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的氣氛恢復如常。

    封北的余光一直鎖住少年，那番話是試探，結果很不理想。

    他喝兩口水，嗓子還是發干，“你歧視同性戀？”

    高燃剛松口氣，神經末梢又抖了抖，“小北哥，咱能不聊這個話題嗎？”

    封北調笑，“怎么，你怕自己哪天也……”

    高燃打斷男人，“放屁，我不可能成為那樣的人！”

    封北握住水杯的五指收攏，手背青筋浮起，他闔了闔眼皮，撩起時只有笑意，“同性戀跟異性戀，只是性別有差，感情是一樣的?！?/br>
    高燃搖頭，“不一樣?！?/br>
    封北擺出隨意的表情，“哦？”

    高燃蹙眉，“如果做那樣的人，不會得到親朋好友的祝福跟認可，要承受的代價很大?！?/br>
    封北摩挲了一下杯口，“也是?！?/br>
    不知道怎么回事，高燃覺得男人現在很難過，他想到了以前在老家養過的大黃狗，受了傷就是男人那樣子。

    封北放下水杯起身，“你早點睡?！?/br>
    高燃的思緒回到現實，“你不在我這兒睡嗎？”

    封北光著腳去穿鞋，“你爸不是跟你睡一個屋嗎？”

    高燃說，“他今晚不上來?！?/br>
    封北停下穿鞋的動作，側頭去看少年。

    高燃撇撇嘴，“我爸睡覺打呼，還說夢話，聲音特響?！?/br>
    封北把腳從鞋里拿出來，“好了，別可憐巴巴的了，陪你?！?/br>
    高燃不自覺的咧開嘴角。

    封北的眼神溫柔，他很卑鄙，利用了少年的焦慮不安，還有彷徨無助。

    如他所愿，少年不知不覺對自己產生信任跟依賴，他成了特殊的存在，別人替代不了。

    高燃沒吃藥，聞著男人身上的氣息，就開始哈欠，“小北哥，這幾天我沒有看到過鬼?！?/br>
    封北挑挑眉毛，“照你之前那么形容，鬼可以跟人一樣混在人群里，有的人是人，有的人不是人?！?/br>
    高燃渾身發毛，“被你這么一說，搞的就跟我身邊有鬼，只是我不知道似的？”

    封北說，“沒準兒?！?/br>
    高燃立刻撐起身子，“你還是回你自己屋吧，我跟我爸睡?！?/br>
    封北夸張的嘆息，“真無情啊，你當你哥是什么？小狗？招招手就來，揮揮手就走？”

    “……”

    高燃翻身趴著睡，胸口有點疼，他想起來脖子上掛的玉，硌到了，不得不翻回去，平躺著。

    封北用腳卷卷那頭的被子，“動來動去，暖氣全被你動沒了?！?/br>
    “今天頭疼沒疼？”

    “沒有?！?/br>
    “昨天呢？”

    “有時候疼，有時候不疼?！?/br>
    封北側身，“有規律，還是沒有規律？怎么個疼法？針扎的疼，還是要裂開的那種？”

    高燃想了想，發現沒法形容，一疼起來，他就會失去思考能力，瀕臨死亡。

    “小北哥，我估計去市里也檢查不出來東西?！?/br>
    封北皺眉，“去了再說?！?/br>
    高燃哈欠連天，“小北哥，你會生凍瘡嗎？”

    封北說，“不會?！?/br>
    高燃說他也不會，“帥帥會生，寫字的手每年都會爛掉?！?/br>
    封北一只手放在腦后枕著，“有凍瘡膏?！?/br>
    高燃說，“沒用?！?/br>
    封北，“那就在入冬前堅持每天用生姜擦手?！?/br>
    高燃的聲音輕了下去，“這個可以試試，等他回來了我跟他說?！?/br>
    封北聽著少年的呼吸，知道他睡著了，而且睡的很沉。

    高燃一夜好眠，封北偷偷摸摸捧著他的臉親了好幾口，抱懷里舍不得撒手。

    冬天日照短，六點天還是黑的，不像夏天，三四點就會出現天光。

    老話說，每年到了十月中，一天只有梳頭吃飯的功。

    干不了什么事。

    早上高燃裹著被子不起來，臉上可疑的發紅，“你怎么還不走？”

    封北睡眠淺，早就發現了少年的異常，呼吸紊亂，心跳過快，體溫偏燙，還在被子里扭來扭去。

    他有意逗逗少年，“都是男人，有什么好害羞的？”

    高燃嘴硬，“誰害羞了？我就是不好意思?！?/br>
    封北噗的笑出聲，“有區別？”

    高燃臉紅成辣椒。

    封北看著少年別扭的樣兒，氣息漸漸粗沉，他無奈的嘆口氣，“走吧?！?/br>
    高燃沒聽明白。

    封北沖少年笑笑，非常體貼，“一天最美好的時光就是早晨了，你哥我也要解決，干脆結個伴，順便傳授你一些經驗?！?/br>
    笑的像只大灰狼，尾巴都搖起來了。

    高燃往被子里縮，“我不?！?/br>
    封北拽被子，“趕緊的，別磨蹭，不然會尿褲子?！?/br>
    高燃使勁裹。

    封北用力把被子一撩。

    高燃沒東西擋了，完全暴露。

    封北抖著肩膀笑。

    高燃惱羞成怒，踢了男人一腳，結果碰巧踢那兒了，他對天發誓，自己不是故意的。

    封北的呼吸一滯，青筋暴突。

    高燃“騰”地坐起來，急急忙忙問，“怎么樣怎么樣？疼不疼？”

    封北兇巴巴的咬牙，“你說呢？”

    高燃干笑。

    封北抓住少年的后領，將人提到衛生間，親自手把手傳授他課程，盡心盡力。

    高燃從衛生間里出來時，不止是臉，脖子都紅了。

    老流氓。

    三十晚上，劉秀上鄰居家打麻將去了，高建軍出去拜年。

    高燃在家陪老太太看春晚。

    隔壁的門開著，封北在院里抽煙，他每一年都是獨自過年，不需要去跟誰拜年，也沒人來跟他拜年，孤零零的一個人。

    今年跟往年不同，寂寞跟孤獨兩位大兄弟約好了，在封北的心里鬧騰，一刻都停不下來。

    封北把一根煙抽煙，溜到少年家去了，“奶奶，過年好啊?！?/br>
    高老太喜歡封北。

    她拿干枯的手在枕頭底下摸了好一會兒，摸出一個疊成方形的大紅手絹，慢慢的一層層攤開，露出里面的紙幣，一塊，兩塊，五塊，十塊，都被她撫的很平整。

    高燃知道奶奶的意思，他傻眼。

    高老太包了個紅包給封北。

    封北笑著接到手里，邊道謝邊說，“這多不好意思啊?！?/br>
    一旁的高燃不爽的咕噥，“我都沒有?！?/br>
    高老太瞪他，“不給你，你不是我孫子！”

    高燃一怔，他委屈的說，“奶奶，我都跟你說八百回了，六六就是我，我就是你的大孫子?！?/br>
    高老太說，“你就是說一千回一萬回，也不是我孫子?！?/br>
    高燃后退幾步坐到椅子上，黑色的腦袋耷拉了下去。

    有時候他真的有種錯覺，奶奶能看到另一個自己，屬于這個世界的自己。

    “拿去?！?/br>
    高燃的頭頂響起聲音，他回神，瞥一眼遞過來的紅包，沒伸手去接，“這是奶奶給你的?！?/br>
    封北說，“不是那個，是另一個，你的?！?/br>
    高燃一聽就樂，他拆開一看，眼睛不禁瞪大，“太多了吧？”

    封北剝著花生吃，“這年頭還有人嫌錢多？”

    高燃把紅包口捏上，“老話說，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我收下你這么大的壓歲紅包，心里頭慌?！?/br>
    封北的聲音模糊，“那你給我回個禮?！?/br>
    他就是隨口一說，沒想到少年還真從口袋里扒出了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