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
雖然唐無樂放飛多年, 技藝精湛,但是當木舒看到他扛著機關翼向自己走來時,心里還是十分感動并拒絕的。以前被唐無樂帶著飛了兩次, 皆是事態從急, 哪怕如今多少也是習慣了, 但還是心有余悸。什么比翼雙飛的浪漫那都是不存在的,古代沒有空氣污染也不代表冷風刮面的時候不會難受, 她可不像唐無樂一樣可以內功護體, 哪怕如今是塔納之身, 只怕也是要吃不少苦頭的。 木舒還盤算著行程而暗自苦惱, 但是沒過多久,當她被唐無樂團團打包好, 塞進了一只船型熱氣球之上時, 簡直是一臉懵逼的。怎奈何她內心震驚, 唐無樂卻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將裝滿炭水資源的梨絨落絹包往船上丟, 還頗為得意的道:“這玩意叫‘鸞’,因它與機關不同,可以如鸞鳥一般翱翔長空, 可渡滄海,只需有足夠的炭火,便可長久不落,很有趣吧?” 這明明就是熱氣球!木舒心里苦逼透了,雖然早就知曉這個綜武俠的世界有點奇幻,但是也萬萬沒想到居然如此時尚前衛,連十八世紀清朝時期才研制出來的熱氣球都有。雖說世界觀早就崩壞得差不多了,但是果然還能碎得更徹底一點。木舒倒是沒有故作好奇地詢問鸞的原理,只是輕嘆一聲,兀自笑道:“少爺準備這么多東西,可是打算在洛陽住上一陣子了?” 木舒不過是習慣性如此,唐無樂卻忽而回身,食指輕輕壓在她的唇上,神情不悅地道:“總嘆氣做什么?平白沒的把福氣都嘆沒了?!弊约蚁眿D什么都好,心性豁達透徹,偏就是看自己的眼神跟看孩子似的,掩都掩不住的寬和寵溺。 雖然被媳婦兒寵著,唐無樂自己也挺樂在其中的,但是老是被當做胡鬧的小孩子,還是會有些不高興的。 “又不自苦,嘆氣不過是習慣使然罷了?!蹦臼姹惶茻o樂捏著臉蛋,忍不住攏了攏斗篷,自從她“病逝”之后醒來,面對著唐無樂總有點心虛氣短,自知理虧便忍不住對他好,讓他那本就躍動不定的小火苗跟澆了油似的躥。大唐民風開放,唐無樂對她也是包容而又尊重的,也沒有什么媳婦強于自己就自尊心受傷的想法,但是那霸道的性子以及占有欲可就跟抽條似的暴漲了。 ——極端的,幾乎要將彼此都焚燒殆盡的感情,若不是她天性淡泊,只怕也有些吃不消呢。 木舒想著往事,兩人能走到如今的地步,并非偶然,而是各種因素參雜在一起的必然的結果。若是沒有唐無樂……若是沒有他,這輩子也少不得落下一個“薄命”的結局吧。木舒笑著伸手抱住有些粘人的唐無樂,道:“以后少爺在,便沒什么好嘆息的了?!?/br> ——有他在,萬事皆安。 而此時遙遠的洛陽,戰事一起,如弦斷驚蟄,烈火烹油,軍力懸殊的兩方將士對陣,洛陽可謂四面楚歌。雖說天策府將士已經做好了守城的準備,但因為安祿山手段殘暴不仁,為了避免戰火波及平民百姓,他們早已將洛陽城中的老弱婦孺遷于他城另尋安置之地。倒是不少青壯年充了軍,從未受訓,好歹能略盡綿薄之力。 洛陽不比潼關,潼關乃兵家必爭之地,天險圍城,易守難攻。哪怕兵力懸殊,只要堅守不出也能能讓敵軍久攻不下,將傷亡減至最低。盡管如此,大唐將士們仍然希望能在狼牙軍的鐵騎之下保住洛陽,洛陽不如天子腳下的長安那般治安儼然,祥和康樂,但是其繁榮昌盛之處不遜長安分毫,哪怕不殃及百姓,被狼牙軍踩壞了一朵牡丹花那都是讓人rou痛的。 “莊中送來的武器糧草,可都準備好了?”為了抵御外敵,城墻高筑,刮面的寒風冷的刺骨,如今也已是將近除夕了。葉琦菲折起戰報,輕輕呼出一口氣,看著氤氳的白霧,眉眼不由得染上了幾分清淡冷厲。 如今已是及笄之年的葉琦菲眉眼長開,已有了幾分葉家人特有的清麗俊氣。額角一瓣兒白梅,色美而不嬌弱,柔艷而不俗媚,淡雅高華,自有一番青竹之韻。葉家人容貌五官大多清俊秀氣,頗有幾分澧蘭沅芷的清美,葉琦菲卻更添三分颯爽利落。 如今她劍法小成,性子也早被磨煉得堅韌大氣,加上父親與二伯都有意栽培,處理俗事也游刃有余,頗有大家風范。 否則洛陽戰事危急如此,藏劍山莊也不會讓葉琦菲帶領弟子們前來助戰。 “是的大小姐,山莊內鑄造新劍的消息為狼牙軍所知,竟派出慕容枯與慕容古兩位首領出手相奪,前者被五莊主斬于劍下,后者喪命于二莊主之手?!彪S同葉琦菲一同前來洛陽的弟子中便有懷安門下的葉修銘與葉朝夕,提及此事頗有不忿,卻也心中自豪,“那敵軍大將是看著大莊主和三莊主不在,想要趁火打劫,卻不想想二莊主聲名不顯,卻也已是藏鋒多年了?!?/br> 葉琦菲聽罷也笑,隨口問道:“莊中也已許久未開爐鑄劍了,不知神兵其名為何?” 葉朝夕聽聞問話卻是一愣,神采飛揚之色斂去,目光微黯,喃喃道:“自然是名為‘懷安’了?!?/br> 藏劍已舉辦了五次名劍大會了,有“正陽”、“御神”、“流風”、“碎星”以及“殘雪”五把名劍佇立江湖,威名遠揚。而“千葉長生”被贈予了六莊主葉婧衣,為其祈福平安康樂的另一柄輕劍還封駐在銀杏樹下,可不就正缺了一把“懷安”嗎? 葉婧衣怔然嘆息,欲言又止,最終不過清淡一笑,道:“挺好?!?/br> 如今國難當頭,可謂是一方有難八方支援,不僅前些時日傳出霸刀山莊送出的一批礦藏武器,藏劍山莊也是傾盡家財,盡力施為。各門派皆出人出財,團結一心,竟顯露出前所未有和睦,只是這樣終究是不夠的,中原各大門派門中弟子不過數百人,便是傾巢而出,也難以以一當百。大唐精銳卻遠守邊疆,眼下的戰況實在是情況不妙。 “堅守,哪怕護不住洛陽,也要削減狼牙的軍力,確保我朝精銳回返之后能搶回洛陽城?!甭尻枮l危,最為痛心的莫過于天槍楊寧,腳下踏著的是堅守了漫長歲月的土地,天策府的興榮皆在洛陽。但是如今他們不僅僅是“東都之狼”,還是大唐最后的屏障,一切以大局為重才是上策,“諸位不遠千里前來助陣,心懷家國,不愧乃俠義之士?!?/br> “您過獎了?!逼咝惴怀闶挵纂僖簧韺m裝,峨眉淡掃,典雅華貴,此時聞言不過淡笑,“這都是應當的?!?/br> 葉琦菲笑而不語,微微頷首,各大門派皆有援手,但主力還是天策,輪不到他們居功的。 楊寧身經百戰,倒也沉著,反倒是蕭白胭和葉琦菲心有不妙之感,隱隱覺得心焦。 數日時光眨眼而過,大唐將士整軍待發,固守以待,而狼牙軍也已兵臨城下。 木舒覺得綜武俠的世界里打起戰來簡直比尋常世界還要煩擾千倍不止,誰叫這個世界有高來高去一蹦就飛天的大輕功呢?古代守城只要高筑城墻,挖戰壕溝渠,便可阻住大軍行進的步伐。但是如今在這個人人都有幾手的武俠世界里,城墻也好戰壕也罷,這些阻礙對于武林人士而言又有何意義呢?君不見狼牙軍中的逐日長老令狐傷,哪一次不是一馬當先先上城墻拿下一血的? “不必擔心,我讓好些瓜娃子帶了雷火彈過去坐鎮呢?!碧茻o樂把媳婦兒抱在懷里一頓揉搓,心情舒揚,“那什么漠北第一美男子要是跟以前一樣直接躥上城墻,就吃我唐門一記雷火彈,完了你家小侄女還能一重劍把他拍下去,我倒看他還怎么玩那一手擒王的把戲了。男兒生當在世,重性不重形,西域第一劍手也就算了,少爺我還是第一次聽說男子美色也能當江湖名號的?!?/br> 木舒覺得滿心槽點無處可吐,唐無樂這話說得好像自己不認識明國第一美男江楓一樣,連窩藏的兩個小包子都當沒看見了。別人說這話還有三分可信度,但是唐無樂這么一個自恃俊俏的小霸王,說這話真是怎么聽怎么酸。 得,以前看五哥長得好就放狗咬人,現在更上一層樓,拿著唐門引以為傲的雷火彈要給人毀容了。 “聽說令狐傷那女弟子擅長魅殺之術,少爺我就真搞不懂了,這一對師徒怎的就靠臉吃飯了?”令狐傷教導弟子卻教出一個擅長魅殺之道的女弟子,實在是有些一言難盡了,“偏生有些不曉事的,見那令狐傷生得俊美,女徒弟生得絕色,兩人又武功不俗,居然還言辭偏頗,心有動搖。怎不想想他們殺了我大唐多少弟子?害死了多少大唐的將士?戰火焚毀了多少城池?” “立場不同,沒什么好說的,罷了?!蹦臼嫔焓州p輕拍了拍唐無樂的背脊,令狐傷乃是安祿山義弟,又非中原人士,偏幫安祿山奪取大業又有什么好奇怪的?“他是我們眼里的戰犯、賊子,但是于外族人而言卻是圣人、戰神,世事如此,沒有對錯之別的?!?/br> 唐無樂也知此理,但是聽完又覺得牙疼了,暗自嘀咕道:“要是沒碰上少爺我,你是不是就能去出家了?” “哈?”木舒被這話逗得樂呵,笑得輕咳,連連擺手道,“不成呢,我心眷紅塵其心不誠,佛祖怕是不愿意收我的?!?/br> 洛陽將至,木舒和唐無樂也不敢繼續乘坐鸞來招人眼球,便老老實實地策馬前行。木舒不會騎馬,唐無樂也怕她一不小心就摔出去,干脆便將人摟在懷里,護得嚴嚴實實,這樣一來,兩人說話交談也不會被風沙糊了聲音。 木舒慣來傳信的手法用的皆是機關鳥,收到情報也沒打算瞞著唐無樂,當著他的面便拆了竹筒,取出里頭的絹布來。 可這回木舒看了一眼,笑容卻漸漸淡了,唐無樂正覺得疑惑,卻聽她語氣幽幽地道: “天一教余孽被紅衣教收整了?!?/br> 第一百五十六章 潛入敵軍 天一教乃是昔年五仙教分裂出來的教派,如今的五仙教才是正統, 天一教不過是憑借著《尸典》另立門派罷了。只是天一教折騰出毒尸之禍, 又行事毒辣, 為非作歹,而中原各大門派不清楚其中緣由, 漸漸將天一教和五仙教混淆,便將五仙教稱之為“五毒”了。 天一教本是原本的五仙教長老烏蒙貴惹出來的禍事,只是燭龍殿一戰之后, 他的女兒瑪索奉出治療塔納的方法以求各派掌門人饒恕父親一命, 才僥幸脫身。之后瑪索帶著武功俱廢的烏蒙貴隱居山林, 不問世事,再不參與江湖紛爭了。 只可惜, 天一教尾大難甩, 便是五毒教與塔納一族窮追不舍, 也做不到斬盡殺絕的程度。反而這些被逼上絕路的天一教余孽狗急跳墻, 徹底走上了謀逆之路,眼見南詔無山可依, 便轉而投靠了安祿山這方勢力, 被紅衣教和拜火教一同收編了。 若只是幾位善使蠱毒的余孽, 倒也不足為懼, 但若是他們掌握著cao控毒尸的方法, 可就會成為心頭大患了。 畢竟她拼命為我方拉取盟友,安祿山那方也并不善罷甘休呢。 “狼牙軍勢如破竹,本就是心頭大患了, 再加上天一教余孽安排毒尸沖鋒前陣,我等大唐將士又該如何是好?”木舒有些憂心忡忡,爬不上城墻還能撞開城門,逼得唐軍不得不出城交戰,屆時兵力懸殊之下傷亡定然慘重,又談何而來的消磨叛軍軍力呢? “……”唐無樂食指抵唇,欲言又止,最后微微偏首,仍然不發一語地緘默,“……” “少爺,怎么了?”木舒本就對人情緒的變化極為敏感,又時時關注著唐無樂,當即便發現了他神情上些許的微妙與不自然。以為唐無樂是在擔憂洛陽城中的弟子,便趕忙安慰道,“少爺莫要擔心,我們先去洛陽一觀,見機行事,總會有辦法的?!?/br> 唐無樂低頭看著這個掩不住焦心還要反過來安慰他的矮子,心情五味參雜,半晌,才道:“你可以試試?!?/br> “嗯?”沒有聽懂唐無樂的言下之意,木舒尚且有些茫然,卻立刻被唐無樂揉了揉腦袋瓜子。 “我是說,你可以試試去阻止……他們cao控毒尸?!碧茻o樂神情莫測難辨,半晌,才仿佛咬牙切齒一般從喉嚨里擠出一聲心虛的解釋,“雖然我不曾跟你細說經過,但是……你以為你的尸蠱是從哪里來的?” 《尸典》乃是五仙教的不傳之秘,原本是五仙教門下的補天弟子為了研究起死回生之法出現差錯才出現的禁術,但是到底是被認可為醫術的巔峰之境,不過尚未完善,便被封存了起來。流傳至今,五毒弟子中皆無人能完善這本本該造福人間的秘術,漸漸的變為邪崇之流,封存以待,教主也不允許門下弟子修行此術。之后被烏蒙貴奪取,為禍人間,徹底變為了邪魔外道。 唐書雁曾經在烏蒙貴身邊待過數年,一力引動五仙教的分裂,之后在功成身退之時被烏蒙貴察覺,投入毒鼎制成了塔納。之后唐書雁功力大漲,帶領著其他被烏蒙貴定義為失敗品的塔納一同殺出了重圍,在仙蹤林內建立了塔納一族的部落。 唐書雁成為了塔納,卻不代表她懂得尸蠱的制作方法,是以木舒體內的母蠱自然是從天一教手中獲取的了。唐無樂以協助摧毀天一教為代價,讓唐書雁應承替木舒下蠱。塔納除了擁有神智以外與毒尸并無差別,要混入天一教中也是輕而易舉的。天一教以母蠱cao控毒尸,以樂曲命令他們行動,便有了戰場上無往不勝的毒尸大軍,但是母蠱與子蠱不同,母蠱的數量是極為稀少的。 炮制尸蠱本就是要用千百種藥材與蠱蟲飼養許久才能得到蠱王,其中耗費的心血與草藥多不勝數,數量自然不多。 但是……“我媳婦兒!哪怕要用!也得要用最好的!”唐無樂說著說著又變回了矜驕傲慢的模樣,十分理直氣壯地道,“母蠱我們也有,而且媳婦體內的是蠱王,真的在戰場上碰見了,誰砍誰一頭血都還說不準呢?!” 木舒看著唐無樂那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姿態,心情也十分復雜與微妙:“少爺你不提我還想不起來,我們體內都有一只蟲呢?!?/br> #窩草,一輩子的心理陰影啊。# #風霜雪雨舟同渡,你一只來我一只,好詩,好詩。# 木舒如今這么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不法分子的模樣,自然是不可能通過正常渠道進入戒嚴的洛陽城的。好在唐無樂輕功極好,又有人內部接應,憑借著密道的便利,總算是安然無恙地潛進了洛陽城里。昔日繁華盛景的洛陽街道,如今人跡罕至,清冷蕭條,反倒是前線戰火紛飛,硝煙不絕,天邊紅云翻滾,似是被鮮血染就暈開的顏色,只是遠遠看著都能感覺出戰況的慘烈與激昂。 只要是戰爭,便定然會有人死去,木舒看著遠方的滾滾濃煙,心情便如從水底撈上來的絲綢布帛,沉甸甸的,瀝著寒涼。 “目前戰場上并沒有窺見天一教的蹤影,如今初次交手,雙方應當都是在互相試探?!碧茻o樂拿到情報之后就和木舒一起窩起來商量對策,“安祿山雖有狼牙大軍,但始終對天策府存有忌憚之心,不然也不會明里暗里地挑撥楊國忠對抗天策府,削弱天策的軍力。是以此次他一改往常的強攻之勢,倘若確認我方軍力不足,便會再次強行進攻洛陽?!?/br> “能調查出如今天一教余孽的所在地嗎?”安祿山對洛陽勢在必得,倘若當真有毒尸大軍在手,不可能棄之不用。以對方對天策府的忌憚,cao控毒尸蠶食天策府的軍力可以說是十拿九穩的事情,“按理來說那么多毒尸,想要藏匿行蹤應當是不太可能的?!?/br> “你說得對,要找應當是很容易的?!碧茻o樂將人環在懷里,壓低了聲音,道,“要潛進去看看嗎?” 木舒被唐無樂言語中那種視千軍萬馬于無物的霸氣給震住了,半晌,才狠狠地點頭道:“潛!” 之后木舒再次為唐無樂的易容術獻出了膝蓋,他果真不愧是個愛玩愛鬧的,當初能潛進寺廟中偽裝高僧還無一人察覺,這份易容以及偽裝的能力便不容小覷。木舒知曉他既然開口詢問,心底自然是有底氣的,但是當看到唐無樂從一身形修長容貌俊美的爺們兒變成貼著白色布帛的巨型毒尸,心里還是有點崩潰的。等到唐無樂掀了她的斗篷把她往背上一甩,抬步就走時,木舒幾乎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少爺,你確定這樣真的能潛進去?”比起唐無樂偽裝出來的巨人體型,木舒小小的一只簡直跟貓兒沒有多少區別。 “毒尸與狼牙軍不同,想要潛進狼牙軍自然不容易,安祿山整備軍隊稱得上嚴謹有度,每日都更改暗號和口令,我們這般模樣想要混在二十萬大軍里頭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碧茻o樂逼音成線,平靜地道,“但是毒尸不同,毒尸沒有神智,自然不可能傳達口令,平民百姓死后被炮制成毒尸,形態千奇百怪,不容易被認出來,而且他們會保留生前的些許執念,天一教定然也不會強行另其更改?!?/br> 木舒略有明悟,生前執念莫過七情六欲,一如當初守在荻花宮前的慕容追風。他是塔納,將已經變為毒尸失去理智的妻子困在棺材內,舍不得殺她,又不愿讓其為禍人間,便只能一直背著。背著她走過崇山峻嶺,走過紅塵萬千,這便是所謂的執念了。天一教能夠cao控毒尸為其而戰,卻不可能命令這些神智已失的毒尸放棄生前所愛,這樣一來,他們兩個人黏在一起,也就不容易惹人懷疑了。 唐無樂帶她離城時恰好是深夜時分,木舒也在自己的臉上貼了一張布帛,看起來更加形如死人。連夜趕路奔至城外,木舒都只是緊摟著唐無樂的脖頸不敢吭聲,直到隱隱約約嗅見了腐臭和毒液的味道,兩人才放慢了腳程,緩速前進。 為了繞過狼牙大軍,唐無樂特地繞了遠路,憑借著輕功卓絕趕到了敵軍的后側方。讓木舒沒有想到的是,天一教余孽掌控的毒尸都藏在郊外的樹林里,密密麻麻如同蝗蟲災變,看著甚是可怖。只是這些毒尸只是無意識地四處徘徊,在沒有母蠱和樂曲的cao控之下,他們也不過是一具行尸走rou的驅殼罷了。只是木舒放眼望去,發現毒尸竟全是平民百姓的衣著,不由得心口一堵。 唐無樂帶著木舒四處踩點,試圖尋找出敵軍cao控毒尸的關鍵,卻忽而間遠處亮起一豆的燈火,似是有人夜巡。 唐無樂立時屏息,步伐無甚規律地緩慢挪動,木舒無需隱藏自身的氣息,只是摟緊唐無樂的脖頸,不敢輕易動彈。 遠處傳來一道女子柔媚低啞的聲線,不同于中原女子清甜悅耳的嗓音,她一開口,便好似唇齒嗔水,酥得人骨頭都化了:“這群廢物!讓他們拿幾名修有武藝的弟子來煉尸,偏偏一無所成,還膽敢拿這些爛泥枯草來糊弄我!就應該把他們填到毒鼎里去!” “何必惱怒呢?如今戰事不休,毒尸在燭龍一戰中又被毀去了不少,大門大派,哪個不把自家子弟當寶兒一樣盯著?”另一道女聲冷冽帶媚,木舒目光微微一凝,認出這竟是那日燭龍殿內吩咐人將她扔到地宮里去的女子,“還是前個兒屠了千余人,才得了這么些小玩意兒,不過是戰場上充數的罷了。待得我們拿下洛陽,要多少毒尸沒有?犯得著你羞惱,嗯?” 饒是木舒養氣功底極好,此時聽見這話也是心頭火起,這些心思歹毒的,視人命如草芥,莫怪他們將擁有神智不受控制的塔納視作失敗品,和著是嫌棄塔納不像毒尸一樣可受人cao控,為其所用。殺了這么多無辜百姓,竟還嫌棄他們不會武功,簡直豈有此理。 只是心頭再氣也不能表露出來,木舒那臉頰蹭了蹭唐無樂的耳朵,他便會意似的打算避開去。 “欸!”卻不料,那嗓音酥麻入骨的女子卻忽而將視線投注了過來,言辭帶著三分詫異,“這毒尸倒是好俊的個頭,莫不是那群草包還能尋得好貨?阿琳,讓前頭那毒尸停下,我倒要看看是哪里挖出來的大寶貝?!?/br> 唐.好貨.大寶貝.無樂:“……” 葉.大寶貝的媳婦兒.木舒:“……” #姑娘你當你在養豬呢?!# 第一百五十七章 生前執念 唐無樂體態修長精瘦,想要偽裝成毒尸, 自然要往膀大腰圓的體型上偽裝, 比之孫飛亮化為塔納之后的形貌也不差多少。按照生前越強死后越熊的毒尸定律來看, 唐無樂如今的模樣還的確是好貨沒有錯了。那魁梧的體型讓木舒即便是趴在唐無樂背上也是腳不沾地,只是兩人皆不知曉天一教是如何評判毒尸的好壞等級的, 故而此時才不慎著了道。 只是唐無樂城府極深,木舒心有千秋,兩人倒是不慌不亂, 依舊慢吞吞地踱步, 一副神智皆無的遲鈍之相。 那名喚阿琳的女子取出短笛, 立時吹出一聲低嘯,木舒心頭微微一動, 似有所感, 立時扯了扯唐無樂的發, 讓其停下腳步。唐無樂不疑有他, 兀自停步,那兩名女子立時走近, 驚嘆道:“怕不是這毒尸生前乃是四家五劍六派的弟子, 否則如何死后得此體魄?” 唐無樂板著臉不說話, 內心卻十分不悅對方這種挑剔品評的態度。見對方看還不算, 居然還要上手摸, 唐無樂幾乎要目露兇光了。他的易容術自然不是粗制濫造的旁門左道,但是這世上再沒有人比天一教更了解毒尸之體了,保不準會被看出一二異樣。若要繼續潛伏其中, 說不得便要將面前的兩個女子斃命當場,只是這后續事宜也是多有麻煩,需要細致處理了。 唐無樂腦海中閃過殺人滅口毀尸滅跡方法一二三,卻冷不丁見那女子抬手,木舒便亮出尖利的指甲撓了過去。 “呀——!”那女子不設防備,冷不丁被撓了個正著,木舒變成塔納之后指甲尖利非常,藍盈盈的閃爍著金屬般冰冷的光澤。那女子細皮嫩rou,被這一撓當即出血,血液發紫發黑,竟是中毒之兆,“這個畜生!居然膽敢傷我——!” “卡蘭!”阿琳喚住了她,蹙眉道,“你瘋了不成?這一對一看分明就是生前愛侶,那女子雖無武藝傍身,卻毒性極強,你還逞這一時之氣?你若對那女子出手,憑借著生前執念,男子也定然要與你一戰。屆時毒素遍布全身,你還要不要命了?” 名為卡蘭的女子雖是個爆炭性格,卻是極聽從阿琳的勸阻,當下收手,放血去毒,恨聲道:“死了的鴛鴦還傲,平白沒得惡心人!” 話雖如此,卡蘭卻失了繼續研究毒尸的興致,高門弟子的尸體制成的毒尸她也不是沒見過,只是燭龍殿一戰之后底蘊大損,良才難得,才興起一探的心思。如今被劃了道口子,毒性又烈,只想著回去尋得草藥,又哪有心思繼續深究,當即轉身便走。 眼見兩人提著燈籠緩步遠去,木舒這才松了一口氣,若是打起來,也不是沒有將兩人留下的把握,只是終究是打草驚蛇了。 “少爺,跟上去?!蹦臼婕毬暭殮獾卦谔茻o樂身邊附耳說道,真是剛打瞌睡就送來了枕頭,那女子中了毒定然要回營地取解藥的,順著她們離去的方向找過去,沒準就能找到母蠱的所在地,“最好循著尸臭濃重的地方找?!?/br> 唐無樂從善如流,邁開腳步便跟了過去,魁梧笨重的體型,每一步看似緩慢卻又輕盈得悄無聲息。木舒和唐無樂不敢距離那兩名女子太近,但好在夜深人靜,一豆燭火以及細碎的交談聲也足夠醒目,順著方向一路找去,果真窺見了些許端倪。 “這些身種子蠱的毒尸在外四處游蕩,母蠱的毒尸卻被困守在帳篷里,怕是不能自主行動的,可見是十分上心了?!边h處好幾個類似蒙古包一樣的帳篷,燈火明亮,亦有守衛,果真如他們所猜想的那般,安祿山是將毒尸當做壓箱子的底牌了。 木舒正暗自發愁如何潛進帳篷里,卻見唐無樂抬起手捏了捏喉嚨,低啞磁性的嗓音便悠悠響起,道:“下藥吧,放心,少爺我動手,保證這群瓜娃子以為自己不慎睡著,吭都不敢吭一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