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節
章叔夜和方紹樸起身行禮:“多謝殿下?!?/br> 孟建給九娘遞了個“你少吃點”的眼色,也站了起來:“下官恭敬不如從命,多謝殿下?!?/br> 九娘轉頭看向趙栩,這人越來也會借力打力了,只是看不懂那越來越像個爹爹的爹爹飛的眼色是什么意思。 等趙栩親手將第三盅鵪子羹殷勤地放到九娘面前時,孟建的下巴都快掉在桌上了。敢情這幾天殿下早就知道阿妧的大飯量了?雖然她怎么也吃不胖,可實在太丟人了。滿京城的世家女,誰會這么吃?誰敢這么肆無忌憚地吃…… 九娘這才算明白了孟建的意思,接過鵪子羹,輕聲道:“爹爹放心,我今日就吃三盅,你看這盅只有家里的一半大。我在家里還——” 孟建急得側身以袖掩面咳了好幾聲,打斷了九娘:“啊哈哈,不打緊,你出門在外也辛苦得很,聽說這兩日還下廚了,多吃兩盅也是應該的?!彼D向趙栩笑道:“殿下有所不知,阿妧在家里吃得不多,想來是和殿下一起,才胃口大開。她——她年紀還小,還在長身子呢。還有,阿妧隨她生母,怎么吃也吃不胖,還有那個——”他想說九娘的嫁妝肯定夠她吃一輩子的,這親王俸祿他知道的,哪里夠花銷。但眼睜睜看著趙栩笑瞇瞇地手中竹箸不停,將九娘面前的碟子上擺了五堆菜點,還擺成了個梅花形狀格外好看,一點也沒混在一起。孟建還是停住了口。 “忠義伯勿擔心?!壁w栩笑道:“能吃是福。阿妧原本就是我的福星,就要多吃一些。而且她也太瘦了,要像兒時那樣才好。阿妧,看我擺的這模樣可比原來好看多了?” 方紹樸默默在心里翻了個白眼,早知道吃飯也要承擔這種惡心人的后果,他怎么也不會來。 *** 太陽照樣升起,黎陽倉的碼頭上卻依然只有簇擁著的腳夫和停泊的船只。倉城的城門緊閉,近百守兵在勸運糧的人耐心等上幾天。 趙栩等人離開鶴壁,這次卻是三輛馬車居中,前后數十騎。 頭戴斗笠,騎在馬上的九娘一身男裝,緊張地問身邊同樣戴著斗笠和她并轡而行的趙栩:“六哥你覺得他們會在哪里動手?” 趙栩回憶了一下輿圖和各方信息,笑道:“如沈嵐狗急跳墻的話,應該會選在鶴壁往大名府的必經之路相州城的城外動手。出了相州,那片應該有一很長的一段山路,因山勢過險,約莫有六十里山路沒有驛站,是個殺人放火的好地方?!?/br> 他探身假裝替九娘整理韁繩,握了握她的手,低聲道:“別怕,你跟著我就好?!?/br> 九娘吸了口氣,側頭道:“咦?你為何不提前知會我?”見趙栩一愣,她抬起手揮了揮,調皮地笑了:“知道了,我定跟緊六哥。你放心?!币粖A馬腿,卻超過趙栩,往前頭的章叔夜追去。 “啊——?” 趙栩回過神來,自己這是被調戲了不成? 作者有話要說: 祝大家六一節快樂。 今日有六一紅包,敬請留言。 今日修改了地名。安陽,宋時為相州。 第256章 第二百五十六章都怪你 相州, 古稱鄴城, 北扼邯鄲, 西倚太行山, 南接鶴壁、新鄉。春秋戰國以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 乃魏武帝受封魏文帝封禪之處。大趙在相州設彰德軍, 以支援澶州、衛州。 趙栩一眾方至相州城外, 官道旁一位胖乎乎圓滾滾的中年男子, 身穿富貴團花蜀綢襕衫, 帶著一些部曲立刻迎了上來,恭候在一旁,等章叔夜背著趙栩和九娘上了最后一輛馬車, 才在馬車前行了大禮, 又和坐在車轅上的章叔夜說了幾句話,方領著眾人直奔城北。 相州城比起鶴壁和封丘,更是繁榮。九娘透過車窗簾見到“元旭匹帛鋪”的招牌時,愣了一愣,看著那“元旭”二字, 想起自己幾次提起要將杭州元旭的印信交還給趙栩,都被他拒絕了, 不由得伸手摸了摸頸中紅繩上那顆乳牙墜子, 偷偷瞄了趙栩一眼, 復又若無其事看向窗外。見那領頭的掌柜和門口的伙計說了兩句,車隊又徐徐前行,往右轉入了一條巷子。 趙栩心知自己當初隨口取的名字被九娘看出了端倪, 實在得意,見她伸手一摸的動作和偷瞄自己的那一眼跟做賊一樣,說不出的趣致靈動,忍不住湊近了笑道:“阿妧可想過,我還了你那寶貝乳牙,你該再給個什么我才是?” 九娘訝然挑了挑眉,齜了齜一口貝齒:“難不成六哥想要我變成無齒之徒?” 趙栩手指輕輕在她雪白門牙上一彈:“你這是抱怨還是撒嬌?若是抱怨的話,我便也有話要同你好好說道說道,那方帕子——”他想起聽香閣里被阮玉郎盜去的帕子就心里不舒坦,誰知道那老不要臉的還偷了阿妧什么物品,萬一有抹胸什么的,他非親手殺了阮玉郎不可。 九娘忍著笑掩了半邊臉:“堂堂燕王偏要學人家說話,無恥之徒,不害臊?!彼脑捗看伪悔w栩說出來,就變了意味,平白多了幾分曖昧纏綿。 “人家是誰?”趙栩疑惑道:“哪里來的人家?” “我就是人家,人家就是我?!本拍餂]好氣地道。 趙栩摸了摸下頜:“阿妧果然學會撒嬌了,妙哉。學我說話這句聽起來就是抱怨,換成人家二字,意蘊截然不同?!蚁鄬η嘌?,共裁紅燭。小語人家閑意態?!€你再說幾句人家來聽聽?” 九娘的杏眼越睜越大。她前世只會對娘親撒嬌,今生只對慈姑撒過幾回嬌,倒是林氏常對她撒嬌。但對男子撒嬌,她以往最是不屑的,趙栩竟說她學會撒嬌了......她為何會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又或現在的九娘才是真正的自己? 趙栩卻又笑道:“山谷道人有首詞,昔日我只覺得艷俗,今日才明白個中妙處:‘香幃深臥醉人家。媚語嬌聲婭姹。姹婭聲嬌語媚,家人醉臥深幃?!€可聽過這個?” 九娘粉頰登時燒了起來,想著輸人不輸陣,索性別過臉去不理趙栩:“偏你牢記這些,我可不曾聽過。燕王殿下風流倜儻名滿汴京,看來不知醉臥過多少聲嬌語媚人家的深幃了——”她不過隨口一說,可最后那句一出口,眼前似乎當真看見趙栩對著別人情深款款相偕醉臥深幃之中,心里頭一陣刺痛,酸得眼眶立刻發起澀來,這種酸澀倒把她自己嚇了一跳,簡直是不可理喻之事。 趙栩一怔,旋即喜不自勝起來:“阿妧這是在吃味么?”探頭湊過去看她,見她眼眶微紅,情急道:“咦,你怎地真胡思亂想起來了?我是怎樣的人你還不清楚么?” 九娘垂首低聲道:“誰在吃味了?” 趙栩心中柔腸百轉,又是歡喜又是著急,湊近了她正要細說分明,冷不防九娘猛地抬起了頭,額頭正撞在他口鼻處,疼得厲害。 “???你沒事吧?”九娘見他掩住了口鼻,顧不得額頭也疼得厲害,急急要拉下趙栩的手。 趙栩輕輕反握住她的手,搖了搖頭。九娘見他上唇已一片紫紅腫了起來,又悔又惱又心疼不已:“我是吃味了,想到你若是真和人家醉臥深幃了,就難受得緊——” 趙栩卻強壓著笑,嘶嘶呼痛,在九娘這里,他早發現自己越是慘,得到的好處便越多。 “人家就是你,你就是人家,傻阿妧你難受什么?”趙栩忍痛道:“在我這里,只有一個人家,便是阿妧。哪里還有別的什么人家?”他日后定要試試和她醉臥深幃,再說起今日事好調笑她一番。 九娘見那紫紅處滲了些血絲出來,掏出帕子替他輕輕擦拭,輕聲道:“都是我的錯——” 趙栩一捏她的手:“我最不愛聽你說這個。日后需改成‘都怪你’三個字才行?!?/br> 九娘怔怔地看著他,柔聲道:“都怪你?” 趙栩點頭笑道:“可不是都怪我。我給阿妧賠不是了?!惫挚隙ㄒ炙?,因為日后免不了還想要她多吃些這等無關緊要的醋。她怎么吃醋,他心里都是甜的。 九娘靜靜地看著他,前世她在開寶寺絆了一跤,蘇瞻笑她成了泥地里打滾的小狗。她氣囔囔地喊:“都怪你!都怪你!”怪他走那么快還不等自己。蘇瞻卻笑得直打跌,說她自己摔跟頭如何能怪在他身上。原來他對自己心上的人,才會慢慢走等著她才會叮嚀她小心那門檻。而蘇瞻去打蜂巢時被蜜蜂蟄了,她雖也笑得厲害,卻會不停地說著“都怪我不好”。 九娘胸口熱熱的,眼中也發燙,忽地往前輕輕撲進趙栩懷中,摟住了他的腰,埋首在他胸口悶聲喃喃道:“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 自然不是抱怨。 趙栩下頜被九娘的幞頭輕輕頂著,鼻尖縈繞著她的淡香,人都喜得有些七葷八素,一雙手臂頓了頓才輕輕摟住了她的肩頭,唇角不自覺上揚起來,上唇猛地一痛,原來真的不是在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