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十二連環塢財力雄厚,必要時,可以揮金如土,用錢買下所有能買下的東西。 它的京城分舵占地頗廣,橫跨落花巷、藏貓巷、西三大街等數條街道。幫眾花費短到不能再短的時間,將分舵主樓整修完畢,再緩慢向外修建。 由于分舵身處天子腳下,又不像金風細雨樓、六分半堂那樣,在朝中大人那里過了明路,程靈素與程英行事從來極為謹慎。說是整修,其實并未大張旗鼓,搬山動土,就只修正了房屋園林的不足之處,安排幫中人手,設下種種機關,盡可能完善分舵抵御外敵的能力。 她們抵達京城后,仍有屬于十二連環塢的勢力,源源不斷地從江南那邊趕來。 這批人對五湖龍王死心塌地,將背叛可能降到最小,其中便有朱雀陰兵和白虎堂眾。蘇夜留了一部分給任盈盈,將剩下的人悉數帶了過來。他們地位相當高,意義也非常重大,地位便相當于金風細雨樓的“無發無天”。 除南方豪杰之外,這兩年來,她還通過與京師行商貿易的機會,盡可能招兵買馬,希望有人看她財大氣粗的份上,頂著京中兩虎相斗的壓力,自愿投入十二連環塢。 她的想法看似渺茫,其實亦有可行之處,因為開封府中臥虎藏龍,并非所有人都得在兩大勢力中選一個。更有些人目光較為長遠,把十二連環塢當成潛力股,心想一朝潛龍出淵,沒準自己運氣好,可以隨龍升天。 蘇夜趁著寒冬夜色深沉,悄無聲息地走進了分舵。 只要她想易容,就能做到惟妙惟肖。她身穿黑袍,披著黑色斗篷,連斗笠也用黑布遮住,伸出袖口的雙手修長、枯瘦、皮膚干燥,猶如根根枯枝,正是老人家的特征。她平常像雷損那樣,將手籠在袖子里,免得激動時露出馬腳。 迄今為止,尚未有人看出她的破綻,也沒有人打掉那頂斗笠。就算某位高手做到了這件事,也只會看到斗笠下白發梳理整齊,還有一張平凡蒼老的臉。 程靈素等人聚在一起,等待她大搖大擺現身。她剛進門,便收到數道無奈的目光。程靈素手中正擺弄著一個藥臼,見她來了,拿藥杵輕輕搗了一下,才說:“你不過來這么一趟,又要花心思易容,不如悄悄潛進來,橫豎沒人能發覺你的行蹤?!?/br> 程英笑道:“如今你住在金風細雨樓,天黑了才回去,不怕蘇公子問你去了哪兒?若他讓人跟著你,發覺你突然失去蹤跡,豈不多心?” 陸無雙也笑道:“我可受夠了你這身打扮,你到底什么時候告訴愁紅他們?” 蘇夜聲音嘶啞老邁,偏又中氣十足,“放心吧,我那師兄號稱從不懷疑兄弟,既然接納了我,就不會派探子打探我。哪怕我再可疑十倍,他也不管不問。但京城中多的是金風細雨樓眼線,我仍有可能被人看見,所以必須小心行事?!?/br> 她們已聽過無數次她的聲音,仍情不自禁露出微笑,很想打趣幾句,聽她提及蘇夢枕,更是人人都笑了。事實上,在她過來之前,她們早已取得了對蘇夢枕和雷損的共識,也都認為蘇夢枕果真是武林奇人,難怪蘇夜對他與眾不同。 程靈素面前有藥臼,程英面前卻有玉簫。不到萬不得已,簫中利劍絕不現身。程英將它拿在手中,嘆了口氣道:“你既然如此高看蘇公子,那么為何不直接亮明身份,與他暗中訂下盟約?” 蘇夜聽她這么說,就知道她們已感受到蘇夢枕的懾人魅力,同意她的看法。她卻搖了搖頭,篤定道:“我已經仔細考慮過,有三個不可行的理由?!?/br> 三雙各有風情的明眸轉了過來,等待她繼續說下去。 蘇夜道:“第一,知人知面難知心。若只看外表,雷損何嘗不雄才大略,有著聯盟潛力?師兄對我很好,什么都答應我,似乎有意將我培養成他的得力助手。但一到危急關頭,誰能保證他不會翻臉無情,變的和雷損一樣陰狠?” 陸無雙忽然笑道:“你答應了沒有?倘若有朝一日,你當上了金風細雨樓的副樓主,那才好玩呢?!?/br> 程英道:“無雙,你別打岔?!?/br> 蘇夜苦笑道:“怎么可能答應。我若答應,那就得參與金風細雨樓內務,說不定還會手握大權。到了那一天,我再說我就是五湖龍王,豈非難以交待?我已經有了個難以應付的盟友,不想再沒事找事?!?/br> 程靈素道:“下一個理由呢?” 蘇夜早已理清頭緒,因而不緊不慢地答道:“我是想尋求聯盟,不是投靠師兄。一個人只有先證明了實力,才有說話的底氣。否則,十二連環塢要靠金風細雨樓在京中立穩,那以后也別想抬起頭來。我身為一幫之主,那就要對幫中上下負責,不得不先把私情拋開?!?/br> 這話措辭委婉,意思卻很明白。她可以向蘇夢枕挑明實情,卻很難取得平等地位。畢竟誰都不知道,五湖龍王能否在京師翻起風浪。十二連環塢要做什么,難免要承受對方人情。 當然,她同樣可以賣萌撒嬌,以師門情誼打動蘇夢枕,為自己多弄點好處。但她那么做了,自己就得先瞧不起自己。 她想起蘇夢枕對她的信任,白樓、紅樓、玉塔任她來去,先嘆了口氣,又道:“至于第三個理由……你們都知道,我上次進入洞天福地,花了五年時間,仍未能成功突破。不想到了京城,丹田中的先天真氣卻開始自行流動,有凝結出兌卦的可能?!?/br> 推演先天八卦,所需時間長短不一,卻都逆天而行,困難到了極點。蘇夜被它折騰的苦不堪言,也只能咬著牙走到最后。她們深知先天功的神奇與困難,均為她高興,但這同時表示,她需要更多時間。 在此期間,她能不力戰就不力戰,能不冒險就不冒險,恨不得立即躲到洞天福地中,過三個月再回來。 程英下意識摩挲著玉簫,一時摸不清她的想法。程靈素向來暢所欲言,聲音卻也帶上了些許猶疑,“我們平安抵達,后頭的大批輜重卻還在路上。你想怎么做?現在搶先對迷天盟下手?那可太倉促了?!?/br> 蘇夜緩緩道:“這就是我要說的下一件事情?!?/br> 此時,她終于不再輕松,反而憂心忡忡,語氣也變的深謀遠慮,充滿了深沉意味。她低聲念出一個名字,“翻手為云覆手雨,神槍血劍小侯爺。如果要我選唯一一個我害怕的人,那我一定選他?!?/br> 當今神通侯方應看,出身大俠方歌吟門下,為方歌吟義子。方歌吟已成江湖上的一個傳說,因功受封侯位,卻無意功名利祿,便讓方應看繼承了這個位置。 此人年輕俊秀,溫文爾雅,武功深不可測,兼具貴氣、英氣、正氣,手持武林至寶“血河神劍”。他長的好,武功好,做人亦八面玲瓏,誰都不得罪,誰都不討好,卻沒有誰敢輕視于他。 蘇夜心高氣傲之處,實在不下于蘇夢枕。但她早已承認方應看的能力,還承認當年的十二連環塢能搭上他,算是高攀,而非低就。 她們能在京中順利置產,也有這位小侯爺出的力。按理說,她應該對他心存感激,可她根本做不到。在她見過的人里,方應看最能令她生出忌憚之情。她一想起他,心里就沉甸甸的,臉色也瞬間凝重起來。 “解決迷天盟”,正是方應看對五湖龍王提出的要求。 他的原話自然十分客氣,態度堪稱彬彬有禮。他說,不建議她與六分半堂硬碰,也不建議她得罪金風細雨樓,倒可以打打迷天盟的主意。他還說,如果五湖龍王失敗了,那么必然難以與那兩位爭競。這將說明,十二連環塢也許不太適應北方生活,不如三思而后行。 迷天盟亦是京城勢力之一,歷史比六分半堂更久。盟中共有七位首領,被稱為“圣主”,以七圣主關七為首,當年叱咤風云,威不可擋,嚴密控制京城中的江湖人物。雷震雷、雷損等人創立六分半堂時,不得不在迷天盟身旁艱難掙扎,險些無法生存下去。 雷損娶了關七的meimei關昭弟為妻,才逐漸扭轉了形勢。后來,關七身上突生異變,導致他精神失常,瘋瘋癲癲,親手殺死多名親信手下,被敵人趁虛而入。 迷天盟自此一蹶不振,再也不是六分半堂的對手。等蘇夢枕接手金風細雨樓,飛速崛起后,他們愈發難以容身,便轉為暗中活動的秘密幫派,談不上什么影響力。 俗話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迷天盟雖然沒落,手中仍有一些地盤和力量。方應看要蘇夜對付他們,取而代之,看起來似乎是頗為明智的選擇。 程靈素見她神情凝重,反而微微一笑,問道:“方小侯爺又怎么啦,難道你突然發現了他的秘密?” 蘇夜道:“不,我最近一直在想,關七只是瘋了,并沒有死,也沒失去武功……方應看想對付迷天盟,早就可以自行出手,何必等到現在,讓我來做這項工作?他一定另有打算,但我看不出他的打算?!?/br> 程英終于再度開口,秀眉微蹙,溫聲道:“想要對付一個幫派,只有軟硬兩種手段。我一向希望和和氣氣解決,但真要動武,那也沒辦法。蘇jiejie,你突然提到關七,難道是在擔心要和關七交手?” 蘇夜笑道:“我不擔心和任何人交手,要是這么想,那就必輸無疑。不過你說的沒錯,我的確心里沒底。尤其我內功如今要進不進,要退不退,時機稍縱即逝,并不適合和人拼命。因此,只要有可能,我就進一次洞天福地,將兌卦推演完畢再回來?!?/br> 她又苦笑了一下,方道:“這一次,我可不會弄什么門派幫會了?!?/br> 第四十三章 她們面對她的決定時,態度從容自若,甚至有說有笑,并未因為她之前剛消失了三個月,很快又要消失而不滿。不客氣地說,蘇夜若非經常不在,也未必需要她們幫忙。 而且,十二連環塢是一個幫派,一個整體。每一名成員都該發揮作用,而非寄希望于寥寥無幾的高手。五湖龍王威震長江兩岸,人人聞風喪膽。但如果十二連環塢只依靠五湖龍王,那離解散的日子也不遠了。蘇夜暫時離開,能夠提供相應機會,查看幫派根基不穩時的反應能力。 程英還微笑道:“你盡管放心,你離開后,萬一我們被人家暗算,情況太糟糕,那必定和你一樣,二話不說奔向金風細雨樓,投靠你師兄?!?/br> 程靈素道:“何況我們不見得不如別人?!?/br> 陸無雙道:“我們已經研究過好幾次,話題都說爛了,分析過所有潛在敵手,應當不至于措手不及。倒是你,你有沒有著急要做的事?” 她們來京路上,已與六分半堂的人交過手。由于六分半堂精英均在汴梁,幾乎沒能討得任何便宜,看不出實力差距。蘇夜只好估摸雙方重要人物,認為雷媚與程英在伯仲之間,比不上任盈盈和葉愁紅??v使進行一對一的挑戰,程英也未必會吃虧。 那句話雖是玩笑,也有幾分真誠。即便事情壞到極點,京中還有蘇夢枕,還有金風細雨樓,絕不可能一垮到底。 蘇夜輕嘆道:“當然有,你們不都知道嗎,就是那件小事?!?/br> 她回到天泉山上,恰見夜空繁星無數,閃著清冷的銀光,四樓華燈高懸,映著周圍純白雪海,盡現肅殺氣派,又美的像一幅色彩鮮明的畫。樓中子弟見到她時,幾乎都會點點頭,或者問聲好。 蘇夜心中再清楚不過,自己擁有這種身份,又擁有蘇夢枕的看重,只要行事得當,地位只會水漲船高。她還說到做到,答應做醫堂供奉,就不肯白領工資,開始專心致志為人診病。 御醫樹大夫醫術固然高強,卻在宮中做事,每次應召而來,只治蘇夢枕一個人。蘇夜醫術不在他之下,又毫無架子,誰找來都肯接待,手到病除不說,除的時候還附贈滿臉笑容。 須知江湖中人在刀口上討生活,最害怕的是受傷戰死,最期盼的是神醫靈藥。因此,胡青牛、平一指等人脾氣古怪,也沒多少人真敢得罪他們,以免身受重傷,能治的大夫卻早被自己砍死了。 蘇夜人美,武功高,醫術精湛,態度溫和開朗,自然成了他們心中極為稱職的醫者人選。這些人見到她,就像士兵見到南丁格爾,自然樂意給她面子,并非只因蘇夢枕的態度。 她回完第二十聲招呼,終于走進了四樓中央的玉峰塔,準備到第七層去見蘇夢枕。 塔底清泉中,還有半截殘存的古塔,牽扯到一個虛無縹緲的傳說。蘇夜偶爾看看這口泉眼,這座殘塔,再聯想蘇夢枕心懷大志,總有一種仰天長嘆的沖動。 但她從未這么做過。 蘇夢枕很少離開這座玉塔,更是很少和普通幫眾同樂。他生性孤僻,早已習慣于孤零零一個人,也不覺得這種生活清冷寂寞。他身邊,除了服侍他起居,照料他用藥的人之外,也沒有首領人物那里常見的嬌俏侍女,除非她愿意把茶花當成侍女。 簡單地說,越孤高,越寂寞,越寂寞,越孤高。他人很容易折服于他的人格魅力,卻很難與他真正親近起來。也許正因為這一點,他珍視每個同甘共苦的兄弟,從來不懷疑他們。 風雨樓和主人一樣,具有相同的冷烈氣質??梢哉f,蘇夢枕就是金風細雨樓,金風細雨樓就是蘇夢枕。這句話不僅表現在行事作風上,還表現在更微妙的事實中。 蘇夜總覺得,這地方的女性比率,小于任何一座知名理工大學,可以與和尚廟一拼。她也未曾聽聞,蘇夢枕手下有什么女子高手,一切都冷峻而剛硬。 她見到蘇夢枕時,蘇夢枕正坐在他的書房里,靜靜看著窗外的無邊星空,無垠積雪,以及山下開封府的燈火繁華。 他溫和地看了她一眼,居然問道:“你吃過飯了?” “吃過了?!?/br> 蘇夢枕沒問她在哪兒吃的,也沒問她去了哪里。這句話過后,他又將目光投向遠方,專注地凝視著。 蘇夜剛從三位佳人那里回來,一頭跌進這寂寥到了極點的書房,頓時有點不習慣。她拉開椅子坐下,問道:“我本來不想這么晚來打擾你,可我想問問,你今天嗆咳了好幾次,那藥沒用嗎?” 蘇夢枕道:“有用,我已七天沒有咳過,然后藥效過去,便又舊病復發?!?/br> 他說話之時,下意識用手按了一下胸口,又道:“就算你不問,我也得主動問你。你若還有這種藥,我全要了?!?/br> “……” 蘇夜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愣愣坐在那里,一臉不敢置信之色。蘇夢枕卻誤會了她的意思,皺眉道:“莫非藥材很難得,難以配置?那你把藥方交給樹大夫,他……” 蘇夜適時開口道:“好歹你沒把它當成潤肺止咳丸?!?/br> 蘇夢枕冷冷道:“我已試過世上所有潤肺止咳的藥方,沒一種有用?!?/br> 蘇夜苦笑道:“只可惜,我沒有藥方,不能告訴你我從哪里弄到的。如果你想要更多,那我只能更遺憾地告訴你,我身上也就這么一瓶,你可以等我再想想辦法?!?/br> 她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瓶子,拋給了蘇夢枕。蘇夢枕接在手中,沒有露出任何失望神色,也沒開口推辭,只默默把那瓶子放在了書桌上。 “如果樹大夫真能配出相同的藥丸,”蘇夜恬不知恥地說,“我要求一份藥方?!?/br> 蘇夢枕笑了笑,點頭道:“好?!?/br> 她回到白樓之后,不幸又撞上了三十二位下班的會計,只好敷衍著招呼過去。直到回到自己房間,她心中依然殘存著些許失望,同時又有些微震驚。 她之前交給蘇夢枕服下的那粒藥丸,自然并非凡品,而是從洞天福地中買來的丹藥,可以療傷回氣,也可瞬間治愈常見病癥。然而,它竟只堅持了七天時間,就在病魔的攻擊下敗退。 那里當然也有比它高級的丹藥,例如道家傳說中的“七返靈砂”,有起死回生,重塑筋骨之效。但她輪回點全都花在了總管身上,根本不夠兌換七返靈砂。 這并非她小氣,而是她必須優先保證程靈素她們的安全。她們武功能夠突飛猛進,并非只因勤學苦練之功,也因為被她喂了不少增強內功的藥。 此時她想起蘇夢枕咳嗽時的模樣,難免有幾分黯然。好在他不像馬上要死,日后慢慢轉圜也是一樣。 她先確認房外空無一人,便從荷包中摸出一點香片,加在房里的炭爐中。剎那間,一股似梅花非梅花的清香彌漫開來,愈來愈淡,很快便失去了所有香味,變成無色無味的霧氣。 蘇夜滿意地看了看它,隨手拿起一本書,倚在床上看了起來。香味一散,人便聞不到香氣,但其他動物可以。她趁夜焚香,正是打算召回之前放出去的東西。 過了大約一個時辰,突然有兩三只甲蟲從窗外飛了進來,像認出她似的,直奔床頭,落在她身邊。這些甲蟲體型不小,長著翅膀,能夠抵御嚴寒天氣,周身泛著金屬光澤,又像雨后積水上飄零的油花。但如今它們的顏色變了,變成石膏水泥般的灰白色,失去了引人注目的彩光。 這代表,它們已經找到了目標。 蘇夜很了解蘇夢枕,知道他對叛徒絕不容情,哪怕沒有機會,也要親履險地,親手殺了他們。她欣賞他的做法,因為她本人也會這么做。只不過,蘇夢枕殺性較烈,從不給對方茍延殘喘的機會。她卻按部就班,遵循著“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的原則。 如今時候到了,她便要親手展開報復。一個人若出賣了十二連環塢,那逃到朱勔手下沒用,逃到蔡京手下沒用,哪怕逃進大內禁宮,她也敢孤身進去,想辦法殺了他。 她對程靈素等人說的“小事”,便是這件小事。她希望在進入洞天福地前,就將這人找出來,因而夜夜焚香,期盼甲蟲盡早折回。 它們回來的比她預料中更早,令她讀著書時,臉上也不由泛出笑容。 第二天上午,她又離開了金風細雨樓,獨自下山。很多人都知道她有這習慣,并對她報以相當大的同情和理解。他們認為,她從未見過中原花花世界,一定很喜歡開封府,也難怪經常進城。聽說她還滿城亂轉,不知在看些什么,估計是在大開眼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