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夏舞雩從老伯的眼神里就看出他的猜疑,她虛了虛眼,無聲低笑,接著再添上第三錠銀子:“老伯就別疑心了,都說了是穩賺不賠的買賣,那就該只做生意,其他的糊里糊涂就好。這光天化日之下,我一個小女子還能干殺人放火搶劫偷盜的事?” 老伯心里一驚,再一喜,小心把這第三錠銀子收好,臉上堆滿老實的笑容:“姑娘你言重了?!?/br> “愿合作愉快?!?/br> 夏舞雩莞爾一笑,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作者有話要說: 混進去之后就要開始調.戲了~莫名替冀大人捏一把汗~ ☆、第5章 你想作甚 有老伯打掩護,夏舞雩順利進入了冀府。 給他們開門的家丁看夏舞雩的眼神有些復雜,視線也如粘在她身上似的。她并不慌亂,先一步踏入院中,扳起車頭那邊,對老伯說:“爹慢點,好了好了,車進來了?!?/br> 那老伯不似夏舞雩這般泰然自若,只得低著頭扭著表情,裝出一副板車很重很難推的樣子。好在冀府的家丁最后打消了懷疑,把門關好,還不忘回頭看了眼夏舞雩的背影,摸著下巴嘀咕道:“這呂家的小閨女怎就生得這么標志?我那妹子要是能生到她十分之一,也不至于連個正經來提親的都沒有?!?/br> 在板車拐過彎后,夏舞雩瞅見四下無人,便謝過老伯,預備離開。 老伯怕她被抓包,殷切的囑咐道:“姑娘,你可一定要快點回來,別做什么不好的事?!?/br> 夏舞雩沖他笑了一下,讓他安心,這便轉身消失在花木扶疏中。 大燕國地處中原之北,四季鮮明,氣候干燥,不似江南那般溫軟濕潤,煙雨蒙蒙。這邊的房屋大到天zigong殿,小到百姓人家,莫不是方方正正、坐北朝南的格局。 像平頭百姓家里窮,往往十戶二十戶擠在一方雜院里,一層層的往里排列,而王公官宦的府邸則按照一進進的院落前后左右延展,每個小院都是東西兩座廂房襯一座南北向正房。這一點夏舞雩早就摸透了,所以她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冀臨霄的書房。 和被她殺死的那三位大人的府邸相比,冀府樸素簡單的多,照理說冀臨霄官位比他們高了好幾級,由此可見是節儉所致。 因書房大門是虛掩著的,夏舞雩從門縫里就能看見里面的場景。 冀臨霄正在書房里辦公,一副普通的松木桌椅,還沒夏舞雩在軟紅閣用的好。他把自己埋在幾摞堆得高高的文書里,一手執筆,一手拿過料石壓條將宣紙壓平,時而凝眸,時而蹙眉,提筆在宣紙上快速的寫過什么。 夏舞雩正想推開門,就聽見女子輕軟的腳步聲從身后接近。她回頭,見來了個送茶的婢女,靈機一動,忙迎向婢女,做出一副接茶水的動作。 兩人都低著頭的,婢女自然沒仔細看夏舞雩,她順利接過托盤和茶具,轉身推開書房大門,輕手輕腳走了進去。 午后的陽光明媚,從窗棱里照進來的暖橘色正好灑向桌案,也將桌案前的人籠罩在薄薄的金屑里,他稍動的時候,那灑在他身上的金屑也跟著微動,像一層流動的海沙。 夏舞雩靠近他的步伐稍滯了些,她忽然發現,這位百姓口中的好官不僅年輕,還生了副好相貌。 眼下他是側對著她的,一襲云錦青衫,料子是好料,紋飾卻是低調的流水提花,只在袖口處稍稍滾了個白邊,倒平添一股子青竹老松的味道。帝京權貴多崇尚追捧那種外放的奢華貴氣,不過夏舞雩心知,御史大人的作風與所謂的時尚必然格格不入。 她再走近,走入窗口照進的陽光之下,清晰的看到御史大人輪廓鮮明的側臉,濃眉如提筆勾得一道劍鋒,斜入發鬢,眼眸漆黑有神,專心盯著案上公文宣紙。他坐的筆直似一桿尺子,薄唇輕抿,若有所思的以手指在桌案上無規律的叩動幾下。 夏舞雩走到他近前,低聲喚:“大人,請用茶?!?/br> “放這兒吧?!奔脚R霄隨口應下,語調里難掩疲憊。 夏舞雩放下托盤,執起茶具,倒了杯茶,擺在冀臨霄手邊:“大人請用?!?/br> 冀臨霄本想說“退下吧”,余光里卻看見一雙蔥白的手,五指纖細筆直,貝甲緋紅圓潤,手背上細嫩如珠玉似的。 他府上的婢女幾曾有這般嬌貴的雙手?冀臨霄一怔,扭頭望來,當兩人視線相撞時,夏舞雩頗是自然的一笑,冀臨霄則愣了。 “是你?” “民女見過大人?!毕奈桷卸Y。 冀臨霄很快反應過來,擱下毛筆,冷冷道:“你怎么進來的?!?/br> “民女是為見大人,才絞盡腦汁想法子進來的?!?/br> 冀臨霄面目再一沉:“你是跟著給冀府送菜的那個呂家老伯進來的吧?!?/br> 他怎么知道?夏舞雩愣神。 冀臨霄黑著臉道:“你鞋底沾了片菜葉?!?/br> “民女唐突?!毕奈桷ψ骰炭譅?,小腳在地上一蹭,就把菜葉蹭掉了,幽幽瞧著冀臨霄一張青黑色的俊臉,心想這御史大人還真有兩下子。 她又說了兩遍:“民女唐突,唐突了大人,還望大人勿怪?!?/br> 唐突?勿怪?明知道是唐突還敢跟著送菜的呂老伯混進來,分明就是知法犯法吧! “大人,是民女裝可憐騙了那呂老伯才進來的。他以為民女與哥哥因冀府高墻大院,不能團聚,這才心生了憐憫。請大人不要遷怒于他?!?/br> 這話將冀臨霄正要出口的斥責堵回去,這女人都自身難保,還能想著幫人開脫,哼,也就這點還值得贊賞,罷了! 細觀冀臨霄神情,夏舞雩心知方才那番話說對了,唇角不著痕跡翹了下,又迅速放平。果然,御史大人對“良善”之人心軟。 既然自己暫時無憂,夏舞雩便后退一步,給冀臨霄行萬福大禮,說道:“大人,民女此來是有事相求,此事關乎許多人的性命?!?/br> 一聽“性命”二字,冀臨霄略怔,嚴肅了些許:“你說?!?/br> “大人查封軟紅閣的命令來的太突然,我們不知是犯了什么罪,卻要被斷送生計。軟紅閣若沒了生計,坐吃山空是遲早的事,到時候大家沒錢又沒飯,一個一個相繼餓死了,這難道不是人命關天的大事?” 冀臨霄唇角抽了抽,俊臉再度蒙上層漆黑。 這次查封軟紅閣是他再三拿捏后才做下的決定,他知道青樓女子不好擺平,囑咐了去執行命令的差役受著她們打罵,卻沒想到這女人敢找到他府里來。這要是良家女子,能干出這等毫無禮數的事嗎? 再看一眼夏舞雩的樣貌,穿著件平凡的粗布花衫就罷了,這妝怎么還是濃的跟妖精似的,尤其那雙倒月形的眼睛,水波瀲滟,冷傲幽深,分明是一副勾.引人卻還骨子里十分不屑的神態,惹得他這樣公平公正目不斜視之人都不敢正眼看她。 豈有此理! 冀臨霄甚是厭惡,繼續批閱起公文,一邊冷道:“這幾個月來本官接到數名夫人告狀,直指你軟紅閣引他們家中相公玩物喪志?!甭犓谩拔铩弊直葦M他們,夏舞雩眼底飛速的劃過一抹不悅,“那些夫人中有幾位是圣上親封的一品誥命,即便在圣上面前也能說上話,她們還專門提到你,要求本官以糾察之職清查軟紅閣,否則她們便要集結府中親衛,去將軟紅閣鬧翻?!奔脚R霄沒好氣道:“婦人爭風吃醋之事,圣上不會深究,本官卻不能看著軟紅閣被她們拆了。下令查封軟紅閣,不過是緩兵之計,暫時讓她們冷靜下來,稍后便允你們繼續營業?!?/br> 所以?敢情御史大人是為了保護軟紅閣,才不得已阻她們的生計? 可軟紅閣有錯嗎?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若是男人潔身自好、忠于婚姻和家庭,縱使秦樓楚館貯有萬紫千紅,又能怎么樣呢? 自己不安于室,弄潮獵艷,卻怪艷色傾城,勾了他們的良知。夏舞雩心中為姐妹們抱不平,冷笑道:“都說你冀臨霄是青天大老爺,不畏權貴,鐵面無私,沒想到幾個命婦爭風吃醋的言論就把你嚇到了,該不會街頭巷尾那些對你的好評,都是你找人制造出來的吧?!?/br> “放肆!”一股怒氣梗上冀臨霄的喉間,“本官這么做乃是為了保護軟紅閣,防止混亂斗毆,造成人員受傷。本官是為你們好,你不要不識好歹?!?/br> “為我們好?”夏舞雩嗤之以鼻:“當官不為民做主,倒想著息事寧人,還說的這么言辭鑿鑿,民女不服!” 冀臨霄想說“本官心意已決”,卻見夏舞雩忽然靠到他近前,上身前傾,一張臉仿佛要挨上他的臉,眼底忽熱忽冷的眨了眨,軟軟說道:“大人如不收回查封軟紅閣的命令,民女就不走,大人,你應是不應?” 冀臨霄沒想到她忽然來這么一手,驚得脊背一緊。眼前美人越靠越近,眼眸像裹著江南醉人的煙雨,時而璀璨奪人,時而婉轉繾綣。鬢邊青絲隨著她的靠近而垂落,從那白皙如搪瓷的臉龐滑下,沾著脂粉味被窗外吹進來的風一揚,絲絲縷縷的像是棉絮掃過冀臨霄的臉。他頓時想到那日在大理寺,她妍妍媚笑,公然搔首弄姿,用蔥白手指點了他鼻尖,害他方寸大亂…… 冀臨霄反射性的從椅子上抽身,后退一步道:“光天化日之下,你意圖對本官作甚!” ☆、第6章 天雷勾地火 夏舞雩有些怔住了。 她的本意是想用美人計迷糊下冀臨霄,這一手她在許多達官貴人身上都用過,稍微湊近些,一個迷人的笑,再拋個媚眼,好些時候就能讓他們軟了心,美其名曰“憐香惜玉”。 可現在冀臨霄這緊張的樣子是怎么回事?誰來告訴她,為什么把美人計用給御史大人就成了恐嚇計? 算了,一不做二不休吧。 夏舞雩繼續“恐嚇”:“大人,你就可憐可憐我們這些煙花女子吧,墮入風塵非我們所愿,要是再斷了生計,那還活著干什么?大人,你今天要是不應,我就賴在這里,讓你府上的人都知道你欺負人?!?/br> 一道明顯的抽.搐出現在冀臨霄額角,爾后臉上多出絲紅暈,如染布一樣迅速將他的一張臉染紅,包括耳根子,都紅成了煮熟的螃蟹殼。 他眼底含著噴薄的怒色,瞪著夏舞雩,還帶幾分緊張,再后退一步,恨恨道:“這里是本官的府邸,你想在這里威脅本官?” “我今日來就是給軟紅閣姐妹們討個公道的,如若大人不還我們公道,就別怪我不客氣了?!?/br> “放肆!竟敢口出狂言,威脅朝廷命官!” “是大人欺我們無權無勢,息事寧人在先!”夏舞雩說著,唇角向上揚了揚,這細微的小動作讓冀臨霄額角又一抽,警覺的預感到,她接下來定會做讓他棘手的事。 “本官限你立刻從冀府離開,否則——”冀臨霄話還沒說完,就見眼前女子不知從哪里摸出個香囊,抽掉香囊的繩帶,朝著他甩手一揮。 緊接著一股濃烈的脂粉味撲面而來,眼前成一片粉白茫茫。冀臨霄微驚,本能后退三步,卻還是被胭脂水粉灑了一臉。 那些脂粉還沾在他衣襟上,從頭到腳將他一襲衣裳染得粉白花哨。冀臨霄開口欲言,頓時先吸進來滿口的脂粉,弄得他鼻喉又堵又癢,連聲咳嗽起來。 “你……” 這女人搞什么! 夏舞雩逼近冀臨霄:“大人,軟紅閣的查封令,你不撤也得撤?!?/br> 她說罷,輕挑開身側衣帶,衣衫一滑,露出半邊香肩來。 眼前乍然出現的香.艷美景,驚得冀臨霄又開始咳嗽。她溫暖的呼吸直往他臉上撩,又癢又麻。他側臉躲過,卻又瞅到那白皙如玉的香肩,她皮膚細滑,暖軟如玉,線條完美的香肩勾得冀臨霄無法自控的用視線描摹,甚至一路往下看見她露出的艷紅色肚兜的一角…… 心里早就念了無數遍“非禮勿視”,冀臨霄一邊后退,恨不得一掌劈暈了自己。他幾乎是咬牙切齒道:“來人——” “大人若是喊了人來,可就晚節不保了!” 冀臨霄又一驚,連罵數十遍“可惡”,眼下這情形要是被下人看見傳出去,他的同僚要怎么說他? 孤男寡女書房對峙,一個后退,一個步步緊逼。 冀臨霄恨不得立刻將夏舞雩丟出去,可又干不出傷害女人的事,想自己溜,又怕被夏舞雩反咬一口,說他白日宣yin。更甚者,眼前女子將另一半香肩也露出,上衣滑落,艷紅肚兜上繡著的一朵大紅牡丹如火似的燃燒,好似真的燒成了一團火,燒到他全身,燒得他滿臉通紅,四肢虛軟,呼吸急促,燒得他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往下.身那一處涌起。 當冀臨霄的背碰到墻角,竟是軟的坐下去,仰頭就見女子身段如蒲柳,眸含萬種風情,慢慢蹲下來,與他平視。 “大人,一人做事一人當,整個軟紅閣九成的收入都是民女賺下的,那些命婦所仇視的對象,說白了就是民女。如果大人非要給她們一個交代,那就暫時將我押下,讓軟紅閣正常營業。我不能讓閣里的姐妹因為我而失去賺錢的機會,大人,你答不答應我?” “本官……” “你若不應,我現在就喊人?!毕奈桷斐鍪种?,在冀臨霄鼻尖上點了一下。 蔥白的手指軟軟的,指尖微涼,好似還會放電。冀臨霄只覺得鼻頭像是被螞蟻爬過,一股酥麻沿著鼻頭迅速竄到心里,這瞬間他竟想答應她的提議。 是心中的一句“非禮勿視”把冀臨霄的理智拉回來,他惱怒的瞪著夏舞雩,忍無可忍道:“你身為女子,擅闖朝廷命官宅邸,還欲行勾.引之事,德儀廉恥何在!” 夏舞雩笑:“只要能達到目的就可以了?!?/br> “你無藥可救!” “大人還是先答應了我吧?!毕奈桷щp手按在冀臨霄兩側,柔弱無骨的嬌軀貼向他,“大人要是不應,我現在就喊救命,到時候全城百姓都知道冀大人在府中的‘美事’了?!?/br> 可惡至極!冀臨霄義正言辭道:“本官斷不會受你的威脅!” 夏舞雩用看穿一切的語調說:“大人就是嘴上說不要,身體卻很誠實?!?/br> “你!”該死的!她怎么盯他那兒看,還看這么肆無忌憚! 她再貼近冀臨霄,飽.滿的紅唇離他薄唇僅不到一寸之遙:“大人,你應是不應?” “你……大膽妓子,猥.褻朝廷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