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天快黑的時候,道路前面出現了人影。 有兩個人正在招手攔車。 荒郊野外的,言蕭沒有帶陌生人上車的好心,半點沒有減速,直到近了,其中一個人居然直接沖上了道路。 言蕭急急地剎住車,差點罵人,那個人跑過來敲了敲車窗,語氣很急:“你好,能不能幫個忙帶我們一程?” 那是個大男孩兒,背著雙肩包,白白凈凈的,居然就是在小鎮里幫她趕走小偷的那個。 “是你啊?!蹦泻阂舱J出言蕭了,有點不好意思:“jiejie,幫個忙吧,我們之前就在找車,好不容易找到一輛,也只帶我們到這里就不管了?!?/br> 言蕭總算明白他為什么想要跟她結伴走了,原來當時就是在找順風車。她往路邊上看,那里站著男孩兒的同伴,居然就是買瓷碟遇到的那個女孩兒。 世界真小。 女孩兒也正在看她,眼神輕飄飄的,遠沒有男孩兒的熱情。 “姐,求求你了,天就要黑了,我們到現在就只遇到你這一輛車?!蹦泻弘p手合十,拜佛一樣。 言蕭好笑:“誰是你姐?” 男孩兒臉上有點紅。 言蕭看看天色,又上下打量兩個人,到底年紀不大,何況男孩兒也算幫過她,她解了門鎖:“上來吧?!?/br> 男孩兒驚喜不已,千恩萬謝,轉頭把女孩兒拉上了車。 車開起來,男孩兒自我介紹說叫許汝,女孩兒叫吳安安,兩個人是發小朋友,一起出來旅游散心,順便去甘肅探親。之前包了個車,司機坑了他們的定金沒來,只能一路找車去下個目的地。 言蕭對他們的經歷半點沒興趣,也沒聽進去幾句。 男孩兒說完了問:“姐,怎么稱呼你???” “坐個車何必問那么多?!?/br> “哦,那我就不問了?!卑氪蟮男∽悠夂?,半點不氣。 吳安安在旁邊掐他,小聲說:“你老盯著人家說話干嘛,沒見過女人啊?!?/br> 許汝笑,擠擠眼說:“她好看啊?!?/br> 吳安安瞄了一眼前面的駕駛座,言蕭身上穿了件寬領的上衣,披散著的長發掩著大片雪白的后頸。 也沒好看到哪兒去,少見多怪。她在心里想著,下意識地摸手腕,什么都沒摸到,低頭一看手腕,叫了起來:“糟了,我的手鏈不見了?!?/br> 許汝問:“什么手鏈?” “就是我爸留給我的那條手鏈,一定是丟在剛才等車的地方了?!眳前舶才牧伺难允挼淖危骸翱旎厝?,我要去找手鏈?!?/br> 言蕭剛打亮車前燈,笑了:“你沒搞錯吧,天都黑了,回去?” “我一定要找到那條手鏈?!?/br> “關我什么事?” 吳安安噎了一下,臉上很委屈:“那是我爸臨終前留給我的東西,你就一點同情心都沒有嗎?”說到這兒眼看著就要哭了。 許汝無奈:“姐,要不你幫個忙?那真的是她爸留給她的一點念想?!?/br> 言蕭依然往前開:“我記得是你跟我說這條路不安全的吧?” “……”許汝語塞。 吳安安急了,瞪著言蕭的后背:“難道你沒有父母親人嗎?這么冷血……” 最后的字音像卡了殼一樣,她撞見了言蕭從后視鏡里看過來的眼神,心里不禁一驚。那雙眼睛的形狀很嫵媚,眸光卻又黑又沉,跟她的視線只觸碰了一下就移開了,卻讓她感覺發冷。 她咬著唇,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許汝沒辦法,只好跟言蕭說好話:“姐,要不這樣吧,你往回開一段,我陪她去找,不麻煩你?!?/br> 言蕭手下打了方向盤往回開:“我只等十分鐘,十分鐘后你們不來我自己走?!?/br> 吳安安還怕時間不夠,被許汝的眼神制止了:“行,就十分鐘?!?/br> 車停下來,天完全黑透了。兩個人打開手機燈,一前一后下了車,沿著路邊往后走了。 言蕭靠在椅背上,從包里摸出根煙,想起女孩兒的話,點煙的手頓了頓。 你沒有父母親人嗎? 還真沒有。 她有父母,但并不是她的親生父母。那是一對知識分子,感情特別好,可惜沒孩子,于是她這個孤兒成了他們夫妻倆的孩子。他們撫養了她,但從小就告訴她,他們不是她的親生父母。 于是言蕭也就懷著一種復雜的、若即若離的親情在他們的關懷下長大,很長時間里甚至不知道該不該把他們當做自己的父母看待。 “父親”是歷史學教授,“母親”是博物館里的文物修復專家,家里堆滿了歷史文獻,小時候她沒聽過多少童話故事,是聽歷史故事長大的;沒玩過什么玩具,記事的時候起能碰得到的東西就是文物拓片和復制品。 言蕭進入那個家庭的時候他們已經五十出頭,到十六歲那年他們就相繼過世了,后來高考選專業的時候她想都沒想就選了跟歷史相關的文物專業,好像自己注定就該做這行一樣。 她的今天是由這個家庭塑造的,似乎連對人對情的冷漠也塑造出來了。 一支煙抽完,差不多過去六七分鐘,外面有燈光在閃,言蕭朝車窗外看了一眼,那兩個人居然這么快就回來了。 他們走得很慢,吳安安走前面,許汝在后面跟著,大半身體被擋著,看起來像是一幕黑白的老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