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
蘇夜微微一笑, 誠懇地道:“多謝宗主提醒,不過呢,我首要目標是在決戰中擊敗他,不是搶他的東西。只求他不呼朋引伴,在十來個宗師高手環繞下見我,就足夠了?!?/br> 祝玉妍奇道:“你難道不是在收集圣門分散于各派各道的殘卷,準備重新編纂天魔策?” 蘇夜知道這事對魔門至為重要,所以祝玉妍兩次問及,遂道:“只是收集,不是編纂。其實宗主你,還有邪王、魔帥等人,都有一統魔門的想法,可是經過長年分化,各派高手自立門戶,任誰都難以達成目的?!?/br> 祝玉妍淡然道:“那又如何?” 蘇夜笑道:“更有甚者,魔門向來遭受朝廷打壓,被迫暗中活動。門內成員內外交困,難免養成自私自利的冷酷性格。想將一群無情之人聚在一起,為共同目標發奮努力,難度高的就像到天上摘下月亮。我佩服幾位的志向,卻不想攪進這樁麻煩事?!?/br> 她也是第二次當面作出保證,表示自己沒有插手魔門內部事務的意向。祝玉妍默然半晌,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小姐請回答玉妍的問題,你究竟為何要找上這些人?若是為了揚名,你現在的名氣已經夠大,大可不必借助成名人物?!?/br> 蘇夜聳聳肩,答道:“只是對各派武學有興趣,別無他想,宗主不必多心??傊w德言一事,宗主幫還是不幫?若你不愿擔上為外人坑陷魔門同道的名聲,就把他下榻之處告訴我,我自己去找?!?/br> 祝玉妍長嘆一聲,風姿萬千地站起身,從容道:“可以,那么圣帝舍利的下落……” 蘇夜淡然道:“圣帝舍利就在我這里,宗主盡管將消息宣揚出去。我知道,除非親眼所見,魔門中人很難相信我有能力吸收元精。假使消息泄露,誘來石之軒,豈不是如你所愿?” 祝玉妍起身時,婠婠也跟著站了起來,幽幽道:“石之軒向來神出鬼沒,誰知他究竟在哪里?等事情辦妥,我會再來找妹子?!?/br> 陰癸派在長安勢力奇大,處處暗藏眼線,一手控制長安內外的地下交易。外來者進入長安城后,一旦馬虎行事,露出足以被人注意的蹤跡,就有惹上陰癸派的可能。趙德言行蹤固然隱秘,也難以瞞過祝玉妍。 不過,趙德言難以隱瞞,不代表別人不行。 就常理而言,石之軒的人確實正在長安,他的兩個徒弟也是。他們師徒的關系相當復雜,夾雜了眾多負面情感,不同于祝玉妍師徒的親密無間。如今《不死印卷》落在侯希白手中,令楊虛彥喪失練成師門絕頂武學的機會,間接導致他投向其他勢力,借機擺脫石之軒。 此事奇怪之處在于,即便到了這種時候,侯、楊兩人仍不敢無視師父。只要石之軒召喚,抑或親自出面相見,兩人從來都是乖乖從命,提不起反抗的信心。 事到如今,蘇夜難以確定石之軒的想法。他心底仍存留著矛盾,想法隨時可能發生轉變,也正因如此,幾乎無人能夠預料他會怎樣行動。 她唯一能夠確定的是,命運到底是公平的。正如石之軒本人所說,如果他與祝玉妍兩人聯手,那就可以縱橫天下,所向無敵。但他偏偏引誘了祝玉妍,事后又將其拋棄,對祝玉妍及陰癸派傷害極深。只要祝玉妍師徒還掌握著陰癸派大權,就不可能與他合作。 眼下中原魔門均以這兩人馬首是瞻,若非挑選一方為己撐腰,就是同時與兩方暗通款曲,也無形中加深了內部的分化。要等祝玉妍身亡,陰癸派群龍無首,魔門才能完全落入石之軒的掌控。 蘇夜又等了兩天,便等到了獨自登門的婠婠。她帶來師父口信,說祝玉妍不會插手她與趙德言的爭端。簡而言之,雙方會面過后,無論發生什么事情,都與陰癸派無關。當蘇夜問她,祝玉妍以何種理由,讓趙德言答應這場會面時,卻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 祝玉妍自然沒有那么好心,以陰后名義約下魔相宗宗主,背負出賣同道的惡名。她的做法十分直接,坦然告知趙德言,說舍利已經被蘇夜取走,如果他還想要它,就與蘇夜見面詳談。 而且,她大概是看在蘇夜要幫忙殺死石之軒的份上,替她隱瞞了元精一事。趙德言被蒙在鼓里,一聽這件驚心動魄的消息,便點頭答應,充分體現了舍利的誘惑力。 那時祝玉妍只說,蘇夜出于某種原因,愿意向他提出要求,交換舍利。至于原因是什么,留等蘇夜自己開口。趙德言在中原待了一段時間,知道她四處搜羅秘籍的舉動,應當尚未生疑。他再聰明,也只能想到她想用舍利交換歸魂十八爪。 與此同時,他也提出了一個要求,那就是蘇夜單身赴會,不能攜帶幫手。他也只帶幾名隨從,以減輕她的戒心。 蘇夜本身就沒有幫手可言,于是很痛快地點了頭。但這個條件與她之前料想的,趙德言在措不及防時見到她,相差實在太遠,也讓她的愧疚心無影無蹤。 她聽婠婠講完全過程,才問道:“他有沒有說在哪里見面?” 婠婠微笑道:“自然是我們的地盤,這樣才能保證你們不胡思亂想。說到底,你只是個外人,師尊身為圣門魁首,絕無可能勾結你暗算他。而師尊對石之軒的恨意多年不消,也必須盡量保證你的安全,到石之軒身亡為止。你放心好啦,那就是長安城中一家酒樓,當夜樓中不接待客人,只供你們會面?!?/br> 蘇夜問道:“如果我們翻臉動手,那又怎么樣?” 婠婠打了個愛莫能助的手勢,嫣然道:“你們最多把酒樓拆掉吧?反正不關我的事。不過,趙德言為人深沉,沒有人能保證他怎么做,你還是小心些的好?!?/br> 蘇夜收起笑容,正色道:“令師把我送進這個陷阱,又讓我無法拒絕,當真令人佩服?!?/br> 直到這時,婠婠才露出一個真正頑皮的微笑,柔聲道:“想占圣門的便宜,可沒那么容易。以你的輕功身法,即便陷入遭人圍攻的絕境,也可以全身而退,又何必抱怨呢?就這樣吧,奴家要走了,你們當晚發生的事,也會傳到我們耳中,希望你不要讓師尊失望?!?/br> 蘇夜笑道:“彼此彼此?!?/br> 婠婠說出酒樓名稱與地址,這才翩然而去。說實話,陰癸派沒有安排一座青樓,也算是她沒想到的事情。但無論青樓酒樓,此行均是難以預料。 趙德言對舍利志在必得,卻僅限于其中蘊含元精的舍利。倘若舍利完好無損,蘇夜要他以魔相宗典籍交換,說不定他一咬牙就答應了。然而,據說他比石之軒還難以捉摸,若出于未知目的,務要置她于死地,也會非常棘手。 雖說如此,陰癸派省去她到處打聽,然后獨自前往對方老巢的力氣,已經仁至義盡。她既然答應了人家的條件,就不會在事前多想。 陰癸派安排的酒樓名為“醉月樓”,位于長安西南的利人市之內。那個區域是出名的繁華勝地,街道兩旁林立商鋪,生意極為興旺。大多數酒樓通宵達旦營業,當然也包括醉月樓。 貴客包下酒樓乃是常事,即便是陰癸派產業,也不會拒絕送上門來的買賣。只不過,這一夜的客人格外重要,所以酒樓預先撤去普通幫工,以陰癸派弟子取代他們。 蘇夜于夜幕降臨時,踏進酒樓大門。守門弟子迎上前來,將她領進酒樓大堂,然后轉身出門,站在門外,顯然無意參與這場談話。 醉月樓規模雖小,陳設卻頗為精雅,絕非胡亂挑選的地方。大堂中設有酒席,擺在同張桌子上。由于這并非真正的夜宴,沒有之后負責上菜的仆從侍女,也沒有歌姬舞姬,只有一張擺滿菜肴的大圓桌,看上去極為古怪。 趙德言比她來的早,已經在圓桌邊坐下,身邊空無一人。他帶來八名隨從,立在自己身后。他們形貌與中原人不同,看來都是突厥武士。不過他們人再多,也無法傷及蘇夜,應當只是他身為國師的排場。 魔門八大高手里面,只有安隆又矮又胖,其他人包括祝玉妍在內,都是身量高挑,頎長挺秀。趙德言與他們體態相仿,瞬間令安隆淪為唯一一名胖子。 他身形高瘦,面色略嫌蒼白,因為內功深湛,皮膚晶瑩如玉,有著從肌rou向外透出的瑩潤光澤,長相還算好看,只是雙眼瞇成一條縫,眼神冷酷無情,叫人望而生畏。由外表來看,他僅是個中年人,毫無衰老之態。但是,憑外表斷定這種高手的年紀,往往只能得到錯誤答案。 蘇夜繞過屏風,正面那張大圓桌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人。 趙德言冷淡地打量著他,絕無站起身迎接的意思,并隨意伸出一只右手,指向對面的座位,道:“小姐請坐?!?/br> 他的聲音亦很悅耳,柔和而低沉,似乎沒什么特征,卻一聽難忘。她所在意的是,如今寇仲已經成為“少帥”,并以此名建立老土的“少帥軍”。她因為當過人家的義女,只能被叫作“小姐”,不得不說是稱呼上的損失。 大堂四處設有點著紅燭的銀燭臺,將堂內妝點的燈火通明。但地方寬敞,卻僅有九人在內,本身就是一件咄咄怪事。寂靜安寧的環境中,竟飄蕩著一股無形殺氣。 蘇夜在醉月樓外時,已開始凝神感應樓中的人,并未發現可疑人物。算上服侍的陰癸弟子,趙德言乃是其中武功最高者,確實沒帶同等級的幫手。 她一邊依言落座,一邊微笑道:“久聞大名,若非言帥遠道而來,只怕還沒有機會見面?!?/br> 趙德言很給面子地還以笑容,淡淡道:“圣帝舍利在小姐手上?” 蘇夜一愣,笑道:“言帥說話真是開門見山?!?/br> 趙德言失笑道:“不然小姐是來和趙某吃晚飯的嗎?” 第二百一十二章 他這樣說,無疑對滿桌酒菜不感興趣, 把它當作布景。忽然之間, 蘇夜覺得自己變成了影視劇角色, 就是那些叫完一桌好飯菜卻從來不吃,等著在劇情中打翻它的人。 她不再糾結于客套話, 很平和地道:“是的,在我手上。從此以后,你們大可不必再打寇仲與徐子陵的主意, 因為你們要的東西已經不在原處。想要就來搶, 或者提出我無法拒絕的條件?!?/br> 趙德言笑道:“什么是你無法拒絕的條件?” 蘇夜道:“這很難說, 你可以一個個嘗試,等我給出答案?!?/br> 趙德言不再和她說笑, 收起笑容, 冷然道:“那天長安地下傳出異動, 我就知道寶庫有變。但人人都知道, 如果不諳道心種魔大法的訣竅,即使拿到圣舍利, 也無法吸收舍利元精。圣舍利對外人有害無益, 只會讓貪心之輩死得其所??上? 尤鳥倦曾提到你, 說你抄下了圣極宗典籍, 也就是說,你有獲取元精的能力?!?/br> 這句話一出口,蘇夜立即感到一股繃緊的壓力, 比她進入大堂時更甚。 趙德言如此坦白,無非承認他做好了最壞準備,就是她吸完元精,遺下一個空空如也的舍利。既然如此,他還爽快地同意見面,必定有著其他打算。雖說他們兩人尚無直接沖突,也沒有產生直接沖突的條件,可魔門宗師做事,向來伏線千里,有時不必獲得立竿見影的效果,只需有利于未來,便已足夠。 她正要說話,卻聽趙德言繼續道:“小姐可否拿出舍利,讓我一觀?” 這個時候,蘇夜再次體會到在書房交談的方便。她掃一眼這張巨大木桌,無可奈何地起身,走到趙德言身邊,將舍利從袖中取出,道:“看吧?!?/br> 趙德言果然法眼如炬,一看之下,立即露出冷峻神情,緩緩道:“原來元精已成你囊中之物,陰癸派使者傳來的口信中,并未提到這一點?!?/br> 蘇夜笑道:“我沒想過騙你,算你來的不湊巧吧。你既然接觸過尤鳥倦,自然知道舍利的性質與厲害。只要外人用內力接觸它,即便是最微小的內力流動,也能引起它劇烈反彈。到那一刻,我若非全力容納龐大元精,就得當場身亡了?!?/br> 趙德言道:“你在如此之短的時間里,就通曉了道心種魔的本質?” 蘇夜搖頭道:“我從未練過其他武功,最多以其為參考,所以是只憑自己本事獲取元精。誒,為什么你看上去有心事,難道還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趙德言身高出眾,坐在椅子上時,只比她矮了一點點。他微微抬眼,便可直視她的眼睛。此時,他眸中現出一點奇異的光芒,淡淡道:“小姐知道的事情還不夠多嗎?我要說的是,敝上已經許諾,將圣舍利作為武尊九十大壽的獻禮,獻給他老人家?!?/br> 趙德言去東突厥找工作,而畢玄本身就是東突厥至高無上的人物。兩人若無交集,才叫見鬼。事實趙德言初入突厥時,就與畢玄交上了手,逼畢玄拿出壓箱底的“炎陽奇功”才擊敗他。事后他得到畢玄青眼,地位也是一路飛漲。但他對畢玄如此尊重,居然稱呼其為“老人家”,乃是蘇夜沒預料到的。 她吃驚地問道:“他已經九十歲了?” 趙德言不由一頓,沒好氣地道:“你以為呢?” 在蘇夜潛意識里,八九十歲的高手雖然不罕見,但外貌必須像魯妙子、寧道奇或者晁公錯那樣,讓人一看就知道他們是老人。她記憶中的畢玄,是個容貌體態均無可挑剔的、神祇般的存在,很難與老人扯上關系。直至趙德言說完,她才反應過來,明白畢玄理應就是這個年紀。 趙德言把他搬出來,無非是向她施加精神壓力,看她會不會忌憚武尊的威名,產生呼吸停頓、脈搏加快等反應。 然而,蘇夜問完之后,竟然向他莞爾一笑,毫不在意地道:“之前我曾碰上他的弟子,的確不同凡響。他們返回突厥時,替我帶回了一句口信,請畢玄來中原觀看長生訣,不知他接到這個口信沒有,對這提議有沒有興趣?” 趙德言啞然,半晌方道:“你是說拓跋玉、淳于薇那批人?我和他們未能碰頭,自然也不知道武尊的回答?!?/br> 畢玄為何知道《長生訣》現世,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態度。他對它興趣濃厚,完全源于在武道方面的探索,不因外界因素而改變。蘇夜料想他弟子被強硬拒絕后,他不會就此放棄,早晚要挑個時間進入中原。這時機對她相當重要,因為她需要時間全部消化元精。 元精不同于天地靈氣,是他人煉出的真元,比靈氣更難融合。這就是為什么她不趁著石之軒人在長安,立即著手籌備計劃的原因。但趙德言都不知道,她也只能保持不知道的狀態。 雙方交談期間,趙德言已經和祝玉妍般,看夠了邪帝舍利。他沉思片刻,忽然道:“元精不復存在,舍利也失去價值,那么小姐來見趙德言,究竟有何用意?” 蘇夜長袖一拂,收回舍利,坐到離他數步遠的座椅上,問道:“舍利對你還有沒有價值?” 趙德言終于冷笑出聲,淡淡道:“如果一件空蕩蕩的舍利還有價值,我又何必跟尤鳥倦過不去?當然,它本身就是圣極宗至寶,若一代代傳下去,對后代弟子有極大好處?!?/br> 蘇夜微笑道:“可我看你只關心眼下,不像是會一心為后代弟子計的人?!?/br> 趙德言不置可否,答道:“這還要看小姐提出何種條件。倘若趙某請你吃頓晚飯,你就交出圣舍利,那我當然不會拒絕。武尊雖然對它有興趣,但如小姐所言,只要你還活著,你們兩位早晚有一天會見面,又何必急在一時?” 桌上飯菜仍在飄散香氣,卻已漸漸涼了。蘇夜有點惋惜地看了看它們,笑問道:“什么叫做‘只要我還活著’?” 趙德言眼睛平時睜的只剩一條細縫,這時更像完全閉上了一般。他面無表情,以柔和的聲音道:“如今小姐是中原舉足輕重的人物,就連慈航靜齋的師妃暄,也不愿惹惱你,從而束手縛腳,都不敢請出寧老道對付兩名晚輩?!?/br> 蘇夜道:“就算她請他出手,也不見得能夠奈何他們?!?/br> 從那條幾近閉合的縫隙中,她看到趙德言雙眼精光四射,絕非外表那種心不在焉的模樣。趙德言不知想起了什么,無聲一笑,又補充道:“因此,我聽過你的不少情報,有些來自圣門,有些來自李閥。我當然知道你的癖好,你似乎對那份榜單很感興趣,務要按照榜單順序,一一擊敗榜上高手?!?/br> 蘇夜笑道:“這并不準確,其實只要擊敗就好了,不需要按照順序?!?/br> 趙德言搖頭,淡然道:“不管怎樣,我很清楚小姐的來意。所謂圣帝舍利,不過是個幌子,小姐似已答應祝尊者,無論勝敗如何,你都會手下留情,所以趙某依約而至。如今你人已到了,為何還在喋喋不休,何不直接出手?趙某說什么做什么,能夠改變小姐的主意嗎?” 趙德言練成絕技后,武功仍比祝玉妍稍遜半籌,只要是一對一的正面決戰,必定輸在她手上。她不奇怪他同意見面,卻很奇怪他語氣中的信心來自何處。 隨著趙德言說話,那八名突厥武士已無聲退后,退往靠近屏風的方向,將大堂中空地留給他們兩人。蘇夜又向他們掃視一眼,仍未看出任何人有資格插手他們的交手。至此,她心中已有成算,知道他確實早有布置,同樣借著祝玉妍之力,讓她在毫無援手的情況下見他。 這件事究竟是趙德言主導,還是另有主使者,并非她必須去思考的問題。趙德言看準她的需求,故意給她這個機會,那她自然要抓緊機會,搶在他后手出現前,完成此行目標。 醉月樓結構開闊敞亮,每夜都燃滿燈燭,讓樓上樓下一片雪亮。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架從上空吊下,外形有些類似于吊燈的巨大燭臺,使客人晚上飲酒時,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不知有意無意,這架燭臺與木桌并不在同一條垂直線上,只以燭臺左側的紅燭照映桌面。但這些燭火已經足夠,照的碗碟陰影全無,愈發體現出菜肴的色香味俱全。 蘇夜嘆了口氣,輕聲道:“也許很多人希望看到這一戰?!?/br> 趙德言莫測高深地笑道:“可惜他們看不到?!?/br> 剎那間,蘇夜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即祝玉妍袖手不顧,任憑他們打生打死,或許不是她的本意,而是趙德言的要求。否則她本人不來,婠婠或陰癸派長老多半也要過來瞧瞧。趙德言此舉,可以解釋為不想在同道面前丟臉,也可以解釋為不方便讓陰后在場。 祝玉妍在魔門地位至高無上,能令她不方便的人與物都不多,答案幾乎呼之欲出。 他這句話,更是一句語帶雙關的調侃,因為他吐出最后一個字時,搭在桌上的右手陡然發力。木桌被巨力一激,滑出一道詭異弧線,先驟然飛向半空,再垂直下落,向蘇夜撲面蓋臉地壓下,恰恰遮住上空燭火。 木桌并不沉重,加上碗碟飯菜,不過數百斤重量。但它壓下之時,桌身附著趙德言的蓋世魔功,帶上了千鈞力道。每只瓷盤都變成能夠致人死命的暗器,且收攏在桌面大小的空間中,令對手難以擊破。 燭臺不住搖擺,燭光陡然減弱,大堂也為之一暗。 蘇夜料到他說動手就動手,而且出手就是絕技,絕對不會手下留情。實際上,現在已經沒有敢對她手下留情的人。還好她有所準備,發覺桌面產生輕微顫動,立刻拔刀起身,握刀在手,向正上方平平揮出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