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陸西洲沒接話, 卻沒頭沒尾的說了句:“我記得你今年夏天結業,沒多久了?!?/br> “還有兩個月?!?/br> “所以你準備為了照顧我廢棄學業?” 陸淇眨了眨有些脹的發疼的眼睛, 小聲嘟囔了句:“那當然,學業哪有你重要?!?/br> 陸西洲沒說話。 短暫的沉默,陸淇看到陸西洲胸口些劇烈的起伏,臉色也不太好看,須臾,他眼底帶了慍怒,氣息不穩的說:“你馬上回去,這邊我會請護工?!?/br> “哥……”他傷成這個樣子叫她怎么狠得下心離開。 “陸淇,聽話?!标懳髦耷榫w激烈,一句話講完,竟咳嗽起來。 咳了幾聲后,陸西洲唇角沾了一層紅,鮮艷刺目,他閉上眼睛,躺在白色的病床上,竟虛弱的像是隨時會離去。 那是……血。 陸淇嚇到猛地站起身來就要出去找醫生。 剛跨出一步,手腕上,落下一股力道,軟綿綿的,她輕易就掙脫了。 可她沒再繼續往前。 她背對著陸西洲,眼淚再一次一下子就流出來。 陸西洲,似乎比她想象中傷的還要重。 從前總是如同父親一樣嚴厲的陸西洲,可以把她抱起來轉圈的陸西洲,現在連拽住她的力氣都沒有。 她背對著陸西洲,哭的肩膀一抽一抽的。 她聽到陸西洲虛弱的聲音,他說:“淇淇,算哥求你了?!?/br> 他不能叫陸淇留下來,前方兇險未知,他不能叫她跟著他一起冒這個險。 陸淇忍住哭聲站了很久,才帶著哭腔啞聲說:“好,我答應你?!?/br> ――――― 重病的陸西洲,比從前更加的沉默寡言。 陸淇在病房里照顧了他一天,發現大多時間,他不是睡覺,就是盯著窗外發呆,飯量也小的可憐。 晚上喂陸西洲吃了一些清淡的流食后,陸西洲終于難得開了口。 出口的話,卻是趕她走。 不能和他硬碰硬,又不想走。 陸淇垂著頭:“哥,讓我再陪你幾天?!?/br> “我今天下午聽到你在走廊打電話,導師叫你盡快趕回去?!标懳髦抟浑p眼看著她,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 陸淇忽然就不知該如何是好。 病房里安靜的可怕。 她垂著頭,雙手絞在一起,眼圈一點一點變紅。 僵持中,有腳步聲自病房外傳來。 伴隨著一道模糊的女聲:“您好,請問,陸西洲是在這個病房吧?” “是,你是?” “許南風?!?/br> 小護士正是那天負責家屬簽字單的那個,看著許南風的臉,便覺得有些怪異。 奇怪,如果是許南風,應該是知道陸西洲在哪個病房的,畢竟來過好些次了。 而且,這女人,同上次看到的那個不太一樣。 可臉,又分明是一張臉。 嘖,怎么回事? 她思索間,許南風已經道過謝,擦了擦額角滲出來的汗,纖細的手指覆上了門板。 有些緊張,又有些害怕。 但更多的,是那份擔憂。 沒有遲疑太久,短短幾秒,許南風深吸一口氣,推開了病房的門。 門內,有兩人。 一個是躺在床上的陸西洲,還有一個,是站在床邊掉眼淚的陸淇。 病房內氣氛壓抑。 本以為再見內心會有巨大波瀾,可當真到了這一瞬,她莫名平靜。 四目相對,隔一段距離,她看到陸西洲眼底眸光閃爍。 須臾,卻避開了她的目光。 耳邊有風聲傳來,她回神。 陸淇就像是溺了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草,跑了過來,一頭扎進許南風懷里。 許南風坐了整夜飛機,下機后,轉了兩趟長途汽車,最后,才打車來到醫院,此刻整個人很疲憊,被陸淇這么一撞,稍稍后退了兩步。 陸淇伏在她肩頭,嚎啕大哭。 許南風遲疑幾秒,雙手落在她后背,一下一下的輕拍,安撫。 這空檔里,她抬臉去看躺在病床上的陸西洲。 他沒有看她,只看著窗外。 隔的有些遠,她看不清他傷勢,只能看到他的身體被包裹在一片白里,顯得孱弱無比。 她心口終于生出萬千波瀾。 最后,卻只剩下慶幸。 好在,他活著。 還這樣活生生的躺在她的面前。 這就是最好的消息。 不知道哭了多久,陸淇總算緩過勁來,拉著她走進病房。 陸西洲刻意不看兩人。 許南風看看陸淇,看看陸西洲,壓低聲音:“怎么了這是?” 按理說,陸淇匆匆從美國趕回來,兩人應當是一副溫馨畫面。 而不是眼下這副膠著的場面。 陸淇看陸西洲一眼,委屈的咬了下唇:“我想回來照顧他,可他趕我走?!?/br> 許南風若有所思的盯著陸西洲冷峻的側臉想了一瞬,才了然:“淇淇,這個時間段你快畢業了,正是忙的時候吧?!?/br> “嗯?!?/br> “那就聽你哥的話,回去?!?/br> “南風姐!” 許南風安慰她:“從今天開始,我留在這里照顧他,你回去完成學業,有我在,你無需擔心?!?/br> 確實,許南風照顧人很有一套。 不論從哪方面來說,都是比她更合適的人選。 她留在這里,幫不上什么大忙。 況且,導師那邊催的確實急,這個時候,正是畢業論文收尾之際,四年出國求學,如果因此領不到畢業證,著實可惜。 陸淇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在思索幾秒后,點了點頭:“好吧?!?/br> 事情成功解決。 可陸西洲并沒有要同她說話的意思。 他閉上眼,不知是在逃避這場會面,還是別的。 陸淇見狀,壓低聲音對她說:“我哥手術剛做完不久,還沒恢復,很能睡?!?/br> 是嗎? 許南風看了陸西洲輕顫的睫毛,沒說話。 這場久別重逢,似乎跟她想象的不太一樣。 她直覺,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沒那么簡單。 可來日方長,總會有弄清楚的時候,倒也不急于這一時。 幾乎兩天兩夜沒合眼,她確實是筋疲力竭,急需一場睡眠。 況且,有陸淇在場,想說的話,也不大方便敞開了說。 她點點頭:“那就關了燈,歇息吧?!?/br> 陸淇訂好明天上午回美國的機票,關了燈。 病房里只提供了一張家屬陪護床,兩人在上面睡下。 兩人都屬于身材削瘦形,倒也不算太擠。 陸淇比許南風先進入睡眠狀態。 許南風躺在病床上,累極,卻不知怎的,睡不著。 她側過身,借著窗外灑進來的月光去看陸西洲,只有一個模糊的輪廓。 可依舊令她心口微微發燙。 她沒想到有朝一日還能再回來,再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