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如果不是因為對著長輩,她簡直要罵一句日了狗。 她覺得,這個世界充滿了惡意,因為惡意就等于不確定。 她只能確定一件事——沒了時正,那心里像是缺了一大片,做什么都有些索然。 但她還是不想就這么告辭離開。她向時光啟請求,在這座宅子里轉轉。 這本來是個無禮的請求,可出乎意料的是,時光啟答應了,還向管家吩咐,時宅四處對客人全部開放。 似乎這么一開放,就可以讓她看得干凈透徹,也可以讓她明白,她時不時打聽的時正這個男人,在此處并不存在。 ※※※ 邢可轉了科技館實驗室,大多數陳設都在,通天塔不在,供奉它的封閉儀也不見了,只留下了一個放擺件的柱臺;她再進新公寓里的記憶倉庫,中央處理器大球很安靜,無論她怎么拍怎么弄,就是不顯示出模擬場景;最后不死心的跑到古遺址楚王府前看了看,青瓦綠墻,景色依舊,唯獨少了陪她散步的男人。 司機和管家站在楚王府門前石子路上,互相對望了一眼,沒說什么。 邢可垂頭站了很長時間,空氣里死一樣的靜。她把眼淚掉進泥土里,用苦澀祭奠了心情,最后咬著牙,穩住聲音問,“這些都是時會長的產業?” 管家不急不慢的答了,“是的??腿诉€有什么要求嗎?” 這是逐客令,邢可聽得懂。 她想了想說:“我想獻丑,給這處院落題塊門匾?!?/br> 管家拿喬,“這座院落是古王府,有市無價,客人題字,只怕會抹了它的身份?!?/br> 司機截口說,“好??!” 邢可轉身,壓著嘴角笑了笑,“合著新世界倒一遍,管家大叔還是這么討厭?!?/br> 管家翻了個白眼。 邢可邀請司機,“帥哥哥幫我磨墨?” 司機把個墨臺磨得亂七八糟,邢可也不在意,本來嘛,人人可以叫時正,但時正不是人人,他是獨一無二的文雅的存在。 活化石沒了。邢可蘸了蘸墨,心想,黑歷史都沒來得及打聽。 寫一筆,又想,真的沒他時,我怎會這么難受。 她忍著,不能在新世界里不熟的人面前哭。 下筆之前,她抬頭大聲喊了一句“時正!”,只有回音,沒有回應。 司機的眉毛抖了抖,忍不住說:“這是整的哪一出,我看著都難受?!?/br> 但心里有個聲音似乎在對他說,再忍忍就好了。 所以繼續忍著吧, 邢可寫下倆飛揚的大字,且放。 “告訴時正,能放且放,我不等了?!?/br> 一放筆,邢可就說了這么一句,還翻出印章,端端正正蓋上一記徽印。 她所做的,不過是原來的第一世界里做過的事情,按照時正的心意,給古王府題字,蓋上印記。 司機半天找回聲音,“可我這地兒,沒時正這個人吶?!?/br> “我知道?!毙峡烧f得頭也不抬,“我就是隨便說說,你聽得進去就聽,聽不進去就當我是神經病?!?/br> “那哪成啊?!彼緳C客客氣氣把邢可送出大門,回頭還給她招了個出租車,“我家會長身子有些不大舒服,你要是再有事,就在電話里談吧?!?/br> 得了,連小年輕都下了免見令,邢可是真的知道,時宅以后不方便來了。 ※※※ 邢可回老公寓里,死尸一樣躺了半天,根本沒勁兒動。 她自嘲的想,又莫名其妙失戀了一回,還是倒時差倒得不見的。 她起身,翻出老電影打發時間,也是有意的找一些時光穿梭的題材,比如蝴蝶效應之類的,很無聊的看著。 電影放了什么,她漸漸摸出了門道,還想著,男主重置了時空之后,把他最愛的女友丟掉了,這大概是最為難的選擇了吧。 為了不走電影里的老路,她覺得是不是應該準備下自己,等到2017年9月27日凌晨去一趟零點酒吧,等候在時正第一次見她的那個時間點。 想來想去,沒什么其他的好法子了。 反正她不信時正就這樣憑空消失了。 有了這個念頭,她又精神了一些。 為了在第一次見到時正的時間點準備上萬無一失,她開始有意識的做一些實驗。 比如說,在她經歷過的原來世界里,2015年11月1日,就是今天晚上,會有一場時裝秀在市中心舉行,投資方里有一個是她的世伯,曾叫她去幫忙跑跑后臺管理,她如果去了,不出意外會遇上儲光光。 按照原定的第一世界劇本走的話,儲光光認出了她是老同學,還打聽過周轉的下落。她當時沒交代清周轉的去處,惹得人家小姐挺不高興的,延誤了登臺時間,后面更是莫名其妙結下了梁子…… 現在的邢可激靈一想,我的天,那個時候說不清楚周轉的下落,是不是因為她本來就不知道周轉去了哪里,因為她早上打過電話呀,老媽不是告訴過她,周轉沒跟她們聯系過嘛——可這個新世界里造成的原因,怎么會跑到第一世界里充當了結果呢? 她想來想去,只有一個合理解釋——兩條時間軸在今天這個點上交叉了,讓斷點世界和第一世界里的時空經歷撞在了一起。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邢可跟打了雞血一樣,原地滿血復活,打算重新投入新的戰斗任務中去,找到隱藏的npc儲光光,觸發新的支線劇情。 最大的希望就是撬開時間軸的縫隙,把時正挖出來。 怎么挖? 邢可有耐心,一步步的來,首先實驗下,如果她按照原來的第一世界劇情走,去見了儲光光,會引發什么新的經歷。 ※※※ 2015年的邢可準備好了妝容衣裝,不出意外接到了世伯的電話,她沒有推辭義務幫工的要求,來到了市中心的展廳。 t臺上的背景板和燈光都布置到位了。 音樂喧鬧,云香鬢影,衣裝鮮亮,所有的一切跟以前所見沒什么不同。 邢可直接去了后臺,小禮服胸裙前別了銘牌,很熟練的把標有儲光光名字的衣架推出來,在燈光下細細檢查一遍。 果然,大小姐平時得罪了不少人,這個時候不知是哪個模特還是助理下了暗手,在她的裙子上隱蔽的扎了幾枚別針。 邢可再查了查服裝公司給出的搭配細節目錄,不出意外,儲光光的搭配飾物湊不成一套的了,因為不知是誰把她的太陽鏡藏了起來,只在陳列架上丟了條項鏈給她佩戴。 模特如果不按照要求來,出了差錯,會被服裝和首飾公司發黑卡拒見,別的不說,時尚通告差不多就要跟她絕緣了。 邢可倒是沒忘第一世界里儲光光是怎么整她的,這會兒是帶著實驗的性質來的,多少有點期待后繼發展的意思,所以先小小的照顧她一下,也是互助互利。 一個衣架子身影走進了化妝間,在標有儲光光名字的化妝臺上隨便翻了翻,回著電話,“你走個秀怎么這多事,連配飾都忘了拿,沒助理嗎?” 一定要使喚他。 斗來斗去,大概又是在司景面前給自己長臉吧。 邢可一聽聲音,朝衣架后面避了避,瞥了眼化妝鏡,果然看見的是凌到的身影。 這人,倒不是她想試驗的對象,不過看他好好的,她的心情也舒緩了不少。 凌到把電話掛了,坐在沙發椅上,像是跟著空氣說:“喂,儲光光的東西都在這兒了?” 邢可屏著氣兒不動。 “跟你說話呢,好端端的躲什么?” 邢可只好走了出來,在陳列架下面的雜物堆里找了一下,找到了已被扯斷姓名牌的太陽鏡。她拿著目錄單對了對,確信是儲光光的配飾無疑,把它放在了凌到的面前。 “你在找這個吧?現在送去,還來得及?!?/br> “不急?!绷璧侥闷鹛栫R,“你叫邢可?咒我死的那個?” 邢可退了兩步,這個動作被凌到看進了眼里,惹得他譏笑了下,“怎么,敢電話里罵人,不敢當面懟死我?” 邢可看了眼凌到,覺得他那臉長得還是那樣醒目,還是那樣個性跋扈。她想了想,回答說:“可能是場誤會,我撥錯了號碼?!?/br> 凌到把沙發椅轉過來,對著邢可那邊疊起腿,手上把玩著腮刷?!澳阋娢揖投?,證明你肯定認得我,怎么可能是誤會?” “你這樣說好像也沒錯,但事實就是,我們真的不算認得,我只從師姐那里要過你的號碼,今兒早上撥錯了,把你當成我死黨問候了兩句?!?/br> “那可不一定,我總覺得在哪兒見過你?!?/br> “我這大眾臉,走哪兒都眼熟?!?/br> 邢可不愿意多說,拿起太陽鏡走出了化妝間,把凌到一個人撂里邊。反正一頓無頭無尾的話,也不能讓他記起什么,最好就是不牽連,不推著他跑向第一世界里的結局。 走進模特通道,送上了太陽鏡,她還好心的提點儲光光檢查下鏡架,不要走秀時突然斷掉了,把所有的工作做到位后,儲光光終于惦記著她的好,答應秀場完了見一面。 通過助理發來的消息,[零點3號臺見。] 邢可穿上大衣,把手插進口袋里,冒著冷風走到了零點。 老地方,老景致,就裝潢顯新,正在侯客。 她找到了3號臺,竟然就是第一次來零點時坐的那張,當時儲光光半躺在她面前,而時正安靜地坐在她后邊。 她猛然回頭,身后空無一人。 頹唐的坐下來,慢慢等著儲光光來赴約。 ※※※ 凌到一進門,就看到了邢可。 因為人少,她模樣漂亮,不是見過就忘的大眾臉。 可她坐在那兒的樣子就不怎么漂亮了,低頭看著吧臺上的藍蠟燭,面前的酒是個擺設品,沒減一分。 來了就是客,凌到也沒打算去打擾她,就是時不時分心來看倆眼,發現她一直就那樣坐著,不知道死勁的在想什么。 他越看她,越覺得眼熟。 這個感覺可真要命,想他也不是缺伴兒的人,追他的女孩多得是,沒道理對著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有好奇心。 他敲敲吧臺,問助理小陳,“你見過那女的嗎?” 小陳瞇著眼睛仔細瞧了瞧,“好像見過?!?/br> “在哪兒?” “照片上吧?!?/br> “你給我找找?!?/br> 小陳答應了,凌到先把這熟悉感認同癥放一邊,忙他的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