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生活圓滿,就好像原本就該如此。只是心臟有一處空缺,風呼呼地往里灌,無底洞一般。 眼前不期然又浮現起那張眉梢眼角含著繾綣秾艷的臉,她恨恨的罵自己一聲沒出息,卷了被子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不再去想。 鄭姝年輕的時候嫁到黛城,膝下一兒一女,兒子已經工作,女兒在帝都讀研。老公這段時間要去美國談一個生意,她在家待的無聊,也跟著去了。得到消息晚了些,但比誰都激動,直接從美國回了周城,也不著急再回家,就住了下來。 人年紀是不小了,但是精神倒是好的很。第二天叫了懷音和周婳去逛街,兩個當媽的人樂滋滋的逛商場,誰也不給自己買,看著好看的就讓懷音試。懷音拒絕無效,只能認命的脫衣服穿衣服,然后每換一件她們兩個就齊齊鼓掌,猴看,買! 一上午,商場逛了沒幾家,衣服倒是提不動了,鄭姝直接叫了司機先送回家,轉而拉著周婳和懷音去周城大廈吃海鮮自助。 到的時候十二點多,電視里正在播放新聞。 懷音手里端著盤子,像是被電視里的新聞吸引,一動也不動。 周婳拿了些扇貝回來,看見懷音盯著電視一動不動,過去輕輕的按了按她的肩膀:“怎么了?” 懷音回過神來,勉強一笑:“沒什么?!?/br> 她遮掩的痕跡太明顯,周婳直覺不對,還想再問,鄭姝走了過來,看了一眼屏幕,道:“天啟集團這么一動,半個黛城的金融區都受到了影響,當真稱得上一句人人自危啊?!?/br> 有關天啟集團的動蕩,還要從一個多月前說起。 一個多月前,黛城公安分局接到一起舉報電話。稱在轄區所屬的高檔別墅湖陽花園內有人聚眾吸·毒。 接到群眾舉報后,轄區公安局迅速安排警力上門排查,但是在到了別墅門口的時候,卻遭到了拒絕。 門內之內是震耳欲聾的音樂聲,站在門口的年輕人眼神迷亂,醉意醺然道:“警察?!來這做什么來了?” “這位先生,我們接到群眾舉報,說這里有人聚·眾吸·毒?,F在請您打開房門,配合我們的檢查!”出警的警察正色道。 “吸·毒?開什么玩笑?!”年輕男子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強自鎮定道:“知道這地兒是誰的嗎?!你們說查就查,誰給你們的膽子?!” 嗬!膽子?!警察們默默對視一眼,果然,喝酒上頭,連膽子都大了不少! 正想再說什么,房門從里面豁然打開,走出一個差不多年紀的年輕人:“嘛呢嘛呢,新貨給你留著呢,在門口墨跡什么!” 在看到門口佇立如松的警察時,臉色驟變,撒腿就往里跑。 不打自招,做賊心虛!也讓警察們確定,今晚的舉報絕非空xue來風!推門而進,客廳里七七八八坐滿了人,一臉驚愕的看著突如其來的警察! 梁唯手上的紅酒啪的一聲落到了地上,流出的液體浸紅了雪白的地毯,滿腦子想的都是一件事:他們是怎么找到這里的? 場面得以控制,場內的年輕人被帶走。梁唯在最后,心里暗暗著急,視線不自覺的往里側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看去。 他不好這口,也從不沾染這個,只是有人喜歡,一起長大的交情,他就權當騰個地兒。所以即便去了警察局,尿檢肯定沒問題,回頭知會律師一聲,他就能全身而退。 只是這里有一個小型的密室,存著他爸的一些東西,蔣顧念這會兒還在里面。他暗暗祈禱,這會兒蔣顧念千萬別出來! 但是怕什么來什么,蔣顧念偏偏就在這會兒出來了:“阿唯,那些東西好有意思啊,你······” 聲音戛然而止,她看著制服筆挺的警察,當時呆立當場。 而她的身后,那道緊閉房門已然大開,露出了里面陳列的藏品! 于是就在這一夜之后,像多米諾骨牌反應一樣,梁征和梁唯迎來了重擊,快的讓他們連反應的余地都沒有。 先是梁唯,因為收容他人吸·毒被刑事拘留。再之后,在別墅的密室里發現的藏品中,有一件淺黃地洋彩錦上添花“萬壽連延”圖長頸葫蘆瓶,而這個乾隆年間的葫蘆瓶赫然是之前文物追逃小組偵辦案件中記錄在冊的文物。 在迅速與文物小組進行交接之后,黛城文物追逃小組提交了之前收集到的相關證據。他們通過之前潛在水底的調查,切實掌握了梁征與國內最大的文物販子接觸的確鑿證據。在此事之后,他們迅速對梁征展開傳訊,并且在西京碼頭截獲了一批正準備運輸出境的文物,由此坐實了梁征正是通過天啟集團的業務以及自己的地位和能力,利用其集團在西京碼頭的貨輪來走私文物的證據。 而在與此同時,天啟集團監察部也展開了對梁征父子的調查,并迅速查實了他們挪用公司資產、不正當的資金往來以及通過海外皮包公司洗錢等不法行為,由此導致天啟集團股價大跌,集團內部人心惶惶,強烈要求講梁征父子趕出天啟集團。 一時之間,滿城風雨。 而那攪動風云的人是誰,懷音比誰都清楚。 她按住了胸口處,慢慢的想,風雨之中,不知那人可還好。 也氣,也怨,也擔心,說的好像就是她。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入v,小仙女們多支持??!愛你們喲! 第29章 小老頭 29 臨睡前猶豫了很久, 給蘇淮發信息。 回來這么長時間,和蘇淮偶有聯系。但也只是匆匆,她為那天的遷怒道歉, 蘇淮渾然不在意, 還反過來安慰她,更是讓懷音無地自容。 忐忑等了許久也沒收到蘇淮的回復, 估計忙的焦頭爛額。懷音不再等, 準備睡覺, 周婳來找她。 端了杯溫好的牛奶,看著她喝下去后, 才問:“今天吃飯的時候, 我瞧你神色不對,是有什么事嗎?” 她眼睛里帶著關切,懷音心頭一暖, 軟軟的開口:“mama, 我和你說過陸沉嗎?!” 周婳點頭:“說過?!?/br> 她們問過懷音, 那消失的時光是怎么樣渡過的,自然也知道在黛城之后, 是那個叫陸沉的將懷音帶走, 給了她十年安穩。有意致謝,但懷音卻諱莫如深。她不愿意說, 周婳也不強迫。 而今懷音愿意說,她自然愿意聽。 和陸沉的過往,懷音從未和任何人分享。這其中并不算美好, 尤其是最后,她和陸沉以那樣慘烈的方式結束。只是憋的久了,發酵成醋,堆在心間就有些喘不過去來。 周婳靜靜地聽著,直到最后,她終于明白懷音為什么會在提到陸沉的時候那樣排斥。 她伸手環住懷音的肩膀,柔聲說:“寶貝兒,你很愛陸沉是嗎?” 懷音在她懷里蹭了蹭,鼻音很重:“嗯?!?/br> “但是他惹你生氣了,對嗎?!” “對!”生氣,很生氣! “既然這樣,我們就不要理他。他做錯了事情,要來向你道歉才對。如果他不來,”周婳頓了頓:“就讓阿祁打他一頓好了!” 懷音從周婳懷里探出腦袋來:“哥哥不一定打得過?!?/br> 周婳捏捏她的鼻尖,嗔笑道:“沒關系,你還有很多表哥呀?!?/br> 懷音愣了愣,又忍不住笑了,想到陸沉被圍毆的場面,她覺得好笑。埋進周婳的肩頭,悶聲悶氣道:“mama,今晚上你陪我睡吧,好不好?!” 周婳一下一下拍著她,像小時候一樣:“好?!?/br> 夜深人靜,懷音的呼吸聲漸漸綿長平穩。周婳卻是睡不著,在黑暗里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懷音就這樣蜷在她身側,長發散落,在指間劃過,冰涼像綢緞一樣。 有關過去的事情,她總是從黛城之后說起。黛城之前她去了哪里,又經歷了什么,問她,她只說記不得了。 究竟是記不得,還是不愿意講給他們聽,周婳也拿不準。她絕口不提,那也就由著她了。 不過而今聽到陸沉這個名字,周婳想,她是不是要找個時間,去見一見他? 當然,她還沒來得及去黛城,陸沉就自個兒送上了門,這已經是后話了。 懷音這一覺睡得香甜,直到日上三竿才起來??寸R子里的自己,眉眼分明,頰邊的紅暈一層一層,氣色上佳。 她笑,鏡子里的人也跟著笑。雖算不上是活色生香,但也是亦喜亦嗔。她攬鏡自照半天,又覺得好笑,趕緊開了水龍頭洗臉,拇指不期然碰到腦后那塊凸起的疤痕,她漸漸停了動作。 那個疤怎么留下來的,她現在依舊記得恍惚,好像是火炭砸過來落下的,又好像不是。 黛城之后的事情無需遮掩,只是黛城之前的那段歲月,mama和外公外婆問過,她說不記得了。 其實她記得了,雖然模糊,但也的確想了起來。 只是那段時間過的太痛苦,她不欲說出來讓他們難過,也就只能撒謊。 她記得拐走她的那個男人,不高,說著一口蹩腳的普通話,眼眶很深,有一副鷹鉤鼻,長得十分陰沉。 她好像被喂了藥,一直有些神志不清。但是每次醒來,都能感覺是在車上。大多時候是搖晃的汽車,還有些時候,就是一些破舊的面包車和三輪車。 清醒的時候她就會哭,喊爸爸mama。那人就打她,不在明面上,隔著衣服擰她,威脅她不準再哭。 后來,她就不敢再哭了。 她沒有被賣掉,因為有一次深夜,她聽到他和另外一個人說,現在風頭太緊,不少人都進去了,他們得躲一躲,等風頭過去了再做打算。 那個人是個女人,矮壯黑胖,滿臉橫rou,聞言睨了一眼躲在墻角的她,翹了翹三層下巴:“那她呢?!” “當然是帶回去!”男人吐了口唾沫,復又狠狠道:“因為這丫頭咱們吃了這么大的虧,可不能白白的放過她。把她帶回去,過幾年等風頭過去了,絕對能賣個好價錢?!?/br> 女人點點頭:“行?!?/br> 后來就上了火車,綠皮火車哐哧哐哧。她不知道去了哪里,只知道停下來的時候,連綿不絕的青山,看不到頭,像是一個巨大的框子,死死的框住了她。 都說孩子忘性大,可她卻很奇怪,時間過得久,過去的事情不僅沒忘,反而愈發清晰。 所以她想過逃,各種方法。六七歲的孩子,天真的以為自己能逃走,結果當然是被抓回來,一陣毒打。 她還清晰的記得,打她的時候用的是藤條。細細的,帶著柔軟的韌度,抽在身上,皮rou泛起,疼到骨子里。 后來她就不跑了,反正也跑不掉。于是在那個幾乎與世隔絕的村子里,她和幾個和她一樣被拐來的孩子,每天干活。打豬草,喂豬,喂雞喂鴨,但凡做的不好,不是打就是罵,當然,打完罵完之后,就是千篇一律的不給飯。 再后來,也不記得在那里過了多久,她再一次被送了出去。只是她運氣不好,出去的路上病了,原本只是以為吃兩天藥就好,后來愈發嚴重,又不敢去醫院,病的奄奄一息間,就被丟了。 丟在黛城橋下,醒來后什么都不記得,于是成了懷音。 那段記憶是伴著皮rou之痛的,聽起來何其悲慘,如何能說出來?!還是就讓它這樣過去吧。 想到這里,她甩了甩頭發,任由水珠四濺,又瞬間消失。 黛城 這段時間貝振鐸有些忙碌,但是這忙碌非但沒有讓他焦頭爛額,反而有一種隱隱的得志意滿,他已經很久沒有享受到這種滋味了。 因為梁征和梁唯,集團的確遭到了一些創傷。但在這創傷背后,卻是又一次的集團勢力大洗牌。而他也相信,就此之后,他將能在集團內部樹立絕對的權威,再無人與他抗衡。 他和梁征斗智斗勇了一輩子,沒想到最后不用他出手,梁征自己就栽了。 嘖嘖,真是流年不利啊。 但是在這一片大好的形勢之下,卻有那么一絲不和諧的音符,讓他覺得惱火。所以午后,他叫了當事人之一過來問話。 他悠然喝了一口茶,視線往陸沉身上一落,開口道:“陸先生,你是不是該給我一個交代?” 陸沉眉眼不動,像是凝聚的一池雪水,森森道:“貝先生,您的意思,我不明白?!?/br> “不明白?”貝振鐸重重的放下手中的骨瓷茶杯,桌面相碰的瞬間,發出清脆的聲音:“你和漣漪都要訂婚了,難道我還不能問一句?!” “訂婚?!”他視線落到貝振鐸臉上,眼尾處微微一挑,眸光里像是帶了鉤子一樣,微微一笑:“貝先生,雖然我不知道你在哪里聽到的消息,但是很抱歉,我從沒有和貝小姐訂婚的意愿!” “是嗎?!”貝振鐸銳利的眼睛盯著他,像是要一眼望到他內心最深處:“但是現在這個消息已經是人盡皆知了,你說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