭粗驑莿潘尚拗褚话愕谋秤?,意味深長道。 林信垂眸,“臣與沈世子相處不過月余,算不得交好?!?/br> 封卓奕微怔,沒料到林信是這個態度,“那你,總得有個玩伴?!?/br> “臣有六皇子?!绷中盘ь^,坦蕩地說。他與封重從小一起長大,朱星離尚在人間,好端端的不可能兄弟反目。 皇帝若有所思地看著林信,轉身往觀獵高臺走去。林信便寸步不離地跟上,他是侯爺,不屬于世家子弟的范疇,并不需要下場圍獵。 從清晨到黃昏,山林間充斥著年輕人們的歡笑呼喝,太陽西沉之時,所有人滿載而歸。 閑池圍獵,第一天比獵物,第二天比劍術。 所有的獵物按照各自的名牌堆疊在一起,由金吾衛上前清點。 “你覺得,誰會贏?”皇帝指著滿載獵物的騾車問。 “沈世子第一,六皇子第二,太子第三?!绷中趴匆膊豢吹卣f。 “嗯?”封卓奕覺得有趣,“老六能贏了太子?” “能贏,”林信點頭,看向人群中的封重,“他有天眷之才,只是自己不知罷了?!?/br> 果不其然,金吾衛清點出了獵物之后,沈樓第一,封重第二,太子第三。 “這你還說自己資質不好?”沈楹楹在一邊怪叫,方才在林子里,她見封重如此拼命,就好奇問了一句,結果這人說自己資質愚鈍,怕給師父丟臉。 封重有些傻眼,意識到自己被林信騙了。 “哈哈哈,吾兒大才,”封卓奕很是高興,吩咐將六皇子獵的雄鹿烤了來給自己吃,“當可取字了?!?/br> 皇子取字,便可封王。太子聽到這話,面色一緊。 雖然很高興,皇帝也沒有糊涂到在獵場取字,表示等秋獵回宮之后再正式宣布。打發林信去跟年輕人們喝酒吃rou,自己跟太子說幾句話。 篝火燃起,眾人圍著火堆在矮幾后坐下。沈樓看看落座,其他的世家子弟便都圍了上來,將他身邊的位置占滿。 “沈大,聽說你在戰場上一夜殺了九十九個蠻人,是不是真的?” “去年我說想去北域參戰,我爹不同意。不讓我上戰場,又嫌我在家窩囊,你們說說?!?/br> “哈哈哈哈……” 沈樓似乎天生招人喜愛,盡管他的性子并不熱,不論在戰場還是朝堂,總有很多人愿意跟隨。上輩子大庸陷入危機的時候,沈清闕振臂一呼,已經四分五裂的世家大族們竟都聽從號令,讓他統領四域兵權。連皇帝也不得不讓步,封他為王。 自己就不一樣了,永遠是個討人嫌的。林信坐到同樣孤零零的封重身邊,倒了杯酒來喝。 沈樓從人群中望過來,微微蹙眉。 “信信,這樣不好,”封重嘆了口氣,此刻他哪里還不明白,林信是故意要他出風頭的,“我非嫡非長,又沒打算爭儲,剛回來就鋒芒畢露,這樣不好?!?/br> “嗤,”林信咽下一口烈酒,嗤笑一聲,“你可知道,前頭那幾個皇子是怎么死的?” 封重低頭用小刀將烤兔rou切成薄片,“我知道?!辈┯[史書,又跟著師父走南闖北,他怎會不知其中的道道。 “不好好表現,他們就能對你好了?韜光養晦,可不適合你們封家?!绷中庞趾攘艘槐?,酒氣上頭,染紅了眼尾。 “這個給你?!?/br> 一盤鹿rou咣當一聲放在林信的面前,抬頭就看到了一臉別扭的沈楹楹,正抓耳撓腮地不知該不該坐下。轉頭瞧見眼角泛紅的林信,頓時把什么都忘了,“你……你真好看?!?/br> “……”林信不知道說什么好。倒拔垂楊柳的沈姑娘,從來不知道“含蓄”二字怎么寫。倘若沈秋庭是個男子,估計早就成了大庸有名的花花公子了。 “我哥說,你怕箭。今天是我不好,我以后再也不會拿箭指你了?!鄙蜷洪涸诹中艑γ娴南献?,倒了杯酒跟他碰杯。 怕箭?林信看向人群中的沈樓,這人怎么知道他怕箭? “尋常跟我熟的人,都知道我拉弓的時候不動便是。但你怕箭,肯定會躲閃,這一避就可能會被誤傷?!鄙蚯锿ヒ詾榱中艣]懂,便解釋了一句,她不習慣道歉,但字里行間滿是歉疚,也是很有誠意了。 原來如此,林信忍笑,想來是沈樓打了meimei又后悔,便只能這么解釋,說他怕箭會被誤傷。不過,回想今日沈樓的反應,還是忍不住高興,雖然有點對不住沈meimei。抬手跟沈楹楹碰杯,一笑泯恩仇。 “唔,這鹿rou烤的不錯?!睗M懷心事的封重已經吃上了。 “這不是給你吃的!” 林信看著他倆爭搶,笑著搖頭,又倒了杯酒,舉到嘴邊突然被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擋住。 沈樓不知何時甩下眾人,到了這邊,蹙眉看著一臉靡態的林信,“莫再喝了?!?/br> “關你什么事?”林信揮開沈樓的手,站起身,晃晃悠悠地離場。 坐在臺上的皇帝看到這一幕,轉頭對太子道:“林信這個人,你以為如何?” “桀驁不馴,不知輕重?!碧吁久?,想起林信在東宮吵著要見六皇子的情形。 “烈馬馴服了,就是獨一無二的千里馬?!被实鬯朴兴傅卣f。 “哈哈哈,人家是侯爺,根本不惜的搭理你?!北簧驑瞧蚕碌墓觽兒逍ζ饋?。 月上中天,應酬完了的沈樓回到自己的帳子里,就見床上四仰八叉地躺著一只不惜的搭理他的林侯爺。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樓樓:不是不理我嗎? 信信:是啊,不理你 樓樓:那你這是做什么? 信信:睡你! 樓樓:…… 第36章 狼跋(七) 沈樓走上前, 低頭看著喝酒上臉的林信, 淺淺的桃花色染紅了眼尾,深藍色的眸子蒙著淺淺的水汽。像是一身絨毛的狼崽子,吃飽喝足仰躺著打盹。 “小侯爺深夜來訪,有何貴干?”沈樓坐下來,單手撐在他身側。 “自然是來暖床的, ”林信摟住沈樓的脖子, 把人拉過來, 很是認真道, “我可是當著太子的面承認是你的暖床隨侍了, 不來豈不是讓太子起疑?!?/br> 提到暖床的事,沈樓忍不住紅了耳尖。那時候不知道林信是重生的,騙他跟自己睡,也不知林信在心里怎么笑他。目光飄向別處, 任由林信掛在自己脖子上晃來晃去,“太子日理萬機, 應當不會在意這種小事?!?/br> “那可不好說, ”林信把沈樓拉到床上,借著酒勁在人家身上亂蹭, “像你這種完美無缺的世家楷模,就該有點不好的傳聞才能讓皇家放心?!?/br> “什么傳聞?”沈樓啞聲問。 林信低低地笑,沒有回答。突然后悔沒有把沈樓灌醉,趁著這月色,成為沈清闕一生的污點, 定然有趣。如果沈樓在這個年紀與他做那事,沒準就再也離不開他了。 這樣的想法冒出來就壓不下去了,林信頗為意動地盯著沈樓輕輕滑動的喉結看,宛如貓盯著缸里活蹦亂跳的魚,滿心滿眼只剩下從哪兒下口的算計。 “沈清闕,問你個事?!绷中排康缴驑巧砩?,貪婪地吸了一口他身上的草木冷香。 “嗯?”帳子里熄了燭火,稀薄的月光透過帳頂的縫隙漏進來,看不大清楚,聲音和觸感便越發敏銳起來。清淺的熱氣越靠越近,在沈樓的耳邊停下,小聲說了一句悄悄話。 沈樓整個人都僵住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知道?!?/br> “那你教教我吧?!绷中诺穆曇衾?,滿是少年人天真無邪的好奇。 但他不是真的少年人,也不是真的不懂。沈樓沉默半晌,深吸一口氣,拉過被子給林信蓋好,“明日還要比劍,下次……再教你?!?/br> 這人竟然沒有生氣!林信甚是驚喜,“那說好了,等回宮教我?!?/br> “……嗯?!?/br> 次日,閑池比劍。 倒不是莫歸山秋貢時那種比劍,只是一種游戲,比的乃是御劍的技巧。御劍穿鐵環,御劍射靶子,御劍逐飛鳥…… 世家子弟互相較勁,攀比本領,宛如廟會上的雜耍,博帝王一笑罷了。 太子沒有下場比試,跟帝王坐在一起,看向閑閑地坐在一邊喝茶的林信,“不負不去玩玩嗎?論年紀,你比臨風他們都要小的?!?/br> 臨風,是鐘有玉的字。十五歲那年,他叔叔鐘隨風為了讓兩人早點回去,就給他們取了字。鐘有玉,字臨風;鐘無墨,字簡言。 “臣沒有靈劍,玩不得?!绷中湃∠伦约貉g的小劍,扔在桌上。 這番姿態,便是拒絕了太子的邀請。封章面色微沉,抬手招了立在前排的侍衛周亢過來,“父皇,兒臣有個提議。今年難得世家子弟齊聚,不若讓眾人跟周亢比試一番,看看世家子弟與武狀元孰高孰低?!?/br> 哪里齊聚了?林信撇嘴,不說別的,東域林家的世子就沒有來,只來了幾名旁支子弟。睜眼說瞎話的功夫,封重比之太子,還是有所不及。 不過,太子跟周亢此時就已經走得這般近了?這讓林信有些驚訝,他一直以為,是太子娶了周亢的meimei做側妃之后,兩人才有了關聯的。 皇帝覺得這主意有趣,便設了擂臺,以周亢為擂主,讓那些少爺們上來挑戰。 “漠北出了個絕世高手,你們可聽說過?”封卓奕笑得一臉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