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沒了衣帽間,自己一鎖門,他就不能隨意出入了。 趙遠陽順便在衣帽間把衣服給換了。他每天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脫掉校服,校服不在身上了,會覺得少了許多束縛。 他猜這些事約莫是從早上,他去上學后開始的,到下午回來,幾乎已經按部就班地改造完工了。 趙遠陽把書包放下,坐在書桌前那張象牙白的牛皮沙發上——是他喜歡的柔軟感,一靠上去,簡直像是坐在棉花糖里般,太軟太舒服了,和書桌的高度正好契合。 他四下看看,發現這些新的家具,正好都適合過冬,處處都透著暖意。 霍戎坐在他旁邊,沙發太軟了,他一坐上來,就像個山,要把沙發壓垮了似的。 趙遠陽明顯地感覺到了旁邊座位的塌陷。 霍戎問他喜不喜歡新的裝潢。 趙遠陽點頭,問他:“哥,怎么突然想著換家具了?” “覺得你會喜歡,”霍戎坐姿很端正,哪怕坐在這么軟的沙發上,他依舊是挺直著背脊的,不像趙遠陽,骨頭都沒了。他看著遠陽,又問:“沙發舒服嗎?” “舒服是挺舒服的,就是靠著困,想打盹?!壁w遠陽蹬掉拖鞋,把腳也拿上來。 冬天他在房間里的時候,一般都會穿襪子,他比誰都怕冷,但今天他進門就脫了,考試考得滿身汗,腳上也是汗,比運動還累。 為了不碰到霍戎,他曲著腿,懶懶地靠著柔軟的靠墊。 霍戎低頭看他似乎的比白色沙發還要白的腳,眼睛瞇了下。 趙遠陽還在說話:“哥啊,衣帽間怎么沒改啊,我都這么大了,怎么可以繼續跟你……”他話沒說完,就戛然而止了。 他聲音中止、瞪了大眼,戎哥居然在摸他的腳! 這也太明目張膽了! 趙遠陽不由得想起上次他跳高、腳崴了,霍戎就那樣摸他的腳。不過那次是因為受傷、意外,這次真的是占便宜吧? 趙遠陽簡直忍無可忍了。 霍戎的膚色深,哪怕離開開普敦幾個月了,也沒能白一丁點回來。 對比著這嶄新的白色沙發、對比著趙遠陽光溜溜的白皙的腳,實在太黑了。 他腳往回抽:“干嘛啊你?” 霍戎有理有據:“不穿襪子,摸摸看你冷不冷?!闭f著,他雙手都上來,捧著趙遠陽的兩只腳,像是真的在試探溫度,又像是占便宜。 趙遠陽紅了耳根:“可是我不冷,一點也不冷,我現在就去穿襪子,你……哎你別摸了?!?/br> 霍戎看他臉紅,手也沒撤走,反倒直接把他的雙腳放到自己的腿上,拿手暖著。 還低聲問他:“我手暖和嗎?” “暖是暖,但……我、我…”趙遠陽支吾著,咳了聲,“…不過我還是穿襪子吧,別那樣摸了?!?/br> 霍戎沒動,“暖嗎?” 趙遠陽有氣無力地嗯了聲,覺得他真是蠻。 一點也不講理。 他難受得要死,想干脆地拒絕了,又怕戎哥被他的話傷了心。糾結來糾結去,最后還是沒轍。 他心里嘆氣,干脆眼睛一閉,摸吧摸吧,摸一下又不會少塊rou。 霍戎沒摸來摸去的,就是那么安靜地捧著,沒動。他人長得像山般高大,力氣也大,但對著趙遠陽時,他把力氣都收斂了回去,動作很輕柔。 趙遠陽繼續剛才的話題:“哥…我們……衣帽間…還是用一個嗎?” 霍戎點頭,神色未變:“要拆分的話,得重新造堵墻出來,工程量太大了?!?/br> 趙遠陽覺得他在聲東擊西,什么工程大……呸呸呸,明明一天就能完工的事!如果這都叫工程量大的話,那全套換家具換地毯,不是要更復雜些嗎? 他也不想繼續糾纏這個問題了,好在作息不同,加上他謹慎,沒怎么遇見過尷尬。 “前幾天我問你想要什么,你說什么都不想要?!彼诔恋难劬ψ⒁曋w遠陽,“真的沒什么特別想要的嗎?” 趙遠陽搖頭,從前他日子過得讓人羨慕,什么都不缺,有花不光的錢,還有那么多人愛他,是標準的人生贏家,但他真沒有想要的東西,所以整天都是找樂子玩刺激,什么沒玩過玩什么。 只要他想要的,都能得到。 可趙遠陽那么活著,看著比旁人肆意瀟灑,卻從沒愛過一個人。 重生了,他一心想報仇雪恨,可報仇太簡單了,沒點難度。如果現在問他有什么想要的,就想讓戎哥真的把他收養了,名義上蓋個章,成為真的一家人。 這樣,他們就能皆大歡喜了,霍戎也會顧著這層關系,不會打他的主意。 但難就難在,霍戎根本沒法真正地收養他。 趙遠陽低頭,看著他的手掌。 霍戎手上很多槍繭,有傷口和疤痕,是槍林彈雨的男人。 不僅手上,背上,胸口,也是一樣。 而趙遠陽,是打出生起就沒做過家務活,連自己的書桌都收拾不好。他小時候上學就不愛做作業,長大了也是學渣,一天到晚只知道玩樂。 是養尊處優的少爺。 別看身上有點肌rou,還有六塊腹肌,可都是花架子,對上霍戎這樣人男人,是斷然擰不過的。 他的手和自己的腳有著明顯的色差,那色差幾乎有些刺目,讓趙遠陽喉嚨有些發干,男人摸男人的腳,太不正常了。 這時,霍戎突然動了下。 他聽力非常好,是從小訓練的,趙遠陽有時候看似超小聲的嘀咕,他都能聽得見。 而他在自己房間里,遠陽在隔壁房里要是做點什么,他也立刻能聽見。 所以他必須住在安靜的地方才行,可是這個城市,正在日新月異地發展當中,靠近遠陽學校的地方找不到很合適的地盤。 但運氣好,趕上這葵園還沒對外開放。 房子正好建在葵園很里面的位置,從大門開車到房子外面,至少要兩三分鐘。 這有些接近于與世隔絕的桃源了,讓他因為異于常人的聽力而受到的困擾減弱了許多。 ——外面客廳完工了,人走了,他聽見了。 霍戎這下終于放開他的腳了,遠陽的腳摸著舒服,像塊暖玉,突然放了,他還有些舍不得。 趙遠陽突然脫困了,就趕緊去把襪子穿上,免得等下戎哥又假借他腳冷之名,行占便宜之實。 而且他還故意當著霍戎的面把襪子穿上,故意氣他。 我穿了襪子,沒理由了吧! 霍戎沒氣,只是覺得好笑,覺得陽陽可愛得犯規了。把他當孩子對待吧,似乎不對,明明是大人了,但又不夠成熟,所以還是得當孩子對待。 偶爾逗一逗,太有趣了。 此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紅色的夕陽從天邊落下,太陽蹣跚著離開大地。 客廳剛換上的燈開了。 那燈是樹枝狀,暖黃色的光非常亮,在地毯上投射出千奇百怪向外張開的樹影。 魏海送的蛋糕很大,足足有四層,得放在推車上。他下午一簽收就讓人拿去冷藏了,現在送過來,還是冰冷的,奶油凝固得很漂亮。 霍戎是不知道遠陽的朋友會送蛋糕過來,提前讓家里的西點師傅做了個。 家里的西點師做的蛋糕、相比起魏海送的那個就很小了,但貴在精致。 趙遠陽看著眼饞,一點也不想吃飯,就只想把兩個蛋糕全都吃了。 他捏起一塊巧克力吃,“我決定了,晚上不吃飯了,我就吃蛋糕了?!?/br> 聽見他的話,霍戎沒說不許。他把燈關了,點上蠟燭再讓他許愿。 這些都是他聽別人說的,事實上,霍戎從沒給人過過生日,他自己也沒這個習慣。突然要給一個孩子過十七歲生日,他是什么都不知道,對此很茫然。 而趙遠陽過生日一向是要開派對的,他不許愿,不來那一套,霍戎讓他許愿的時候,他閉著眼睛,什么也沒想,等了幾秒就睜開了。 他正準備吹蠟燭,腮幫都鼓起了——霍戎的手就快他一步過去了,拇指和食指直接把那兩個數字蠟燭給碾滅了。 趙遠陽:“……” “陽陽,蠟燭還留著做紀念嗎?”燈關了,蠟燭也滅了,他的聲音在黑暗里只有一個輪廓。 趙遠陽有氣無力地應了聲:“丟掉吧,蠟燭又不能吃,明年也不能用?!?/br> 他現在看不太清,因為霍戎為了達到黑暗的效果,把所有窗簾都拉上了,嚴絲合縫的。只有屋頂,幾面斜著的窗戶是沒有窗簾的,透出些許月光進來。 趙遠陽摸索著就拿起了勺子,在外側的奶油上刮了勺。 沒外人,蛋糕都不用切,省事了不說,戎哥也不怎么吃甜——也就是說,他可以獨占兩個大蛋糕了。 霍戎在黑暗里也能看清,他把燈打開了,而趙遠陽已經摸黑偷吃了好幾口,唇角都是奶油。 還伸出舌頭舔。 他一手拿勺子一手拿叉子,去叉蛋糕上的草莓,但巧克力易碎,勺子叉子都不管用,他低頭,直接用叼的。 他鼻子上都沾了奶油,結果自己還不知道。 吃個蛋糕,卻吃得像個花貓,霍戎好笑地伸手給他擦掉了鼻尖那點,“慢點吃,哥不跟你搶?!?/br> 趙遠陽唔的一聲,舔著勺子扭頭,嘴巴還在動:“哥,你一點也不吃?” “陽陽多吃點?!被羧盅劬υ谛?,空氣里彌漫著奶油的香甜氣味,是他從前不喜歡的味道,現在卻覺得是好聞的,像遠陽,甚至第一次有了想嘗試的想法。 蛋糕是專門為他多加了糖的,吃著甜膩,趙遠陽卻喜歡這味道,甜食總是讓人感到幸福。 他吃得幸福,看得人也覺得幸福,覺得這孩子活得快樂,一點煩惱都沒有。 是霍戎向往的模樣。 于是趙遠陽就發現,剛剛還說著不吃的戎哥,腦袋突然歪過來,冷不丁道:“陽陽喂我吃一口?” 他聲音低柔,就落在趙遠陽耳邊。 趙遠陽手倏地頓在空中,眼睛轉了轉,想找個干凈的勺子給他。 勺子他剛舔過,要是喂霍戎吃蛋糕,那不就是……得多尷尬啊……趙遠陽手沒動,沒有自己吃的意思,也沒有喂他吃的意思。 霍戎只看著他。 趙遠陽覺得他厚顏無恥,很想兇他,喂什么喂,自己沒長手嗎——可他又不能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