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節
“盟主,景姑娘,你們也來拜見晉王?”鐘玉珩好聲好氣問道。 霍錦驍不答他,只冷笑看他片刻,忽道:“楊呈?!?/br> “末將在?!睏畛时锨?。 鐘玉珩眉頭一皺,在心里思忖,軍中之人對他們這些人可沒那么尊敬,但眼前這將領竟在她面前自稱“末將”? “此人與漆琉早有勾結,三番四次挑拔三港綠林關系,幾次離間各大門派,暗害東辭,還不派人將他拿下?!?/br> 霍錦驍冷漠開口。 “是?!睏畛食蚝髶]手,上來的卻是黑虎、沐真、蘇辰等人。 鐘玉珩臉色大變,怒道:“景姑娘,你為何血口噴人?” 霍錦驍退后半步,不作辯解,黑虎抽出涼血刀,笑道:“幾天沒打架,骨頭都銹了?!?/br> 語畢,他縱身躍上,沐真跟著化作流星追上,蘇辰低語:“三個打一個,會不會有失君子之風?” 沐真聲音傳來:“我爹說了,打架不能講風度,勝者為王,贏了才有資格論君子,你還不快點上,這人招子挺硬!” 甲板上人影絞作一團,四周駐守的水兵均已轉身將他們圍起,鐘玉珩帶來的其他幾人驚疑不定地看著他,兵刃也已在手。 “涼血刀?詭煙步?華神掌?他們是云谷的人?!庇腥艘呀浫徽J出。 “是又如何?你們還不上前幫我夫君?難道都信這妖女的挑釁?”程雪君捂著小腹退后。 話音才落,楊呈喝道:“大膽!竟對郡主無禮?都給我拿下!” “郡主?”程雪君喃喃道。 “她是我師妹,不叫景驍,乃是晉王愛女,今上親封的永樂郡主,全名霍錦驍。三年前她受命潛入東海為間,是東海平寇之戰的最大功臣?!蔽簴|辭已踱到幾人身前,淡道,“若你們還認我這個盟主,就收起你們的兵刃,鐘玉珩之事查清后,若與幾位無關,我們自然會送幾位歸去?!?/br> “永樂郡主……” 此變故來得突然,眾人皆震,便連程雪君也一陣失神,那廂鐘玉珩慘叫一聲倒在甲板上,被涼血刀架上脖子。 ———— “老八,你真這么教女兒?” 站在上層甲板上圍觀許久的人突然開口。 沐沉沙答得理所當然:“她是一個姑娘家,講什么君子?單打獨斗當然不如群架來得安全,我那也是為了她的小命著想?!?/br> “怕死就直說?!鼻锷职壮靶Φ?。 “你個毒婦你說什么?”沐沉沙指著她的鼻子。 “夠膽碰我一下試試?讓你知道什么叫真毒婦?!鼻锷职坠创叫Τ鲆荒ㄆG色。 沐沉沙不敢,秋芍白渾身上下帶毒。 “好了?!睖睾偷呐曧懫?,“霍錚,咱們下去吧?!?/br> “好?!弊钕日f話的男人開了口,又請站在身旁著朱紅公服的人先走,“徐大人,請?!?/br> “請?!毙焯K琰笑道,感慨萬分,“殿下,阿遠,不過幾年光陰,他們都這般大了?!?/br> 江山代有人才出,后生可畏。 ———— “晉王,俞帥,到——”甲板上唱引聲忽起。 各懷心思的人均皆肅立,朝艙樓間的木梯上望去,只見一群人自梯上緩緩走下,當前兩人一男一女,卻著同樣的戰甲,頭戴雪羽戰盔,風采卓然。 歲月似乎不曾留下太多印跡。 “父王,母妃?!?/br> 梯前有人抱拳拜倒,聲音微微顫抖著喚人。 昔年幼女,如今已是灼灼驕陽。 作者有話要說: 嗯,完完整整的結束他。 ☆、求親 離開云谷已近三年, 霍錦驍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能在東海上看到這么多熟稔的面孔。海上漂泊無根, 說不想家是假的,不過咬牙撐著, 今日見到父母親人,縱她心硬如石,也難免紅了眼眶。 魏東辭帶著其他小輩一齊在她身邊恭敬拜下, 道了聲:“谷主, 夫人?!?/br> “都起來吧?!庇崦歼h上前,一一將眾人扶起,最后才走到霍錦驍身前。 長眉如箭, 嬌色似春,縱歲月淌過,風華仍舊如初,霍錦驍經歷生死風霜, 然到她面前,依然像個孩子。 “娘!”甜甜叫了聲,霍錦驍猴似跳起, 撲到俞眉遠懷人,把她摟住。 “舍得回來了?”霍錚行至二人身后, 攬過俞眉遠的肩,高大的身影如山巒墨影將她們籠住。 這些年風侵霜染, 他越發剛毅沉斂,少年時清俊無雙的容顏被歲月雕琢磨厲得棱線犀利,一雙眼眸卻清冽如昔, 望透人心。 “爹?!被翦\驍摟著俞眉遠,沖他吐舌。 “你啊……一去就是三年,發生那么大的事,也不知往家里送封信!”俞眉遠戳了下她的眉心,“真當自己是孫猴子,打算把東海龍宮也掀翻?” “你別說她,她跟你當年一模一樣,都是不安分的主,將來誰娶了她可有得受?!被翦P說話間不動聲色望向魏東辭。 俞眉遠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道:“我讓你受什么了?” “你說呢?”他沉聲反問,眼仍看著魏東辭。 兜兜轉轉,看情況還是便宜老魏家了。 ———— “二師父,四叔、八叔、十叔?!蔽簴|辭見霍錦驍與父母說話,他便先去見其他人。 這趟出兵東海,霍錚把云谷幾個叔叔帶來了,其中秋芍白便是授他毒經的第二位師父。 “小子,你出大名了?!鼻锷职滓徽瓢丛谒珙^,“六省盟主,醫毒雙修,天下皆知了,果然是我的好徒弟!” 魏東辭沉肩側避,雙指如電光般閃過,自秋芍白手上拈下根極細的銀針。 “師父過獎了,東辭愧不敢受?!闭f著他將針一甩,彈入海中,“謝師父賜教?!?/br> 秋芍白翹起一邊嘴角,滿意極了。 “有你這么當師父的嗎?一見徒弟就下毒手?”沐沉沙被沐真挽著手臂,挑眼道。 “我樂意,你管得著嗎?”秋芍白撩撩鬢邊落下的長發,風情萬種地笑。 老四竺默海站在旁邊沉默地搖頭,徐蘇琰也只笑著。 “表舅舅,秋姨,四叔,八叔?!被翦\驍見完父母,過來與他們打招呼。 “丫頭,還記得我??!毙焯K琰看著她,仿如看見昔年俞眉遠,心里一陣唏噓。 他是俞眉遠的表哥,也是當年云谷十秀排位最末的人,因為朝廷效力,故一直都在京中,不住云谷。從小到大,霍錦驍也沒見過他幾面。 “怎么不記得?表舅舅年年都我送禮物,我忘了誰也不能忘了你?!被翦\驍笑得滿臉生花。 “那可糟糕了,我這次沒帶禮物?!毙焯K琰亦笑了,又道,“你小玉meimei明年嫁人,記得和你爹娘回京?!?/br> 霍錦驍滿口應下,細想想,她真的好多年沒回過京城。 “諸位,進艙再聊吧?!庇崦歼h含笑而至,請眾人進艙。 短暫的敘舊方告歇。 ———— 是夜,星火璀璨。 霍錦驍挽著母親的手站在甲板上,時不時就抬頭看位于最高處的艙房。 瞧她滿臉急切,恨不能飛身進入一探究竟的模樣,俞眉遠這做母親的哪有不懂的理,不由笑她:“你急什么?” “娘,爹這么晚找東辭到底什么事?都進去好久了?!被翦\驍翹首而望。 軍中事務繁忙,霍錚和俞眉遠白天沒有時間和他們說話,到了夜里方得些許空閑,就讓人把魏東辭單獨帶進艙去。 “你是心疼你爹還是心疼東辭?”俞眉遠搖著頭,女大不中留。 這么多年,她看著他們聚散離合幾番,看著一人神傷,一人痛隱,能走到最后,除了感情,大抵也是上天給的造化。 多一步不成,少一步也不成,所有的安排,都必須剛剛好。 “娘?!被翦\驍晃晃俞眉遠的手臂,頰上浮起紅暈,幸而被夜色所掩。 “放心吧,你爹不是虎狼,吃不了東辭?!庇崦歼h按下霍錦驍的手,遙望遠海。 夜色如濃墨遮眼,只得遠船星火璀璨。 ———— 琉璃燈將偌大艙房照得通明,魏東辭站在書案前,雙手垂落身側,望著坐在書案后的霍錚。 他招呼已經打過,然而霍錚一直沒開口,只是用犀利通透的眼看著他。 魏東辭泰然自若站著,任其打量自己。 良久,霍錚方開口,聲音低沉,藏雷霆之勢:“我有件事問你?!?/br> “谷主請說,東辭知無不言?!蔽簴|辭聽到他出聲,方悄悄松口氣。 “你覺得,云谷日后當如何延續發展?”霍錚撫著桌上擺的麒麟玉件,淡道。 不是問東海情勢,也不是問前沿戰事,更非兒女情長,他竟問了個與這些通通無關的問題,東辭一時也拿不準他的想法,在心頭斟酌片刻,方道:“云谷雖是避世之地,但能進云谷之輩多是能人異士,是以芥子之地,卻兼容百家、人才濟濟,而前些年收養的孩子經由谷中諸位師父悉心教養,如今已然是國之棟梁、業界翹楚,不論去往何地皆可闖出名堂,現如今云谷之名猶勝當年,天下人莫不以能入云谷,或出自云谷為榮?!?/br> 霍錚靜靜聽著,見他停頓,便道:“繼續說?!?/br> 魏東辭朝他一拱手:“以學生之淺聞陋見,覺得避世不如入世。以云谷之學,傳承百世,匡扶天下,方是長遠之計?!?/br> “哦?”霍錚按住麒麟首,向前傾身,“何謂入世?又如何傳承?” “廣納人才,不拘流派,開宗立學,為國育才,為天下盡心?!彼值?。 云谷能人諸多,涵蓋三教九流各行各術,早已不是江湖武夫聚集之地,如今天下大定,最需要治世之才。若能讓谷中各種秘術得以傳承,不至失傳,又能為國培育英才,那便是流芳百世、福延子孫之舉。 既已說開,魏東辭便侃侃而談,從傳承談及如何治學,又如何開宗立學,期間霍錚一句話都沒再插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