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敞篷車三個字成功讓瘸子揚眉,興沖沖地拐著腳跟他出門,并且在看見院子里停著的銀色腳踏車那一刻成功把眉毛揚得更加厲害。 “你這個車篷敞得有點大啊?!备揪褪菦]有篷只有車架子吧! 他咧嘴,“夠瀟灑吧?!?/br> 她暗罵了句傻逼,低頭一看,車兜里還有個相機。于是指著這套裝備再度發問:“這都哪里偷來的?” “娘娘腔帶來的,忘記帶走了?!鼻罢弑犙壅f瞎話。 事實上娘娘腔在出門之前就把相機藏在包里,想給親愛的音音拍照。結果被他這個程咬金半途截胡,愣是被逼交了出來,空手去爬山。 在他“你就不能優雅一點并攏坐著嗎”的吐槽中,鄧芮茗兩腳分開大大咧咧地各據座位一端,然后拍著前面人的背指揮:“起駕——” 午后清麗的暖陽穿過樹葉跌落一地,零零碎碎印上了兩人的臉龐。 謝聞冷哼著用力一蹬。 秋風颯起,腳踏車向前猛沖的慣性引得后座那個人小聲驚呼。車子滑下斜坡的瞬間,她條件反射似的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氣息流轉,眉尾藏花。 他們仿若穿過了時空大門,迎著風化身為那年稚嫩驕縱的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謝皇上:寶貝兒們,朕來啦!其實朕很乖,但是作者說要朕想辦法給這對狗男女創造獨處機會,那朕只好強行扮蜘蛛俠闖禍。事實證明朕做到了,也成功被禁足了,可以說心情肥腸崩潰了。 明后天就看狗男女是怎樣散發令人作嘔的酸臭味了=l= 第63章 第六十二章(上) 關于自行車的后座,她有過許多記憶。 很小的時候, 總是坐在爺爺的車后座去公園玩;待上學了, 由母親每天騎車載著上學放學;后來念了高中, 握著把手的人則變成喜歡的男生。 如果說前兩個背影是她血脈相連的見證, 那后一個,則是青春事跡的劃痕。 單車、街道、校服。在那個全民中二將死飛視為珍貴坐騎的年代, 有個男生愿意騎著普通腳踏車悠閑地載你游玩, 那無疑令人悸動。光是坐在后座, 摟著他的腰晃過林蔭大道,就足夠令時光無限延長。 其實與那位男生曖昧的時間并不長,不過短短數月, 但在15歲的自己心中堪比漫長世紀。以至于當被他套上人生第一頂綠帽以后,鄧芮茗一度口出狂言說再也不會坐在臭男人的破自行車后座上。 于是,當下她就揣著nongnong的竊喜, 手搭在謝聞緊致的腰|腹|上, 和他一同穿行。 老舊的自行車落了漆,車輪發出輕微嘎吱聲, 一圈一圈轉動在田間小路。道路兩旁是各色野花, 空氣中漂散著的青草香氣習習拂過, 并吹來身邊人的氣息。 陽光照在合攏的眼皮上, 流動而明晃, 帶著情愫的暖色。她的雙手不自覺收緊,頭靠在他健壯的脊背上,閉著雙眼靜靜呼吸。 喜歡的人, 總是血液里透著無盡清風。 途經一片花田,謝聞雙腳踩地,穩穩剎車。 “原來這里不只有菜田哎?!编囓擒鴦幼鬏p巧地跳下車子,直奔花田。 他將車停在樹蔭底下,從容踱去,“就知道你是裝瘸的?!?/br> 她下意識把右腳往后挪了步,尬笑不語。 崴腳是真的,不過沒有那么嚴重,只是跑得快些時會有些別扭。但實在不想和隔壁那群人一起爬山,因此干脆借口說腳傷不便。 沒想到被謝聞發現了,更沒想到他即使發現也沒揭穿,反而帶著自己出來兜風。 鄧芮茗的唇角又翹得高了一些,背過身觀察周圍不知名的小花。 放眼望去,青空接連峰巒,山間木屋炊煙裊裊,遠處有只紅白相間的風箏在天際自由飛舞。漫山遍野都是藍紫色,花瓣層層疊疊,宛如亭亭玉立的少女。 她捂住裙擺,蹲下了身子,拈花細嗅葉尖芬芳。 和以往一樣,謝聞拿起了相機,將她存在于生命中的痕跡記錄為一幅幅純粹的靜寫真。 鄧芮茗注意到了快門按下的聲音,但這次她沒有羞澀地遮掩臉龐,而是對著鏡頭展露一個又一個笑容。 傻氣的,溫婉的,搞怪的,無論哪一個都讓拍照人心情舒暢。 見他笑得愉悅,她忍不住又做起鬼臉逗弄,結果換來前者一句大言不慚的“真好看,再來一張”。 “好看個鬼啊?!彼凉种酒鹕?。 趁她站直,他又抓緊機會拍了幾下,“我倒要問問你,想到了什么笑得這么開心?!?/br> “沒什么,就是想到以前的蠢事?!彼呐氖稚系膲m土,露出了小虎牙,“高中的時候,偶像劇看多了,光是坐在男同學的自行車后座上就能開心老半天?!?/br> 某人夸張地“哦——”了一聲,“男同學啊,想不到你還早戀,難怪書沒讀好?!?/br> 她知道他在故意調侃,沒好氣地說:“什么呀,我倒想跟他早戀呢,是他不肯。眉來眼去三個月吧,他一轉眼就跟學姐好上,我氣得月考都考砸了?!?/br> 說這話時,她的臉上除了笑意再無任何羞恥膽怯。年少時避而不談視作黑歷史的事情,如今也可以大大方方地說出來作為笑梗娛樂。不知是因為成長,還是因為聽者是自己的信賴所在。 謝聞也確實沒有因此表示嘲諷,讓她驚異的是,他在了然的同時還有點感慨。 “說來也是巧,我高三那年的經歷跟你差不多?!彼麚]揮手,一副往事弄人的懊悔。 鄧芮茗最喜愛聽故事,當即壞笑揚眉,愿聞其詳。 他輕笑幾聲,看向不遠處粼粼的河道,雙眼微瞇努力回憶,“高二下不是分班么,正好前面坐著個女孩子,性格還挺活潑。課堂討論、抄作業什么的基本都在一起,聊著聊著就熟悉了,熟悉熟悉著就蕩漾了。就連平時打游戲打到一半,也會停下來回她短信。不過那時候已經升上高三,我想來想去覺得還是讀書比較重要,就決定等高考以后再跟她挑明。但怎么都估不到她會跟高一的小子認識,沒過多久兩個人就在一起了。我整天看著她坐在前面偷偷跟男朋友聊天,煩得要命,結果第一次模擬考排名很差,回家被我爸好一頓揍?!?/br> “神tm蕩漾,你是要笑死我嗎……”她成功被逗樂,戲弄道,“還什么讀書比較重要,我倒不知道你這么用功?!?/br> 謝聞聳肩攤手,“雖然成績不算特別好,但讀書的態度是沒話說。而且那時候有別班小姑娘撩我,我壓根沒理,一心除了學習就是她。哪曉得這么倒霉?!?/br> 提起這段憋了n年的舊事,他也興致勃勃,干脆全盤托出:“考試考砸就算了,更倒霉的是,我還差點吃處分?!?/br> “哈?快說,怎么回事!”鄧芮茗樂得眼都直了。 他戳了戳她的腦門,癟嘴回答:“知道他倆好上的那天,正好有晚自習。我聽說她要逃課翻墻跟男朋友去江邊玩,也不知為什么腦子一抽想跟蹤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更腦抽的是,為了不被發現,我還特地躲進學校廢棄的防空洞決定守株待兔?!?/br> 說到這里,謝聞就痛心疾首地哀嘆起來,“不是我說,人倒霉的時候真的喝水都塞牙縫。好死不死那天洞里不止我一個,還有個女的。她躲就躲吧,還邊躲邊哭。里面烏漆嘛黑,什么都看不見,我那個緊張得呀,就想讓她不要哭安靜點。碰巧我剛講話,外面有個保安經過,連講道理的機會都不給我直接送到了教導處。然后請家長,又好一頓揍。教導主任考慮到我高三就不吃處分了,但懲罰是在高三動員大會上當眾反思。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自己當著全年級的面,豎起指頭發誓從今往后再也不爬防空洞的樣子,太丟人了……” 他深惡痛絕的敘事風格讓鄧芮茗笑得直不起腰,捧著肚子就差沒捶地大笑,除了“哈哈哈哈哈”,還是“哈哈哈哈哈”。 謝聞抄手站在邊上,靜靜地看她渾身發顫,“你就笑吧。我既然說出來了,就不怕你笑,反正當初被笑了一個學期,無所畏懼了?!?/br> “哈哈哈哈哈……你是傻逼嗎,大晚上爬……” 等等。 第n串哈哈哈過去后,鄧芮茗突然凝滯了笑容,繼而震悚地看向他。 “干嘛?沒力氣笑了?”他冷哼瞥眼。 她沒回答,眼神依舊透直,說出一句牛頭不對馬嘴的話,“你是行中的嗎?” 謝聞錯愕,“是啊,你怎么知道?” 鄧芮茗吞吞喉嚨,又提出疑問,只不過聲音比剛才小了點,“你喜歡的那個女孩子,手背上是不是有顆痣?” “你……” 他眼波閃爍,不敢作出猜疑。 “她男朋友,是我喜歡的人?!?/br> “……” 她的聲音最后小得自己都差點聽不見。 “在防空洞里哭的那個人……” “……” “大概是我?!?/br> 恰好一陣風起,草葉搖晃的窸窣聲遮住了她的呢喃軟語。謝聞定神思索好一會兒,才肯定她說的話語。 然后,思緒如潮涌般奔騰席卷,幾近淹沒自己。 一下懂了。 沉默許久,他輕笑著開口了,只是眼神有些悠遠,“這么巧啊,原來我們在以前就互相戴過綠帽子了啊?!?/br> 怎么會有這種事。 她深呼吸,也努力從驚詫中緩過來,嘴角揚起大大的弧度,嗯了一聲。 “是挺魔幻的,根本想不到?!?/br> 關于那夜的印象,鄧芮茗記憶猶新。 她和他一樣,也是這天才知曉喜歡的人和別人在一起了。不過謝聞是去抓jian,她則是哭紅了眼不敢回家,只好躲在防空洞里發泄。 哪曉得大哭之際,洞里又爬進來一個家伙。頓時,倆人都大吃一驚,嚇得她哭聲即止,轉而連連打嗝。那會兒四周無比昏暗,完全看不清對方的臉,只知道是個挺高的男生。后來的事情就如他所言,他被抓了,而她趁機逃了。 不是不知道自己間接害了一個高三男生被當眾批評,也因為心虛從來沒將此事告知任何人??蔁o論如何都不知道自己會在十年以后再次與他相遇,并且共同經歷那么多不盡人意的事情。 本該是大力感嘆宿命的時候,不知為何莫名眼濕。 腦中適時閃過些許猜測—— 如果年少時遇見的人是他,那么在這坎坷的十年間,自己的真心是否會被好好珍惜,而不用跌跌撞撞地一路彷徨。 同樣的,如果他遇到的第一個人是她,那么他的溫柔是不是就能被好好收藏,而不是肆意辜負。 可惜世上沒有時光機,假設的答案都是無解。但只有自己明白,無論是懷揣少女心事躲在防空洞里哭泣,或是成人童話撕破假象后難掩悲傷,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對真愛二字堅信無疑。 不管動心多少次,心碎多少次,在擦干眼淚直視的未來,一直希望能有某個身影在耐心等待。 并且當自己終于追趕上他的那刻,他能毅然決然地回過身將自己緊牽。 鄧芮茗帶著期盼抬眸望去,透過吹亂的發縷,眼前的謝聞正看著下方某處,雙目失神。 循著他的視線看去,映入眼簾的是自己隨風飄揚的裙擺。他左手頓在半空中,任由裙擺于指尖舞動。 她緘默不語,眼神也漸漸失焦,直到對方的手往旁邊挪了一寸。 飛葉漫天,花影翩躚。 十指交扣的剎那,手鏈輕晃,在艷陽下中折射出細碎星光。一如眼前人波瀾的瞳孔,蘊藏了整個浩瀚宇宙,而她是萬物環繞的中心。 所以,這才是所謂宿命。該遇見的,一定不會迷路。 余光瞥見水色漣漪的河面,她想起某天午后躺在他懷里時做得美夢,與當下幾乎一模一樣。即便沒有閑潭落花,也沒有裊裊余音,臉龐的顏色也足以與之媲美。 “又害羞啦?怎么像高中女生一樣臉皮那么薄的?!敝x聞柔聲笑道。 她吸吸鼻子,快速眨眼不讓液體泛出,彎起唇角反駁:“那是因為覺得好像回到了15歲的時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