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毛茂齊馬上掛了電話,再打就打不通了。 段宇成干瞪眼。 他想起昨天去商場,毛茂齊和劉杉也一起,他們中午吃了冷面,毛茂齊好像有點鬧肚子。后來他問如果大賽發揮失常,比差了怎么辦。段宇成想起羅娜的話,就告訴他這是全國性質的比賽,王主任和校領導都會去看,最好別丟臉。 因為毛茂齊一直這種天然呆的屬性,段宇成根本沒看出他害怕了。 “cao!”段宇成被逼得罵了個臟字。 他第一反應是給羅娜打電話,把事情通知她,可羅娜的電話一直占線。他不停撥不停撥,羅娜手機一直在通話中。 最后都快登機了,電話終于打通,段宇成著急,張口就說:“你電話怎么回事,一直都打不通!” 沒想到羅娜那邊火氣更大。 “打不通就是有事,你還一個勁撥什么!” 說完就掛斷了。 段宇成被吼得不知所措。 領隊那邊也在催他:“你聯系上沒有,這運動員怎么這么沒有組織紀律性,到底比不比了,不比我就通知替補了?!?/br> “別別別?!倍斡畛蛇B忙道歉,“對不起,他家里有點急事。要不你們先走,我去接他,我們晚一班飛機去?!?/br> “這個時候了哪能改簽?” “我們自己買機票,最晚明天肯定到,您通融一下,真的是遇到急事了?!?/br> 家里果樹熟了算屁的急事,段宇成在心里把毛茂齊扇了二百個耳光。 領隊見他這么保證,沒好氣地哼了一聲,算是應允。 段宇成說:“那……我們的身份證……” 領隊把一疊身份證塞給他。 “自己找!” 段宇成忍氣吞聲。 他終于如愿拿到了自己的身份證,但冰咖啡已經化了,心情也完全不同了。 第四十章 王叔病情突然惡化。 消息還是保姆打電話來告訴羅娜的,她焦急地說:“怎么辦, 我找不到吳澤人?!?/br> 傍晚的時候, 吳澤也沒有出現在集合地點, 本來約定一起前往機場,但他沒來。 她以為他自己先去了。 停車場里信號不太好, 保姆的聲音斷斷續續的。 “你能聯系到吳澤嗎?我下午的時候跟他說了老爺子情況不太好, 他過來把人送到醫院然后就沒影了?!?/br> 羅娜試著給吳澤撥了幾個電話, 能打通,但沒人接。她告訴保姆自己也聯系不上他。保姆問:“你能來一趟嗎?” “這……”羅娜看了眼時間, 去的話, 飛機是無論如何也趕不上的。 她的猶豫讓保姆更急了。 “行!你們一個個都不來, 合著老爺子是我親人吧!你們不管我也不管了!出事了你們就等著后悔吧!” 一個“后悔”把羅娜說得手心全是汗。 “你們在哪家醫院?” 她的車在地下車庫停了不到兩分鐘,再次開走。 前往醫院的路上,羅娜不停撥打吳澤的手機, 但吳澤一直不接,同時段宇成的電話又一直往里進。焦躁讓羅娜的壞脾氣又上來了, 最后她接通段宇成的電話, 內容也沒聽,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罵, 然后摔了電話。 天黑了。 路上燈影交疊。 最后一次見王叔時, 他有意無意拉她手的那一下,此時好像成了某種征兆。 吳澤還是不接電話,羅娜在等紅燈的時候急得哭了出來。 “王八蛋……” 趕到醫院時,王叔還在急救室。他在下午三點多的時候陷入昏迷, 現在靠呼吸機維持。醫生以為羅娜是家屬,跟她說了基本情況,什么血糖高,電解質不平衡,血壓不穩定,出血處水腫很厲害。羅娜根本聽不懂。 “能治好嗎?”她只關心這個。 “這不好說,還要看后續手術情況?!贬t生解釋完就走了。 又過了兩個多小時,晚上十點左右的時候,醫院下達了病危通知書。 羅娜拿著通知書,努力辨認上面的字。通知書上寫著“尊敬的患者家屬,患者王懷浩因——就診,臨床診斷為——,院方積極救治,目前病情仍然趨于惡化,隨時可能出現——,危及生命,特此通知您,請您予以理解并積極配合治療?!?/br> 所有“——”都是醫生手寫部分,字跡就像攪在一起的麻繩,看得人頭暈眼花。 醫生給羅娜一支筆。 “請在患方處簽個字?!?/br> 羅娜茫然,“什么?” “請簽字?!?/br> “這些地方寫的是什么?” “就是我剛跟你說的那些?;颊呒覍?,請您冷靜一點,先把這個簽了?!?/br> 羅娜回頭,把筆遞給保姆,保姆像躲瘟神一樣往后退了幾步,說:“你簽,我才不簽!” 羅娜看著這張天書一樣的通知書,對醫生說:“我也不是他的家屬,家屬還在來的路上,能不能等他到了再簽?!?/br> 醫生點點頭,他對于這種心態已經習慣了,很多家屬不愿意在病危通知書上簽字,好像不簽就能阻止死神降臨一樣。 醫生暫時離去,羅娜靠著墻邊蹲下。 旁邊就是一排橫椅,可羅娜不想坐,那些椅子一定被很多病人坐過,讓羅娜感到一種隱形的可怕。 羅娜從小就不喜歡醫院,或者說對醫院很陌生。她爸媽也是運動員出身,身體素質非常好,自己從小到大也沒得過大病,去醫院的次數寥寥可數。她受不了醫院的氛圍。病人緩慢的移動速度,家屬苦森森的表情,甚至擁擠的掛號隊伍,都讓她感到壓抑。 蹲了一會,她起身,往走廊盡頭走。 “你去哪?”保姆在后面問。 “去買水?!绷_娜隨便編了個理由,她只是想走動一下。 羅娜走到安全通道口,再次撥打吳澤電話,還是沒人接。不是關機,只是不接而已。手機沒剩多少電了,羅娜心想干脆把這點電都打完算了,便不停撥電話。 然后某一刻,微弱的鈴聲忽然傳入耳朵。 吳澤的手機鈴聲是一首老英文歌,鐵匠樂隊的《dream on》,從他有手機以來就沒變過。那旋律羅娜太熟悉了,只聽前奏就能把整個曲子串成線。 羅娜推開安全通道的大門,聲控燈亮起。羅娜沒有看到人,但手機鈴聲還在響,主唱用嘶啞的聲線唱歌。 everytime that i look in the mirror. (每一次我看著鏡子) all these lines on my face getting' clearer. (臉上的皺紋日益明顯) the past is gone. (昔日已遠) it went by like dusk to dawn. (像黑夜變成黎明一樣消逝) 羅娜順著這歌聲往下走,很快聞到nongnong的煙味。轉個彎,看到一道暗沉的黑色背影,獨自坐在臺階上抽煙。 i know what nobody knows. (我明白沒有人會知道) where it es where it goes. (它來自何方,去向何處) i know it's everybody's sin. (它是每人皆有的罪) u got to lose to know how to win. (你無法知道如何贏過它) “吳澤?”羅娜加快腳步,走到他面前,“你怎么在這?你干什么呢,你知不知道我們找了你多長時間?” 手機因為長時間無人接聽,終于斷掉了,世界重新陷入安寧。 地上堆了滿地的煙頭。 吳澤就像個活化石一樣,不緊不慢抽煙。 羅娜拿出病危通知書。 “你看這個,醫院下了這個?!?/br> 吳澤眼神微移,落在那張薄薄的紙上,他隨意掃了一眼后,從羅娜手里抽來筆,在通知書上簽上名字。 “拿給他們吧?!?/br> 他的聲音異常沙啞。 羅娜愣愣看著手里的紙。 “你這就簽了?” “不然呢?” 羅娜往樓上走,上了兩階臺階停下了,把通知書塞給吳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