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對不起艷艷,是本官的錯,沒有早些知道你承受這么多?!奔脚R霄撫過她的臉,讓夏舞雩能在他懷中放松。 夏舞雩愣了許久,才顫顫說道:“原來大人都知道了呢,大人就沒想過將我五花大綁送去刑部,或者直接把我交給高弘發落?” “胡言亂語,我怎么會傷害你?!奔脚R霄定定道:“我舍不得,何況你也有苦衷?!?/br> 夏舞雩心一酸,眼淚停不下來了。 “冀臨霄,你還真是個傻瓜。我一個雙手沾滿血腥的女人,卻讓你這鐵面無私的判官都徇私舞弊,你這樣,我該怎么辦才好?” “沒有什么徇私舞弊之說,是非自有公論,本官只管聽從心聲抉擇?!奔脚R霄說著義正言辭的話,語氣卻很是溫柔,“艷艷,你不用想怎么辦?,F在大家都在保護你,你只要保護好我們的孩子便是。不要再一個人硬拼了,本官是你的丈夫,你要放心的依賴我?!?/br> 夏舞雩哽咽、啜泣,被冀臨霄用手擦過眼淚。她喃喃:“能得到臨霄哥哥的眷寵,即便國破家亡,好像也不是那么難受了呢。上蒼把臨霄哥哥送到我身邊,真是對我最好的補償?!?/br> 冀臨霄覺得這話有點不對勁,唇角抽了抽,說:“其實,是你先纏上本官的?!?/br> 夏舞雩莫名破涕為笑,“是、是,大人說的是極,誰叫大人你是個好攻略的雛兒,我才挑中了你下手呢?” 這什么話!感動溫馨的氣氛頓時被破壞了,冀臨霄黑著臉道:“胡言亂語!” “大人又兇我,我才剛醒你就兇我!” “我……艷艷,是本官的錯?!?/br> 夏舞雩笑著抱緊冀臨霄。真是的,果然又是這樣一番對話,一點沒變。 相擁著在榻上許久,窗外傳來的悶雷,夏舞雩好似也不那么怕了。 她想,自己邁過了一個這樣難邁的坎,又得到了冀臨霄所給予的堅強力量,便再也不會因從前的種種而絕望懼怕吧。 夏舞雩喃喃:“大人,這些日子,我的感覺就像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很長的夢。我夢見自己回到了冀府,被許多人圍著,有沐師兄和應師兄,好像后來還有師父。你們說了很多話,也和我說了很多話,我都能聽見,卻聽不清是什么,想要出聲,也宛如被封閉在看不見的瓶子里,什么聲音也發不出來?!?/br> 她放軟身子,由著冀臨霄有一搭沒一搭的拍著她,繼續道:“我在夢里見的最多的人,就是大人。你每天都抱著我,和我說話,我能感覺到你的溫暖,能感覺到你在盼著我快點開口。有時候我好像知道你想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了,我也想著,大人你千萬別放棄我,一定要多和我說話。因為我能感覺到自己和你越來越近,可能就快要醒過來了?!?/br> 冀臨霄湊近夏舞雩,在她額上落下親吻,笑道:“我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只要能喚醒艷艷,不管是多少年我都會堅持?!彼犞巴饫子曷曂A?,說道:“艷艷,我帶你起來活動活動,我們去見爹?!?/br> 夏舞雩吃驚了下,“爹?” 冀臨霄一怔,柔聲道:“就是你師父,他是我爹季樘,我已和爹相認了?!?/br> “什、什么?” 夏舞雩萬般沒想到,自己只是做了場千秋夢,怎么夢醒時分師父就變成公公了。 先不說這事帶給她的震驚有多大,就說冀臨霄到底是罌粟谷的姑爺,還是罌粟谷的少爺?而自己究竟是養女,還是人家的童養媳? 一波混亂的感覺撲面而來。 不過好在這件事令人愉悅的成分大于混亂,夏舞雩還是打心眼里高興的。她被冀臨霄小心抱著,從床上下地,被他攬著腰一起出了書房。雨已經停了,外面的石板路有些滑。冀臨霄小心帶著她,去見每一個人。 夏舞雩的蘇醒,對大家而言是喜從天降。 應長安樂的齜牙咧嘴,季樘高興的老淚縱橫,沐沉音和樓詠清得到通知,相繼而來,無不歡顏,鄭長寧更是握住夏舞雩的手,露出欣慰的笑容。 “師父?!毕奈桷淼郊鹃躺砬?,看著是要跪下去。 季樘連忙扶住她,“快坐下快坐下,我這糟老頭哪還能受此大禮。你能醒過來,老朽真是太高興了,感覺怎么樣?” “很好呢,就是不適應突然多了個大肚子,也覺得有點累?!?/br> 應長安立刻道:“沒事沒事,有師兄在,這都不是事。小師妹你就只管養好肚子里我外甥,剩下那些狗屁倒灶的破事交給我們。有些人我忍他們太久了,不殺他們個死無葬身之地都對不住老天爺!”說罷又專門指了指冀臨霄,“這貨也一樣,這段日子恨那些狗東西恨得牙癢癢,小師妹你還有什么委屈統統告訴這貨,他要是不為你做主,師兄我打殘他!” 冀臨霄其實不想應長安這么快就提起他們的敵人,夏舞雩好不容易醒來,好歹也該讓她緩緩。何況,既然提此事便有事說事,何必把他說得這么不可靠,還想打殘他? 冀臨霄面如鐵色,不善的目光瞟了應長安一眼,道:“本官自會為所有受害之人討回公道?!?/br> 應長安道:“對付陰毒之人就得比他們更陰毒,你那套公正.法理就算能起作用,卻一點也不痛快好吧!” 冀臨霄道:“本官身為都察院御史,自然要以刑律裁決惡人,讓他們歸于法網?!?/br> 應長安嫌棄的白了他一眼。 而樓詠清笑著說:“老古板,應兄說的其實有道理,何況有時候不使些非常手段,法網未必能治住那些家伙。不如雙管齊下,大家一起想想怎么來,才好做到連根拔起?!?/br> 連根拔起,這意思再明顯不過。 他們敵人除了柳國公,還有其背后的汝南王府,太子高弘,皇后和夏瑩瑩。 夏舞雩想到夏瑩瑩,眼底便黯下來,腦海中浮現出那道令她無法釋懷的身影。 當初有多痛苦、多怨懟,夢醒之后,便有多失望、多堅決。 夏瑩瑩,你是已經忘了自己身上流著誰的血吧。 你忘了自己是個蓬萊人,你也不配再做蓬萊的公主。 夏舞雩瞇起眼,將夏瑩瑩的影像從腦海中趕走,對冀臨霄道:“其實,你上次和義父的對話,我都聽見了。真正慫恿惠宗踏平蓬萊的,是柳國公是不是?” 冀臨霄一怔,點頭,頓了頓,又扭頭向鄭長寧,說道:“長寧姑娘,我從義父口中得知,當年鄭國公叛亂亦是受了柳國公的挑唆。柳國公想看著鄭氏一門與惠宗兩敗俱傷,從中得利?!?/br> 鄭長寧雙眼睜大,眸中閃過一抹凄切。 當她回過神來時,才發現樓詠清已經傾身靠近她,握著她的手,溫暖的感覺包圍她的手,從手心慢慢的往全身回溫。 鄭長寧看了眼樓詠清,這一眼有些復雜,她又看了看在座的所有人,道:“冤有頭債有主,長寧懇請各位區別對待,不要傷及那些本沒有罪的人?!?/br> 眾人自是明白鄭長寧的意思,他們鄭家因為鄭國公造了孽,全府上下連同丫鬟小廝都無一幸免,有好些還是像鄭長寧那樣幾歲的孩子,就這么一輩子都毀了,難免讓人嘆惋唏噓。 鄭長寧這些年是如何過來的,自己再清楚不過,所以不希望看到再接下來的全盤反擊里出現和她一樣的可憐人。 樓詠清撫著她的手,柔聲說道:“我們此番并非為了一己私欲,而是相信邪不勝正,要讓為惡的人領受應有的下場。至于那些不幸被卷進來的,我們自然不會傷害他們,不然的話,我們跟柳國公那種貨色又有什么區別?長寧,放心吧?!?/br> ☆、第86章 反擊 夏季的天,熱的人心中煩躁。 尤其是東宮、關雎宮、還有柳國公府, 好似蒸籠似的, 讓人心浮氣躁,坐立難安。 距離夏舞雩刺殺高弘, 已經過去幾個月了。冀府里消息十分嚴密,不管怎么打探, 打探的結果都是御史夫人在養身體。 夏瑩瑩想著自己和夏舞雩算是撕破臉, 總歸有點不安。高弘嫌棄夏瑩瑩上次給的計劃失敗,懶得搭理她, 只是為沒能整治到冀臨霄這個總彈劾他的人而不爽。 但最焦灼的人莫過于柳夫人。 自從上次血洗軟紅閣的事,被應長安的那群江湖朋友給攪和了, 柳夫人就知道自己的把柄落在了冀臨霄和樓詠清手上。 兩位朝廷從一品命官把軟紅閣幸存的人連同應長安都保護在自己府里,柳夫人就是有天大的膽子, 也不敢去兩府殺人, 那等同于直接給人家送證據。 現在兩位大人沒有動靜,柳夫人也摸不準他們想怎樣。再加之她現在每天晚上睡得更不好,兩眼昏花, 頭痛欲裂, 國公府里那些姨娘小妾又各個都不消停, 柳夫人真是生不如死。 就在某個熱的人胸悶的雨夜,一道閃雷落在國公府的院子里, 將后院的老槐樹劈成枯木。 府里幾個年紀小的丫鬟見到了,被嚇得驚叫,閃雷過后, 老槐樹升起焦黑的煙,透過黑煙,她們竟看到國公府一處荒廢的院子里,一個身穿白衣、長發披散的“鬼影”迤邐行過! “??!” “鬼??!” 丫鬟們怕極的聲音響徹合府,本就睡不著的柳夫人被驚得起身,慌忙來看,當即就看到院子里的鬼影飄飄忽忽,突然隱到看不見的地方去了。 柳夫人瞬間如同跌到冰窟里,尖叫的坐到地上,兩眼睜得巨大。 她是個怕鬼的,做虧心事的時候手段比誰都毒,可卻沒有百無禁忌的魄力。 柳國公府鬧鬼的事,沒兩日便傳開了,全府上下人心惶惶。 然事情沒完,接下來的每天晚上,府里都會出各種各樣的怪事。 先是從前應氏住的屋里,莫名其妙有雞的慘叫,大家進去一看,竟發現房梁上吊著死雞。 再就是井水里浮出被掏空了心的白骨,隨著打水的桶被一并提上來,嚇癱了一群人。 接著就是鬼哭狼嚎,冥錢飛舞,全府上下到了晚上恨不得不敢推開屋門。 還有人聽見唱戲的聲音,平日里不唱,偏在子夜時分唱得肝腸寸斷。有年紀大的姨娘說,這戲就和應氏當年唱的一樣。 柳國公府冤死的妾室又回來作怪了! 這一流言在帝京傳來,不少人都持看熱鬧的態度。 柳國公明顯感覺早上上朝時,有不少人偷偷拿眼角瞅他,這種感覺甚是不爽。 于是柳國公請了高僧來做法。 誰知法事做到一半,府里便出現猖狂的笑聲,愣是把高僧們都嚇得丟了法器趕緊逃了,而那笑聲還在繼續,怎么也找不到源頭。 柳夫人簡直要崩潰。 被嚇到極點,柳夫人反而來膽子了,趁夜帶著當年一起殺死應氏的嬤嬤們,沖進應氏曾經的院子,想把作怪的應氏揪出來。 嬤嬤點起一支火折子,四下照了照,竟照見墻根處坐著一個白衣人。 嬤嬤嚇得弄掉了火折子,另一個嬤嬤趕緊給撿起來。柳夫人被嬤嬤們護著,戰戰兢兢道:“應氏,你、你要是再不走,信不信我就再殺你一次?” 那白衣人慢慢站起來,居然百無聊賴的伸了個懶腰,扭頭朝著柳夫人冷冷一笑,赫然正是應長安。 他道:“哥還想再嚇你們幾天,都沒過夠癮,沒想到你這老妖婆這么沉不住氣,還沒去找你,你倒帶著群人自投羅網來了。來,讓哥哥瞧瞧?!彼[眼掃過所有人,“好啊,都來了,這倒省了麻煩!” 柳夫人身體一寒,回頭見院門都開著,便壯起膽子道:“原來府里鬧鬼都是你做的?!?/br> “不然呢?” 柳夫人惡毒嗤道:“賤.種!命大沒死,就鬧得闔府不得安寧!我怎么當初就沒再伸伸手把你也弄死,早斬草除根了,便不至于到今兒還要受你的氣!” 應長安眼底一冷,道:“老妖婆,你造的孽還少嗎?軟紅閣那些姑娘跟你無冤無仇,你也下得去手手。像你這種人,千刀萬剮都不解恨!” 柳夫人陰惻惻瞅著應長安,手在旁邊嬤嬤的胳膊上掐了下,那嬤嬤會意,后退幾步,霍然朝外跑去,張口大喊:“殺人了!快救夫人??!” 應長安氣惱一啐,手腕一翻,一道金針就擦著柳夫人耳郭射過去,從背后直中嬤嬤心臟。 嬤嬤瞬間口吐鮮血,倒了下去,與此同時應長安身影如矯健的狐,瞬息之間就在院內轉過一圈。院門哐的關上,接著是屋子大門也被關上。 隨著關門的響聲,柳夫人和余下的嬤嬤們齊齊一哆嗦,應長安就站在門口,反手將生銹的銅鎖落上,回眸,朝著她們咧開一口陰森森的白牙,“哼,剛才那個就這么死,真是便宜她了?!?/br> 柳夫人這下慌了,“你……你想干什么?” “放心,我不殺你,就這么殺了你不是太便宜了嗎?虧本的買賣哥不做?!?/br> 應長安邊說邊朝幾人走近,幾人裹成一團連連后退,把柳夫人護在中央,幾雙恐懼的眼睛惡狠狠的瞪著應長安。 應長安眸中帶煞,唇角卻帶笑,擺明了是要一點點折磨她們,忽然間身影掠向前,朝著幾人撒開一把粉末。 這粉末沒有味道,幾人防不勝防,全吸了進去,緊接著就紛紛陷入幻象里,失去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