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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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老漢這會兒早就后悔了,他算是看明白了,王氏給留下的這個兒子就是個軟硬不吃油鹽不進的主。只怕早些時候他讓出老房子,也不是看在自個是老子的份上,估計是懶得計較了。 “怎的還跟老子使厲害?滿囤,你可要想好了,要真掰扯起來指不定誰占理兒呢?!睆埨蠞h被拽著又瞧著大伙兒都看他笑話,自然覺得沒臉的很,可任他怎么掙扎也甩不開自家這個孽障的手。 張滿囤不愿意跟他嘰嘰歪歪的墨跡,壓著心頭的不耐只管大步往 祠堂那邊走。 邊上有腦子清亮的人一看這架勢,知道耽擱不得,趕緊的喊了腿腳快的后生去把里正跟村里張家大輩老叔跟姑奶奶請來。就這么著,不過一時三刻呢,張老漢跟劉氏去找茬打了兒媳婦的事兒就被吆喝的全村都知曉了。 原本還不知道內情的人,可不就跟著往祠堂那邊走,生怕走的慢了就少看了一出事故呢。 也是對張老漢做派看不過眼的人太多了,尤其是年輕的媳婦們,哪個張嘴不損他幾句?要是往日里許他打兒媳婦還不會惹了眾怒,只可惜就像林寶珠說的那般,虐待磋磨兒媳婦的口子可不能開,若是開了,指不定哪天她們自己就倒霉了。 張老漢被大伙兒損的幾乎都沒法抬頭了,吭嘰了半天也就還拿捏著當老人的架勢,卻也不敢再像剛開始那般氣焰囂張了。他可是知道,村里不待見他的人多得很,尤其是族里的幾個頑固不化的長輩,見了他都恨不得拿拐棍抽死他才算。這要是真鬧開了,自個肯定得吃落掛。 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倒祠堂時候,早就有些得了信的人抱著孩子伸脖子等著了,還有些大老爺們湊一塊打屁張老漢年輕時候的那些齷齪事兒。還沒等張滿囤幾個立穩呢,里正就到了,他身后跟著三四個拄著拐被人扶著卻還精神奕奕的老人。 本來里正就是個好面子又沒啥大本事的人,一聽說張家那邊就要鬧出人命了,一張臉直接就黑了。原以為自個到場訓斥幾句就行,哪知道剛出家門就碰上老族長,張家老太爺跟太奶奶。這一下,他的面色可就又難看了幾分。 這是赤裸裸的扇他的臉面呢,這幾位長輩出面,哪里還有他說話的份?不說別的,當年他能坐上里正的位置,可不就是因為這幾位么? 心思變來變去,最后他也只得恭恭敬敬的跟幾位一塊到了祠堂。 “張滿囤,你這是干啥?還不松開你爹!”張里正見到當事人,當即心里壓著的火兒就不打一處來,扯著嗓子喊道,“你是土匪當慣了,還要打殺了親爹不成?” 聽到這話,張滿囤手上力道絲毫沒松開,只一個轉身就看向來人。這下,饒是剛剛還底氣十足的里正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更別提老太爺幾個了。這血腥呼啦的,難不成真要鬧個不死不休? “老太爺,太奶奶,老叔......”張滿囤也不抹臉頰上淌下的血水,只冷著聲音恭敬的喊人。隨即把張老漢推到一邊,抿嘴說道,“為著不給大伙兒惹麻煩,我一退再退,可如今若我只看著媳婦挨打受氣不吭聲,那我可就成烏龜王八蛋了。我這輩子煞氣重,好容易娶了媳婦,難不成還要讓媳婦跟著我遭罪?當年我娘臨沒之前的話,幾位也在邊上聽著呢,若我真忍了,估計我娘都不樂意答應?!?/br> 張滿囤不是一味敦厚憨傻的莊稼漢,對于村里人傳話的速度他可是了解的很,所以根本不用細說,他就曉得這幾位定然已經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說起來還是一樁陳年舊事,當年王氏臨沒氣之前,他們幾個老家伙都被請了過去,也就在那時候,王氏讓自家兒子應下日后無論娶怎般媳婦,都不能虧待人家姑娘,不能有二心,不能讓姑娘因著嫁進張家沒好日子過。 當時因為王氏沒的突然,加上張滿囤后來下了大牢,所以也就沒人再提說了。如今看起來,倒是難為了這孩子。不過若不是張老漢太過,相比滿囤也不會舊事重提。 張里正對其中的事兒并不甚清楚,這會兒也不好開口,只管皺著眉頭負手立在邊上。而邊上看守祠堂的張二叔更是既有眼力勁的搬了長凳過來,讓族里幾個大輩坐下念事兒。 眼看著老太公跟太奶奶幾個人看著自個的眼神愈發不善,張老漢心里頓時沒了底氣。要是張滿囤這孽障真跟自個打起來,那事兒倒是好解決了,可他就說了幾句模棱兩可的話,之后就一言不發絲毫沒了那會兒的怒火,反倒是讓人心里有些瘆得慌。 “太公......”張老漢心里有些不甘,明明他是老子,打兒子那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兒么,怎得現在就落了下乘? 沒等他說話呢,張老太爺直接敲了敲拐杖,然后狠狠戳了幾下地面呵斥道:“別叫我,咱們桃樹灣張家可沒出過你這么混賬的東西!” “張德發,你自個不要臉面帶了不三不四的女人回來也就罷了,現在成心鬧到大伙兒跟前又算是怎么一回事?真是丟人丟到家了,要是傳出去,咱們村幾個老東西的臉也就別要了。你這么霍霍的折騰,難不成非得要咱們開宗祠除族你才高興?”原本看到張滿囤滿面是血,張家太奶奶心里就忍不住心疼,再聯想到剛剛聽說的那些子事兒,哪能憋住火呢? 連連被罵,甚至還扯上了除族的話,張老漢哪里還按捺的???如果真的被除族了,那他還有什么臉面活著?就算是死了,張家祖墳上也沒個地方埋他。 更何況現在他自個也覺得唯一能拿捏的長輩身份也有些立不住腳,畢竟他還真沒教養過兒子,當初跟著劉氏逍遙快活也是打算著讓家里的妻兒自生自滅的。 “可再怎么說,我也是他爹啊......”張老漢漲紅了臉,粗著脖子說道,“我也是怕他被外頭來的媳婦騙了,心里也是為著他好啊?!?/br> 聽完著話,大伙兒看向張老漢的眼神可就直接鄙夷了。村里哪個不知道他那點心思?偏心都沒邊沒沿了,搶了房子把大兒子趕出去,現在把大兒子逼到這份上,居然還有臉說是實心實意。自打他跟劉氏幾個回村,都還沒消停過呢,若這也是好心,那天底下可就沒惡人了。 “爹,為我好就是把我腦門上砸個血窟窿?”張滿囤似是毫不在意的戳著自個腦袋上的傷口,任由鮮血掉下來,那面色神情絲毫沒改?!昂?,那我倒是受不起呢。左右你瞧不上我,我也懶得再看你們作妖,今兒就把事兒一宗宗的說個清楚,日后遞了干結寫了斷親書,兩家就再無干系了。日后甭管我是吃糠喝稀還是坐牢砍頭,都與你們無關,我媳婦是好是歹也不勞你們cao心了?!?/br> 這話一落,可是不少人瞪大了眼嚇了一跳。而張老漢也像是傻了一般愣住了。遞干結寫斷親書,這事兒要是傳出去,他跟劉氏可就更沒臉再村子里待著了。當即,他臉色瞬間就鐵青起來,下意識的就脫口而出一句不行。 “若是不行,那趕明我就帶了媳婦遠遠的離開桃樹灣村,也省的你們成天惦記著?!睆垵M囤也不再喊打打殺殺的事兒,只平緩著聲音說道。 要說斷親書,其實張里正跟老太爺幾個也是不贊成的,這事兒實在干系重大,若家家戶戶都這般做了,那村里人家都得亂了套??梢姀垵M囤是來真的了,若是不應下指不定就真搬走了。 許別人只是看個稀罕熱鬧,可他們幾個管事兒的心里清楚的緊,這年頭匪患橫行的,如果不是張滿囤這尊煞星在村里,外頭那些土匪流氓又忌憚害怕他的名號,指不定早就來打劫過多少回了呢。別看桃樹灣不富裕,可也沒多少人受饑挨餓的,往以前說,旱澇時候村里都沒進過土匪流氓,還不能說明問題? 也是因著這個,別看張滿囤坐過牢,還殺過人,他們都沒想過把人趕走。甚至碰上事兒,只要不為過的還會偏向一些他。 不然就憑他那兇神惡煞臭名昭著的殺人犯土匪名聲,清清白白的莊稼人就容不得他。 幾個大輩相視一眼,心里有了道道,不過雖說下了決定,可難免也對張老漢更是厭惡了。 “你這孩子說什么負氣的話,雖然你嘴上不說,可太爺爺跟太奶奶哪個不知道村里沒被土匪糟蹋是因著你在!遠的不說,就說鄰村肖家莊那般窮的賣兒賣女的小莊子,都被打劫過好幾回呢?!钡降资腔盍舜蟀胼呑拥娜?,一開口不僅亮明了態度,甚至還明白著告訴大伙兒張滿囤對村子來說,可不是惡人而是明晃晃的恩人。所以不管是出于什么心思,他們對這后生是幫襯定了。 第十二章 丟人現眼 第十二章 說完這話,老太爺才轉過頭語重心長的對著張老漢說道:“滿囤是個心里藏事兒的孩子,雖然名聲不好,可為人是沒有歪心思的。倒是你們,哪日安生過?罷了,既然過不到一起去,就開祠堂遞了干結算了,也省的讓大家伙天天看笑話?!?/br> “遞干結?”張老漢還沒說話呢,邊上跟著來的劉氏可就又咋呼起來了。就這么斷親了,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兒,感情他們挨了打鬧騰了這么些日子,啥都落不下還平白的讓那兩口子得了好,自個拿著斷親書去自在了唄!一想到這里,她就咽不下那口氣,當即跟殺豬一樣嗷嗷的叫喚起來,“想的美,這可沒分家呢,要遞干結也先分了家再說。那房子田地還有他張滿囤這些年攢下的銀子,可都得好好算一算?!?/br> “行了,胡咧咧什么?!睆埨蠞h暴怒的大呵一聲,旋即等了一眼自家不省心的婆娘。就在老太爺說村里沒遇過匪患的話時候,他就有些不好了,再瞅瞅旁邊大伙兒若有所思的神情跟看著他的眼神,斷了親他能撈到什么好處?剛想開口緩和,哪知道劉氏這婆娘張口就說起了分家的事兒,還惦記起了銀子,這不明擺著讓大伙兒笑話嗎? 劉氏被呵斥一聲,心里有些不服氣。只要有銀子,她巴不得跟那煞星斷了親呢,她可是知道當土匪打家劫舍能落下不少好東西,更何況像張滿囤這樣抄過不少山頭的土匪頭頭。要是巴拉不出東西來,她才后悔呢。 老太爺現在當真是惱火至極,狠狠的戳了戳拐杖沖著張老漢說道:“沒出息的慫包,要是管不住自家婆娘,干脆就讓族里寫了休書休了,沒得出來丟人現眼?!?/br> 劉氏見族里的長老對她怒目而視,甚至教唆著張老漢休了自個,立刻就有些吶吶了。她是囂張,可那也得看對誰了,可就這么被訓斥,她也是不樂意的,自然是死性不改的低聲嘀咕:“我說的是事實啊,老太爺也不知收了人什么好處,竟是話都不許我說啊?!?/br> 說是低聲嘀咕,可近處好幾個人可都聽見了。這下老太爺可就氣的開始哆嗦了,指著劉氏半晌沒說出話來,還是張里正看著事兒不對趕緊的寬慰老爺子。 “別以為我老糊涂了,你這婆娘打的什么主意以為老頭子不清楚?無非是想要從滿囤兩口子身上劃拉下一層油水來,還真是掉見錢眼里的東西,不知道羞臊啊?!崩咸珷斂囍?,他活了大半輩子,還真沒一個敢說他占了別家好處的。沒想到老了老了,還被人這般扣屎盆子。 有了劉氏這一出,加上老太爺毫不留情的撕下他的臉面,張老漢現在可真是百口莫辯了。其實他也沒什么可辯的,原本就是盤算著算計老大家的光景呢,如今瞧著沒法善了了,哪里還能端起架子沖大啊。 “老太爺這話說的可真偏心了,劉氏說話是不中聽,可也是在理的。家都沒分,怎么遞干結斷親?”左右落不下好了,有了老太爺的話,想必也沒法再緩和了,不過甭管怎么說,他也不能讓那不孝子沾了光去。 “呵,行要分家那就說的徹底點。老院子的地契是寫在我名下的,當時那塊地是花了二兩銀子置辦下的,加上蓋房子的磚瓦木材也用了一兩銀子,還有這邊茅草屋院子可也花費了二兩銀子。這錢,怎么著也該著中饋出啊?!睆垵M囤可不是傻的,他不在意是一回事,可要讓他當冤大頭,也得看他樂不樂意。若是以前,指不定為著省麻煩事兒,他也就不計較了,偏生現在自家媳婦受了委屈,不出氣還真對不住自個惡漢的名聲了?!霸儆?,當時我去官府時候,可是把山上的財物東西一起充公了,如今甭說錢財,就連成親的花費都是借來的。這錢,中饋是不是也該給出?” “你糊弄誰啊,沒錢還敢娶媳婦?也不怕半夜里睡覺褲襠漏風......”一聽沒錢,劉氏哪還忍得住,自然就火急火燎的嚷嚷起來,“自個藏了銀子,還指望從老娘這掏錢,你做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