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節
“這是第二次,有第三次的話,”蘇夜又說,“我不再幫你,我直接殺了你。你們自在門下,人人驚才絕艷,絕非平庸之輩??晌叶疾慌虏叹?,豈會害怕得罪你們?” 元十三限仍不說話。 他忽然發現,自己居然也會無奈,也會放棄,也會想一想“退一步海闊天空”的道理。這一刻,他體會到將他滅頂的心灰意冷。 他不想再招惹蘇夜了,只想聽從她的安排,省心省力地走出下一步。這依然是幾乎被他遺忘的陌生感觸,使他重新有了新鮮感,且伴隨著些微的失落。如果他能夠表現出退縮之意,他會的??伤擅蟮膸资觊g,早已不記得如何退縮。他只是面無表情盯著上空,像是失去了說話能力。 蘇夜嘆了口氣,卻未再多說,扭過頭,盯著那扇厚厚的石門。這兩道目光仿佛具有靈性,盯著盯著,石門突然打開,露出程靈素纖瘦的身影。 她無言望了望元十三限,眼底居然頗有憐憫之意,顯見同情他的遭遇。元十三限今天這跟頭栽得著實不淺,使她們紛紛搖頭嘆息,不大好意思和他計較,繼續往他傷口上撒鹽。但她們面對他的時候,終究是無話可說了。 她手里拈著一張普普通通的紙條,一揚手,紙條筆直飛向蘇夜。蘇夜接住它時,石門又靜悄悄關上,而程靈素已姍姍遠去。 紙條不重要,重要的是上面寫著的內容。紙上墨跡淋漓,文字彎彎曲曲,極為奇怪,像驅邪用的鬼畫符,又像無人能破解的天書。世間能破解這種密碼的人,全部與蘇夜有關。這也是她傳訊之時,最常采用的暗記。 她一看這紙條,雙眼驀地異彩漣漣,嗤的一聲笑了出來。這是發自內心的開懷微笑,代表她心情極好,也讓元十三限狐疑地瞥向她,猜想她為何發笑。 他馬上就不用猜了,因為蘇夜完全不想賣關子。她不自覺地搖搖頭,展開紙條,雙手各持一端,像個真正的小姑娘似的,頑皮地向他展示它。 然后,她頂著他如有實質的銳利眼神,笑道:“你看不懂?看不懂也沒關系。這張紙上,寫的正是三鞭道人的下落。你按圖索驥……不對,按紙索驥,便可找到他了?!?/br> 話音方落,元十三限眼睛立刻睜大,眼中現出復雜至極的光芒。以蘇夜的能力,照樣形容不出這種光芒,只能面露微笑,一動不動地看著他。說實話,若把她換到他的位置上,她的心情肯定也是復雜難言,不敢相信事情竟然如此諷刺。但是,這能怪得了誰呢? 她不再嘮叨,順手把紙條折好,放進袖子里,安然問道:“告訴我,現在你還想去找他嗎?” 元十三限終于開口。他只說了一個字,“想?!?/br> 第五百三十六章 遇仙樓,方應看的遇仙樓。 一夜之間, 它名聲大噪, 已超越了位于是非之地的三合樓。五湖龍王事后送來一箱金銀, 作為她當晚大打出手的補償。方應看毫不客氣地笑納了,用這筆錢重新修繕, 把它修飾的盡善盡美,比以前更富麗典雅。 王小石進門前,仰頭怔怔看它, 臉上出現中年人才會有的、歷經滄桑的神情。他仍很年輕, 進京的時間也不算長??伤延H身體會到, 江湖梟雄為爭奪龍頭老大的地位,可以多么爾虞我詐, 多么不擇手段。他的血當然還是熱的, 但有時也會冷, 被逼無奈的冷。他見識了各色各樣的人, 經歷過瞬息萬變的危局,已明白不能只憑一腔熱血做事, 不然他腔子里的血, 只會白白浪費。 此時, 他沒想蘇夢枕, 沒想蘇夜, 想的是白愁飛。事到如今,他依然判斷不出哪件事給他的沖擊更大,是蘇夜重創蘇夢枕?還是白愁飛不為人知的惡行?這兩個人給他留下無比深刻的印象, 讓他受到極大的教訓,區別僅在,一個被證明是誤會,一個卻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想有想完的時候,嘆也有嘆完的一天。沒過多久,他驀地長出一口氣,然后低頭,邁步,堂而皇之走進這座酒樓,向掌柜本人說出暗號。有人過來招呼他,領他登上二樓,為他指出他應該進去的那間房。 房間闊大華麗,飄散著淡淡的香氣,陳設亦十分精美。但是,這其實是白費心思,因為無論多么淡雅的幽香,被酒rou之氣一沖,也會黯然失色,讓人忍不住可惜那些上好的香料。幽雅清淡與觥籌交錯,本就是不太搭調的兩個詞。 房中共坐著三個人,居中者面如冠玉,意態優雅,乍一看,看不出多大年紀;居左者紫色臉膛,留著五綹長須,具有不怒自威的威儀;居右者臉色赤紅,外表倒也威武,卻總是露出一點蓄意討好的味道,氣質頓時落于下乘。 他們是蔡京,傅宗書和龍八太爺。 三個月前,蔡、傅兩人乘坐一輛普通馬車,當街攔住王小石,不惜自降身份,尋找和他對話的機會。昨天,僅傅宗書一人故技重施,偷偷找到他,當面告訴他,倘若他有意繼續之前的話題,太師會在遇仙樓等他。 蔡京選擇遇仙樓做會面地點,目的不問可知。遇仙樓之戰乃是京城局勢的轉折點,亦導致蘇夢枕傷重難愈,樹大夫愁眉不展。但凡王小石對這位大哥還有點感情,就會被它引發遐思,想起五湖龍王的翻臉無情。他越是不滿龍王,就越容易答應蔡京的提議。 這三個人里,地位最高的蔡京微笑不語,打量他時,目光仍然不加掩飾,盡顯欣賞之意。傅宗書的臉卻緊緊板著,不肯施舍哪怕一個笑容。而龍八……有前兩位擋在前頭,龍八眼神如何、表情如何,都不會有人關心。 王小石在心底一聲長嘆,淡然道:“太師,相爺,龍八太爺?!?/br> 傅宗書緊繃著臉,從緊抿的唇里吐出一個字,“坐?!?/br> 雙方一向水火不容,誰都看不上誰,能夠和氣相處,坐在同一個包間里,全賴蘇夜之功。傅宗書曾說,目標既然是蘇夜,大家就應該只關心“殺龍大計”,無關的事情一概不理,一概不談,就算有啥矛盾,也暫時擱置,等大計成功了再說。 “殺龍大計”這名字十分直白,若出自普通人之口,難免會冒犯龍八太爺的虎威。然而,他在蔡京面前出奇恭順,裝作自己并不姓龍,從不以“殺龍”二字為意。 王小石無意多說,屁股一沾座椅,立刻說道:“我答應你們?!?/br> 蔡京眉毛倏地揚起,揚出淺淺的弧度,仿佛寫在他眉間的意外。龍八轉頭看他,又去看王小石,像是沒聽懂這句話。于是只剩傅宗書一人,按捺住滿心驚訝,詫異道:“你說什么?” 假如他期待截然不同的答案,將會大失所望。王小石直視蔡京,神色異常平靜,緩緩道:“我不愿殺人,不愿和你們合作?!?/br> 龍八不必人家吩咐,立刻喝道:“大膽!這就是你對太師說話的態度?” 蔡京卻道:“我知道?!?/br> 他身后垂下兩道帳幔,帳幔里鬼影幢幢,應當是他最為信任的貼身護衛。王小石若有犯上之舉,將當場陷入苦戰。所幸氣氛凝重而平靜,王小石也好,蔡京也好,均無驟然發難的意思。 王小石頓了一頓,繼續用龍八看不過眼的態度,道:“可我確實希望她死?!?/br> 這種話從他這么一個人嘴里說出來,實在令人震驚,也實在值得重視。他年紀很輕,輩分也不出奇,但他的話是有分量的。蔡京可以輕蔑任何一名俯首帖耳的官員,卻無法輕蔑他。 他不等三人有所反應,馬上補了一句,“我想除掉她?!?/br> 一時間,房內寂寂無聲。金爐御香繚繞徘徊,那股微香清淡平和,在王小石鼻端盤旋不去,如同蔡京忽而收斂、忽而放開的眼底精芒。他耐心等著,等對方的答復。這場等待似乎很長,實際還不到一分鐘。他再次想起白愁飛時,蔡京的聲音恰如其分響了起來。 蔡京說:“楊無邪?!?/br> 王小石道:“哦?” 蔡京說:“我很好奇,楊無邪此人,怎會被放回去?五湖龍王要么殺了他,要么扣著他,為啥把他放回金風細雨樓?” 他緊盯王小石,王小石卻無意退縮。兩人的眼睛均異常明亮,卻代表著南轅北轍的心境。他看見王小石苦笑一下,苦笑里充滿了凄涼之情,同時聽見他答道:“這就是我答應你們的原因?!?/br> 蔡京一愣,失笑道:“你可能要說得詳細一點兒?!?/br> 王小石不肯笑,沉聲道:“她肯交還楊總管,只因大哥在世上的日子……不多了。她料定,大哥去后,樓子里再也沒有能夠和她抗衡的人,才故作大方,讓楊總管回來送他一程?!?/br> “你們想對付她,就得明白她的心,摸清楚她的脾性,”他說,“她想殺楊無邪,隨時都能殺,用不著耍手段。她可以直奔天泉山,當眾殺人后揚長而去。把我姓王的算在內,沒人是她對手?!?/br> 大部分人不愿承認自己無能,但王小石并非其中之一。他像剖析對手一樣,把金風細雨樓的慘淡情狀娓娓道來,也說出了他對蘇夜的真實看法,“你們不可把她當作謹小慎微的年輕姑娘,認為她會步步提防,害怕自己行差踏錯。她是關七、燕狂徒、李沉舟一流的人物。當你們覺得她不可一世,狂妄自大的時候,需要記住,她確實擁有不可一世的資格?!?/br> 不知為什么,這些簡單樸實的話語由他講來,聽起來格外可信,亦格外沉重。他一說蘇夜隨時可以殺楊無邪,傅宗書臉色更難看,似是在考慮天泉山防護比較森嚴,還是相府護衛比較可靠。倘若蘇夜一時興起,拿他試刀,他能躲過這場厄運嗎? 蔡京定力雖深,聽王小石親口確認蘇夢枕的狀況,手心竟也微微出了汗。他恰到好處地流露一點同情,嘆道:“原來如此?!?/br> 王小石苦笑道:“所以我非常擔憂,擔心我守不住大哥的基業,被迫在未來幾年內,將樓子送給害死大哥的人。兩權相害取其輕,比起五湖龍王,我更能接受你們。橫豎,我們的合作隨時能夠結束,卻可一勞永逸?!?/br> 第五百三十七章 他對蘇夜的形容如同一根燒紅的針,深深扎進蔡京心底不可告人之處, 又疼, 又燙, 又讓人不知如何是好。毫無疑問,在蔡京心里, 蘇夜乃是除之而后快的眼中刺,rou中釘。但歷數蔡、傅、龍三人,最在意蘇夜的是龍八太爺。 是的, 龍八太爺。 龍八并不算認識蘇夜, 只和她見過幾次面, 打過幾次交道。那時他有眼不識泰山,當她是狐假虎威之輩, 依托蘇夢枕的威風, 居然連朝廷命官都不放在眼里, 難免十分氣惱她, 如今回想起來,又是另外一番滋味。 他每記起一件事, 后背寒氣就上行一次, 連脊梁骨都涼透了。當初顧惜朝追殺戚少商, 蘇夜從中作梗, 他曾考慮親自出手擋住她, 為蔡京分憂解難。之后他因花府下毒一事,與蘇夜正面沖突,幸虧方應看及時解圍。近期的一次, 是任勞、任怨奉命押送唐寶牛等人前往刑部大牢,結果途中死于非命,事后他去天泉山找蘇夢枕理論,碰了個奇硬無比的釘子。 這幾次,他均與死亡擦肩而過。他理應感激方應看和蘇夢枕,而非忿忿不平。如果他有和蘇夜獨自相處的機會,哪怕只有一次,他已經是個死人。 他驚魂乍定之時,先是慶幸,再是后怕,總覺得五湖龍王會把他列為下一個目標,非殺他不可。正因如此,王小石答應合作,其形象頓時變的可愛多了。就連對蘇夢枕的擔憂,也成了值得同情之事。 他相信王小石所言為真,蔡京也一樣。他一時忍不住,重新回憶起任氏兄弟的慘狀,恰好聽蔡京微笑道:“王少俠,蘇公子一旦身死,是大宋江湖難以估計的損失。而風雨樓這重擔即將落在你肩頭,你感覺如何,我大致想象得到?!?/br> 蔡京一直關注京城各大幫派的人事變動,早已注意王小石,欣賞王小石,看重王小石。即便蘇夜不存在,他也想拉攏王小石。如今他不惜將事情上升至“大宋江湖”,只為堅固王小石的心思。 何況王小石用言語勾勒出的蘇夜形象,與他想象出的那個一模一樣。他一聽便信了,認為蘇夜的確無情無義,驕傲冷酷,等到蘇夢枕咽氣,會立即強攻金風細雨樓,把這個曾經的第一大幫據為己有。 比之蘇夢枕,王小石橫看豎看都容易對付得多,雖有才能,卻缺乏一飛沖天的欲望。他真心期待蘇夢枕死后,王小石率領金風細雨樓,被十二連環塢逼向太師府,使他不費一兵一卒,獲得一支強大而組織嚴密的力量。為了達成這個目的,他不介意預先送出一些好處。 王小石似是感慨不已,苦笑頷首道:“多謝?!?/br> 這個謝意并不怎樣真誠,可蔡京也不怎樣在乎。他沉吟片刻,淡然道:“王少俠,你是聰明人。我有話,大概直說無妨。我聽說過你的師承來歷。不知你師叔諸葛神侯,能否出面幫忙?” 諸葛先生若與五湖龍王決戰,誰勝誰負誰生誰死,均非外人可以測度之事。蔡京忽出此言,大有挑撥兩虎相爭之意。但王小石就像聽不出似的,居然認真答道:“恐怕不行。十二連環塢向來不去招惹神侯府,更未犯過大案要案。三師叔并無理由出手?!?/br> 蔡京輕嘆出聲,悵然若失地道:“我也這么想。那就算了,我們另找高手便是?!?/br> 王小石亦就坡下驢,繞開神侯府的話題,鄭重道:“蔡太師,我與你們來往,一直瞞著蘇大哥。我不想讓他知道,因為他絕不會同意。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意思,與大哥無關。請你們幫我瞞住這個秘密,以免令他失望。不過,你們有事吩咐我去做,我會盡量配合。只要能除去五湖龍王,我付出什么代價都行?!?/br> 傅宗書寒聲道:“我們何嘗不是這樣?任何代價都在所不惜!” 蔡京點了點頭,平和地道:“我會尊重你的意見。你讓我滿意,我自會投桃報李。你先回去,等消息吧,也許不久后,我們又有會面之時?!?/br> 主人既下了逐客令,王小石自不會觍顏逗留。蔡京神態平和,他也平靜以待,起身一揖后,不再多說一句話一個字,轉身沿來路離開。他聽到房門在身后關閉的聲音,既不轉頭也不遲疑,徑直走下樓梯,懷著滿腹心事,一路走向遇仙樓外的長街。 他獨自過來,事先瞞住了溫柔與眾多兄弟,這時離去,還沒走上幾步,居然碰見一個不該在這里出現的人。 這人手里握著一樣東西,悠然邁步至他身后,用那件東西拍向他肩膀。他的直覺素來很靈驗,靈敏的像老鷹的眼睛、獵犬的鼻子,但在這一刻,竟遲了一步發揮作用。他霍然驚覺時,背后之人離他已只有兩步距離。 王小石絕不膽小怕事,卻瞬間毛骨悚然,幸好對方并無敵意,無需他生死相拼。他閃電般轉身,右手上撩,意欲擊開直直拍下來的折扇扇柄。然而,扇柄輕輕一抖,繞出一道弧線,靈巧絕倫地繞開他的手,依然拍中了他右肩。 他并未全力格擋,但這人也不是全力襲擊,眨眼間他已輸了一招。他詫異之際,和來人正好面面相覷,將彼此表情一覽無遺。 誰能想到,這人竟是方恨少,容貌清秀姣好如女子的方恨少。 他一身白衣,笑嘻嘻地直視他雙眼,順手展開折扇,在臉龐側畔一搖一搖,說不盡的風流寫意。折扇上赫然書寫三個大字:晴方好。墨跡油黑發亮,別提多么顯眼了。每個字都是一個嘲笑的表情,笑話他號稱年輕一代的佼佼者,卻躲不開方恨少的一擊。 王小石瞠目結舌,愣了又愣,忽然間恍然大悟,有點意外有點惱怒地道:“你!” 方恨少哈哈笑道:“我?” 仔細看的話,折扇搖動暗合一種奇異的節拍韻律,渾然天成,絕無破綻,似乎隨時都可以出手。扇子忽快忽慢,方恨少唇邊的笑意卻愈來愈濃。這神情與真正的方恨少別無二致,找不出哪怕最微小的差異。但王小石一看他的姿勢,就知道他絕對不是方恨少本人。 他的頭沒來由疼了起來,半是好氣半是好笑地道:“你怎么在這里?” 方恨少繼續揮舞假冒偽劣版的折扇,笑道:“因為我喜歡在這里,因為我想來看看你。你和太師私下相會,談的怎么樣?都談了什么?” 王小石道:“談怎么殺你,談殺龍大計?!?/br> 方恨少不驚不怒,亦不意外,好整以暇地笑道:“真的嗎?你們有沒有想出好主意?到底該怎么殺?說給我聽聽?” 第五百三十八章 蘇夜一邊說,一邊向王小石親切地微笑。她臉上有笑意, 眼里也有。由于她心情上佳, 目光亦是明亮和煦, 猶如春日暖陽,看得王小石幾乎有些不好意思。但是, 再怎么不好意思,他也得硬著頭皮回答。 交談期間,他得知她剛入宮面圣歸來, 走到一個僻靜無人的地方, 化妝成方恨少, 大搖大擺前來尋找赴遇仙樓之約的他。這做法既大膽,又荒誕, 讓他油然生出哭笑不得的感覺。 他們兩個明面上仍是敵人, 倘若被人發覺私下會面, 難免露出破綻。蘇夜假扮他人身份, 乃是理所應當之事。但蘇夜與方恨少之間的差距,比蘇夜和溫柔的差距還大。她的易容越惟妙惟肖, 他心中感想就越古怪。 他強忍著古怪感覺, 直視這張熟悉而陌生的臉, 有問必答了幾句, 說著說著, 忽然鬼使神差地想起一件事。在他想清楚之前,這句話已脫口而出,“對了, 夜姊。六分半堂的雷姑娘……曾經求見蘇大哥?!?/br> 在過往歲月里,雷純只是六分半堂的大小姐,雖有大展拳腳的意愿,卻被雷損早早送走,徒有尊貴身份,無法揚眉吐氣。這時她借著雷損閉關的東風,驀地升級為雷姑娘。王小石話里話外,儼然一副承認她是六分半堂代言人的模樣。 其他人或會懷疑狄飛驚,好奇他怎舍得將大權讓給一個不會武功的女子,但蘇夜不會。她眨眨眼睛,嫣然笑道:“你大哥見了她嗎?” “沒有,蘇大哥當場便拒絕了,請使者趕緊下山,”王小石像火燒屁股一樣,飛快答道,“他說,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況且他一直在裝傷、裝病,怎么可能隨意去見外人?!?/br> 蘇夜失笑道:“我還當什么大事。他都不肯告訴我,你倒樂意幫忙?!?/br> 王小石苦笑道:“大哥當然不會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