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
曲傲一生之中,除了與畢玄的一役,從未敗的這么慘,這么快。他只是格外唯我獨尊,并非不知好歹,不顧弟子盟友都在身后,當即開口道:“我敗了?!?/br> 他右臂鮮血仍在狂涌,染透衣袖,開始滴向地面。這種傷勢很難治愈,卻比當場戰死好的多。 蘇夜笑道:“可你還沒死?!?/br> 辟守玄下意識看向曲傲,卻聽他緩緩道:“我這就帶領弟子門人,離開中原,有生之年絕不回來?!?/br> 蘇夜本想追問一句“令郎呢”,又覺任少名撤出江南,只會白白便宜林士宏,不如等雙龍下手誅殺他,便道:“很好,既然你這樣痛快,我也不為難你,你們可以走了?!?/br> 此時,所有鐵勒武士及陰癸門人均從樓中涌出。曲傲并不理會辟守玄等人,大踏步走出門外,立刻有人為他牽來馬匹。他帶人飛身上馬,只聽馬蹄篤篤,逐漸消失在深濃的夜色中。 蘇夜比誰都清楚,曲傲表面還維持著高傲姿態,受到的打擊卻大的難以言喻。敗給西域武尊是一回事,敗給不知名的蘿莉又是另外一回事??峙滤裆袷?,都無法從“我敗給了蘿莉”的陰影中掙脫出來。 單看他一句話不問她,一句話不向辟守玄交待,像身后有鬼追著似的離去,就知道他羞怒到了極點。 陰癸門人男女各半,容貌都頗為出色。他們靜靜站在辟守玄身后,神情各異,均在等候他與霞長老的指示。不過,即便他們一起上前圍攻,也難以阻攔蘇夜離去,所以辟守玄根本不做如此愚蠢的打算。 他自始而終,也沒有開口挽留曲傲,這時方皺眉道:“小姐真要與圣門為敵?” 瓦崗軍乃一支獨立勢力,并未滲進魔門內jian。祝玉妍與他們商討天下大勢時,每每將瓦崗軍劃為勁敵之一。因此,辟守玄與其說問她,不如說想要聽她親口確認。 蘇夜聽著馬隊遠去,嘆道:“事實上,我真的不愿與你們為敵。貴派勢力盤根錯節,深深植入各方勢力背后,實在非常難惹。但我想……既然同樣意在中原江山,早晚會發生沖突,所以我要不要,似乎不是重點?!?/br> 不問可知,辟守玄表面若無其事,心中肯定在思索圍殺她的可能。蘇夜自恃,唯有祝玉妍親自駕臨,才可能對她造成威脅,但她并不怕她。 她沉吟片刻,又道:“辟兄,我若一心殺你,你不死也得重傷。我已對你們手下留情,希望你們不要讓我失望。以前我曾想過與魔門合作的可能,但我發現,我不滿你們不擇手段的作風,以及貴派中做事不地道的人實在太多,合作起來恐怕很不愉快?!?/br> 辟守玄淡淡道:“我不能說你錯了。以及,不要讓你失望,指的又是什么?” 蘇夜忽地笑了笑,道:“實不相瞞,如今我要回揚州,勞駕不要再派人跟蹤我,試圖掌握我的行蹤。下一次我見到你們的人,給他們的唯有一個死字?!?/br> 辟守玄與霞長老互視一眼,均從對方目光中,看出了請祝玉妍示下的打算。他將銅簫插回腰間,客客氣氣地道:“你究竟是翟讓的義女,還是他的后臺?” 蘇夜笑道:“隨你怎么說都可以。曲傲扶持任少名,你扶持林士宏……我雖然忘了那家伙的名字,但很確定‘魔帥’趙德言在培植另外一位仁兄。就連沒有后臺的普通幫派,也紛紛投靠高門大閥,以便在亂世中保全自己。那么,我為何不可選擇瓦崗軍?” 霞長老之前從未開口,這時忽以低沉蒼老的聲音道:“小姐是否與寧道奇有關?” 蘇夜一愣,旋即搖頭道:“毫無關系。我們武功均源于道家,講究清靜無為,道法自然,遵循天地至理,不可有人工斧鑿的痕跡。除此之外,我和他連見也沒有見過?!?/br> 霞長老冷冷道:“多謝?!?/br> 蘇夜瞥了一眼醉香樓高懸的牌匾,以及牌匾兩側的琉璃燈籠,淡然道:“今夜與各位相識,非常愉快。但我同樣有事在身,不能久留,只好就此告別?!?/br> 辟守玄道:“小姐請便?!?/br> 他注目她嬌小玲瓏的背影,心中涌出無數打算,卻沒一個能夠落到實處。他看著她,就像看著祝玉妍,打心底產生深深的無力感,只好任她揚長而去。 直到蘇夜徹底消失,他才輕嘆一聲,對霞長老道:“咱們走吧,讓人立刻飛書向陰后復命?!?/br> 第一百七十三章 自魏晉南北朝以來,士族與寒門間的界限一日比一日分明, 形成一套嚴格的社會制度。前者地位高, 后者地位低, 幾乎從不跨越門閥界限通婚。寒門子弟想要擠入朝廷真正的政治中心,也是難上加難。 制度本來無可厚非, 因為身居高位者,必定想方設法維護家族利益,阻止底層庶民一躍而上, 取自己而代之。但在有識之士眼中, 士族并沒那么高貴, 并非從開天辟地起,生來就是高門大戶, 所以相當不服氣這種人為規定的差距。 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 每當改朝換代之時, 擁立新帝的功臣武將趁勢而起, 形成新的門閥。與此同時,前朝權貴大多漸漸敗落, 最終只留下一段歷史, 供后人感懷, 才有“昔日王謝堂前燕”的詩句。 當今四大門閥名聲如雷貫耳, 分別為宋、李、宇文、獨孤。其中, 獨孤閥為楊廣之母,獨孤皇后的家族,與隋室關系最為緊密。李閥家主李淵則和楊廣是姨表兄弟, 只因楊廣性好猜忌,才逐漸疏遠。剩下兩大閥只向隋帝稱臣,并無血緣方面的聯系。 然而,關系最近的獨孤閥反倒是四大閥中實力最弱的一支。他們占據洛陽,橫行一時,后來與王世充爭奪洛陽失敗,不得不退入幕后,轉而支持其他勢力。 獨孤閥的閥主名為獨孤峰,閥中第一高手卻不是他,而是他的母親尤楚紅。至于第二高手,也沒他的份兒,乃是他的女兒,尤楚紅的孫女獨孤鳳。 由于他們向來與楊廣親近,多次將閥中高手送往他身邊,作為他的貼身侍衛,所以在宇文化及的叛亂中損失慘重。 此時楊廣尚在,還是天下人普遍承認的皇帝老子,獨孤閥也毫無明哲保身的意思,屢屢做出大膽行動。獨孤峰派兒子獨孤策勾搭云玉真,正是非常重要的一步棋。 東南沿海之地,共有三大水上幫派。水龍幫與宋閥合作日久,已無可能轉投其他人。海沙幫幫主韓蓋天投靠宇文閥,曾助宇文化及追捕雙龍,至今不知道自己選錯了靠山。因此,獨孤閥看上云玉真領導的巨鯤幫,可算是別無選擇。 巨鯤幫不但做水運類的暴利生意,還販賣情報,勾結獨孤閥后,更是風生水起。大多數人均認為云玉真手段非凡,不靠后臺就能形成三足鼎立之勢,實在是大錯特錯。 由于瓦崗軍士氣高漲,緩慢而堅實地逼近洛陽,與隋軍日夜對峙,楊廣日日提心吊膽,最后拋下十六院夫人,將西京洛陽和東都長安交給兩個年幼的孫兒,自己移駕揚州,在宇文化及等人的保護下住進行宮。兩名親王年紀尚小,無力掌管朝政,大權其實已落入王世充等人手中。 如果蘇夜有心見他,完全可以潛入揚州行宮,近距離觀察他的言談舉止??上?,一個人但凡有些眼光,就能看出隋室大勢已去。她對他實無半點興趣,也不認為面見御駕,能夠影響哪怕一點點中原局勢。 她按原定計劃折返揚州,發覺時間卡的正好,隨即轉到揚州城外渡口,尋找巨鯤幫的船。只要她向船主出示信物,他們就會將她一路帶到海上,與云玉真相見。 兩人初次認識過后,她費了不少力氣,向云玉真曉以利害,點明獨孤閥的劣勢。事實上,獨孤閥輸給王世充,本身就證明他們并無問鼎天下的能力。只不過此事尚未發生,云玉真仍動心于四大門閥的威名,看不出來而已。 相談期間,她不但必須展露比獨孤策高明十倍以上的武功,還不得不以瓦崗軍為誘餌,才使云玉真改變主意。但云玉真狡詐多變,三心二意,除非她正面挫去獨孤閥的銳氣,展露不懼四大閥之一的底氣,否則巨鯤幫不見得會專心為她辦事。 好在對方終究實力有限。就連尤楚紅本人,亦在六十歲時棄劍用杖,自創絕學“披風杖法”,不幸走火入魔,留下了氣喘的后遺癥。尤楚紅、獨孤鳳祖孫聯袂而至,她也不怕,何況是遠遠不如她們的獨孤策。 巨鯤幫船只行至江流入???,直行海上,駛向云玉真座船所在。云玉真常年盤踞附近海域,和其他兩大幫派互爭地盤,如今又開罪了獨孤閥,心中正忐忑不安。她聽說蘇夜到了東海,連忙命人升起船帆,迎上前來,并在兩船之間架起跳板。 她外號叫作“紅粉幫主”,容貌之美可想而知,如今人在海上,身穿白色長披風,綠色武士服,襯著身后的碧海白云,更顯出綽約風姿,美的讓人喘不過氣。她身后,還跟著一位面帶刀疤的丑陋大漢,正是巨鯤幫的副幫主卜天志。 蘇夜路上不想啰嗦,一直戴著那張面具,直到見了云玉真,隨她走入巨船船艙時,方才抬起手,將面具摘下。 別人覺得她是五短身材的老頭,她亦很給面子地打扮成這副模樣,整日穿著黑色衣袍,活像在大白天穿夜行衣的蠢貨。即使如此,她一摘面具,人人眼前都是一亮,立馬忽略了她的衣裝。 云玉真見狀微微一愣,苦笑道:“二小姐,你真是越長越美了?!?/br> 蘇夜笑道:“不是越長越美,而是越長越大?!?/br> 翟讓的親生女兒被稱為翟大小姐。她既然做了人家義女,當然就是二小姐。云玉真一笑,令婢女云芝斟上香茶,方舒了口氣,道:“我接到獨孤閥的傳書,說策哥……獨孤策,和他的叔父獨孤霸已到長江北岸,即將乘船東來,依照約定好的那樣,于三天后的本月十五日,與我們在海上相見?!?/br> 盡管蘇夜的名字知者寥寥,尚未在江湖上傳開,但獨孤閥并未小看她。本來交由獨孤策一人處理的事,又添上了一位長輩,可見他們擔心他會吃虧。 各門閥中,無不是同姓之人,親戚關系錯綜復雜。蘇夜一時沒想起獨孤霸是誰,將他與獨孤盛弄混了,奇道:“他不是被派到揚州保護楊廣么?居然為這事出手?” 云玉真露出難以啟齒的神色,看了看卜天志,方道:“不是他,是獨孤峰的另一個兄弟。他以貪花好色出名,仗著獨孤閥為后臺,糟蹋過不少女子?!?/br> 蘇夜這才明白,頓時恍然大悟,笑道:“原來是他。他和獨孤策同來,一定給你不少壓力?!?/br> 因為卜天志等人在場,她說的非常含蓄,其中意思卻不言自明。云玉真容貌美麗,武藝高強,正是獨孤霸喜愛的獵物。萬一她作出錯誤選擇,致使自己落入獨孤霸手中,恐怕不會像與獨孤策交往時那么輕松。 不過,說是交往,實際大可商榷。就蘇夜所見,云玉真和獨孤策之間,只有互相利用的關系,不存在半點真情。獨孤策高門出身,看不起江湖幫派,云玉真也只把他當做合作橋梁。自始而終,她都從未真正忠于獨孤閥,一直左右逢源,試圖尋找更合適的靠山。 云玉真一聽,神情頓轉尷尬,幽幽道:“是,你應該可以明白玉真的難處?!?/br> 蘇夜笑道:“我若不明白,今天就不會在這里了。我已說過,你不必擔心獨孤閥。獨孤策找叔父同行,無非是想以武力迫使他人屈服,那么我對他粗魯點兒,也是理所應當。哎呀,至少他們還算聰明,沒有馬上向巨鯤幫動粗。對了,我叫你留心照管那兩個小子,有沒有他們的消息?” 她一提寇仲與徐子陵,云玉真美麗的臉上,立刻情不自禁泛起笑容。她道:“當然有。他們打算正式闖蕩江湖,于是先從販私鹽入手,想發一筆小財。誰知他們盜走鹽包的那只船,恰好屬于海沙幫。好像韓蓋天本就在尋找他們,一見目標送上門,當即著人捉拿,幸虧他們人夠機靈,一路逃向東邊,無意招惹了東溟派,被人家趕下船,這才遇上我們巨鯤幫?!?/br> 一言以蔽之,雙龍的經歷與蘇夜記憶中差別不大。他們好像生來就會惹禍,無論走到哪里,都能碰上江湖中的重要人物,莫名其妙攪進江湖事務,不知不覺中,成了人人得之后快的香餑餑。 他們武功來自無數場追殺和戰斗,成長的比所有人都快,除了《長生訣》的功勞,也確實是天賦奇才。 云玉真現身相見,依照蘇夜吩咐,傳授他們獨門輕功“鳥渡術”,以及其他必要的江湖手段。她雖不理解她的用意,卻教的很用心,最后發現他們只用半個月時間,就把鳥渡術學的七七八八,震驚之余,也明白了他們身上存在的潛力。 然而,兩人曾經惹上人在揚州附近的杜伏威。杜伏威想要楊公寶庫,又看中了他們的資質,決定把他們帶走,竟然親身追來。云玉真不敢正面得罪他,十分為難,結果兩名正主露出一臉壯烈表情,毫不猶豫地逃了,也不知此時身在何方。 蘇夜那時鼓勵他們,最好不要屈居人下,因為能當老大的人,通常特別難搞,極有可能出了力還不討好??苤俾犑锹牭碾p目放光,但到實踐時,可能仍然逃脫不了出身的拘束,很容易艷羨那些天之驕子。 無論如何,他們似乎已經走上正軌,正式踏入江湖。倘若他們想逃離杜伏威的勢力范圍,要么往南走,要么渡江北上。她既然準備返回河南,或者有朝一日,會和他們道左相逢。 云玉真說完雙龍之事后,居然表現出少見的關心,問道:“這陣子,我一直沒查到他們的行蹤,是否已經被杜伏威帶走了?” 蘇夜搖搖頭,笑道:“他們精的像鬼一樣,即使落進杜伏威手里,也不至于有性命之憂。先把他們的事放到一邊,專心應對即將到來的獨孤叔侄吧!” 第一百七十四章 獨孤閥的人果然遵守約定,在十五日上午抵達東海。當日天氣晴好, 陽光明媚至極。蘇夜走上甲板后, 距離尚遠, 就看到掛著獨孤閥旗幟的三只海船,揚帆全速駛來。 獨孤策、獨孤霸叔侄乘坐一只百人護衛的大船, 又帶兩只小船隨行,除此之外,并無其他幫手。獨孤閥上下都知道他們來見云玉真, 所以有恃無恐。倘若兩人在海上出事, 獨孤峰必然怒火沖天, 全力剿滅巨鯤幫。 這是人人都明白的道理,所以他們根本不信云玉真敢下手暗算。 獨孤策二十五六歲年紀, 容貌英俊, 氣度沉凝, 身形算不得高挑, 卻結實矯健,臉上帶著酒色之徒常有的蒼白, 多少有點美中不足。單看外表, 他不愧為獨孤閥寄予厚望的年輕一代。 獨孤霸則在三十歲以上, 長的高大雄偉, 肩膀極寬, 腰身又特別細,是那種讓人一見難忘的體型。他容貌遠遠沒有侄兒討人喜歡,長著一張標準的壞人臉, 整張臉又瘦又長,鼻帶鷹鉤,雙唇奇薄,給人以陰狠無情的感覺。雖然外表對不起觀眾,又欠缺宗師氣度,但他是獨孤峰唯一的親弟弟,在獨孤閥地位非比尋常。 除了尤楚紅、獨孤峰、獨孤鳳祖孫三人,閥中高手要數他和獨孤盛。獨孤盛做事更為老練,所以有資格擔任楊廣的貼身護衛。獨孤霸平時負責江湖事務,凡是不擇手段、心狠手辣之事,多半交給他去辦。 縱在數十人簇擁下,這兩人仍然形象鮮明,足以被人一眼認出。獨孤策神色冰冷高傲,完全不見昔日的柔情蜜意,顯見云玉真主動甩掉他,使他大失顏面。獨孤霸表現的更露骨,雙目不斷掃視云玉真,以及她身后的侍女,根本不屑掩飾自己的yin邪之意。 蘇夜雜在這群人里,比任何人都特別。即便自負如獨孤霸,看向她時,眼中也帶上了不少疑惑,似乎不明白像她這種人,怎么會在這里出現。 雙方進入船艙,在船上的議事廳坐下。云玉真與蘇夜并排而坐,面露微笑,先向她看了一眼,又向獨孤霸叔侄介紹道:“我身邊這一位,就是蘇夜蘇小姐,獨孤兄想見的人?!?/br> 兩人關系破裂之后,連“策哥”都變成了“獨孤兄”,公子也不稱一聲。獨孤策傲慢不輸獨孤霸,一聽就心里有氣。但是,怒氣立即被驚愕壓下,使他露出驚訝表情,不顧身份地指向蘇夜,問道:“她?” 那時云玉真語焉不詳,為了隱藏蘇夜身份,刻意使用含糊不清的語句,把她描畫為自己新勾搭上的姘頭,同時盡可能推卸責任。獨孤策折返洛陽,向父親上報此事,想查清蘇夜背景。但他們查了半天,也沒查出有用的情報,只好放到一邊。 云玉真點明實情,別說獨孤策,獨孤霸也大為意外。他見蘇夜與云玉真坐在一起,一副此地主人的模樣,本來就非常奇怪,等揭破真相,意外之余,又有了“原來如此”的感覺。 議事廳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同一個地方。蘇夜似笑非笑,目光掃過他們兩人,最后定格在獨孤霸臉上,悠閑地道:“兩位遠道而來,是想用江湖規矩解決這件事。巨鯤幫占領東南沿海三分之一地盤,又擅長收集情報,本是你們眼中不可放手的肥rou?!?/br> 獨孤霸驚疑不定,又覺得受到愚弄,冷哼道:“巨鯤幫喜歡培養美貌少女,以美色惑人,自然比較容易打聽消息?!?/br> 蘇夜不置可否,微笑道:“是么?” 云玉真身后有侍女服侍,還有負責保護她的親信幫眾。她身后卻空無一人,滿臉有恃無恐,在殺機四伏的廳中極為特異。 事前云玉真曾問,她孤身一人,不帶隨從,會不會不夠氣派。她思考過后,答道:“如果在獨孤策眼中,隨從真的那么重要,那么就找幾條彪形大漢冒充好了?!?/br> 因此,眼下她身邊一個人都沒有,反倒更凸顯出她地位的獨特,令人另眼相看。 獨孤策打量著她,忽然沉聲道:“姑娘是在替誰說話?” 蘇夜笑道:“我不替人說話,我就是我。我知道兩位想問什么,不妨告訴你們。我確實另有身份,身份如何,我卻不高興說了。獨孤閥名揚天下,雄踞洛陽,總不會查不到我是誰?!?/br> 獨孤霸冷冷一笑,接口道:“小丫頭好大的口氣,果然不知天高地厚。若你說出實情,我說不定還會看在你年幼無知的份上,只把你帶回洛陽,不會當場殺你?!?/br> 他們至此仍認為蘇夜背后存在后臺,說話仍有保留,威脅意味卻一覽無遺。但不知為什么,獨孤霸語出威脅時,心中突然生出不安的感覺。 區區巨鯤幫,尚不至于驚動尤楚紅與獨孤峰。但獨孤霸隱有后悔之意,覺得應該讓獨孤鳳同行。他說不出原因,只覺底氣忽然開始流失。蘇夜眼光一掃向他,他就有被人看透的危險感覺,好像自己肌rou骨骼,毛發皮膚沒一樣能逃過她的眼睛。 他先驚后怒,毫不猶豫地對視回去,卻發現那種眼光已經不見了。蘇夜眼睛睜的很大,目光極為明凈,任誰看了,都會覺得她天真無邪。 獨孤策怒氣更熾,冷冷道:“玉真,你就是受她蠱惑,與我獨孤閥決裂嗎?那你一定知道她背后的人,如果你說出來,我可以不計較你對我的無禮?!?/br> 云玉真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柔聲道:“我們說的都是實話,獨孤兄不信,我也沒有辦法。她確實不代表任何人,倒是別人有可能代表她?!?/br> 到了這種時候,她亦一不做二不休,不知從哪里生出的勇氣,續道:“獨孤兄帶來令叔父,無非是想以武力一決高下,決定我巨鯤幫未來的朋友。因此,你們何必多說廢話,非得問個一清二楚?” 獨孤霸厲聲道:“你簡直異想天開,就憑你這賤人先結盟又背約,視獨孤閥如無物,我就不能容許你們繼續橫行東海。你最好馬上向諸天神佛焚香祈禱,因為倘若你們輸了,這艘船上的男人一個也活不了,女人么,哼哼,難免飽受凌辱,后悔終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