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節
九娘搖頭笑道:“多虧大伯安排得好,章大哥殺了阮玉郎手下的一員大將,就是那天闖入表嬸家要刺殺你的侏儒?!彼戳艘谎凼肥?,沒有再提阿昕的事。 張蕊珠臉色一白,見九娘意味深長地看著自己,趕緊拍拍胸口道:“天哪,哪有人一天到晚打打殺殺的,嚇死人了?!?/br> 蘇老夫人和史氏也松了一口氣,雙手合十連呼佛號。 九娘見魏氏有孕七個月了,肚子卻不大,身穿寬松的褙子,不留意幾乎看不出,便笑道:“我們可要多個表妹了。元初大哥和太初表哥定會很高興?!笨上攵?,陳家四個郎君,恐怕會是全天下最寵meimei的兄長。 魏氏摸了摸肚子,笑道:“我也覺得總該有一件貼心小棉襖了。倘若還是個兒子也沒法子。反正我當阿妧也是我的閨女?!?/br> 眾人敘了一會話,外頭侍女通報道:“郎君回來了,和孟家郎君正往后院來?!?/br> 蘇老夫人道:“都是自家親戚,也不用設屏風了?!?/br> 等了片刻,侍女又進來行了禮,笑吟吟道:“郎君請大郎和孟家小娘子去書房說話?!?/br> 蘇昉站起身,看向九娘。 九娘起身行了禮,對蘇昉笑道:“走吧?!彼捞K昉趕回京后的確說動了蘇瞻未雨綢繆,兩浙水軍今日應該已奉令趕往膠西。 *** 書房里,長袖善舞的蘇瞻遇到冰山一塊的孟在,都是蘇瞻說,孟在聽。見蘇昉和九娘先后進來,孟在才露出笑意:“你表嬸可好?” “大伯放心,表嬸安好?!本拍锷锨敖o蘇瞻微微屈膝福了一福。 蘇瞻又問了幾句方才遇刺一事,蹙眉道:“是我大意了。阮玉郎果然起事在即,這次多虧了殿下警示。你們回宮時也要小心,我讓部曲護送你們?!?/br> 九娘謝過蘇瞻,便垂眸望地不言語。 蘇瞻嘆道:“阿妧,你還在為表舅考校你一事生氣?” 九娘抬起頭來,雙眸中含了笑,搖了搖頭。 “你見過蕊珠了么?你們也是嫡親的表姊妹,日后可以多走動多親近一些。她甚是命苦——”蘇瞻柔聲道。 “人的命,是自己定的?!本拍镄Φ溃骸翱嗷蛱?,都是自己種出來的果子。倘若表舅要我出力讓五皇子留在開寶寺,恐怕九娘要讓表舅失望了?!?/br> 蘇瞻眼中閃過一絲狼狽,未料到九娘當著孟在和蘇昉的面,竟然也如此不近人情。 “蕊珠和你六姐有過一些誤會,但受傷的是蕊珠?!碧K瞻的手指在書案上敲了敲:“九娘你何需咄咄逼人又如此冷情冷面?” 九娘笑道:“難道不是蕊珠哭著求表舅的嗎?我只是小小七品女史,怎么能決定皇子的去留?表舅身為宰執之首,為何要暗示九娘這些?” 孟在忽然開口道:“門外何人?” 蘇昉打開門,見張蕊珠正在廊下拭淚,晚詞扶著她,見到蘇昉便低下頭去。 進了書房,張蕊珠怯生生地對九娘道:“阿妧,求你和太后娘娘、官家還有殿下求個情。五郎他已經幾乎是庶民了,何必再讓他去西京?他身子還沒好,這么熱的天,我又有了身孕——” “雷霆雨露,皆是皇恩。九娘不敢也不能更不愿開這個口。何況鞏義至京師,三百里路,五皇子瀕危之軀,安然歸來。如今御醫確診他已無大礙,為何四百里路的西京之行便不能了?陪伴太皇太后,不是五皇子一貫的孝行么?”九娘淡淡答道。 張蕊珠一怔,垂首哭道:“上回在宮里,是我一時情急冤屈了阿嬋,可是我們多年同窗,情同姊妹——” “我可不敢有你這樣的姊妹?!本拍锷锨皫撞?,走近張蕊珠,看入她眼中:“七年前,在金明池船頭,將我推下水的,不就是你么?” 張蕊珠怔怔地退了兩步,看到蘇昉厭憎的眼神,還有蘇瞻驚疑的神情,慌亂地搖頭道:“我沒有,你聽誰說的?不是我——你莫要冤屈我。舅舅——” “我七姐和阿昕親眼所見。我有沒有冤屈你,你心知肚明。你是不是有意陷害我六姐,你也心知肚明?!本拍镛D向蘇瞻:“表舅是神仙一樣的人物,卻不知道這世間有些女子看起來溫順和善,宛如易碎琉璃需人愛護,實則下手狠辣,甚至毫不在意他人的性命。誰擋了她的路,即便是真正的姊妹,她也會下手除去。就算表舅知道了,興許宰相肚里能撐船,可九娘卻是個記仇的小女子。張蕊珠是表舅的親外甥女,可卻不是我的表姐,也不是我的好友?!?/br> 蘇瞻喃喃了兩聲,想起還被軟禁在小佛堂里的王瓔,再看到蘇昉的眼神,再開不了口。蕊珠,是三姐的骨血,怎么會是那樣的女子? 九娘盯著張蕊珠,輕聲道:“阮玉郎手下那個侏儒,死在他自己的毒匕首之下。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行惡毒之事者,總會自食其果,對嗎?” 不等張蕊珠反應,九娘已對蘇瞻福了一福:“表嬸有孕在身,易疲憊。我們先進宮去了。阿昉表哥,可方便送我們出門?” 孟在站起身,略拱了拱手,看也不看張蕊珠一眼,拍了拍蘇昉的肩頭:“你很好,自己擔心一些?!?/br> 出了書房,九娘一眼看見垂首斂目肅立在廊下等著的晚詞。當年她和晚詩剛到青神服侍她的時候,她就好奇她二人的禮儀之周全,想來均出自姨母郭氏的指點。她想起張子厚的話,走到晚詞身前,停下腳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應該算粗長君。 感謝訂閱正版。 六郎下章見。 第289章 第二百八十九章 “晚詞?”九娘輕聲喚道, 目光越過她的肩膀, 看向院子中的那棵樹。 那不是昔日她窗外高大的合歡樹, 樹下也沒有站著璧人一雙。這棵樹旁的葡萄架下, 曾經是阿昉幼時大聲背書的地方。葡萄熟了的時候, 若他背得好, 蘇瞻會隨手摘下一串擱在阿昉兩個總角之間。如今葡萄已沉沉壘壘高高低低墜著, 葡萄架下卻空蕩蕩的, 一個人也沒有。 晚詞抬起頭, 她方才也驚鴻一瞥到這個少女的絕世姿容,卻沒想到近在眼前時一身男裝打扮依然奪人心魄,竟令她有些透不過氣來。 幾十年前, 她和晚詩還是總角女童, 頭一回拜見阮玉郎,也有這種呼吸都驟停的震撼。 “你隨我去那棵樹下說幾句話吧?!本拍锏溃骸拔铱茨瞧咸押孟裆×四??!?/br> 晚詞一震,喃喃地看向九娘,十多歲的少女深深看入她眼中,面露憂色, 帶有蒼茫暮色。 葡萄好像生病了。如此耳熟。葡萄不是人,怎么會生病呢? 晚詞身不由己地跟著九娘下了臺階。蘇昉要跟上去, 被孟在伸手攔住。孟在轉頭看了看被關上的書房門, 輕輕搖了搖頭。 九娘伸出手, 輕輕碰了碰翠綠葡萄的底端,再伸長手卻夠不著葉子。前世倒是抬手就可以翻開疊得密密的葡萄葉,連個小杌子也不用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