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郁禮喝了一杯還要一杯,三杯水過后嗓子干疼的情況才稍微緩解,他捉住蔣長封的手腕,試著開口說話,嗓音變了個調,沙啞得不成樣子。 他問:“……太爺爺呢?!?/br> 蔣長封說:“今早接到郁明空的電話,上午火化了?!?/br> 郁禮怔怔地望著地板沒接話,蔣長封擔心他情緒如同昨天那樣失控,斟酌過后,謹慎地觀察著他的面色出聲安慰他。 “叔……”郁禮開口,嗓音輕如外頭飄落的細雨,惆悵而茫然,“爸媽走得早,我都記不清他們的模樣了,現在爺也離開了,以后……” “以后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br> 不過一天時間,郁禮竟是瘦了,臉上的嬰兒肥隱約消去些,頸上的血管格外清晰。 蔣長封眉頭擰緊,語氣卻放得異常柔和,“怎么會?!彼麛[正郁禮的肩膀讓他面對自己,“我不僅僅是小禮的愛人,也是親人,怎么會只剩下小禮一個人呢?!?/br> “親人……”郁禮喃喃,抬起眼盯著窗戶旁那盆掉落枯萎的植物,心想他爺還是沒能見到今年的春天,沒能再感受一次新年明媚的春光。 也就差了那么幾天而已。 短短一夜,他失去了一位親人,同時也多了一位從此后會陪在他身邊的親人。 郁禮抓緊蔣長封的手,如同抓住人生里的最后一個救命稻草,他太累了,明明想著還要去見見太爺爺一面,眼皮卻支撐不住,疲倦排山倒海般沿著他的四肢百骸侵襲,郁禮醒來不過半小時,就又昏睡過去,蔣長封擔心他出事,出去將醫生找來替他檢查,確定沒事后才靠回椅子上,閉目休息。 不僅僅是郁禮,蔣長封也感到不同程度的疲累,可他不能流露出軟弱的情緒,小禮能倚靠的人,只剩下他。 郁山鳴的葬禮定在三月四號。 初春時節,春意料峭,萬物勃發生機盎然的季節,老人家的葬禮開始舉行。 老人在冬季的尾巴離開,沒能再見見今年的春天,他們將葬禮選在初春,便是讓老人長眠于爛漫的春季,而這一天,恰好也是太爺爺和太奶奶相識的那天,人的一生仿佛一個圓點,從頭開始,到最后畫成一個圓,寓意上的另一種圓滿。 郁家將靈堂布置好后,郁禮就被蔣長封送了過去。 外頭僅停了幾輛車,郁振江這次難得棄了他一直看重的面子,葬禮只請關系深交過好的幾家過來祭拜,郁禮看到郁振江時,這個態度向來強硬思想頑舊的人,他的爺爺,短短幾天一下子似乎老了十歲,兩鬢增添了許多斑白,更重要的是,郁振江是被郁明空扶著走的。 郁山鳴離開后,郁振江似是受到極大地打擊,不僅是身體上,就連精神也開始變得不好,前兩天突然就倒在房間,醫生給他吊過針開了藥情況也沒多大的好轉,醫生交待他主要的還是需要調節好情緒。郁振江的身體很虛,今日卻堅決要每時每刻候在場上,郁明空不得不跟在他旁邊以防他再次暈倒。 廳內正中央擺放著老人家的遺像,郁禮過去上了柱香虔誠祭拜,蔣長封并排站在他旁邊,同樣的動作,對老人祭拜。 郁禮突然開口,輕飄飄地說:“太爺爺生前有個愿望?!?/br> “我們知道?!庇粽窠先说倪z像,雙手交疊置放在身前,雙膝跪地,極認真地伏下身體一拜。 郁禮走到另一蒲團前,雙腿彎曲,跟著跪了下來。 太爺爺生前是個癡情種,郁禮沒見過太奶奶,卻從他爺口中聽說過不少兩人的事。 郁山鳴死前就給郁振江交待過,在他死之后把骨灰帶回青崖鎮,跟太奶奶合葬在一起。兩人從最初的相遇相愛到結婚,都發生在那個美麗的小鎮里,即便是后來離開了,太奶奶總時不時回小鎮看看,太爺爺愛她,就時常陪她回去待著,青崖鎮見證了兩人這一生最美妙的時光,太奶奶因病逝去前,心里一直惦念小鎮,因此郁山鳴在她死后將她帶回了青崖鎮,把人葬在他們相識的那座山里。 郁禮說:“我要把太爺爺送回青崖鎮?!?/br> 第69章 青崖鎮 郁振江身體不好, 把太爺爺骨灰送回青崖鎮的事就落到了郁禮和郁明空身上。 蔣長封不放心郁禮, 自然要陪同一塊過去, 他們整理好要帶上的東西, 當晚就訂好明日一早的機票。 事情定下后郁禮一直留在靈堂內給老人守靈,他的臉色實在算不上多好看, 精神不佳,蔣長封低聲勸他去休息, 郁禮卻執意要留下來守夜,透著疲憊的眼睛睜得很大,可憐又固執的模樣, 教蔣長封不知道如何是好。 勸不住郁禮, 蔣長封守夜時經常注意他的情況。過了后半夜, 郁禮的身體和精神狀況實在扛不住, 幾乎就在男人轉身打算去倒杯水給他喝的瞬間,噗通一下, 直挺挺地往旁邊一歪,腦袋磕在地板,半昏半睡過去了。 在另一旁守靈的郁明空正伸出手打算把人扶好, 走出去的蔣長封已經快步折回去, 將郁禮小心攬回懷里,他不敢弄出其余動靜,怕驚擾到好不容易睡過去的人。 郁明空把阿姨叫來讓她多拿幾條毛毯和被子過來,蔣長封接過毛毯全部鋪放在地上,謹慎輕柔地把郁禮放在毛毯上, 再拉起被子小心給他蓋好,泛起一絲干皮的薄唇忍不住翹了些,他的小禮,總算能睡下去了。 醫生交待過要時刻注意郁禮的情況讓他按時休息,郁禮這兩天情緒不穩定,原本擔心他今天出事,好在人醒過來后不像昨天那樣情緒過激。 郁禮目前的反應看上去已經接受老人離開的事實,現在他對蔣長封依賴得很。蔣長封好幾次發現郁禮偷偷扭頭似乎再找什么,直到目光落在他自己身上,郁禮才露出一副安定下來的表情,那副神態,讓他心軟得想把人抱在懷里哄哄。 一夜過去后,早上郁禮還是給蔣長封叫醒的。 郁明空已經將太爺爺的骨灰盒用箱子妥當放置,他們在餐桌上吃早餐時郁振江交待他們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他面色一直都不太好。另一邊郁文嫣的眼睛還有明顯的浮腫,她原本也想跟郁禮幾人把太爺爺送回青崖鎮,可目前家里老人不舒服,她只好留下來陪老人。 自從太爺爺走后,郁禮發現郁家的人似乎都有些變化。 他們定了十點鐘的航班,從h市到青崖鎮沒有直達的航班路線,得先在y市落地再乘車轉去青崖鎮。 上飛機后郁禮沒多久就靠著蔣長封的肩膀陷入沉睡,他這兩日的狀態看上去格外疲憊,哪怕夜里休息過,臉色仍然透出淡淡的青白。隔座的郁明空突然轉頭看向蔣長封,說:“改天帶他去醫院看看吧?!?/br> 郁明空這話來得莫名,蔣長封手指繞上郁禮的頭發輕輕順了順,據他所知郁明空對小禮的態度一直不冷不熱,他若有所思地點頭,“我會注意他的身體情況?!彼聪蛴裘骺?,對方便移開視線,恢復沉默地狀態。 抵達y市后差不多過了下午兩點半,天氣陰蒙蒙的,濃密的烏云覆蓋大半天幕,看上去隨時要下雨。 他們在餐廳吃過午飯后,找了當地人詢問從y市到青崖鎮大概所需的車程時間,y市有專門前往青崖鎮的汽車,最快也得三個小時左右才能抵達。蔣長封尋思著,打算先在y市找酒店住一晚,明天一早再乘車過去。 郁禮抬頭望向外頭的天色,很快同意蔣長封的建議。三人在車站附近的一家酒店訂了房間休息,郁禮和蔣長封要了間雙人房,上樓時總感覺郁明空看著他的眼神不太對勁,他跟郁明空又無話可談,索性就懶得去管。 這幾天的事情讓幾個男人都累了,早早休息后,第二天一早就起來收拾好東西趕去汽車站。他們下樓后發現這地方的氣候很濕冷,y市靠海,進入冬季后空氣中的水汽似乎一直縈繞不散,加上海風的肆虐,走在路上頭發都被吹得凌亂。 蔣長封找了間服裝店臨時買了幾件保暖的大衣讓兩人披上,前往青崖鎮的路途有些顛簸,車上除了他們三人外,稀稀落落的坐著幾位乘客,大包小包的行李擱置在空出的座位上,看模樣像是外出打工回鄉的人。 郁禮抱緊懷里的裝著骨灰盒的箱子,低頭溫柔地往上摸了又摸,很快,他就能把太爺爺送回青崖鎮,跟太奶奶團聚了。 蔣長封把郁振江事先給的墓地具體地址重新看過一遍,太老爺子把另一半葬在青崖鎮范圍內一座叫玉赤峰的山里,玉赤峰的地形他研究過,那塊地附近有一處近幾年開發的溫泉鄉,每年有不少游客過去玩,因此并不用擔心到地方后沒有落腳點。 他規劃好路線,隔座的郁明空同樣在查看玉赤峰附近的環境情況,兩人經過簡短的討論后很快達成一致的協議,蔣長封便把討論的結果告訴郁禮。中午前他們抵達青崖鎮,汽車站牌就立在鎮口外,剛下車,郁禮突然就明白他太奶奶為什么這么執著她所生長的這個小鎮了。 坐落在綿延山嶺間的青崖鎮有種沉淀在歲月里的寧謐古樸之美,站在鎮口外遠望過去幾乎就將鎮里的格局看得清楚,小鎮倚靠著附近的山嶺,房屋大多都是用木頭搭建的,此時山間漂浮著白霧,從山澗順下巖壁淌下的水流瀑布發出嘩嘩的聲音,一群群白色的鳥撲朔著翅膀在山間和屋檐上來回飛,嶺間時不時響起桀桀的鳥鳴,為這顯得有些清冷的小鎮增添幾分自然的熱鬧。 他們沿著石板路進入小鎮內,找到小鎮內的居民詢問去玉赤峰需要注意的事項,經過居民的指點,他們很快往鎖定路線,往玉赤峰的方向前行。 有些不幸的是,他們走到途中就下起了雨,蔣長封把放在背包里的雨衣拿出分給他們,雨衣披上后,繼續按照地圖劃出的路線走。 春季的雨水大多數是連綿細密的,也不知是不是地域問題,這地方的降雨量顯然比h市的大不少,更糟糕的情況是,不知是他們走的路線出現錯誤還是其他情況,前往墓地的路線竟然被生長的藤蔓擋住,三人在雨下對地圖重新看了幾遍,結合村民給出的指示,確定沒有走錯地方,而擺在他們眼前的路,暫時無法前進。 蔣長封當即把手上東西交給郁禮,只留下鏟子,“小禮,你和明空往回走到剛才我們經過的那個木亭等我,我弄好了就回去找你們?!?/br> 他回頭大約估摸了一下這些藤蔓的長勢,除掉把路通開大概是二十來分鐘的時間,不放心郁禮獨自待,就讓郁明空跟著,而他自己能打能跑,不擔心出什么意外。 郁禮心有猶豫,蔣長封干脆對郁明空使了個眼色,為了早些將太爺爺送到地方,郁禮只好一步三回頭的往原路折回,走了十來分鐘,就到了木亭。 木亭后是一處比較陡峭的長坡,雨水砸在山地上哪兒都變得坑坑洼洼,雨下了不到半小時,山里就升起大片的水霧,郁禮看著越來越大的雨,有些不放心,“我們還是回去找他吧?!?/br> 光是走回這段路他們穿的雨鞋就沾了層厚厚的泥土,雨天的山地尤其濕軟,路面不好走,郁明空不建議郁禮過去。 “我們在這等他過來,想過去也得等雨勢小點?!?/br> 郁禮有些生氣,“可是他一個人……” 郁明空出聲打斷,郁禮什么情緒都寫在臉上,他說:“蔣長封是個有本事的人,你好好待在這里讓他安心點,不然你以為他讓我跟著你做什么,我完全可以跟他留下來處理那條路,他讓我跟在你身邊,就是想確保你的安全?!?/br> 話是這樣,郁禮依舊煩悶,在木亭內不斷徘徊。 雨水順著亭檐嘩嘩落下,地面被砸出一個個泥坑,他越想心里就越是不安,小心把抱在懷里的盒子放在雨水打不到的地方,再拎起一把小鋤頭,在郁明空出聲制止前,一頭扎進雨幕,才跑出去腳就陷進濕軟的泥地里,很快,就被趕上來的郁明空拉住。 雨下的密集,郁禮半瞇起眼看不清郁明空的臉色,從語氣上判斷出他現在臉色很臭。 “回去?!?/br> 郁明空緊扣著郁禮的手臂把他往木亭帶,見他想要掙扎,力氣就稍微加重了。盡管郁禮單薄,到底也是有些力氣的,兩人拉拉扯扯東一步西一步的走,掙扎時郁禮一個沒注意把郁明空用力推開,泥地濕滑,郁明空不留神時一個踉蹌,便往身后的陡坡仰去。 郁禮看到人往下滑的時候腦子有些懵,手上的動作卻先大腦一步要把對方拉住,沒有著力點,很快被郁明空往下帶去。 他們沿著陡坡一路往下滑,好在坡上野草繁密,滑到一半時兩人抓緊周圍的野草止住往下滑的趨勢,坡上嵌有些石塊,郁禮被的膝蓋被劃了幾下有點疼,他狼狽的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再看看跟他同樣狼狽掛在半坡上的郁明空,悶悶地道了一句歉。 郁明空搖頭,不明白他是生氣了還是沒生氣,“別說這么多,先爬上去,盡量多抓一些草?!?/br> 生長的草無論怎么繁密也承受不住一個成年男人的重量,加上被雨淋濕后的植被很滑,掛在半坡上的兩人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慢慢抓著野草往上攀爬,往上仰的眼睛不時被雨水沖進,郁禮低頭甩了一下臉上的水,就聽到郁明空說:“你還記得從前我把你關起來,你差點燒傻的事嗎?!?/br> 第70章 依賴一個人 郁禮被接到郁家那會兒, 曾經也有過想和其他兩個小孩交好的心。小孩天性純良害怕孤獨, 哪有不愿意跟人家交朋友的期盼呢。 那時候的郁禮對任何人的態度都是溫順乖巧的, 無論見到誰都主動露出笑臉打招呼, 哪怕有的大人們不喜歡他,表面上卻會做出些面子以虛偽的笑意假裝跟他說話, 他捉摸不透大人的心,不明白他們似乎不喜歡自己, 卻也會笑著跟他說話。 小孩的思維模式簡單,習慣之后便懶得去想,而郁家的兩個孩子就不會做這套了。 郁明空正是十七八歲驕傲又有些叛逆的年齡階段, 不乏男孩子青春期時都有的一些缺點, 加上家里條件好, 私下里更是肆無忌憚, 那個年紀的他還不像現在這樣少言嚴肅,對于家里憑空出現的郁禮是不太看得上眼的。 他看到郁禮那副對誰都露出笑臉的樣子就覺得礙眼, 小小年紀就看人臉色做事。 小孩羞羞怯怯的笑在他看來充滿諂媚,一旦帶上有色眼鏡看待一個人后,很難就再對他產生好感。 郁明空在家時只要碰到郁禮, 就忍不住使喚他重復做些無聊至極的事, 比如不停的端茶倒水,將瓜子皮反復仍在地上叫他打掃干凈,那點小事光是看看他都嫌無聊,小孩臉上卻絲毫沒有不耐煩的神色,每做完一回還認認真真跟他打次報告, 任人隨意捏弄的樣子,讓處在叛逆階段的郁明空越看越討厭。 那年冬天天氣很冷,郁明空閑著無聊,日常把郁禮逗弄了半天。 郁禮的不反抗,教他認為小孩又蠢又賤,偶爾也有些可愛,然而可愛的念頭閃過,瞧見對方笑瞇瞇地樣子,他的心情很快不爽起來。 后來朋友約他出去,臨出門前他帶著玩弄的心理把郁禮騙進雜物房,再把門從外頭上了把鎖鎖上,雜物房一般情況下沒有人進去,里面隔音效果不錯,任郁禮怎么叫也沒人聽到。 郁明空在外頭和朋友玩到忘乎所以,又低估了小孩的體質,回到家里時晚餐已經吃了一半,他在餐桌上看了一遍問阿姨郁禮怎么不出來吃飯,大家都在就他不在顯得不禮貌,阿姨告訴他今天大半天的時間沒見著郁禮,他才想起把郁禮鎖進雜物房的事,這么晚了,那小孩該不會還在雜物房里吧…… 郁明空讓阿姨把鎖頭的鑰匙找出來,雜物房打開時,郁禮渾身發燙的躺在里面,燒得陷入半昏迷的狀態了。 郁明空當即將郁禮抱出去,對方被他抱出去時還弱弱地叫了聲哥哥,那次好在及時把郁禮送去醫院,醫生說再晚些,這樣小的孩子怕是要被燒壞腦袋的。 事情發生后,第一次,郁明空意識到自己隨意開的玩笑差點給小孩子造成嚴重傷害,尤其是郁禮被他抱出雜物房,昏昏沉沉間喊的一聲哥哥,委屈又很可憐,似乎在怪他為什么要騙他,這也成了郁明空午夜夢回時經常響起的一句話。 從那次起郁明空的性格突然收斂不少,可也在事情過后,郁禮似乎明白郁禮里是真的沒有一個人喜歡他,無論他怎么融合進去,都是沒用的。 病好出院后,郁禮就仿佛變了一個人,不再成日對著別人露出笑臉,也不主動打招呼,別人有話要問他,他才簡簡單單的回幾個字,成日待在房間里不出門,整個人都沉悶下來,也不再叫郁明空一聲哥。 隔閡,慢慢拉長。 兩人爬上陡坡回到木亭內,郁禮隨意撥弄被雨水淋得極濕的頭發,以一副正常的語氣問:“怎么忽然提起這事?!?/br> 郁明空定定看著郁禮,“這么多年過去,當年的事我還欠你一聲道歉?!?/br> “對不起?!?/br> 簡短的三個字,隨時可以通過電話通訊說出口的道歉,直到今天,郁明空才當著郁禮的面把它們說出來,無論太早還是太晚,此時此刻,他能當著郁禮的面,把這句欠了十余年的道歉,清晰完整的傳達給他。 是他錯了。 郁明空暗暗觀察郁禮的反應,隱約有種期待,不知對方會回他什么話,不管他是否原諒他,想打想罵也不是不可以。 淅淅瀝瀝的雨聲不斷,郁明空沒等到郁禮回他,因為蔣長封已經折回來找到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