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穆戎生前就知道查檔案之類的程序沒個十天半個月是不可能搞定的, 倒是沒想到死后也免不了為其所累,感嘆著果然哪里都有社會之余,便只能依靠自己收集了些許信息。 據北辰卷宗記載,在北辰還是偏遠部族時, 國師便已擔任了祭司一職,沒人知道他從何處來,只知他素日只食漿果絕不沾半點葷腥, 怪異得很。大約就是在樂殷死后的一百年,國師進階神圣,帶領北辰入主王城屠盡月朝皇室。 這之后便只在國師府修煉,極少露面, 即使出門也以輕紗覆面, 縱是皇室也不知他的面容。傳聞在月下雪參的故事流傳開來時,國師亦曾去月見林尋過此物,守了半月沒有所獲,便斷言此乃無稽之談,再不與理會。 國師和樂殷無疑是有關系的, 可樂殷也是真的不記得自己有認識北辰人。據他所說,當年的熟人除了老家的鄉親就是書院中的同學,鄉親們除了種地打獵什么都不會,而且大都年老。那些同學也大都只是泛泛之交,在他經脈被廢萬念俱灰之際都未曾慰問一句,又怎會為他復仇? 穆戎后來一想,又問他有沒有飼養過什么動物植物之類有靈性的東西。結果這鬼魂一攤手,更是憊懶地答道:“我當年連自己都是勉強養著,哪有余糧養這些,倒是吃過不少山里的野味?!?/br> 穆戎瞧他說的全是實話,暗想國師雖立了牌位,卻是多年不曾理會過,大概也是將樂殷忘記得差不多了。他自己也不愿利用這前塵舊事臟了樂殷的輪回路,便也不再提,只默默分析著敵人的下一步動作。 凡間不可能有收集陰靈的法寶,這建木之種想必是國師隨身攜帶著,如今有了南方這數萬陰靈的灌溉,只怕早已生根發芽。如今他心中存疑的是,這建木天梯到底被種在了哪里? 是仍按國師之前的計劃留在皇宮之內還是在圣文帝死后便換了地方呢?大荒城池如此多,要憑空猜出敵方大本營所在委實不容易,他雖連夜寫了書信讓梓歸細細查探王城之中是否有異常,到底還是不大放心。 這幾日容翌在前方征戰,他便在后方分析敵方狀況,正在困惑時,前線最新的戰報終于到達。容翌此次出征前便下過嚴令,所有戰報必須首先送到穆戎手里,留守將士雖有不愿到底不敢違背軍令,此時一眾猛漢便攜了戰報到了他的帳前,只等這小白臉看完趕緊去辦公務。 這戰報穆戎已等了許久,打開一看卻是瞬間變了臉色,“漣王發起叛亂,洪邵國內亂成一片,容翌趁機連奪三城……” “真是天佑北辰,咱們趁此一舉攻進去,定能拿下洪邵國都!” 這對北辰而言無疑是個好消息,一聽此言留守眾將都是滿目喜色,唯有穆戎一臉的憂心忡忡,只喃喃道:“這種時候漣王怎會叛亂?” 這些將士做夢都想著反攻洪邵,如今正在高興的時候,見他這神情委實奇怪,其中軍職最高名為季弘的副將便隨意回道:“那漣王在汀州不戰而逃,洪邵將軍自然要治他的罪,大概是想著橫豎都是一死,便索性反了吧?!?/br> 穆戎知道自己偽裝時弄出的傳言確實不好聽,而且他現在也有弄假成真的趨勢,因此往日里從不理會旁人白眼。只是這突如其來的叛亂實在蹊蹺,瞧著竟像是國師將目標轉移到了洪邵國境內一般。 如此說來,初時被定為目標的容家陰靈已被他送入地府,武家穆家沒落后便蕭條了起來,只怕達不到建木天梯所需條件。反正國師要的只是足夠的陰靈數灌溉建木之種,死者是北辰人還是洪邵人根本無所謂,借此將目標轉移到洪邵國都也是順理成章。 昔日建木神君執行的也是凈世任務,所需提交的陰靈數應該同夜明君差不了多少,《君臨大荒》中夜明君正是在容翌返本歸元滅了洪邵國后飛升天界,以此類推,要養成建木天梯,只怕也需將整國血祭。 洪邵國整個都掌握在洪邵將軍這個太上皇手里,若這兩位神圣強者合力施為只怕不用多久便能養成建木天梯,容翌吸收了秋佟仙元雖成功進階,到底難以抵抗他們聯手…… 想到這里,穆戎連忙寫了一封加急文書命人立刻交與莫歸,隨即便對帳中眾人喝道:“傳令下去,所有駐守大軍即刻拔營,日夜兼程同容翌匯合,定要以最快的速度拿下洪邵國都!” 他一無軍職二無官位,如今突然發號施令眾將如何肯服,季弘更是立即就反駁道:“沒有將軍的軍令怎可隨意進軍?” 好在穆戎早已預料到會有這種狀況,此時時間緊促,他完全沒有閑心在這里廢話浪費時間,當即就從袖子里掏出虎符,渾身陰氣散發開來,滿是殺氣的眼朝眾人一掃,聲音冰冷道:“虎符在此,我的話便是軍令,誰再廢話,我便讓他永遠閉嘴?!?/br> 虎符在手便可號令三軍,歷來就算是軍方首領也只得半塊,誰知容翌竟是放心地將這性命攸關的事物交與了穆戎,一時間滿座皆驚,眾人總算意識到了自己統帥對這人是有多信任。然而,穆戎此時并沒興趣管他們的心情,只再次重申了自己命令,“即刻拔營,別讓我說第三次?!?/br> 自從弒君成功,穆戎已是貨真價實的禍國級厲鬼,陰氣鎮壓之下莫說只有歸元境修為的將領,便是從圣強者也不好受。如今被他充滿殺氣的眼風掃到,饒是在座將領都是沙場打滾出來的強人也不禁冒起了冷汗,季弘本想挺著說些什么,卻見另一員副將付青山站了出來,也不多話,只拱手應了一句,“末將遵令?!?/br> 見他們還算識時務穆戎自然不會內訌,只點了點頭便自行出了營帳,他一出去帳內陰氣總算消散。季弘抖了抖,只覺渾身不得勁,這就納悶著開口:“媽呀,這小子看起來跟個娘們兒似的,怎么被他看一眼我就背上發寒呢?” 容翌留給穆戎的都是值得信任之人,這季弘雖性子耿直,到底不會心存壞心,付青山倒是比他識時務,想起將軍臨走前對自己吩咐萬事都要聽穆戎安排,便只勸道:“行了,既然將軍把虎符都給他了,咱們照做就是了?!?/br> 話是這么個理,但季弘總覺得有些怪異,此時也是睜大眼睛問:“真進軍???萬一出事怎么辦?” 心知對這人理是很難說通的,付青山索性只問:“你不想打洪邵國?” 這個問題在北辰軍中只會有一個答案,此時也不例外,季弘毫不猶豫地就回:“想??!” 付青山等的就是這句話,當即就道:“那就走唄,出事了不也有‘將軍夫人’頂著?!?/br> 他這話里其實尚有幾分挪揄之意,誰知季弘竟是當了真,想到容翌連虎符都給了這小白臉可不是把人當夫人的嗎?一時也不知哀嘆自家將軍被公狐貍精給拐了還是感嘆將軍口味太重連這么兇神惡煞的男人都敢上,唯有秉著對將軍的一貫敬佩嘆道:“眼神這么兇的夫人也就咱們將軍能壓得住,換做旁人只怕被他瞪上一眼就軟了?!?/br> 付青山是容翌親兵,前幾日偶然也見過這二人相處的模樣,心中暗道,那是對你,人家和將軍在一起的時候眼神可是溫柔得跟水似的。末了也是忍不住附和了一句,“能讓這本性如此厲害的人物變得柔情似水,將軍果真是世間最偉岸的男子??!” 他們聊得火熱,卻不知帳外的穆戎耳目是極靈敏的,不動聲色地把這些話全聽了去,最終也只能無語地望了望帳外飄揚的軍旗,心中暗暗感嘆,你們是沒見過容翌犯起傻來有多楞,這種容小boss如果他想隨時可以日十個好嗎!當然,他的袖子這么牢實,自然是不會主動去斷的,至于容翌能不能扯斷,那就要看他的本事了。 雖是對自己和容翌表里不一的設定默默腹誹著,穆戎見這軍隊居然當真立即拔營,隊伍在短時間就列了起來,一時也不由對容翌在軍中的威信刮目相看。 也不知容小boss對外的冷傲馬甲捂得有多嚴實,總之,這北辰的軍方除了季弘和付青山這般容翌真愛粉,便是武勝那樣扭曲的容翌粉,以至于穆戎站在他們中間總覺得自己混成了容小boss后援會的團長,此時是要帶著一群小弟去給人打call。能讓將士相信有他在便能無往不勝,這樣狂熱的信仰大概還要遠勝于粉絲的喜歡吧。 當然,對此穆戎只有一個想法,他當初明明是背著設定集準備做容翌真愛粉的,怎么一不小心就被容小boss給泡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 容翌:我可是有數萬粉絲的男人! 穆戎:所以你是要發展我成為粉絲嗎? 容翌:等打完我就告訴你! 穆戎:你的flag都快豎得比建木天梯還高了! 第六十三章 汀州收復是這場戰爭的轉折點, 失去了汀州的洪邵國在北辰境內無法運輸物資, 很快就被擊退,因此, 漣王一回到國內便有許多大臣上奏由他擔起敗退責任。對此事漣王自覺冤枉得很, 他根本不記得自己有下過撤退命令, 只聲稱在汀州時突然失去了意識。無數兵士親眼看見他帶人退出城門, 此話傳出無疑被當作了狡辯, 國君迫于壓力命人將其打入大牢。 就在漣王滿心絕望之際,原本扶持他哥哥的洪邵將軍竟是突然將他救出,還聲稱國君無道要扶持他登上皇位。這天上掉下的餡餅幾乎將他砸暈過去,待到反應過來, 漣王當即就舉起反旗。他差點就死在牢里,此時正對朝廷滿心憤恨,竟是連北辰大軍都不管不顧, 只聲稱攘外必先安內,一味奪權,將整個洪邵國攪得腥風血雨,不到一月時間已是死傷無數。 洪邵將軍當初選國君時便看出了漣王此人目光短淺不足以擔負大任, 如今這表現也證明他確實沒有看錯。只可惜洪邵國皇室在他的庇護下早已失了血性, 趁著北辰內亂撿便宜是一個比一個積極,結果一見容翌打了過來就心生懼意,大臣們接連提出議和,國君更是毫無進取之心任他如何勸說也不肯再打。 在洪邵國君臣看來,他們現在已經足夠強大, 若是能吞并北辰自然好,即便不能也沒什么損失。唯有洪邵將軍知道,北辰新即位的女皇帝論氣度遠勝洪邵國君,待他飛升離去只怕自己后代便有亡國之危。因此,在北辰國師提出以內亂在洪邵國內收集陰靈灌溉建木之種時,他便咬牙同意了。 自月朝滅亡時起,洪邵將軍便與北辰國師在兩國對峙,幾百年過去,這人還是一副少年形態,從不離身的面紗將臉遮得嚴嚴實實,就連名字也不對任何人提起,而他也依舊覺得自己猜不透這個北辰人到底在想什么。 此人明明守了北辰數百年,在洪邵國攻入南州時卻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前來找敵國合作,聽聞圣文帝死了也是半個字也沒說,仿佛除了飛升之路一切都與他無關。百里千城自認也算個狠人,卻是斷然做不到如此絕情。不過,以他的立場來說這人對北辰漠不關心才好,自然也不會去問。此時看了前線戰報,也只思考著近日來的疑慮,試探著問:“漣王的情況確實奇怪,你說,會不會是鬼魂作祟?” 神圣強者的見識還是要勝于常人,只憑他人述說竟就猜出了真實情況,然而北辰國師對此卻是興趣缺缺,即便聽到了猜測,也只是毫無感情地回:“自建木神君劃分六界之后,但凡有些修為的鬼怪都在天上的分陰之丘,凡間怎會出現如此兇煞的厲鬼?” 世上除了穆戎這出于地府漏洞在活著時化鬼的異數,尋常厲鬼要凝結出附身媒介便需數百年修為,縱是修成了,一旦作孽引起地府注意也會被鬼差索走,因此凡間早已多年不見厲鬼出現。 國師早年為了某些原因收集了許多關于鬼魂的資料,此事雖覺得有些奇怪,到底也沒放在心上,只道:“你急什么?待養成建木天梯,大荒所有元氣盡歸你我二人,不管對方是人是鬼都不會構成威脅?!?/br> 他歷來就是這樣子,若非是有關飛升的話題是眼皮都不抬的,然而戰報上的傷亡委實讓人心驚,洪邵將軍仍是忍不住問道:“你確定這種子真的有用?我們已經投入了十萬冤魂,它怎的還沒動靜?” “成或不成總得一試?!?/br> 國師的聲音依舊平靜,洪邵將軍卻是激動了起來,在他面前一拍桌子就怒道:“我將洪邵國江山拱手相讓以求飛升之路,現在你告訴我只是一試?” “試了說不定有機會可以飛升,不試就只能在凡間老死,你作何選擇?” 似乎被他催得煩了,國師皺了皺眉,聲音中有些不耐,“洪邵國人口不夠就再去北辰殺,總有一天會夠的?!?/br> 他這宛如踩死幾只螞蟻般的語氣著實駭人,縱是久經戰場的洪邵將軍也不由側目,終究問出了心中疑惑,“你對北辰當真一點情誼也沒有?” 百里千城這人北辰國師早年就認識了,堂堂神圣強者為了個死去的妻子含辛茹苦地在朝堂里帶孩子,一帶就是幾百年,如今更是為了復活那個女人尋求飛升之路,這樣的事著實無聊得緊,對早忘了為何要尋求飛升的他而言更是礙眼。此時他終于抬起了眼,只冷冷問:“若此時需要獻祭的不是人命而是飛禽走獸,你還會不忍嗎?” “人和畜生怎能相提并論?” 這個答案完全在他的預料之中,人果然都是一樣的,唯一與眾不同的那個少年早就死了,面紗下的唇勾起冷笑,他只低聲應道:“是啊,本就不是同類,死多少又有什么關系……” 北辰國師的半妖身份除了穆戎沒有任何人知道,洪邵將軍雖覺得他的話十分怪異卻也疑不到這方面,唯有如同往常一樣放棄同這個沒心的老對頭討論人性,只討論著正題:“容翌加快了攻城速度,如此下去,只怕你那種子還沒發芽他就要打到國都了?!?/br> 他本以為此問得到的也只會是冷言冷語,卻見原本面無表情的北辰國師在聽到容翌二字時卻是皺起了眉,手掌在銅鏡上一抹,鏡內就出現了行進中的北辰大軍,畫面如水紋般擴散,最終全集中在一名銀甲玄袍的少年身上。 洪邵將軍早對容翌青眼有加,過去更是有意收他為徒,此時也是一眼就認出了容翌的身份,然而他想不到的是那幾百年來都好像沒半分人氣的北辰國師,在少年影像浮出的瞬間聲音中居然有了幾分唏噓,“容翌……他果然是來阻我的?!?/br> 百里千城自然是猜不透他在想什么,這世上也根本沒人能猜到,因為他本就不是人類,這些人以自己的角度去揣摩,當然是無法理解他的行為。 北辰國師早就知道自己和人是不同的,他是妖獸和普通野獸的混血,壽命本也隨了母獸只有短短十年,這些年都是靠著元氣續命。人類修行或許有著許多目標,對他而言,這只是因為不想死而已?;钪?,這個簡單的理由已經足夠讓獸類去殺死任何生命了。 可是,他的老化程度終究比人快上許多,即便能活著,記性卻是不大好了,很多事情都不再記得,唯有必須飛升這個念頭扎根在心里。他知道自己在府中立過一個牌位,也依稀記得有個名為樂殷的少年曾經對他而言還挺重要的,可是那人的眉目性情卻早已模糊了。如今殘存的唯一印象就是雪地里少年神采奕奕地拉弓射箭的身影,就和鏡子里的容翌一模一樣。 國師府中有一個保存了很久的匣子,里面只存了一個日期,應當是他很久以前進階神圣窺視天機時尋到的有關樂殷的線索。本無意去尋,直到圣文帝帶著容翌和梓歸公主生辰八字找他卜卦,才發現,原來那便是容翌的生辰。 他想,或許,容翌便是那個人的轉世。為此,他特意去看過容翌,那時少年正在郊外狩獵,一手長弓使得極好,果然和他記憶里的身影有幾分相似??墒?,正如他模糊了記憶一般,那人也不記得他了,他就站在人群最醒目的地方,容翌卻是至始至終都沒有看他一眼。 北辰國師曾試圖理解人類那可以為別人去死的感情,可惜,不論是尊敬他的弟子還是一手扶持的皇室,都無法讓他生起這樣的心思。他不知道那個樂殷的人會不會與眾不同,卻也無心去驗證了。 不論曾經是多么在意的人,既然不記得了,那便不再有存在的意義?;钪攀亲钪匾氖?,誰都不能阻止他飛升,就算是樂殷的轉世也不可以。 因此,回去之后他便決定開始培育建木之種,對圣文帝下令除去容家。許是因為有人逃出去破壞了陣勢,容家滿門本應被建木之種吸收的陰靈突然不見蹤影,他本想殺死容汐彌補卻被莫歸攔了下來,至此王城的血十字便被破壞,唯有將陣地轉移到了洪邵國。 邊關的陰靈將建木之種慢慢激活,他借著這天地元氣又算了一次樂殷所在,果然出現在鏡子里的正是騎馬進入王城的容翌,此時的少年神色冰冷渾身煞氣,同過去已是截然不同,想必是恨極了他。他想,這樣也好,至少樂殷又記得他了,再不會無視他的存在了。 現在,容翌帶兵到了洪邵國,看來是要阻攔他培育建木之種。他偏頭想了想,如果樂殷不讓他活下去該怎么做呢? 然后,沒有猶豫上片刻,他就聽自己對洪邵將軍開了口,“容翌既然礙事,也該動手除掉了?!?/br> 是啊,他們都不記得彼此了,本就沒有其它選項,唯一有點可惜的大概就是,今后或許都沒機會想起那個叫樂殷的人是誰了。 作者有話要說: 國師:樂殷誰來著? 樂殷:北辰國師?誰???不認識。 容翌:穆戎,有人偷窺我! 穆戎(扼腕):我怎么可能猜到還有雙向失憶這種cao作呢? 第六十四章 洪邵國內江流眾多, 至少有八成城市被江河環繞, 因此水軍也極其強大,若要水上作戰對騎兵為主的北辰很是不利。好在關鍵時刻漣王發起了叛亂, 趁著他們內亂無暇指揮, 容翌快刀斬亂麻將陸上樞紐錦云城占領, 以此迅速在洪邵國站穩了腳跟。 漣王本以為北辰國內戰船不多絕無法快速渡河, 因此只盯著國都, 對邊境之事并不怎么上心。誰知容翌每攻破一座城池便征收所有船只,在江上以鐵索連成一片,竟是自己搭了橋強行渡河。北辰的確沒有多少大船,可洪邵國內的商船民船不在少數, 如此一來,容翌的大軍竟是快速到達了洪邵國都之外。 就在他于國都郊外扎營時,莫歸也前來匯合, 同時帶來了穆戎的傳信。穆戎沒想到容翌居然能想到鐵索連船的手段,雖感嘆著果然打仗這種事還是要天份的,信中卻只叮囑他小心火攻,定要派人保證后勤供給, 萬不能被圍困在洪邵國境內。 對戰事查漏補缺一番之后, 他也牢記過去自己對容翌的承諾,要緊之事絕無隱瞞,即便是建木之種這樣涉及天界秘聞的消息也是如實告知。警醒容翌萬不可造成過多傷亡之余,又未雨綢繆叫他將莫歸時時帶在身邊,以防敵方的斬首行動。 因無法確定北辰國師到底計劃在何處培養建木天梯, 二人便兵分兩路,能夠化作鬼魂日行千里的穆戎留守南州關注王城情況,而容翌則是帶兵直取洪邵國都,務必要在天梯養成之前結束戰事。 如此下來,容翌已是數日不曾見過穆戎,街上瞧見個穿白衣的都要愣上一會兒,如今更是認真地將信上每一個字都細細看上許久,仿佛透過筆跡便能看見穆戎書寫時的模樣。 許是文化進程相近的緣故,大荒文字同漢字大都一致,穆戎識別起來倒也沒有難度。只是他雖也不是不會用毛筆,到底前世從未系統練過,書法僅僅停留在可以辨認的程度,且他寫不來繁體,這信落在莫歸這等書法大家眼里只覺歪七八鈕錯字連篇委實傷眼睛。 可就是這樣連十歲小兒都不如的文字,容翌竟是跟捧著個書法名帖似的細細研讀,還看得津津有味容光煥發,一時間莫歸只能感嘆,果然情人眼里出西施。 說來穆戎也是矜持得很,分別之際連個定情信物也不給人送一個,鬧得小舅子只能將相思之意寄托在書信上。還是他家容汐好,出發前便連夜繡了個平安香囊出來供他睹物思人。雖然他日日瞧著都沒分辨出這上面繡的到底是個什么圖樣,不過沒關系,潛伏在洪邵國的這些日子他又順路學了些繡工,以后自行補上幾針就是。 容翌倒是沒想到這位多才多藝的姐夫帶著人搞暗殺還能掌握新技能,只見他拿著個圖樣與其說求平安不如說用來驅鬼的香囊沉思,一眼就認出了那樣可怕的繡工定是出自二姐手筆,他暗想著莫歸一個神圣強者能隨身攜帶這樣的香囊,也委實是真愛了。 這兩個對象不在身邊的神圣強者正互相同情著,忽地就聞帳外有些動靜,彼此都是靈覺敏銳之人,對視一眼便自發警惕了起來。然而,還不待他們詢問就聽見穆戎的聲音從帳外傳來:“我要找容翌,他在哪里?” 穆戎神出鬼沒二人是習慣了的,只是沒想到他剛來了書信人便到了,容翌當即就迎了出去,只見月色下來人一襲白衣,一見他們那一雙似水秋瞳便望了過來,果真是穆戎本人。 他未來得及上去問候,穆戎卻是搶先迎了上來,朝他懷里一靠,便道:“原是想進去尋你的,沒想到你竟先出來了?!?/br> 自他二人相識以來,穆戎若非身子虛弱到了極致是斷不會主動抱住他的,容翌身子一僵,眸色莫明沉了幾分,只問:“你不是說要等王城的消息嗎?付青山呢?他怎么會讓你一個人過來?” 他的語氣十分尋常,穆戎卻似乎是覺得有些冷淡了,只抬起了臉,眼眸盈盈向上瞅著,言語中甚是不悅,“為何要問他,你不想見我嗎?” 眼看這兩人久別重逢正是該互訴衷腸的時候,莫歸覺得自個兒站在一旁委實煞風景,因此不等二人開口便識趣地開口道:“要不,我去回避片刻,你們聊?” 他原想難得穆戎主動示好,小舅子斷是要同人溫存一番的,誰知就在此時,容翌竟是瞬間拔劍將那人制住,語氣極其冷漠地質問:“你是什么人?竟敢假扮穆戎!” 莫歸同穆戎也算熟面孔了,此時定睛一看,來人不論身形面容聲音都同記憶里無二,可容翌如此說定不會錯,雖心中不解也是瞬間拿出武器警戒了起來。事實證明容翌確實不可能認錯穆戎,見他二人都是神色肅穆,那被容翌拿劍指著的人面色緩緩冷了下來,最終化作沒有任何波動的面無表情,聲音亦是不帶半分情感,只問:“你怎么認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