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木舒本來就長得很萌,如今帶上一只毛絨絨的長耳兔,更是快要萌出天際了。 是以在她踏出自己的院子之后,面對著所有藏劍弟子望著她忐忑又小心翼翼的眼神,頓時如芒在背地勒緊了小兔子的時候,看起來就格外的呆萌可愛。藏劍弟子看見雪團似的七小姐眼神清澈,神情單純并沒有郁結于心之相的模樣,暗暗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心中又不免泛起了憐惜之情。 七小姐這么可愛,方宇謙那混蛋居然都能下的了手?!簡直禽獸不如! 木舒有些不安地打量著周圍弟子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臉,暗暗將他們的名字記在心里。沒有辦法,原主的性格太傲了,天賦好就有些恃才傲物,對藏劍山莊的諸多弟子多有漠視,并不親近,知道一個名字都算是頂了天的。木舒沒辦法理解原主的想法,但是看著諸多弟子疼惜而溫柔的眼神,即便知道他們在乎的是“藏劍七姑娘”而不是木舒這個人的本身,也仍然倍感欣然。 木舒抱著兔子四處走走看看,目光清澈而好奇,軟綿綿的樣子說不出的乖巧。一開始藏劍弟子都沒有打算上來搭訕,畢竟誰都知道七小姐的性子是何等的孤高傲然,若是貿然前去打擾,惹得對方心生不悅可就不好了。 但是木舒見他們都在忙,也沒有出聲打擾,只是抱著兔子縮在一邊好奇的觀望。那種幼獸一般渾然天成的稚嫩可愛,仿佛一種柔軟的、無聲的想要求關注一般的哀求,讓人忍不住將全部的心思都放到她的身上,關注她的神情,舍不得看見她一絲半點的黯然與失落。 但是就在眾人被撩撥得心癢癢,并且蠢蠢欲動將要付諸于行動之時,木舒卻眼睛一亮,邁著小短腿朝著一個準備出莊的弟子跑去。 藏劍弟子:“……”啊啊啊七小姐跑了跑了!葉修銘師弟真是個讓人嫉妒的男人??! 那個準備出莊的弟子正是木舒門下的掛名弟子葉修銘,也正是因為這一層關系,讓木舒下意識地覺得這個弟子比較好相處。而葉修銘此時抱著一大疊紙箋朝外走去,卻忽而聽見了踢踢踏踏的腳步聲,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一偏頭往下看,就對上了一雙明亮溫和的杏眼。 葉修銘手一抖,驚得險些將一大沓紙給丟了出去,險險穩住之后,才露出生平最溫柔地笑靨,道:“小莊主好?!?/br> “你好?!蹦臼婀怨缘卮蛄藗€招呼,因為緊張而有些羞澀靦腆地笑了笑:“……你要出去嗎?” 葉修銘被萌得一臉血,但是看到自己懷里的紙箋,頓時冷汗津津地道:“……正、正是如此,小莊主有什么喜歡的嗎?我可以順便幫小莊主帶些東西回來?!币贿呎f,還一邊不動聲色地攏住自己懷里的紙張。 然而這個欲蓋彌彰的動作反而吸引了木舒的注意,她好奇地踮了踮腳,想要看清楚他懷里的東西:“這是什么?” 葉修銘下意識地想躲,但是他抱著的紙箋太多,木舒真的動手來抽他也沒膽子甩開她的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木舒好奇地攥著一張紙瞅著。只是看著看著,那雙溫潤漂亮的水杏眼都變作了豆豆眼,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窘然的尷尬。 不為什么,正是因為那些紙箋上面畫著的男人。雖說木舒實在看不太懂山水墨畫的“形態之美”,但是她還是看懂了繁體的“方宇謙”三個字。真正讓她覺得尷尬的是方宇謙頭像以及名字的下方一排長長的數字,尾處是“萬兩懸賞”幾個字。 第一次直面藏劍山莊富貴“逼人”的敗家作態,讓木舒覺得有點呼吸困難。 她心有戚戚地將懸賞塞回葉修銘的那沓紙里,哀怨地伸出小爪子拍了拍對方的腿:“二哥賺錢養家不易,我們應當勤儉節約才是?!?/br> 葉修銘石化在原地,良久無言。 木舒一直都知道,藏劍山莊是一個“二莊主賺錢養家,大莊主英俊瀟灑,其他弟子花錢敗家”的神奇門派。但是如今作為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敗家子之一,木舒還是很擔心藏劍山莊的財政問題的。更何況看著這么一張幾乎傾注了整個門派怨氣和恨意的懸賞單,木舒的心就跟吊在懸崖邊上似的,蕩悠悠的沒個著落,實在虛得慌。 別人不知道,甚至連方宇謙自己也不知道,他并不是逃跑的過程中無意間撞見了藏劍七姑娘的,而是七姑娘為了成名,才主動找上他的。方宇謙當時候身受重傷,被葉英一掌拍得五臟六腑險些移位,乍然撞見不要命就沖著他來的原主,自然就下了毒手。 事情的前因后果不過是因為當時方宇謙前來邀戰,葉暉說葉英在閉關,誰料他前腳剛走,葉英后腳就出關了。是以方宇謙覺得藏劍山莊盡是釣譽沽名之輩,連堂堂正正應戰的膽子都沒有,這才劍走偏鋒,夜闖天澤樓。其實方宇謙雖然有些小人做派,好勝心強,又太過于重視名譽和面子以外,并不是大jian大惡之徒,因為原主的任性而杠上這么一口光亮的黑鍋,木舒也是怪不忍心的。 當然,如果懸賞的金額打幾個折扣,這份同情心大概也會打幾個折扣的。 許是葉修銘的這件事情打開了一個缺口,之后木舒就發現,藏劍弟子不僅對她越來越和善,甚至還有人能直接上來跟她打招呼了。雖然問候語是非常令人尷尬的“小莊主我今天省了三兩黃金”話題,但是好歹也不再是那種小心翼翼仿佛對待易碎品一樣的態度了。 然后終于有一天,木舒被一位藏劍弟子拿著一份江南烤糖果子給拐走了。 自從木舒眼里的黑色哥斯拉裴元裴先生給她定下了“海鮮發物,味重汁濃,油膩重鹽之食皆不能入口”的醫囑之后,木舒簡直覺得自己都快淡出鳥來了。雖然作為一個地地道道的南方人,她的飲食偏好一直都是清淡偏甜的,但是只加了點鹽調味的蔬菜煮得再怎么軟嫩可口那也只有咸味??!更別提rou類都只是白切,醬油都不給準備,簡直是不給人留活路了。 所以在看到那個秀色可餐的美男子手里更加可口,熱騰騰甜滋滋的烤糖果子時,木舒腦海中迅速分析出此物并不屬于“海鮮發物,味重汁濃,油膩重鹽之食”的范圍之類,大腦在短暫的停機之后就毫不猶豫地啊嗚一口啃了上去。 于是藏劍二少爺葉朝夕心滿意足以下犯上地抱到了自家的掛名師父,抱著窸窸窣窣啃著糖果子,啃得臉蛋鼓鼓宛如小倉鼠一般的木舒在虎跑山莊嘚瑟晃悠了一圈,就被住在虎跑山莊聞訊匆匆趕來的四莊主葉蒙給一重劍拍飛了。 被糖分麻木了大腦的木舒處于罷工狀態,面對一臉心急如焚看著自己的四哥,她的反應是把剩下的糖果子一口塞進了嘴里。綿密香甜的奶味在口中融化,烤得酥軟的水果有種奇異的香,木舒飛快地咀嚼了幾下,臉頰鼓了鼓,吃得太快,唇角還沾著糖屑。葉蒙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將糖果子全咽下肚,回過神來才睜著一雙明亮溫和的大眼睛無辜地瞅著他,瞅得他的心都要化了。 “小、小妹……你吃了什么?會不會對身體不好???四哥帶你去看看大夫吧?”葉蒙虎背熊腰的魁梧身子蹲在木舒面前,仍然比站著的木舒高出不少來,但他那張粗獷的臉上卻滿滿的都是擔憂和無措,“四哥帶你去看看盛神醫好不好?” 昔年葉婧衣出生,體虛氣弱,險些夭折,是三個哥哥連夜出門,分別請來了萬花孫醫圣、長安圣手孤針盛神針和兩湖卓怯病三位神醫,才留住了她的一條小命。而從那之后,擅長調養的盛神針便應邀常駐藏劍山莊,時常為葉婧衣問診,也正是因為有這樣一名神醫在場,原主在被方宇謙廢了筋骨之時還能保住小命,讓木舒得以茍延殘喘。 木舒其實挺喜歡這位和藹可親的大夫的,至少比起清冷俊美但卻嚴肅得有些可怕的裴元,盛神針看上去好相處多了。但是作為一個病患,甚至是命不久矣的病患,在遇見大夫的時候多少都有些發憷的,為了自己渺茫的未來,也為了自己虛弱的身體。 “四哥,糖果子味道不重,也不是海鮮發物?!蹦臼娲诡^喪氣地低了腦袋,帽子上的兔耳朵幾乎都要耷拉下來了。見葉蒙這么擔心,木舒也覺得自己錯了,只得背著胖乎乎的手,看著自己的腳尖,低低地囁嚅道,“我只是想吃點有味道的東西……” 她說話雖然含含糊糊的非常小聲,但葉蒙作為習武之人,如何聽不清楚? 他的心仿佛被人狠狠地擰了一下,微微張嘴,鼻子微微一酸,堂堂八尺男兒就險些掉下淚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他那個健康活潑,驕傲張揚的meimei啊,她本應該有一個幸福美滿的人生,走進快意恩仇的江湖,成為傲視天下的巾幗紅顏。而不是這般小心翼翼的活著,哪怕吃一點小小的零嘴,都要擔憂命不保夕啊。 葉蒙性格直率,看上去老實忠厚,還有股傻氣。但是這個平素沉默寡言到有些憨,在眾人眼里也聲名不顯的藏劍四莊主,卻是一個能在葉煒白了三千青絲,失魂落魄歸莊之后,一人一劍殺上霸刀山莊的爆碳性子。 原以為……隨著年歲的增長,閱歷的增多,心境的提升,他漸漸的也會如同大哥那般看開和放下一些已經無可挽回的事情。 但是此時此刻,看著面前軟綿綿小小的一只,看著meimei乖乖認錯的模樣,葉蒙卻打從心底冒出一股猙獰瘋狂的殺意。 主人的情緒影響了有靈的寶劍,以至于葉蒙背上的重劍都發出陣陣低沉厚重的嗡鳴。 而木舒,她看著自家四哥莫名陰郁的眼睛,突然覺得—— 木舒:“……”男孩子的內心世界好難懂哦。 第九章 向死而生 木舒的撒嬌被動技能是天生滿點的,當遇到一種名為“哥哥”的生物時,就會自動自發地施展技能且時不時爆個必殺。是以雖然并不明白自家四哥到底在想些什么東西,但是“野獸的直覺”讓木舒發揮了作為meimei的本能,裝傻充愣地抱著長耳兔好一陣炫耀企圖轉移話題。 木舒的性格明快爽朗,為人豁達樂觀,是個很會自己跟自己玩的軟妹子。這大概是因為她上輩子被自家冷若冰山的大哥寵得格外傻白甜有關。但是好在,雖然單純了點,卻有著對他人情緒格外敏感的天賦,而她溫和的性格也造就了她格外體貼別人的本能,顯得格外乖巧懂事。是以木舒的人緣一直很不錯,長輩也好,同齡的小伙伴也好,總是愿意寵著她的。 也好在木舒是個寵不壞的,蜜罐里泡大導致心也大得沒邊了,只要不是傷天害理殺人放火這樣踩她三觀的惡事,她就是一個好揉好捏好欺負的面團子。尋常人被拖來頂缸還遭了這么多罪,不說心生負面情緒,也要有三分暴躁了。 但是木舒除了埋怨一下原主的不負責,吐槽一下自己坑爹的現狀,照樣活活潑潑活得快快樂樂的。此時看著自己面前這個隱約有黑化跡象的四哥,木舒又是安撫又是賣萌,然后乖乖地牽著葉蒙的手向著盛神針居住的地方自投羅網了。 葉蒙又是擔憂又是心疼,反復確定甜食可以吃但不可以過量之后,才在meimei的安撫下緩過勁來。 一個好meimei的標準應該是什么呢?乖巧?懂事?可愛?木舒并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要盡自己所能地當一個好meimei、好女兒。在她的生命之中,快樂與幸福源于自己在乎之人的感受,既然上輩子的一切都成為了鏡中花水中月,那么她會好好珍惜接下來十五年的時光。 木舒覺得“孝順”這個任務應該不難完成,但是誰知道第一天前往劍??赐细赣H葉孟秋時就差點交代在了那里。她這才知道倘大的藏劍山莊也不是哪里都是安全的,至少目前以自己這具行將就木的軀體,九溪十八澗和劍氣四溢的劍冢她都不應該去。 擱上輩子那個活蹦亂跳的木舒來看,都無法想象自己很有可能出去散個步就會丟了小命。 有些郁卒的向幾位哥哥解釋了一下自己為什么閑的沒事做往劍冢跑,第二天木舒就聽其他弟子說大莊主去了一趟劍冢,然后老莊主從劍冢里搬出來了……望著哥哥們迷之慈愛與疼惜的眼神,木舒覺得自己這一世的家人腦洞大概都是連在外太空的。 于是日常生活就變成了早上拜訪老父親,陪孤寡老人吃飯磕牙嘮叨。中午去天澤樓拜訪“家宅自備警衛員”的大哥,陪大齡黃金單身漢吃飯磕牙嘮叨。下午完成日常任務,去六姐葉婧衣的院子里圍觀葉婧衣傷春悲秋,然后在對方的黯然神傷尚未變成自哀自怨之前怒灌心靈雞湯,灌到葉婧衣展顏一笑就代表每日成就圓滿成功,晚上陪著吃飯磕牙嘮叨偶爾一起睡個覺。 木舒恨不得將自己化身成冬日的袖珍小太陽,源源不斷地燃燒著積極向上的火焰,供人取暖。 木舒覺得倘大的葉家需要cao心煩惱的事情并不算多,而最讓人cao心的除了自己大概就是葉婧衣了。于是打著要為父親和哥哥排憂解難念頭的木舒天天往葉婧衣院子里鉆,將上輩子聽過的沒聽過的心靈雞湯熬好了通通灌給負面情緒有點重的葉家大小姐了。 木舒在當了幾天樹洞垃圾桶,睡了幾天小jiejie之后,明顯感覺到葉婧衣對自己的態度親昵了不少。雖然還是偶爾會自哀自怨一番,但是也比過去動不動就惶惶不可終日的樣子好多了。木舒見她情緒好轉了不少,就將攢足的積分換了暖水,丟到了葉婧衣的身上。 暖水暖水,顧名思義,這是一種有溫度的靈泉,對陰氣旺盛而導致一年四季手腳冰涼的女子極其有效。晚間就寢之時,木舒從系統空間里取出了一團膠狀的深藍色水團,拿在手里就好像拿了一團流動的水一樣,特別好玩。木舒把玩了一會兒,就掀了葉婧衣的被子,將暖水放在葉婧衣的肚臍上,看著暖水被吸收掉。 木舒等了好一會兒,看著葉婧衣熟睡之中緩緩舒展的柳眉,才悄悄地摸了摸葉婧衣的手。果然手指不再是冰雕玉塑般的冷了,反而暖烘烘的如同暖玉一樣。見暖水果然有成效,木舒這才放下心來睡了過去,估摸打算著下一個暖水可以丟到走火入魔的大哥或三哥身上。 她想得雖好,但系統卻忍不住蹦跶出來潑了她一臉冷水:【?!拗鬟€是自己留著用吧,別異想天開地以為其他幾個哥哥會像葉婧衣一樣,被宿主掀了被子摸了肚子還毫無察覺哦~宿主真是蠢萌得可愛,我愛你,么么噠~!】 木舒:“……”人生已如此艱難為何還要拆穿!真是太討厭了! 第二天早起時,木舒便發現葉婧衣眼眸清亮,氣色甚好,看上去終于少了幾分弱柳迎風般的無力與脆弱,流露出了少女應有的嬌美明媚之色。木舒這才松了口氣,估摸著這兩年先用暖水好生調理,然后再攢個一兩年的積分,應該可以將并蒂陰陽蓮給兌換出來,屆時先將蓮子給葉婧衣服下,日后再慢慢尋找三陽絕脈之身的男子就好了。 也好在暖水的調理溫和緩慢,即便葉婧衣氣色豐盈了些許,大家也只會以為是木舒這幾天的陪伴讓她不再郁結于心的原因。大家這么想的,葉婧衣也是如此,身體好些了,負面情緒自然少了不少,偶爾促狹起來都會欺負木舒了。 木舒純粹把自己當成面團子,任她揉圓戳扁,權當做自己還在當幼教了。實際上她也發現了,葉婧衣雖然先天不足導致身體羸弱,但是比起她如今的這具軀體,卻是要好上不少。至少葉婧衣還能習武,木舒卻是永遠沒有習武的可能了。而葉婧衣身體的虛弱可以緩解也可以通過一些手段將虛弱的進程給拉回去,但是木舒的身體卻是逐漸走向腐朽,早已無力回天了。 葉婧衣就像是一個水杯,握不穩就會溢出一些水。但是木舒卻像是被扎了洞的氣球,吹再多的氣進去,也遲早是要扁的。 饒是木舒再怎么豁達樂觀,偶爾想起這事,也打從心里泛上些許酸苦的澀意。為了調整自己的心態問題,木舒開始用大量的時間去練字,反正如今的她除了吃喝睡以外也無事可做,練練字反而能讓她的心平靜下來。 琴棋書畫詩酒花茶,此乃人生八大雅事,都說擅琴者通達明澈,擅棋者睿智千籌,擅書者風骨錚錚,擅畫者至善至美。世人只慕他人的風姿綽綽,卻不知這些風流雅事幾多磨人,沒有日復一日的堅持和努力,便磋磨不出從容矜雅的風度。 琴韻須入心,棋意須入魂,而書墨那是將墨香擰入了骨,乏乏一生,或許都浸不出一身書香氣度。 木舒提筆練字,一天又一天,她將自己所有的悲傷都凝入了沉黑的墨汁里,化在每一個筆畫之中。書房中的心如止水是一種無聲的掙扎和淚流,出了書房,她卻還是那個天真單純,積極樂觀的小木頭。她笑靨甜美溫柔,卻從來都不將悲傷傳遞給他人,心中熱意熾熾,或許有些傷感,但她也仍然堅強快樂的面對自己活著時每一寸的時光。 木舒不知道自己悟了。 她發現自己寫“扶蘇”的字遠遠比“木舒”的字寫得要好的時候,時光匆匆,都已經走過了兩年的歲月如水。 兩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是已經足夠很多人忘記掉曾經的葉家七姑娘是何等張揚跋扈的性子了。比起那些已經淡在記憶里的過去,一切都只會被時間所原諒,歸結為“年少不懂事”的寫照。如今的木舒,是讓人發自內心疼寵憐愛的小莊主,是破后而立之后聰慧懂事的葉家七小姐。她竭盡全力地對周圍的人好,熬著一身的病痛,這讓她的年年歲歲,她的脈脈流年,都在述說著一種堅韌的成長。 甚至提起木舒,大部分人眉眼都含著溫柔的笑。 然而對木舒來說,她的人生已經走過的尋常人的十三年——百歲為基,她的生命卻已經走過了尋常人的童年,步向少年時期。 她的字越寫越好,但不知是什么原因,“扶蘇”的字進步神速,已經具備了一種仿佛鐫刻著故事一般如詩如水的美感,但“木舒”的字仍然中規中矩,不過不失。木舒摸不著頭腦,卻不敢拿著這字去問其他的長輩,問系統又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隨遇而安了。 實際上比起“木舒”的簪花小楷,她平時也的確也更喜歡寫“扶蘇”的字。 而除了字以外,她也沒有放棄自己思維邏輯和筆力的鍛煉。兩年來,她看了許多的書,也嘗試著構思過很多的故事,盡管無一例外被系統的評審駁回且打上了不合格的印記,木舒也從來沒有放棄過,因為她能清楚的看見自己的進步。如今,她已經能勉強得到及格的評價了,偶爾假裝自己是做了夢,試著和山莊里的小蘿莉小正太講講故事,貌似也挺叫座叫好。 【?!埶拗鞑灰岩蝗盒】蓱z哭得慘兮兮的樣子稱之為叫座叫好,宿主除了悲劇其他都是不.合.格.哦~!】 哦對了……還有一個在這兩年以來越來越毒舌越來越不可愛的系統。 或許是因為負面的情緒全部都留給了自己的紙和筆,木舒筆下的故事總是透著一股溫暖柔軟的悲傷,令人心神俱顫的幸福背后總是淚濕襟膛。木舒講過一次故事之后就被嚇了一跳,不敢多言其他。但沒想到仍然有很多孩子找上門來,安靜的聽她講那些落在時光里的故事。 “因為小莊主的夢之中有思念和悲傷,即便最后不能長久,但是也能讓人懷著比他人更多的幸福好好的活著?!睙o意中聽過她一個故事的藏劍女弟子淺淺一笑,笑容中卻是一種被觸動了心事的悵然若失,“小莊主在思念著誰呢?” 思念著上輩子的家人。 他們雖然已經和她天隔兩方,但是那些被愛著的記憶卻在生命的長河中發酵,守著這份回憶,她可以更勇敢地走下去。 她是草木,舒展著枝椏,哪怕野火燎原,她也向死而生,百折不撓。 我來過,我很乖,我愛你們。 那是木舒前世短短的二十多年,傾盡一切告訴他們的話。 第十章 名劍大會 開元二十七年,藏劍山莊舉辦第四次名劍大會,勝出者將授予寶劍“殘雪”。 整個江湖一時之間風起云涌,如今天下一分為五,分別是文繁武昌的李唐王朝、詞曲風流的趙宋之世、金戈鐵馬的完顏之金、佛道盛行的大理皇室以及有俠以武犯禁之禍的大明皇朝。如今唐朝國力鼎盛,可謂開平盛世,與之相對的武林勢力也是五國最強。故而藏劍山莊對天下俠士發出名劍貼,可謂是一呼百應,隨者為重,哪怕并非以劍聞名的門派,都派遣門下的弟子前來一觀盛事。 而木舒……她已經為這個無理取鬧的世界跪下了。 她這才清楚的意識到何謂“綜武俠”,如今故國土地不知道比以前遼闊了多少倍,活生生就是一只大肥豬的模樣。而唐宋明三個時代的不同國家被共同繪制在這一塊版圖之上,地域遼闊得幾乎令人咋舌不已,唯有一小片地是歸屬匈奴、西夏、龜茲這樣的番邦小國的。 這種無理取鬧的設定幾乎完全顛覆了木舒的世界觀,而更慘痛的事情在于人越多,江湖越亂。 “這次到訪的門派有武當、峨眉、華山派、全真教,本國的長歌、純陽、七秀、慈航靜齋,世家有西門、慕容、江南花家、無爭山莊……小妹?小妹你怎么了?是不是身體哪里不舒服???”葉煒念著念著就聽到砰的一聲悶響,看著木舒以頭搶桌,嚇得趕忙丟開了名單,驚聲道,“是不是肚子又痛了?還是頭疼?走!三哥帶你去找盛神醫!” 我想靜靜,別問我靜靜是誰。 木舒簡直感受到了一種難以言說的絕望,茫茫然中響起破碎的聲響,她覺得那大概是她的三觀。 她雖然不怎么看武俠小說,但這些名字真的太過耳熟能詳了,畢竟在她還小的時候電視劇是一部接一部的放。她喜歡過倚天里的周芷若,喜歡過陸小鳳傳奇里溫潤如玉的花滿樓,向往過號稱“除了生孩子其他無所不能”的黃藥師。那些故事的劇情早在時間的沖刷下變得模糊不清了,這兩年也沒有刻意去了解過,但是此時三哥乍然提起,卻讓木舒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窺見了這個世界龐大而可怕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