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
蘇夜尚未來得及細看印卷,僅僅依樣畫葫蘆抄寫了一遍。她見識過不少神功,足以克服它們的吸引力,專心致志于修煉先天功。不死印法再怎么神奇,也很難突破她的心理防線。 它對她的最大意義,是確認了魔門領袖自創武學的地位,也讓她對紫氣天羅充滿了期待。 按照原有的發展軌跡,席應等人正在等候宋缺,卻等來了岳山。江湖上無人知道岳山已經去世,所以祝玉妍也好,安隆也好,都認為這個岳山是真貨。邊不負瞧不起岳山,席應更是如此,遂悍然應戰,結果判斷失誤,死在徐子陵手上。邊不負見勢不妙,飛也似地溜走了。 蘇夜了解石青璇的心愿,當然不會阻止徐子陵殺他,只是在他死前,她必須先毆打他,直到他掉落秘籍為止。這件事辦完,她就撒手不管,隨便徐子陵如何搗鬼。 石青璇秀眉微蹙,不甚贊同地道:“你曾答應東溟公主殺死邊不負。倘若邊不負死去,東溟派應會給你不少好處。既然如此,你找安隆同行,豈不是多了一重保障嗎?侯公子確認安隆和尤鳥倦都在成都,像這樣的機會,恐怕不太常見?!?/br> 蘇夜微笑道:“我并未完全拒絕與他們合作。陰癸派和他們兩人都勢成水火,不怕他們出爾反爾。把話說明白點兒,石之軒只是其中一個原因。席應身為滅情道之主,若非碰上生死攸關的大事,絕不會交出師門典籍。我要的就是他俯首帖耳,用武功換取一條小命,有外人在旁,場面說不定會很尷尬,也更增他的抵觸?!?/br> 她頓了一頓,又道:“至于邊不負,此人長年沉溺酒色,武功沒有應有的那么高。他號稱祝玉妍的師弟,其實連安隆都能殺他。東溟公主恨他,婠大小姐也對他極為厭惡。我希望能賣兩家人情,所以能殺他就殺,不能的話,再等等也無妨?!?/br> 徐子陵露出無奈的笑容,嘆道:“你之所以有恃無恐,無非是看準了祝玉妍與石之軒今生不可能聯手。即便魔門覆滅在即,他們兩人間的深仇也無法化解?!?/br> 蘇夜道:“是,只要安隆還是石之軒的朋友,祝玉妍就不會接納他。不過……石之軒這人心思不可捉摸,居然創出專門對付安隆的破蓮八著,并傳授給侯希白,令安隆大為憤怒。曹應龍想要脫離他的控制,安隆肯定更這么想。另外,安隆生性自私自利,除了自己,誰也不在乎。他的為人就像祝玉妍所說,只是個滿身銅臭的jian商。只要對付我沒有多少好處,他就不會自尋死路?!?/br> 石青璇也嘆了口氣,幽幽道:“好吧,反正我們加在一起,也不是你的對手,自然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子陵在你得手后,再找機會殺席應。那時他驚魂乍定,說不定會放松警惕,更容易成功?!?/br> 徐子陵向來尊重蘇夜的決定,發現石青璇并無異議,點點頭道:“好,我有機會再見一見希白。他跟蹤安隆已久,對成都亦很熟悉。有他幫忙,事半功倍?!?/br> 第二百零三章 婠婠大駕光臨成都時,蘇夜人還沒到, 也未弄出任何動靜, 所以她至今不知蘇夜就在本地, 蘇夜卻知道她。 《不死印卷》時時牽動著楊虛彥、侯希白的注意力,也是婠婠志在必得的寶物。她身為祝玉妍唯一弟子, 自然清楚祝玉妍不及石之軒的事實,這才想要奪取邪王一生之武學精華,精心研讀, 找出擊敗他的方法。在這件事上, 她的急切絕不輸給前兩人。 不為人知的是, 石之軒對徒弟抱有偌大期望,一如祝玉妍對婠婠。他將印卷留給女兒保管, 既是因為無法決定哪個徒弟有資格繼承它, 也是因為魔門中人冷酷無情的性格, 一切由實力決定, 很少講究情義恩愛。 侯希白有雙龍為助,得以險勝楊虛彥, 并得到石之軒承認, 成為印卷唯一傳人??上麨槿伺c邪王南轅北轍, 過了很多年, 也未能練成印卷上的武功, 實在是一件憾事。 楊虛彥性格倒是合適,卻在中途背叛師門,另投大明尊教。他平生最敬重畏懼的人就是石之軒, 同時又想脫離石之軒的魔掌,對師父感情極為復雜,最后成功離開,也失去了邪王的庇護。 這兩人出身不同,習練的武功不同,心性更有云泥之別。但無論哪一個,都有明顯缺憾,難以承擔石之軒的期待。 侯希白曾親口承認,石之軒盼望他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擔起一統圣門的重任。如果他心狠手辣,邪惡冷酷,未嘗不能練成不死印法,順利超過婠婠。但他壓根不是這樣的人,只能望印卷而興嘆。更有甚者,外人只要稍微了解這位多情公子,和他打打交道,就知道石之軒著實是想太多了。 楊虛彥在血統方面占有優勢,卻心術不正,做事不擇手段,且終日以刺客身份露面,如同暗夜中的影子,毫無一方首領氣象。自他聲名鵲起以來,到殞命玄武門,始終未能自立門戶,只能依附別的勢力,成為他人手中的一枚棋子。 石之軒兩徒均難成氣候,很難和婠婠抗衡,別說心計城府,連武功也有不如。他后來親自出面,在祝玉妍死后,以君臨天下的姿態現身,其實也是別無選擇。 公平地說,在魔門年輕弟子里,婠婠和白清兒都有統合六派的潛力,奈何時不我待,同樣沒有一個成功,只能再等一代。蘇夜并不想涉入魔門內斗,卻也考慮過這個問題。假使有一天,她必須從中選擇一人,那她估計會傾向于婠婠。 解暉應下蘇夜的請求,聯絡蜀中勢力,追查陰癸派門人下落。侯希白也通過安隆,密切注意城中異動。沒過幾天,川幫就傳來消息,說邊不負乃是城中某地的???,曾多次光顧。 毫無疑問,那個地方又是一家青樓,名為“散花樓”,而且名氣不小,極具規模,每到華燈初上時分,樓外長街就客似云來,夜夜笙歌。 邊不負一直就是這個形象,最喜愛倚紅偎翠的生活。席應則因習練紫氣天羅,需要用這種方式調和內息。據說他男女不忌,也不知是真是假。 徐子陵第一次去散花樓,便撞上邊不負本人,還險些被他發現,卻不見婠婠芳蹤。由此可見,陰癸派在成都另有落腳地點,這只是消遣之地。但婠婠不在,正中他們下懷,可以擺脫她的影響,一心對付席應。 蘇夜確認過后,直接替換了徐子陵,每天晚上都去那里踩點。事實上,就算她找安隆合作,也只能追查到散花樓。此樓受川幫照拂,向來正大光明經營,不參與江湖風波。樓中老鴇、姑娘都會給安隆面子,卻不代表他可以肆意得罪對方。 由于婠婠就在成都,席應似乎不再忌憚師妃暄,也不再用假名隱藏身份。當然,若非事先知道他的來歷,就算當面撞上,也很少有人知道他是天君席應。 蘇夜佩服之余,對他們的做法持懷疑態度,因為師妃暄可不是唯一的佛門弟子。等席應在大石寺犯下的惡行傳揚出去,就算宋缺不來,其他佛門高人也會主動趕來。如果他撞上了凈念禪宗,或者佛家四宗的四大圣僧,很可能無法全身而退。 他敢這樣高調,應該還是因為宋缺早晚會過來解決,而其他人不愿搶天刀的風頭。 席應和陰癸派井水不犯河水,但頗為親近邊不負。他們以前就經常共同行動,尋花問柳,眼下久別重逢,自然要重溫以前的經歷。兩人來到散花樓的當晚,恰好是一個雨夜。漫天飄著毛毛細雨,街上的行人、馬車卻絡繹不絕,全然不以這點小雨為意。 邊不負每次露面,都做瀟灑的文士打扮,顯見很滿意這個造型。席應氣質和他有幾分相似,白皙清瘦,身形頎長,書卷氣相當濃厚,平時感覺文質彬彬,不太像練武之人。不過,他雙眼中閃著一圈紫芒,眼神極為凌厲,自帶令人心驚膽戰的壓力,正是“紫瞳火睛”的異相。 要不是這雙奇怪的眼睛,別人很可能把他誤認為陰癸派的門人。 單論巴蜀人物,他們兩人只把解暉放在眼里,瞧不起其他豪杰。待陰癸派長老抵達成都,解暉好像也沒什么值得在意的了。但邊不負萬萬沒想到,蘇夜早就在等這一天,飛快離開洛陽,直奔席應而來。他想不到她的行動,自然也想不到她會在散花樓出現。 邊不負每次到散花樓,總是要二樓西廂四房中的一個廂房,視情況而定。今夜沒有別的貴客,所以他們兩人訂下西廂頭房。樓中人都習慣了這位貴客,一見他來,就主動派來樓里最美貌的女子,以滿足他的欲望。 蘇夜輕易辨認出邊不負的身形,邊不負卻未能察覺她的目光。兩人進房不久,蘇夜已趁著樓中仆從往來的空隙,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二樓,逐步接近頭房大門。 她對周圍氣息的感知,比過去更加敏銳,甚至不必刻意聚氣,就能聽到前后左右上下的每個聲音,以此判斷這些人的位置。只要他們露出最微小的空隙,視線出現一個死角,她就能大搖大擺地走過去,如入無人之境。 直到她站在門前,屋中的人仍未發覺事情不對。男女的說笑聲、酒壺酒杯碰撞的聲音,正從里面綿延不絕地傳出。邊不負的聲音自不用說,另外還有一個低沉悅耳的柔和男聲,應當屬于席應。他正在與其中一名姑娘說話,只是說的不如邊不負那么多。 究其本意,他并不愿在挑釁宋缺的同時,前來青樓尋歡作樂。怎奈他功法如此,若不借著男歡女愛調節,有可能后患無窮。因此,他也是不得不這么做,而非自高自大到這個地步。 他們內功爐火純青,呼吸聲比常人細微綿長的多,又被說笑聲掩蓋,讓人難以聽清。蘇夜卻不在意能否聽清,整個人繼續前傾,貼向緊閉的門扉,好像要倚在這扇門上。 她已經如此接近,即將破門而入,房中的人仍然一無所覺,證明她武功又有少許進益。同時,兩人實力和婠婠仿佛,自然拿她毫無辦法。 說笑聲仍在持續,蘇夜前傾勢頭卻止住了,身體正式碰到門板,衣角在門上擦出極其細微的響聲,幾乎聽而不聞。聲音出現時,席應終于霍然驚覺,發覺不知不覺間,門外竟然多了一個不速之客。 他剛回中原,便前去會見祝玉妍,在她面前試演紫氣天羅,并得到她的稱贊,自此信心大漲。如今這一驚,卻是心頭劇震,不下于發覺門縫處投進侵入者人影的普通女子。 寬大華麗的頭房中,驀地一片死寂。兩名花魁茫然無知,想開口詢問,卻被兩位貴客的神色嚇到,不自覺地收起媚笑,愕然盯著他們。 喧鬧聲響沉落的同時,蘇夜只覺門板一沉,從門內傳來沉重至極的壓力,要將她立時彈開。 然而,門板受到如此巨力壓迫,竟毫無異象,甚至動也沒動。只有接觸它的兩人,才知道它正不住震顫。兩股巨力一碰,將木料沖的粉碎。厚實沉重的雕花木門無聲無息垮下,露出頭房內的情景。 情景一如她所想。 身量高瘦,眼神凌厲異常的“天君”席應向后退去,拉開與她之間的距離。他神情尚屬從容,臉色卻十分凝重,在未照面時,就判斷出來人非同小可,也擺出了相應的鄭重態度。 他個頭比徐子陵還高,雖然瘦削,卻有著屹立如山的氣勢,無論是靜是動,身形都讓人覺得飄忽不定,似乎下一瞬間就會變幻位置。蘇夜一步跨進門檻,只見他身上青衣仍在舞動,乃是功力半收未收的征兆。 從外表看,他已經具備宗師之相,卻缺乏宗師萬事泰然不驚的氣度。事實上,他已做好來者不善的準備,結果看見門板碎裂,門外邁進一個清秀明麗的小美人,立刻愣了一愣,臉上浮出幾分詫異。 席應驚愕交加,邊不負卻是如遭雷亟。他本來還抱著膝上的美女,滿臉氣定神閑,此時活像見到石之軒或寧道奇,揚手將那美女推開,整個人從座椅中彈起,廣袖一拂,現出兩只銀閃閃的鐵環。 蘇夜被他逗的面露微笑,腳步不停,瞬時又邁出一步,自來熟地笑道:“為啥又是青樓?你們打發日子,就不能選擇較為正經的方式,換換口味嗎?下一次不如選在學堂吧!” 席應聽的云山霧罩,聽到最后一句,才明白她在招呼邊不負,同時聽到邊不負在身后沉聲道:“小姐來成都,有何貴干?” 蘇夜笑道:“別人問,還算事出有因。貴派和我打過好幾次交道,難道不明白我的來意?” 她之前威脅邊不負,揚言只要陰癸派敢得罪她,她就殺他報復,言猶在耳。邊不負每想到這件事,就憤懣難當,恨不得立即把她千刀萬剮。但祝玉妍師徒合力,仍未能攔下蘇夜,被她當眾殺死上官龍,最后還得讓她走人,足以見得她何等難纏。 祝玉妍尚如此,他邊不負又能如何? 所幸蘇夜一直相當忙碌,忙著處理各種雜務,包括合并瓦崗軍、少帥軍的繁重事務,尚未有機會顧及陰癸派。邊不負提防許久,見她毫無動靜,也漸漸忘了這個威脅,今夜見她突然現身,登時心中一驚,反應遠比席應激烈。 席應當然不知他吃過這種虧,也沒能把蘇夜的名字與真人聯系起來,正在猜測兩人間的關系,卻覺眼前一花。那個比他矮了兩個頭還多的身影陡然晃動,輕而易舉繞過他身畔,直逼邊不負。 第二百零四章 席應自己就是移形換位的大行家,卻無法掌握她的動向, 當場臉色微變。而且, 她似乎對他不聞不問, 直接選擇邊不負為對手,讓他不知該不該插手這件事。 就在他猶豫的一瞬間, 蘇夜如同倏出倏沒的幽靈,陡然加速,足不點地地飄到邊不負身前。不知何時, 她手中多了一柄薄薄的黑刀。邊不負瞳孔暴縮, 只見面前黑光四射, 灑出千萬點黑色寒芒,迸向方才揚起得雙環。 無論是被她略過的席應, 還是直面夜刀的邊不負, 都產生了精神上的錯覺, 感覺她的人朦朧起來, 化作一蓬細雨,與窗外飄進室內的雨絲相互呼應。刀光點點, 速度不住增加, 飛速連成一片虛實難辨的光芒。 這團光芒看似無拘無束, 實際被極為準確地掌控, 只沖邊不負而去, 并未傷到他身邊的任何東西。這與他之前的經驗大為不同,仿佛失去了電閃雷鳴的威勢,卻一樣難以應對。 也虧得邊不負早有準備, 并未驚慌失措。鐵環發出清越鳴響,幻出另外一片銀光,迎上當面灑來的細雨。倉促之間,他根本不能確認刀鋒所在,也辨認不出刀光是否存在弱點,只能以攻代守,試圖在內勁碰撞時,找到對手伏下的后招。 黑雨潑潑灑灑地濺入銀光,像是帶著毒性的水霧,瞬間吞沒了銀環光亮。錚錚輕響不絕于耳,如琴弦音符般不住跳動,起先還清楚分明,后來間隙越來越短促,終于連成一道綿長銳響。 靠近邊不負的兩名女子極其狼狽,身不由己地向外彈出,一個摔在墻角,一個摔往房門方向。兩人均未受傷,也均受到極大驚嚇,驚叫著奔向門外,與屹立不動的席應形成鮮明對比。 她們剛剛奔逃出門,這間頭房靠近內側的一半區域,已然充滿了比針尖更銳利的勁氣。刀光流動不絕,似乎被主人賦予了生命,比起細雨,更像活生生的漆黑螢火。刀勢表面細膩精巧,有點缺乏殺傷力的感覺,實際每個光點都帶著驚人力道,碰上鐵環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爆發出來,令邊不負手腕連續劇震。 即便祝玉妍在旁,也難以給他安全感,何況只有席應一人。他向來聰明,未及交手就審時度勢,深知兩人合力,仍然不會是蘇夜對手。蘇夜不作交代,繞開席應,只盯著他窮追猛打,更增加了他的壓力。 在危急關頭,榮鳳祥曾經當機立斷,拋下他逃離荒山。這一次,他還是那個被攻擊的倒霉蛋,卻不知為何,居然找到了一絲逃脫機會。機會轉瞬即逝,雙環立即合攏,凌空劃出大大小小的圓環,每次被刀鋒擊開,就飛快蕩回原處,借著鐵環擺動的勢頭,搖擺不休,以此卸去環上巨力。 他們交手十分激烈,在極短時間波及整個房間。蘇夜對付他,不必像對付寧道奇那樣全力以赴,又想盡快嚇走他,所以故意留出可趁之機,希望邊不負足夠機靈。 房中陳設紛紛碎裂,大多被勁風蕩的粉碎。部分殘骸飛向席應身畔,碰上他護身氣勁,當即朝外彈開,摔落在地,造成滿地狼藉的亂象,也令席應大皺眉頭。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再不出手已經說不過去,將在事后丟盡臉面。另一方面,蘇夜將邊不負逼向窗子時,他也忽地明白了她的身份,心驚之下,雙目紫芒閃爍不定,皮膚表面隱約浮出一層紫氣,比之平時,更加引人注目。 紫氣天羅與天魔功同出一源,行功方式卻恰好相反。天魔力場向內吸附,逼迫敵手運功掙脫,才能免去功體盡廢的可怖后果。紫氣天羅的力量則是外擴而非內吸,運功到極盛時分,身邊空間會不斷膨脹,牢牢縛住敵人,令對方無路可逃。 但行功同時,由于內息在經脈中的流向非常特異,將引發色素沉積的效果,致使皮膚帶上紫氣。 紫氣甫現,席應周身空間也在改變。氣勁細若游絲,交錯旋轉,以他發力點為中心,織出一張無形無質的氣網。這張網可以隨他心意,任意變化大小形狀。他移動時,氣網也隨他移動,如同一只帶著蛛網行走的蜘蛛。 天魔力場能夠困死敵人,紫氣天羅也有這種效果。正因如此,席應對它期望極高,希望在中原大展拳腳,洗去敗給宋缺的恥辱。 邊不負那邊瞬息萬變,被迫一退再退,連續施展出圓環形狀的勁風,護住周身要害,竟然找不到反擊空隙。他退至窗邊,心知進退不得,只得氣凝后心,向后撞去。木板碰上他后心,頓時咔咔作響,發出斷裂聲音,被他強行撞裂,步房門之后塵。 頭房外面就是掛滿彩燈的回廊,飄蕩著甜膩香氣,一到廊上,就能清楚聽見樓下大堂中傳來的歌舞聲。邊不負撞破板壁,聲響著實不小,自然驚動了另外三間房的客人。就連大堂諸人,也是滿心疑惑,抬頭上望,不知二樓發生了什么事情。 邊不負形容狼狽,大有慌不擇路之意,卻成功退出房外。 席應身形飄忽,以和他高挑身形不相稱的超卓輕功,疾掠至蘇夜身后。他雙手合抱,仿佛抱著一個大球,將天羅真氣壓縮成一個橢圓形的球體,然后猛擲向前,令真氣瞬間擴散,變回那張遮天蔽日的巨網。 他一出手,邊不負壓力瞬間減輕,得到喘息及反擊的機會。但他仍然認為,蘇夜是為了某樁他不知道的事情,務要置他于死地,心中連叫不妙,居然不再理會席應,騰掠向曲廊上的另一扇窗子,無視大堂中射來的無數目光,一躍而下,徑直掠往散花樓大門之外。 蘇夜屢次放水,就是為了逼他逃走,得到直面席應的機會,自然不會去追殺他,任他逃去。 席應在她背后送來天羅氣網,未能逃過她的感知。她從容收回夜刀,就像腦后長了眼睛,想也不想地向后劈出三刀。這三刀短促有力,雄渾激烈,猶如雨中炸響的悶雷。每一刀均直直劈向氣網的樞紐處,精準無比。即使席應本人親自動手,也不過如此。 席應神情凝重至極,陰森森地哼了一聲,探出的雙掌巧妙收回,又突然高舉,轉移氣網重心,重新接續被夜刀斬斷的游絲氣勁。 與此同時,他腳踩奇門步法,詭異絕倫地移動,在她身側的極小空間里穿插游移,竭盡平生之力,躲避夜刀驚天動地的正面劈刺。 天羅氣網仍然蒼蒼茫茫,不惜一切地向她罩來。席應不但模仿蜘蛛,將內勁吐出體外,加以控制,還比所有蜘蛛更精微奧妙。網隨人動,迅速收縮擴張,前一刻才只有車輪大小,下一刻就籠罩數丈方圓,通過體積變化,間接消解刀風。 他武功勝過邊不負一籌,雖不及祝玉妍,也是魔門中有數高手。蘇夜應付他,態度遠比應付邊不負時鄭重,時時強攻,擊斷數縷游絲勁氣,和他以招換招,力求正面突破氣網。 邊不負當空掠過大堂,消失在無邊夜色中,足以證明樓上出了麻煩。散花樓之中,已經很久沒有人膽敢當眾撒野。但蘇夜未曾自報家門,也沒與席應交談,旁人只能聽到西廂屢次傳來風雷聲響,卻不知究竟是誰動手,甚至不敢上樓查看。 席應目睹邊不負逃離現場,也犯了和他一樣的錯誤,以為他才是蘇夜的目標,直至發覺蘇夜理都沒理邊不負,只向他發動驚濤怒浪般的攻勢,才意識到自己想錯了。 他無暇去想她為何跟他過不去,將全副心神放在對氣網的控制中,身體不斷橫移縱躍,雙掌就像兩只穿花蝴蝶,以令人目不暇接的姿態,拼命變幻飛動。游絲氣勁漫天飛舞,在高速移動的同時,依舊保持著蛛網形態,展現他驚人的實力。 不得不說,席應確有看輕岳山的本錢。然而,他接續氣網的速度,遠遠不及氣勁被夜刀斬斷。不管他怎樣變化,都難以逃出蘇夜的靈明感官。氣網形狀一變,就會被她當場找出網子中心,重重刺上一刀,但若不變,又會被她以刀風沖擊,無法維持。 刀尖所向之處,氣勁當場斷裂消散,發出水泡破裂似的聲音。這種聲音此起彼伏,層出不窮,令人懷疑房中正在發生的事情。 倘若邊不負在場,與他合力圍攻她,說不定兩人都有逃跑的機會??v然逃不了多遠,也可爭取一定時間,讓陰癸長老發覺不對,前來相助??上н叢回摫Co,不及確認就逃之夭夭,導致席應欲逃而不得,反被鎖死在這間桌歪椅斜的廂房中,堅持一場明知無法取勝的決戰。 氣勁鳴響逐漸尖銳起來,不再是水泡破碎式的輕響。席應眼中紫芒愈來愈盛,兩只瞳孔均包裹在紫色光芒內,一如天魔功運行到極致的祝玉妍師徒。他皮膚上的紫氣也比之前更為濃厚,口中發出厲嘯,仍有著壓制敵手的懾人魅力。 “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