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公主園肯定是入不了的了,但終究出身尊貴,也不至于隨意發送,皇家的臉面還是要顧全的。 可是后來打聽明白了,太子真是個損到家的人,他說公主入不了皇陵沒關系,本來就下降了高家,應該入高家祖墳。于是收拾收拾塞進了高駙馬的墳圈子里,活著不對付的夫妻,死后竟然合葬了,要是暇齡公主能說話,大概會氣得吐血三升吧。 星河在樞密院衙門蹭了一頓飯,咬著窩頭說:“不合規矩吧!” 霍焰說沒什么不合的,“公主是高家的媳婦,駙馬沒有休妻,公主死后當然要和他合葬?!?/br> 其實她是覺得,讓公主和高知崖合葬,更合公主的心意。畢竟公主喜歡的是他,兩個人又都死得悲凄,到那頭作伴也不錯。 “高仰山就不悲凄嗎?再說也沒有嫂子和小叔子合葬的道理……” 霍焰話音才落,門外就有人接了口,“可不是嗎?!币荒_邁進門檻,流云暗紋的圓領袍外罩著玄色紗衣,襯得來人意氣風發,眉眼蔚然。一面笑著,一面向霍焰拱手,“朝里天天相見,總沒有機會說上話,七叔這一向可好?” 霍焰忙離座起來迎接,輩分事小,首先君臣之禮是不可廢的。震袖長揖,“殿下駕臨,有失遠迎了?!?/br> 太子笑著抬了抬手,“不在朝里,沒那么多講究,七叔免禮?!?/br> 所謂的七叔,里頭關系兜兜轉轉,說起來也繞得慌。大抵是太子的曾祖父和霍焰的祖父是兄弟,到了皇帝這輩關系已經遠了。反正大胤王朝姓霍的人人有官做,霍焰又襲了他父親的爵,再加上軍功,他算上一輩里最有實權的宗室。 太子扭頭,看了看對他的造訪驚得合不攏來的星河,她叼著窩頭的樣子真是滿臉蠢相。他皺著眉說:“怎么的,御菜不夠你吃的,隔著衙門你也能蹭飯?” 她打了噎,噎得直伸脖子。忙倒水順了順,站起來道:“臣是有事兒上樞密院來,正好走在飯點兒上,霍大人請我用口便飯……”沖霍焰擠擠眼,“霍大人您說是不是?” 霍焰被弄得尷尬,點了點頭忙說是。引他落座,料他不是為捉拿星河而來的,趨身問:“殿下此來是有公務么?” 太子一笑道:“也不是什么公務,”隨手沖星河指了指,“主要是來找她。另外還有一件事想托付七叔?!?/br> 霍焰說是,“殿下請講?!?/br> 太子一點也沒有想要掩飾的打算,直言道:“北邊的戰事還算順利,青鸞應該要不了多久就會班師回朝。宮里出了這么多的事兒,我料他回來不肯善罷甘休。大胤京畿內外的駐防目前還由樞密院調度,萬一他有心執掌兵權,請七叔給他小鞋穿,以免社稷動蕩,又生出其他麻煩來?!?/br> 星河聽得一頭汗,再看霍焰,他大概也被他的單刀直入弄得找不著北了,那張正氣的臉上隱約透出了一點迷茫,但依舊拱手,“請殿下放心,臣為社稷肝腦涂地?!?/br> 太子說甚好,轉頭吩咐星河:“我來的路上看中一匹緞子,不知道做成褲子好不好看。時候還早,你陪我過去看看?!闭f罷沖霍焰拱手,“咱們就不打攪了,七叔請留步?!?/br> 星河本想揮個手道別的,結果被他往腋下一夾,連拖帶拽弄出了樞密院大門。 第57章 春衫針線 路上星河還是嘀咕:“您正大光明的讓外人給您兄弟小鞋穿, 這樣真的好嗎?” 太子漠然看了她一眼, “有什么不好,我想這么做很久了,現在終于有了機會, 既能讓霍青鸞不得志, 又能拉攏霍焰,一舉兩得的事兒, 何樂不為?至于兄弟……兄弟有時候就像夫妻, 處得好是一家人,處不好是生死對頭。再說那些所謂的兄弟,幾次三番想置我于死地, 我還拿他們當兄弟,除非我是個傻子?!?/br> 星河當然知道, 處在這個位置上, 談七情六欲簡直是奢侈。她只是料定他今天沖進樞密院肯定不懷好意,不過礙于霍焰好賴是個長輩,他不能把他怎么樣罷了。 這人真是稀奇, 不去好好籌劃他的生兒子大計, 總是想盡法子壞她的好事。她廢了好大工夫才算準時間進樞密院蹭飯的,剛吃了兩口,他就來了。 心里不痛快, 老是在琢磨他的那個內定太子妃人選到底是誰。真的有了人, 能像他這么閑?還不一得空就往人家那頭跑嘛! “我不信?!彼约亨洁熘? “我是干什么吃的, 天底下還有事能瞞得住我?” 她著三不著兩,所思所想完全和他的話對接不上。太子覺得奇怪,“你一個人絮絮叨叨,又在打什么壞主意?” 她瞥了他一眼,“沒什么,我在琢磨衙門里的案子。南玉書這回是輕省了,手上的爛攤子都砸在那兒,我還得從頭查起。最近且有一程子要忙,恐怕不能常在主子跟前伺候了,您找個人替我吧,沒的無人可用?!?/br> 他說嘴臉,“東宮那么多人,缺了你還無人可用了呢?!?/br> 她尷尬笑道:“我不是那個意思,萬一您興起了,想干點兒什么出格的事兒,總得有人陪您不是?說實在的,我往后不能和您玩兒那套了,忒不像話。您正經找個人吧,就您上回說的,您盯了挺久那個,想讓人當您太子妃那個,好好給個說法……”她咬了咬唇,歪著腦袋遲疑了下,“其實我還是想知道她是誰,您不告訴我,我動用控戎司的暗線查一查……” “你敢!”他立刻截斷了她的話,“控戎司在我轄下,你敢動用我的人來查我?” 她很有打商量的耐性,“這不是我在替您掌管著嘛……” “連你都是我的人?!碧诱ㄖらT說,“你給我老老實實的,該你知道的時候你就知道了。先前說忙,要辦案子,我仔細想了想不成,還是得安排個指揮使,好給你分擔點兒?!?/br> 這下她著急了,“我一把手的座兒還沒坐熱呢,您打算出爾反爾?” 他的威脅從來都是赤/裸裸的,哂笑著:“雞毛蒜皮的小事都交給千戶去辦,提拔一個你看得上的全權負責,你還是得以我為重,懂不懂?主子的歡心都不會討,還想升官發財?世上的好事兒都叫你占盡了?!?/br> 所以爬得多高都擺脫不了他的魔爪,她鼓著腮幫子置了半天氣,最后說:“您就別打腫臉充胖子了,其實壓根兒沒有那個人。您是閑得發慌,這才賴著我不放。也只有我,不能嫁人不能有相好的,有那閑工夫陪您可勁兒的折騰,對不對?” 反正這回她是說痛快了,心里的陰云也隨即消散了。走出去好幾步遠,忽然發現身邊的人不見了,猛回頭看,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錦衣華服像根旗桿兒似的佇立著,這樣的人才相貌,連街面上的幌子都黯然失色了。 她折了回去,“怎么了?叫我戳著痛肋了?” 他哼哼冷笑:“什么痛肋,我只告訴你,這個人是肯定存在的。你給我等著,將來人家做太子妃,你就當嬤嬤,奶著我兒子,奶一輩子!” 這也太狠了,奶媽子可不是說當就能當的,還要奶一輩子。老子伺候完了伺候兒子,這如意算盤打得也太響了。星河發現這么下去不行,得爭取一點權益,“讓我當奶媽也行,我得嫁人,自己有了孩子才能奶您的兒子?!?/br> 他居高臨下看著她,“一天到晚想著嫁人,不害臊!放心吧,我會讓你有孩子的,你要幾個我都給你?!?/br> 他說完抹頭就走,星河站在那里想了半天,腹誹著這心肝也太黑了,生了孩子還當嬤嬤,至少給個寶林的銜兒吧。東宮這碗飯是越來越難吃了,還是樞密院好,窩頭夾rou,味道不錯。 他已經走了老遠,她回過神來忙追上去,“主子,您等等我呀?!?/br> 太子也負著氣,別以為他不知道,她老往樞密院里鉆,究竟是懷著怎樣不可告人的目的?;粞婧妹??老男人,中年喪偶,皮囊雖不錯,但人家已經是奔四十的人了。早年又在邊關,塞外的朔風是鬧著玩的?沒準兒寒氣入骨,連孩子都生不出了,所以才裝好心收留曹瞻的兒子,其實是在為自己將來養老做準備。這個宿星河,就是個豬腦子,放著貌美如花的他不肖想,整天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他一直沒好意思發作,叫人說起來怎么和老一輩的吃味兒。偏偏她還不識相,想脫離東宮,想打發他……憑什么?他不問情由地縱容她,難道就是為了成全她到處相看男人? 太子越想越氣惱,她追上來拽他的手,也叫他無情地甩開了。 “我這會兒有點生氣,你別靠近我,仔細我不留神傷了你?!?/br> 她碎步在邊上跟著,小心翼翼說:“別介啊,您為什么生氣呢,今兒天氣多好,您瞧瞧枝頭的新綠就不生氣了,這可是您勸皇上的話?!?/br> 太子轉過頭狠狠瞧她,“我娶不著媳婦,你說我生氣不生氣!” 這不還是讓她戳穿了嘛,她心情不錯,說不會的,“再過一程子有采選,您還有機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