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秋梔剛回來不了解情況, 拿起桌上的會議小本追上了阿雪,與她咬耳朵,“這什么情況?” 阿雪已經見怪不怪,“明天除夕后天大年初一,沒人想工作,但工作來了也不能拒絕,公平起見,每年都是抓鬮決定帶團日期?!?/br> 秋梔點了點頭,心里并沒有什么感覺。 這種舉家團圓的日子,似乎跟她一點關系也沒有了。 幾分鐘后,老板拿著一個筆筒走進會議室,往桌子中間一放,直奔主題,“每天都有活,大過節的我指定到誰頭上都不人道,所以老規矩,運氣說了算?!?/br> 大家左右看看,認命的站起來從筆筒里各自抽出一根簽來。 秋梔拿著簽坐回位置,看見竹簽下面的數字1,暗自感嘆自己真不是一個抽簽的料。 周圍抽到后面幾天的同事松了一口氣,阿雪看著手上的數字2,啐了聲,“這手真臭啊?!?/br> 聲音不大,可秋梔坐在她身邊卻聽得真切。 “你哪天?”阿雪問她。 秋梔將竹簽放在她眼前,“明天?!?/br> “得,難兄難弟?!卑⒀⒅窈炄釉谧郎?,雙手抱胸道,“家人過年我接團,還真是愛崗敬業從新年第一天開始?!?/br> 秋梔多問了一嘴,“你有什么要緊事嗎?” “沒什么,團圓飯而已?!?/br> 抽簽結果已經出來,老板把對應的團隊信息發到了每個人的手上,秋梔拿著自己手上這份,是三天兩夜的夕陽團,基本上都是國外的老太太老大爺。 比起年輕人,老人相對來說要輕松一些。 畢竟身體素質在那放著,安排太多行程老年人也吃不消。 秋梔看了眼阿雪的,發現也是夕陽團,只不過那是兩天一夜,行程劃分來看,跟自己這邊的大致相同。 她想到之前手受傷阿雪給她準了假并且還沒有扣工資,平時手上有油水多的團也在盡量的讓給她,可以說自己這段時間以為受了她不少的照拂。 “阿雪姐,不如你的團我幫你帶吧?!鼻飾d開口,將自己這份團隊信息遞過去,“我看了眼,咱們行程差不多,住的酒店也是同一個,我帶兩個能應付?!?/br> “大過年的,你不休息的?”阿雪難以置信的看她。 “不用,我本來就一個人,閑著也是閑著?!鼻飾d淡笑道。 阿雪猶豫片刻,最后接受了這份好意,“團你幫我帶,小費也歸你,過年之后我請你吃飯?!?/br> 秋梔連忙擺手,“不用這么客氣,我只是順手……” “讓你拿著你就拿著,別瞎客套?!?/br> 阿雪沒給她拒絕的機會,起身就走。 秋梔哭笑不得,了解她的性格,也沒追上去再推脫。 開完會后,秋梔跟明天接機的司機交接好,最后核對了一下兩份團隊信息,無誤后下了班。 陳新北的父母今天回國,落地的時間是下午,算起來現在時間應該差不多。 秋梔傷好后,陳新北不放心她再住宿,把學校附近公寓的鑰匙給了她,正好那里離旅行社也更近。 房產證上面的名字已經改過來,秋梔少了心理負擔,不愿再在這些小事上跟他發生口角,便住了過去。 回公寓就兩站路的地鐵,秋梔看見時間還早,選擇了步行。 臨近年關,今年成江還沒有落下初雪。 大城市一到過年就像是變成了一座空城,平時來在這里務工的外地人早就背起行囊回了家鄉,走在街上,許多店鋪已經關門,行人也不多,年味很淡。 秋梔裹緊了圍巾,不緊不慢的走著,正想著要不要給陳新北打個電話,那頭似乎有感應一樣,先打了過來。 “下班了嗎?” 陳新北那邊還能聽見機場廣播里的航班信息提示音。 “在回家的路上,你呢,接到阿姨他們了嗎?”秋梔問。 “航班晚點半小時,還要等等?!?/br> 陳新北頓了幾秒,“真的不來老宅里過年嗎?” 秋梔數不清這是陳新北第幾次問她這個問題。 他怕她落單,一直想帶她一起回去。 秋梔避重就輕的回答,“不了,我明后天手上都有團,阿姨他們一年才回來一次,你好好陪陪他們?!?/br> 陳新北斟酌了兩下,試著說:“那我一會兒送他們回家后去找你?!?/br> 哪有一接到父母就撒手不管的。 秋梔絞著衣角,語氣未變,“不用,等過了這幾天再見面也不遲?!?/br> 聽到陳新北那頭還想說什么,秋梔搶先打斷,“我要進地鐵口了,信號差先不說了,你好好在家過年,不用擔心我?!?/br> “……好?!?/br> 秋梔掛斷電話,停下腳步盯著已經黑下來的手機屏幕失神。 這種孤獨感在回到家后面對空蕩蕩的屋子變得愈發強烈。 到處都是陳新北的氣息,但只有她一個人。 秋梔把自己扔在床上,長嘆了一口氣。 一個人過節的感覺,似乎遠比她想象中的要難受得多。 但她沒得選。 這種感覺并沒有持續多久。 秋梔從早上出門一直忙碌到了晚上,把旅行團的人安全的送回酒店,交待好明早的出發時間,工作總算告了一個段落。 她揉著發酸的脖子往酒店門口走去,不到五步就被旅行團里的一個老太太給叫住。 她說她的老伴身體有些不適,心臟疼得厲害,需要去醫院。 秋梔帶團以來還是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她不敢怠慢直接去酒店臺前讓他們幫忙叫了救護車。 她跟著老太太去了兩人的房間,喂他吃了一顆身上的常備藥之后情況似乎穩定沒有往更糟糕的方向發展,秋梔松了一口氣。 救護車來得很快,兩邊語言不通,秋梔顧及到老太太的情緒選擇一同前往。 經過醫生的初步診斷,應該長途奔波太過疲憊導致心絞痛,建議留院觀察,做一些基本的檢查再進行下一步的治療。 老太太一聽要留院觀察就不肯了,說自己在美國有熟悉的醫生,嚷嚷著馬上要回國。 醫生不管這些糾紛,老太太的怨氣全部發泄到了秋梔的頭上。 秋梔好說歹說總算讓老太太的情緒穩定下來,借去洗手間的功夫給老板打了個電話,簡單說明情況之后,那邊說以客人的意愿為準,旅行社不要過多插手。 秋梔給機場打了電話,最早的一班飛機也要到明天早上七點。 老太太卻一秒也等不了,鬧著現在就坐飛機回美國。 秋梔跟她好言好語的解釋,“我問過醫生,你的丈夫目前情況不宜進行長途飛行,不如等狀況穩定下來再回國也不遲,這個醫院是成江最好的,你大可放心?!?/br> 老太太絲毫沒有聽進去,“不,我不相信,我要回我的國家,那里有專業的醫生,請你安排我們回國?!?/br> 秋梔學語言三年,第一次感受到文化差異帶來的麻煩是如此讓人頭疼。 文化差異。 秋梔靈機一動,走到護士站問:“你們科室有外國醫生嗎?” 護士想了想,說:“有一個過來實習的交換生?!?/br> “我能見見他嗎?”秋梔目光發亮。 護士不明所以,但看見那邊棘手的情況,還是帶她去了那位醫生的辦公室。 老太太不肯讓中國醫生給她的丈夫看病,那找個外國醫生給她看不就得了。 秋梔說明自己的來意,那位實習生表示理解,跟主治大夫商量之后,走過去勸了老太太幾句。 果然不出秋梔所料,老太太看見自己國家的老鄉,對這個醫院的信任感驟增,沒一會兒就改變了想法,決定觀察幾天等穩定之后再回國。 秋梔見事情總算得到解決,交待好后面的事情,走出醫院的時候已經過將近十二點。 還有不到十分鐘就是新的一年了。 秋梔身心俱疲,走到醫院外面的一張長椅上坐下,這邊臨近市郊,有政府允許的燃放爆竹的地點。 她靠在椅背上,隱隱約約能聽到放鞭炮的聲音,抬頭看去,夜空上零星的升起盞盞孔明燈,此情此景下,她總算有了一種這是在過年的感覺。 突然間,她感到臉上有絲絲涼意,仔細一看,空氣中漸漸飄起了雪花。 秋梔生在大山,不同于很多南方人,看見雪也沒有太大感覺。 何況今年,她已經在草原見過一次雪。 秋梔呼出一口氣,在霧氣中她看見一個身著紅色小棉襖的小孩子朝著自己跑過來。 “jiejie,新年快樂?!?/br> 小孩子皮膚很白,圓滾滾的一團,聲音奶聲奶氣,秋梔聽著心都快被酥化了。 她彎下腰,摸了摸小孩子的毛絨帽子,笑著說:“謝謝你,你怎么一個人呀?” “我爸爸mama在那邊?!毙『⒆又钢贿h處的夫妻倆說。 秋梔抬頭,迎上他們的視線,頷首一笑算是打招呼。 “有個很帥的哥哥讓我把這個給你?!毙『⒆影堰谑掷锏募垪l放在秋梔的手心上。 秋梔不解,想多問一句,見小孩子已經向他的父母跑去,只好作罷。 她展開紙條,上面蒼勁有力的筆跡映入她的眼簾,“回頭看看?!?/br> 秋梔的手微微顫抖,緩慢的轉過身,只見陳新北正笑著朝她走來。 一步、兩步、三步…… 秋梔捂住自己的嘴克制住想尖叫的沖動,不知道是雪花落在臉上被融化還是眼睛在下雨,她感覺周圍的一切都罩上了一層水霧,泛著暖色的光。 陳新北伸手把她攬入自己的懷中,他的身上還帶著未散去的酒氣,仔細一聞,還有些老宅獨有的檀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