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他們二人最神奇之處就在于明明思維之間隔了一個次元,最后卻總能強行把對方的話換成自己方式理解聊到一處各得其樂,大概這也是世間獨此一家的天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可以算是天生一對。 如今彼此再次達成共識,二人走在街上也舒暢了許多,只是寧靜卻在這時被打破,正走著就聽小巷間忽地傳來一陣打斗聲。這夜間生事二人原是不準備管的,誰知這時偏就聽那里傳來一氣憤至極的女聲,“連姑奶奶也敢調戲,你們是不要命了吧!” 這樣充滿英氣的聲音他們都極為熟悉,互相對視一眼,連忙就趕了過去,果然小巷之中一束著馬尾的紅衣女子正揮舞馬鞭將幾名醉漢揍得屁滾尿流毫無還手之力,這等兇悍模樣,除了十八歲便能獨自獵虎的容家二姐還有誰。 流落在外這么多日總算尋到了唯一的親人,容翌激動得雙手顫抖,聲音忍不住就有些哽咽,對著那身影有無數言語想傾訴,最終卻都化作了一句, “二姐,我可算找到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穆戎:以后有女人纏著你都告訴我,我替你解決。 容翌:好兄弟! 第三十五章 容汐自被莫歸帶走便沒了消息, 雖有穆戎保證其絕不會出事容翌又哪能完全放心, 如今再見自然是激動萬分。 容家滅門一事早已傳遍天下,容汐雖在外也收到了消息, 本以為家人都已入土正是心如死灰的時候, 萬沒想到自己心情不好教訓這些登徒子之后, 一回頭就瞧見了個活生生的小弟站在了面前,眼淚當即就落了下來。連忙上前將他細細打量一番, 形容竟是消瘦了不少, 又看見了他腕上的幾道疤痕,一時心酸不已。 容夫人死得早,容老爺子又是個粗獷人, 所以容翌自小便是他兩個jiejie帶大的, 兩位jiejie疼愛幼弟, 向來要什么就給什么,生怕他餓著冷著有半點不適。她本是個烈性女子,縱是碰上神圣強者也不曾低頭半分, 如今見弟弟穿著粗布衣衫滿面塵霜地站在自己面前, 也不知一路上吃了多少苦,淚卻是止不住地流,只能哽咽著開口:“小弟,你受苦了?!?/br> 容翌長到這么大還從未見過二姐哭,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唯有問道:“二姐,家里的消息, 你知道了嗎?” 他原想若是容汐尚不知曉家中變故,便暫且瞞著她,待復仇之后再告知。誰知一聽此問,容汐眼中立即閃過一絲恨意,咬牙切齒道:“我正要同你說起此事,家中變故定同國師脫不了干系!” 他們姐弟重逢穆戎原是自覺站在一旁的,至多不過招來了一陣陰風將那些醉漢迷暈了過去,可聽到此言卻是不能沉默了。他正愁無法理清北辰國師劇情,見容汐神色分明是知道些什么,連忙問:“敢問二小姐為何有此一說?” 容汐方才只顧著看弟弟,這才發現原來跟他一起走來的人竟是穆戎。她本以為這二人近來交情雖好,到底比不上武勝自小一起長大的情分,雖有容翌擄走了穆戎的傳聞,卻也沒怎么信,如今看來,倒是真的了。不過現在并不是糾結此事的時候,略為整理了一番,她便將這些時日經歷一一道來。 且說那晚莫歸將容汐劫走之后便連夜出了王城,本欲好生勸解一番,誰知容二小姐同他記憶里的佳人出入極大,這話還沒出口倒是先被她罵了個狗血淋頭。這激動起來后還動起了手,莫歸是從不打女人的,堂堂一個神圣強者居然被一個真武境的少女錘得東躲西藏,說來也是尷尬。莫歸并非沒見過潑婦,可撒潑也是如此嬌憨可愛的女子倒是第一次見,且此事到底是他理虧,雖不肯將容汐放回王城便宜了那色中惡鬼穆戎,一路上卻也是處處賠笑,不曾虧待半分。 聽到這里穆戎嘴角就抽了抽,感覺已經差不多患上女性恐懼癥的自己背這口鍋著實冤枉,可是鍋是他自己主動背的,如今也是百口莫辯,只能對容翌澄清道:“那不過是權宜之計,我對你jiejie并無非分之想?!?/br> “放心,我明白?!睂Υ巳菀畹箾]有懷疑,心道穆戎既然早就對他抱有非分之想,那應是真放棄他兩位jiejie了,而且他覺著穆戎對自己的癡心明顯遠勝過去對jiejie的癡迷。 “嗯,你相信我就好?!蹦氯植恢廊菪oss臉上的迷之自信是從哪來的,也不知道這話題有什么可自信的,總之,直覺告訴他或許還是別深究為好。 他二人的互動落在容汐眼里只覺有些奇怪卻又說不出哪里不對,暗暗觀察著他們神色,繼續說著她這些時日的經歷。 容汐知道自己家被滅門是在事情發生的十天后,她不肯相信這是事實哭鬧著要回家,莫歸不忍她落淚,便帶著她回到了容府。滿地殘骸不由得她不信,那幾日容汐就像行尸走rou一樣,不哭也不笑,莫歸瞧著更是愧疚,便帶她去了國師府,拜托北辰國師照顧她幾日,自己想著去查清這是何人所為。他本想容家是朝廷棟梁,國師自能庇護容汐平安,走的時候倒也安心。誰知才到半路就聽孫府之人說容翌劫走了穆戎,連忙返回國師府告知容汐,卻正好撞上了北辰國師對容汐下手,當時就急了,也不顧雙方差距,就同國師打了起來。 莫歸是十八年前落下懸崖后才得以進階神圣,本身既無家族勢力,經驗也不如早已成名百年的北辰國師,唯有拼著重傷的危險帶著容汐一路逃回了青州老家。好在他雖處于弱勢倒也是神圣強者,拼命之后北辰國師亦不是完好無損,這才有了些許養傷時間。 看得出對于莫歸愿意為自己同北辰國師一戰容汐心中很是動容,如今提起神色也露出了nongnong的擔憂,只道:“莫歸一走國師便要殺我,分明是做賊心虛,只怕待他養好傷就該來尋我了,小弟你還是去別處避一避吧?!?/br> 沒想到北辰國師當真參與了此事,容翌第一時間便想起了昔日穆戎的猜測,不由驚訝地看向了他,暗想穆戎竟是這般運籌帷幄料事如神,迄今為止他預測之事皆一一應驗無半分錯漏,果然人不可貌相,雖看上去柔柔弱弱沒什么力氣,此人的真正可怕之處卻都藏在腦袋里。不過,穆戎既已答應不會算計他,他便愿意相信這人,倒也不會懼怕。 心中滾過無數念頭,他最終還是不想讓家人擔心,只對著容汐安慰道:“二姐,我已習得絕世功法,很快就能修到神圣境界替家人報仇?!?/br> “當真?” 容汐知道自己弟弟性情,見他神色認真便知此話并非作偽,也是稍稍放心了下來,思慮了片刻,還是猶豫著說了另一番話,“那你莫要忘了替大姐報仇?!?/br> 容蓉同容翌到底男女有別,她又是個守禮的女子,即便是弟弟也不會過分親近,所以對她的事容翌倒是有許多不知道的。不過,同為女子的容汐偏就知道許多,尤其是容蓉同大皇子的關系,更是由她親眼見證。她早先怕壞了大姐名聲,對莫歸都不曾透露半分,如今既見了容翌,方才忍不住將實情說了出來。 “大姐是最守規矩的人,歷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是從不同陌生男子見面的。直到我們去城外踏春的那一日,偶然進了茶館躲雨,剛巧就碰見了大皇子。我們沒有理他,他卻是一直盯著大姐看,從那之后,更是時不時遞些書信進府中,分明是對大姐有意了。大姐原是不回他的,后來聽他說圣上有意為他們賜婚,托我們宮中姐妹打聽也確有這一說,想著二人將來大約要做夫妻的,便也就寫了些書信給他,誰知這樣來往下去倒是養出了一番感情?!?/br> 聽了她的話穆戎才知原來容蓉昔日的話全不是胡說,大皇子竟是真要同她訂婚約的,倒是此人誤她的一生了。 提起這段過往容汐只覺心中恨意難消,自是不去看旁人神情,言語間全是為自家大姐的不平,好不容易止住的淚又有了上涌的趨勢, “我曾親耳聽見那大皇子對她許諾一生一世不離不棄,為了娶她愿意自請封王退出皇位之爭。當日誓言何等深情,待我容府出事竟將大姐關在門外置之不理,世間怎會有如此負心之人?” 容蓉自幼便照顧著容翌起居,彼此感情何等深厚,聽了這話容翌只覺心如刀絞,當即就恨道:“二姐你放心,我定會殺了他?!?/br> 起初穆戎倒沒想到居然是大皇子主動接近的容蓉,不過一想到那女子對男女之防的看重,倒也不像是會同外來男子親近之人。他覺著這樣其實也好,至少容蓉死去時仍是那個疼愛容翌的jiejie,總比書中發展到彼此為敵時要讓人安心。 他的心早就在枉死城中冷了,唯有碰見同容翌相關的事才會熱上幾分,見他二人皆是眼角含淚,似是還有無盡的話想說,作為唯一保持冷靜之人,不得不建議道:“夜深了,不如二小姐先帶我們去見見莫歸,或許我們需要商議一番今后對策?!?/br> 被他提醒容汐才想起莫歸還在等自己回去,對著二人便道:“莫歸如今還在老宅養傷,我得快些把藥給他帶回去,你們也隨我來吧?!?/br> 跟著容汐走向莫歸住處,穆戎頭腦卻是飛快地運轉了起來,如果說大皇子不救容蓉還有避嫌這個理由,北辰國師不顧身份對容汐一個小姑娘親自出手卻是有些奇怪了。 說到底,容府的頂梁柱就是容鼎天,他一死容家便沒了對軍隊的掌控力。容家姐妹作為女子本就沒有繼承權,就算活著應該也對皇室沒有威脅。書中也是因為如此圣文帝才放任她們跟在夜明君身邊,可在這里,容汐竟會被北辰國師襲擊,定是劇情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發生了變動。 從此事看來,定是有什么緣由讓北辰國師不得不殺了容府所有人,而且,這還是一個不能被任何人知道只能由他親自動手的理由。 如果真是如此,他便要提前做好北辰國師對容翌出手的準備了。任來者是誰,若是想取容翌性命,他穆戎便要此人身陷地獄有來無回。 第三十六章 莫歸家在他少年時就已落魄, 不然也不會讓他一個書生淪落到上山挖藥材落下懸崖的下場, 許是就此看破了富貴榮華,他修成長生訣后依舊住在過去老宅, 家中只有一個老仆打理, 從外表看著實不像是神圣強者的住處。 如今北辰國師已確定是敵人, 洪邵將軍身在敵國也注定同他們關系不會和睦,因此對莫歸這個保持中立的神圣強者穆戎并不介意保持友好關系。不過, 有心交好是一回事, 要不要讓對方看破自己虛實又是另一回事,他從秋佟身上學到了很多東西,首先記住的就是外表對人的掩護作用。剛好他又生了個多病身子, 這樣天賜的示弱手段不用倒是浪費了。 因此, 三人一到了莫家老宅前穆戎便聚起了體內陰氣, 臉上這幾日養回來的血色瞬間又褪了下去,身子晃了晃就靠在了容翌肩上,為了效果逼真他還特意掏了帕子出來時不時咳嗽兩聲, 任誰看了都只覺此人病入膏肓, 斷不會對他有所防范。 他這裝病功夫早已出神入化,容翌只見前一秒人還好好的,這一眨眼怎么就軟軟靠在肩上了,當即就以為他病發連忙把人摟進懷里關切道:“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穆戎倒是沒想到這人反應如此之快,雖不大相信容小boss的演技,想著自己答應過今后有事不再瞞他,便也串供道:“外人面前總要有所保留, 你對我冷淡些,裝作尚未和好的模樣?!?/br> 聽了這話容翌才知這一切居然是做戲,不由湊近將他看得更清楚些,只見少年眉宇間盡是愁苦之色,一對秋瞳黯淡無波,手掌軟弱無力地按在他的胸口一副心懷抗拒卻被強行摟住樣子,全然是被仇人擄走郁郁不安的形容,哪看得出半分作假,一時也只能敬佩此人的偽裝能力。 穆戎做事小心他是知道的,只是他性情耿直向來不大會掩飾情緒,如今要接上戲份委實困難。好在穆戎也知道這是強人所難了,身為戲壇前輩也不介意帶一帶他,只道:“罷了,若是演不出來,就冷著臉少說話?!?/br> 于是當容汐回頭時,只見自己小弟忽然就把穆戎摟?。ㄈ菪oss關懷病人的本能),彼此的臉在慢慢接近(想要近距離觀察穆戎神色),穆戎一臉不情愿地想要推開他卻因力氣不夠被強制挾持住神色間全是憂愁(某厲鬼為了維持自己被虐設定的演技),這到底是個什么場景! 莫歸從孫府得到消息,說容翌擄走了穆戎還對他做了非禮之事時,容汐還大罵他含血噴人,堅信自己小弟絕不會做下此等惡事??删瓦@情形來看,分明就是小弟在對人家動手動腳啊,看,穆戎掙扎后他居然還把面色冷了下來,這可不就是惱羞成怒了嗎! 突然發現自己弟弟有這等癖好已是讓她心中大為震驚,偏他居然還強行把心上人擄在身邊,一時容汐只覺重新認識了自己弟弟,不由悲從中來,這滅門血案果然對小弟造成了恐怖的內心創傷,她原本光明磊落的弟弟如今竟成了此等邪異模樣,這可怎么是好? 容翌怎知之前小巷中光線昏暗容汐不曾注意穆戎神色,如今來到亮處一看便第一個被那出眾的演技騙了過去。他發現自家二姐忽然就用無比痛心的眼神望了過來,只當jiejie仍在擔心自己身體,立刻就回道:“二姐放心,我早已無事,今后定會叫我們仇人付出代價?!?/br> 此語落入容汐耳中更是相信容翌復仇心切,只怕已經入魔,雖是擔憂不已卻不知該如何相勸,也唯有先將他帶到莫歸面前再作計較。 且說莫歸見容汐出去買藥遲遲不歸正在擔憂,如今見她緊鎖眉頭帶著兩個男人進門,其中還有一個就是那要逼她下嫁的色鬼穆戎,當即就急了起來,尋了武器寒玉羊毫就要動手。還是容汐眼疾手快,上前堪堪攔住了他,只道: “你別急,這是我弟弟容翌,他跟穆戎找到了我?!?/br> 聽她如此說莫歸才放下心來,一深一淺的鴛鴦眼瞧向容翌,有些好奇道:“這就是你弟弟?” 孫府的消息便是他探查來的,當時就想王城人果然比他們青州鄉下人會玩,一個穆戎竟能同容家三姐弟全都糾纏在一起,也是非同一般的厲害了。當日他被趙斐惡心得緊倒沒認真去看穆戎相貌,如今見他靠在容翌身上,神色全不見過去的張狂可惡反倒是透露出幾分楚楚可憐的委屈,倒也有些理解容翌為何要擄走他了。不過他雖憐香惜玉,卻只憐女子,這兩個臭男人愛干嘛就干嘛吧,他可不跟著摻和。 容翌不知道穆戎這偽裝一套在身上自己在旁人眼里倒是實打實的黑化了,他的視線只落在自己二姐扶著莫歸的手上,又認真瞧了瞧她緊張的神情,總覺得嗅到了一絲曖昧的氣息。 他這番猜測倒是不錯,莫歸生得也是極好,雖然腦子有點毛病,到底也沒做過多少壞事。自那日這人不顧重傷從北辰國師手中救下自己之際,容汐就有些芳心暗動,回到青州后更是親自照顧他的飲食起居,日日伴在左右。 莫歸這些年雖救下不少女子,但怕壞了她們名節全都以禮相待,這樣被一個姑娘關懷也是頭一回,他心道自己懂得疼惜女子又無妻妾應該也算個良人,慢慢地便也不想把這個佳人還回去了。因此,在容翌到來時一想到說不定容汐會跟著這個弟弟走,心中也是有些憂郁。 這一男一女在養傷過程中看對了眼,容翌對這個姐夫卻是不大滿意。莫歸這些年四處擄走女兒的名聲著實不大好聽,誰知往后他會不會見了哪家姑娘可憐就又把人擄了回來,他的二姐可不能受這等委屈。這樣一想,頓時就想要對二姐勸解一番。 偏巧這廂容汐也給莫歸換完了藥,抬眼一瞧穆戎那樣子,也是有心勸解自己弟弟。他們容家只剩容翌這一根獨苗了,所謂不孝有三無后為大,若他們是真心相許,那還好說,可這強扭下來的瓜哪能甜起來,她是斷不能讓小弟在魔道上越走越遠的。 “二姐,我有些話想同你單獨談談?!?/br> “正好,我也有話想要和你說,我們去院子里吧?!?/br>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姐弟二人都從對方身上看出了姻緣的苗子,又都想要滅了這苗頭,相當有默契地對視了一眼,就相約去外面談心去了,徒留一個傷員一個病號面面相覷。 當時孫志遠嚎那一嗓子時穆戎已經暈了過去,自是不知道還有這些流言,如今見他們神色怪異只當是自己過去設計莫歸帶來的副作用,便也沒有多想。只是他和莫歸著實不是什么友好關系,沒了容汐在場調和氣氛瞬間便尷尬了起來,他本以為會就此沉默到那對姐弟回來,誰知莫歸竟是率先對他開了口,“你就當真如此癡迷容家?” 這個問題聽起來怎么這般怪異?總覺著透露出一絲八卦的氣息。 瞇了瞇眼睛,穆戎抬眼瞅著床上那纏著繃帶的病號,果然其面上是一臉好奇神色。雖不知這個腦子有病的神圣強者為何如此八卦,他依然是保持著自己病弱無力的設定,尋了個椅子病怏怏地靠著,只凄涼嘆道:“或許,這便是命吧?!?/br> 他這聲音極具鬼魂特色,竟是硬生生讓莫歸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只覺一個男人居然能做出這副哀戚模樣委實讓人牙酸。一時又開始想念容汐的利落風格,暗道這人一來怎么就感覺房里變得陰森森的,著實需要容汐的陽剛之氣好好鎮一鎮,末了又發現,嗯,這好像有哪里不對? 一見他那眼風不斷朝院子里飄的情形穆戎就知道此人定是走神了,不過他這樣的謹慎人也并不打算初見就對莫歸說出一切實情,倒也樂得對方無視他,只觀察著此處布置,將一切地形環境都暗暗記在了心里。 至于容汐和容翌正在說些什么,他雖也有些好奇,到底是別人的家事,即便是朋友也不好過問。就他看來莫歸這歸宿明顯比夜明君個開后宮的主角要好,容汐現在的結局也遠勝書中,他作為好友的本分已是盡到了,之后如何便只看他們自己想法。 他現在更為擔憂的是,莫歸身上總共兩處傷,一處是在肩上,一處接近心臟,從方才換藥時觀察到的傷口成色來看,心臟那處當是真正的致命傷,若不是他練的長生訣本就擅長治愈,只怕這條命便丟在了國師府。莫歸雖年輕到底也是個神圣強者,修煉的還是仙人功法長生訣,如此竟還從北辰國師手中討不了好,若是速成的容翌便更為艱難。 他絕不想接受書中那容翌自爆炸死北辰國師的做法,可就目前敵我雙方實力差距來看,若要改變這劇情,便不得不尋求鬼差幫助。如此,就得想些辦法讓王城多死些人再次開啟陰靈囊了。 作者有話要說: 容汐:弟弟黑化了這可怎么辦? 容翌:對,我黑化了,超兇的。 穆戎:說不出話.jpg 第三十七章 容翌是容汐看著長大的, 所以對他身上的改變她第一時間就能發現。過去的容翌只要迎面走來就能感受到他身上旺盛的生命力, 所以王城中的公子少爺都愛同他在一處,因為和他在一起不論做什么事總能充滿熱情。而容翌也愛交朋友, 只要志氣相投便能和對方秉燭夜談, 在當時也算是王城少年一輩中的風云人物, 一言既出,眾人相隨, 可謂相當風光。 可是, 那樣的容翌如今卻是從頭到腳散發著拒絕被人靠近的氣息,就連同她這個二姐再會時也是刻意躲開害怕被她觸碰,當真是冷漠到了極點。她自是不知容翌練了天魔功只要同人接觸便會吸收他人元氣, 自是要避開已是真武境的jiejie, 只當他是突經慘事性情大變, 心中憐惜之余,卻也不由擔憂了起來,想到穆戎那面色慘白的樣子, 難免問道:“小弟你老實告訴我, 你和穆戎是怎么回事?你當真把他從王城擄出來了?” “先前王城都傳言穆戎料想父親不會答應他和jiejie的親事,所以惱羞成怒鼓動長公主復仇,圣文帝倚重長公主,所以——” 容翌不知道那孫志遠是如此大嘴巴,只當是穆府在尋找自己讓二姐得了消息,正欲將真相一五一十地告知她,誰知還沒說完就被容汐義正言辭地打斷, “穆戎對我和大姐應當早沒心思了?!?/br> 容汐聽了他的話便覺此中必有誤會,事實上莫歸說穆戎要娶她時她就不信這說辭。女子對這愛慕之意生來就極為敏感,容汐記得,穆戎自從在容府養傷之后,分明就從未認真瞧過她一眼,但凡有容翌在,那人就只同他說話,對自己這些人雖也以禮相待,語氣中的生疏卻是瞞不過她的,因此立即就解釋道:“你可能沒發現,家宴那日他的視線只在你的身上,從頭到尾就未看過我們一眼?!?/br> 容翌倒是不知穆戎對他的心思二姐居然看出來了,只他二人已約好今后只做兄弟,斷袖之名著實也不好聽。想著穆戎雖起過那些心思,到底也放棄了,不該如趙斐般因此壞了聲名,便也只道:“二姐,過去之事便莫要再提了吧,我和他現在這樣挺好?!?/br> 這話落在容汐耳里便是他已被仇恨蒙蔽了理智,竟是決意將穆戎虐待到底了。她的弟弟是王城最正直最無愧于天地的大好男兒,所以她絕不能看著他因此變成魔頭般的人物,當即就勸解道:“小弟,jiejie雖希望你能為父親和大姐報仇,可是我只剩下你一個親人了,我更想你能好好活著。冤有頭,債有主,二姐陪你一道修行,不論多久多苦都沒關系,可這無關之人,就莫要牽連進來了?!?/br> “二姐,其實那夜我看見武家的人了。我過去從沒想過,原來你認為是兄弟之人,未必把你當作真的兄弟?!?/br> 她這話說得動情,容翌心中亦是十分動容,暗道jiejie果然是世上最關懷自己之人,一時激動便忘了繼續解釋發生過的事,只將那困在心中遲遲無法說出的話吐露了出來。他同武勝從小一起長大,整個王城都知道他們是穿一條褲子的好兄弟,所以,當夜看著武家和穆府的人同時出現,他只覺生平好友皆背叛了自己,竟都要置他于死地,那一瞬間一生的自信都已崩塌。 好在,最終穆戎到底沒有背叛他的信任。他不擅長猜忌,也不會預知背叛,所以,他唯一能做的便是,除了穆戎,不再允許任何人靠近自己。他從前雖也不同穆戎置氣,卻沒退讓到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地步?,F在的他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做才能讓身邊人永遠不背叛自己,所以他只能盡力去對穆戎好,想著這樣或許兩人就不會有分開的那天了。 只有容翌自己知道,如果那天王城小巷之中穆戎沒有笑著迎接他的歸來,但凡此人對他有一絲惡意,自己一定會殺了他,然后徹底瘋魔。 在他走途無路只能從世界感受到無盡惡意的時候,是穆戎陪著他哄著他,讓過去的容翌從黑暗中又走了回來,穆戎就是守住容翌人性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即便知道了那不該有的斷袖之情,他也不想斷了兩人關系。甚至,若是穆戎始終堅持,他,說不定最后也就從了這人。 這些內心糾結他對穆戎很難說出口,唯有面對jiejie才能傾訴出來,他深深看著自己jiejie,神情落寞卻也有些慶幸,最終只道: “二姐,穆戎不是無關之人,我的身邊只剩下他了?!?/br> 他只說了兩句話,可容汐已經全都明白了。明白了自己弟弟對人性的失望,也明白了他對穆戎無法剔除的依賴,忽然間為了祖宗家業的勸解之語就說不出口了。她知道自己是容翌僅存的親人,如果她開口要弟弟絕了這斷袖心思好好留下后人,只怕他即便難受到死也會去做??墒?,她并不想再給自己弟弟心上添上一刀。 小時候,王城中旁的大家閨秀都是待在閨中學習針織女紅,至多再習些文字,唯有容汐,小小年紀便纏著父親要學武。那時候,容鼎天問她為何要學武。 她看著才三歲便被父親百般訓練的容翌說,如果我成了高手,弟弟便不必一個人上戰場了。他雖是家中唯一男丁,可誰說男子就必須一個人承擔所有家族責任呢?我可以幫他殺敵,也可以為他帶兵,有我在,小弟就能出去吃糖葫蘆了。 那時容翌年紀尚小,早已記不住自己jiejie說過的話。從他記事起,容汐已從一個只知繡花玩耍的小姑娘變成了王城中有名的兇悍女子。容汐想,縱是王城中除了那瞎眼的穆戎沒有男子敢娶她,縱是那些夫人小姐都愛拿她手上繭子取笑,至少,在她學武之后,容翌總算能出去玩一會兒,也交到了許多朋友,再不會像幼時那樣只能孤單地在后院扎馬步,所以,她終究是不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