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節
石之軒身體微一用力,離開欄桿,更顯身形挺直好看。他臉上無一絲怒容,更談不上傷感懷念,冷聲道:“說下去?!?/br> 蘇夜笑道:“可惜你低估了自己對她的感情。她一死,青璇恨你入骨,在雙重打擊之下,你不但沒能完成心愿,徹底拋棄常人情感,反而變為兩個不同的人,一是利用所有人,無半點真情的邪王,一是沉浸于憂傷中,儒雅落拓的書生。在此期間,前者壓過了后者,驅使你尋找邪帝舍利,希望引邪氣入體,補足心境破綻,加快你修煉不死法印的速度?!?/br> 她口氣輕巧自然,心里卻暗自提防,擔心石之軒暴起發難。但石之軒只微微一笑,道:“那時圣舍利落進你手里,休怪石某把你看成眼中釘?!?/br> 蘇夜矜持地道:“這本是自然而然之事,有什么可怪的?邪帝舍利一去,你多年夢想就此落空,而兩個徒弟也難以承擔重任,對你又是一重打擊。這時你遠走塞外,看似無稽,實際非常聰明,將自己從愈演愈烈的戰事中摘出,得到一段靜修時間?!?/br> 她想了想,再度鄭重道:“我看你的神情氣色,甚至看人時的眼神,不由感到驚訝,因為你不該練成不死法印,此時卻練到了圓滿境界。不管你在域外有何經歷,都已得償所愿,擁有足以讓你君臨天下的可怕武功,恭喜你了?!?/br> 她兩次用石青璇、碧秀心、祝玉妍等人試探石之軒,發覺他處之淡然,仿佛她們與他全無關系。若非如此,她仍然不敢確信自己的眼睛,以及他的運氣。 在過去,她曾多次警告別人,不能對石之軒置之不理??傆幸惶?,他將發揮補天道所長,成為凡人極限想象中的恐怖刺客,采取諸般殘酷手段,間接達成目的?,F在預測成了現實,石之軒終于帶著君臨天下的信心,約她來無漏寺。 只要石之軒在場,幽靜安寧的佛寺立刻變了個模樣。 石之軒聽她說完,嘴角再次泛出微笑,竟像是很滿意自己這一生。他微笑道:“小姐所言,大致不差。任何人見到石某,都會好奇我用什么東西代替了圣舍利?!?/br> 蘇夜道:“哦?” 石之軒笑道:“我出關之前,想的是突厥鎮國之寶,五彩石?!?/br> 就像中原皇朝以和氏璧為象征,突厥亦有圣物五彩石。它大小與夜明珠相似,內部七色流轉,異彩紛迭,是一枚極為珍貴的罕見寶石。域外部落民族眾多,均知它的存在。若能拿到五彩石,就可以對突厥產生不小的影響。 有和氏璧為前例,石之軒當然懷疑五彩石性質相同。他離開中原,最大原因并非為了抽身旁觀,而是為了這稀世奇珍。然而五彩石不同于和氏璧,價值只在象征意義,本身亦昂貴稀有。它并無和氏璧儲存天地靈氣,再把它輸進先天高手經脈的奇異之處。 他歷經風險,把圣物奪到手中,結果第三次大失所望,心緒因而紛亂難解,于龍泉驛附近的荒城中苦思冥想,連續數天,竟然破而后立,在沒有外物幫忙的前提下,突破多年心障,蛻變為真正的邪王。 在現在的他眼里,女兒也好,愛妻也好,均是過眼云煙,地位變的微不足道。他性格也變了,變的更冷酷,更自負,不再像祝玉妍那樣,準備韜光養晦。 他立即離開龍泉驛,返回長安城,繼續履行計劃,正在思索如何解決寇仲、徐子陵兩人,卻接到蘇夜托人傳來的書信。蘇夜的威脅遠超雙龍,又可以向他學習,先隱藏身份,再突然現身偷襲。最終,他狂妄自負的一面壓倒理智,急于畢其功于一役,才有了今夜的相見。 他三言兩語,簡單勾勒出在域外的經歷,說的輕描淡寫,卻不難想象其中艱難。蘇夜默然半晌,從容自若地道:“從此以后,天下無人能制服你。就算你不是畢玄的對手,也可先脫身逃走,再伺機報復?!?/br> 石之軒笑道:“我沒機會見到畢玄,否則倒可以試試。對了,我長久以來有個疑問,直到今天才有問你的機會?!?/br> 蘇夜道:“我從來沒有阻止別人問我?!?/br> 石之軒道:“你師門在哪里,你師父又是誰?” 蘇夜不由一笑,心想果然如此。她無數次聽人這樣問,此時再度背誦般回答道:“小寒山,報地獄寺,紅袖神尼。白馬寺,藥王莊,無嗔大師?!?/br> 從她走上小橋到現在,兩人間的變化僅在談話姿勢,總算采用正常的面對面,而非同時望著潺潺溪流。石之軒面露詫異之色,然后迅速收回,顯見從沒聽過這些名字。 蘇夜淡然道:“你沒聽過也不要緊,大多數江湖人不知道花間派,不知道補天道,照樣活的很好啊?!?/br> 石之軒笑道:“你說話時,雙眼里有懷念的情緒,瞳孔亦略微外擴,表示你很思念他們。我如同看到過去的我自己,對你的厭惡頓時又增加三分?!?/br> 蘇夜奇道:“你還能感到厭惡?我以為你已經七情俱絕了呢,看來竟是高估你了?!?/br> 石之軒敘述域外遭遇時,夜空又開始飄雪,寒氣愈增。不知道為什么,無漏寺以外,附近其他街道、商鋪,甚至永安渠都比平時寂靜的多。天上地下,好像只有細雪在飄動,其他東西都失去了存在意義。 石之軒不理她的譏刺,平靜地問道:“告訴我,你為何能夠不受感情困擾,將武功練到直追三大宗師的地步?!?/br> 他態度如此自然,蘇夜不得不收起笑容,正色道:“我回答不出,因為我當真未曾受過困擾。如果我缺乏感情,或是感情不夠充沛,才無法走到這一步。邪王也許認為,你和碧秀心在一起,就做不到上窺天道。但我的想法與你截然不同,我并不將它看作枷鎖?!?/br> 石之軒失笑道:“不是枷鎖,又是什么?” 蘇夜沉聲道:“情感就是情感,不能用其他事物來形容。你創出的不死印法,本就是一門邪惡功夫,心志不像你的人練也練不成。然而,世上并非只有這門功法,別人也未必遵循你的套路?!?/br> 第二百三十一章 石之軒目不轉睛,微笑道:“再過幾年, 你就會改變主意, 認為感情是你揮之不去的負累, 恨不得你心中所愛即刻離世。絕頂內功最重心境修養,非平常的打坐煉氣可比, 心境若有破綻,一切均為虛幻。完善心靈尚來不及,你卻要把情緒系在他人身上, 真是蠢到極點?!?/br> 蘇夜笑道:“邪王在教導我如何練功嗎?” 石之軒冷冷道:“我在勸你勿要誤入歧途?!?/br> 蘇夜道:“受教了, 迄今為止我過的很好。雖然有過許多懊惱, 但每次懊惱都給我新的教訓和體驗,我不以為那是完全的壞事?!?/br> 石之軒冷笑道:“等你愛上別人, 或別人愛上你的那天, 自然明白我的話。只是, 你得有命活到那天才行?!?/br> 蘇夜搖了搖頭, 一點兒也不生氣,很平常地回答道:“還好我和邪王你, 以及像你這樣的人, 從來沒有半點情感關聯。青璇若愛上一個小石之軒, 也許你已經把他斃于掌下, 愛上徐子陵就沒有問題。至于我能活多久, 應該是你預料不到的事情。我可不信你真有把握,讓我今天無法生離長安城?!?/br> 兩人言語愈發激烈,神色卻平靜如昔, 語氣亦無波瀾。雪絮沾到他們臉上,不是附在皮膚表面,就是馬上滑下,竟不曾融化成水珠,好像被看不見的屏障隔住了。 石之軒瀟灑絕倫地抬起手,輕搭在旁邊的護欄上,悠然道:“小姐最好在今夜殺死石某人?!?/br> 蘇夜笑道:“你已經活夠了?” 石之軒道:“你輕功足以和我并駕齊驅,想要沖出重圍,翻過長安城墻,逃往他鄉,當然算不上難事。然而,你喜愛的兩個小子不行。我會先殺寇仲,再殺徐子陵,擋在我石之軒面前,就不應該怪我心狠手辣?!?/br> 因石青璇之故,石之軒對徐子陵幾次手下留情,還有探聽石青璇近況的話語。如今,他既下定決心殺死徐子陵,就說明他拋棄了父女之情,以及對女兒的愧疚心,不再區別對待他們。蘇夜早就料到他會這么做,聽到他親口說出,仍挑了挑眉,以示意外。 她重新露出微笑,問道:“真的?” 石之軒平靜地道:“我言出必踐,天下還沒有我不敢做的事?!?/br> 蘇夜嗤的一笑,笑道:“你別看我武功不弱,卻不敢脫光衣服,大搖大擺地在街上行走。邪王竟突破了這心障,真是讓人佩服?!?/br> 她頓了一頓,又道:“對不住,你別見怪,我平生最受不了別人在我面前逞強斗狠,總想刻意打斷,叫他下不了臺?!?/br> 石之軒卻無下不了臺的表現,僅道:“小姐廢話說夠了沒有?” 他左手搭著欄桿,紋絲不動,掌中忽然發力。一股巨力傾瀉而出,瞬間沿欄桿彌散開來,布滿整座小橋。只聽轟的一聲巨響,氣勁從竹子制成的桿中爆開,爆響勝過炸開的火藥。欄桿化為齏粉,橋面碎裂如蛛網,橋下流水亦受力道沖擊,發出清脆的水花濺響。水面先出現一個小凹陷,然后上沖三五尺高度,打了個小小浪頭。 蘇夜走進無漏寺之后,無漏寺所在街面就處于李閥控制之下,包括永安渠水面。李閥人馬一直不曾接近,聽到寺內傳來巨響,心知兩人動起了手,立刻迅速行動,包圍整座寺院。 她發覺寺中所有和尚均已撤走,這才敢確認石之軒勾結李閥,與他們達成利益交換。她不知道的是,李淵本人兀自被蒙在鼓里,全由三個兒子做主。 李閥的想法很簡單,也很實際。他們認為,師妃暄已經公開支持李世民,定不至于朝令夕改。倘若石之軒擊敗蘇夜,使她身亡或重傷,蘇夜將被迫收回她的影響力。到那個時候,江湖必然大嘩。慈航靜齋、凈念禪院,甚至宋缺都不敢輕視石之軒,非得聯合起來,對付這個惡名昭著的大邪人不可。 也就是說,他們準備借助石之軒的力量除去她,又因為石之軒四處樹立敵人,不愁沒有制約他的超卓人物,幾乎是樁穩賺不賠的生意。這樁生意的唯一問題是,他們能否圍住蘇夜,堵住她逃脫的每一條道路。 石之軒擊碎小橋護欄過后,只不過一剎那,蘇夜耳中馬上聽到異響,發覺有不少人馬正往無漏寺移動。她不可能忽視他們,也不可能因為他們來了,就放棄這個大好機會。 邪王魔功傳至她身側位置,方集中在一點爆發。木屑如同奪命暗器,激射她右側身體。她長袖一拂,拔身而起,輕而易舉地避開攻擊,掠向僅僅幾丈遠的溪邊空地。與此同時,她還頗有閑情逸致,似笑非笑地問道:“你喜歡梵清惠嗎?” 石之軒如影隨形,同樣毫不費力般,緊跟著她離開溪流,冷冷道:“不喜歡?!?/br> 蘇夜笑道:“但她問了和你差不多的問題,認為等我遇上感情挫折,就能嘗到失落的滋味。你們兩位相互看不順眼,為何想法如此相似?” 她說話之際,夜刀悄然出鞘,在細雪中宛如鬼魅,迎向來到她不遠處的石之軒。她和宋缺決戰時,天氣晴朗微寒,夜刀每一次變化都歷歷在目,除非旁觀者功力不夠,看不清夜刀軌跡。此刻夕陽早已沉下地平線,雖然有星光月光,薄薄的黑色刀鋒仍神隱在黑暗當中,閃出無數流光。 錚錚兩聲,石之軒擲出兩柄匕首,正中夜刀刀身,狠辣凌厲到極點。他移動也好,出招也好,都快的讓人難以置信。別人眼前一花,他的殺招已然臨身,每一招都充滿玄奧,精微之處不下于寧道奇。 陰寒勁氣撲面而來,仿佛來自幽冥的死氣。夜刀連續晃動三下,卸開匕首勁力,刀鋒仍一往無前,直刺石之軒。 就在此時,石之軒前沖勢頭驀然止住,閃電似地向后退去,幾近于不可能。他后退未及一丈,雙手向前環抱,兩臂間飚出一股無可抵御的恐怖勁力,如同一道無形氣墻,以睥睨之勢壓向前方。 蘇夜見識過他這絕技,這次又有新的感覺。內勁奇妙到無法言說,兼有陰柔陽剛,冰寒灼熱等相反特質。毫無疑問,當對手以自己的理解應對時,氣勁性質立馬就會發生變化,譬如從狂攻的剛猛,化為拉扯的綿柔,讓人使錯內勁,難受的想要吐血。 這還好說,更難以應付的是,即使氣勁離體而出,也像是受到邪王cao控,可以隨意改變,跨越生死二氣的界限。 蘇夜衣袂飄動,恍若神仙中人,石之軒也不遑多讓。他臉容冷酷更勝冰雪,雙目邪芒大盛,在氣勁逼近蘇夜的一刻,自身急速跟上,一時間,居然分不清他更快還是內勁更快。 夜刀一往直前,直直劈進氣墻,瞬時勁風如刀。刀鋒前方,不住產生尖銳鳴響,就像有人不斷吹響銅哨,極為刺耳。氣墻分崩離析,化為兩種截然不同的真氣,分上下夾擊夜刀。每縷勁氣都在飛快旋轉,卸去刀勁,正是脫胎于天魔策的明證。 鳴響停止時,石之軒一拳擊中刀鋒。 氣墻被一刀破解,夜刀去勢也被遏制。她再次察覺不死印法的難纏,那就是很難擊中對手,無論刺向那個方向,邪王出神入化地調整真氣,將把長江大河般的流暢攻擊化解于無形。 因此,他以右拳硬碰夜刀,并未被刀鋒劃破皮膚,反而擊的夜刀向右晃去,蘇夜亦借勢下墜,穩穩踩在堅實的土地上。 常人前進后退,移左移右,體內真氣都得發生相應流動,一旦流動不暢,速度自然大受影響,甚至傷及經脈。但石之軒完全突破了這限制,無論狹窄空間,還是寬曠空地,他閃避游移均神妙無方,與手上妙招配合無間。敵人武功若遜他一籌,根本沒有跟上他的機會。 蘇夜下落,他反而凌空倒翻,以頭下腳上的古怪姿勢俯沖而下,雙掌處于頭頂正下方,招數變換間絕無破綻,好像天生就該這樣接招一般。 又是一聲驚人巨響。 第一次算是石之軒刻意送出信號,這一次則是實打實的內勁碰撞。他練出的真氣實在太過詭異,只能以牙還牙。 刀勁仿佛燎原之火,在與刀意毫不搭界的細雪紛飛中,沖天而起。刀氣不再寒冷料峭,帶給對手烈火焚身的灼熱感覺,又輕飄飄的好像沒有實質?;鹧嫱掏麻g,刀身再度消失,變為烈火的一部分。 直到石之軒右掌即將碰上夜刀,他才驚覺刀尖位置,右手旋即下移,食指中指并攏,正正點中刀尖。這聲輕響被之前的巨響完美掩蓋,令寺外人全然不曾察覺。 寧道奇出手深合道門清靜無為的要旨,宋缺秉持“除刀之外,別無一物”的竅訣。石之軒則別出心裁,天才般把天魔策上的武功,與佛門手印結合起來,創造出這門處處違背常理的新絕學。 他招數不見得比宋缺更精妙,卻能輕松借力卸力,利用對手的內勁反制,猶在陰癸派的天魔大法之上。蘇夜和他交手三招,只覺他虛實難測,強弱不定。氣墻前一刻還像厚實鐵墻,后一刻就空空蕩蕩,感覺極為怪異。 在令人眼花繚亂,難以理解的變幻中,敵人極易出現失誤,就像錯誤判斷天刀的倒霉之人,必定命喪當場。石之軒以指尖點刀尖,未能借到蘇夜的先天真氣,指尖卻是滑不留手,輕輕松松滑了開去。 他借此機會,再次翻了個筋斗,陡然向東橫移,須臾間越過十來丈距離,掠上不遠處的方丈禪房。這動作壓根不受人體結構限制。他每次改變姿勢,都優美自在,由此可以看出他怎樣逃脫四大圣僧的圍攻。 然而,他踏上屋頂時,蘇夜人也到了。他落在屋檐之上,目視前方,只見一道黑色長虹電射而至,潮水一樣卷向自己。 第二百三十二章 徐子陵目睹西突厥國師云帥出手,領悟其中奧妙后, 認為他身法天下無雙, 快的猶如一縷輕煙, 讓人無法捉摸亦無法追趕。石之軒卻已經超越了輕煙,自首次現身以來, 在他人眼里,一直是個鬼魅般的存在。 但是,就算是他, 也并非實質上的“天下無雙”。至少在此時此地, 蘇夜絕不輸給他。他一動, 她緊跟他的行動,來到這座外表普通, 由磚石砌成的平房上。 所謂方丈禪房, 當然是石之軒化身大德方丈時, 每日起居休息的地方, 外表十分簡單樸素。不過,無漏寺既是楊公寶庫的出口之一, 禪房只怕沒有表面上那么平常。 夜刀閃爍, 化作烏黑細雨, 裹挾著越下越急的細小雪花, 如同萬點黑光, 卷向石之軒立足的房檐。一刀揮出,屋頂青瓦紛紛碎裂,被氣旋卷起, 筆直拔向高空,又因為碎瓦上附著的力道迅速衰竭,從最高處紛落而下,活像下了一場由瓦片組成的雨。 無漏寺之中,無處不是石之軒可以落腳借力的地方。他想都不想,腳下繞出一道弧線,退向遠離屋檐的方向,同時凌空一掌拍出。掌中兼有正反兩股真力,劃出隱含玄奧至理的軌跡,只聽勁氣嗤嗤作響,正反真力不斷拉扯,每拉扯一次,夜刀化成的雨點便縮減一分,仿佛被魔功逐步壓制。 須臾間,雨點消失不見,刀鋒卻再次出現,仿佛縮丈成寸,點向石之軒肩頭。刀尖速度奇快,縮成了一點光芒,破空時居然毫無聲息。 石之軒眼中精芒連閃,變掌為爪,抓向光芒稍后的位置。那個位置正是夜刀刀身,雖然刀上力道集中于刀尖,但刀身乃是現實存在的東西。它正好缺少內勁防御,若被邪王一爪抓中,前刺之勢勢必受阻。 他這速度實在是迅疾無倫,所以蘇夜連變三次卦象,均被他展開幻魔身法,于千鈞一發時躲開或化解。 刀尖微微顫動,先天真氣當即回流。刀鋒向旁一側,挑向石之軒手爪。他早就有所準備,兩手施出神妙到難以形容的變化,挑逗似的,從不同方向撩撥夜刀,與寧道奇的鳥啄有幾分相似,性質卻完全不同。 砰的一聲,夜刀接下他一爪,從他雙手間退開。 兩人兔起鶻落,施展令人眼花繚亂的步法,在禪房屋頂閃動交鋒。很快,交手范圍不再限于禪房,擴展至其他僧人的住處,乃至園中的藏經樓。小溪附近,有一棵樹葉落盡,只剩光禿禿枝干的百年老樹,也沒能夠幸免。乍一看,倒像是他們兩人蓄謀已久,要把這座清靜古寺當場拆平。 李閥人馬涌入無漏寺后園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畢生難忘的奇景。 蘇夜既然挑戰石之軒,心神所在便是石之軒,不會分心到別人身上。但她功力提升至巔峰,感官精神亦增長到極限,對環境變化了若指掌。李閥調動三百名玄甲騎士,手持強弓硬弩,將無漏寺圍的水泄不通,讓她想裝不知道都不行。 其中一百人下馬進寺,手持獵獵燃燒的火把,隨為首者一擁而入,立刻將后園照的一片雪亮。除了這一百名騎士,還有數十位武功遠勝他們的李閥高手。 為首那人銀衣勁裝,身材頗為高大雄壯,面容英偉,只是眉宇間略有陰險之氣,顯的有些破相。他氣質剽悍,手里綽著一把黝黑沉重,重達一百二十斤的長槍,槍名裂馬槍。 蘇夜從沒見過這個人,只能從他和李世民有三五分相似的長相中,猜測他就是李淵第三子,被封為齊王的李元吉。今夜他率眾圍寺,可見李建成與李世民均未到場,以他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