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如果沒有出現寶象國國王的神來一筆,我今晚大概依然會對著鏡子擺pose,但我現在實在沒這個心情,就隨便拍開一扇門,跳到床上準備睡覺。 這一晚上折騰的,天都快亮了。 然而,我到底沒有睡成。 百花羞來了。 她來的悄無聲息,身上穿的甚至是普通宮人的衣裳,明顯不想讓其他人知道她來這里。 和我想的一樣,她是來求救的。 上一次在波月洞里,她向我求救,是因為她想離開黃袍怪回到家人身邊;而這一次,她來向我求救,同樣是為了遠離黃袍怪,卻沒有了去處。 然而我現在是只老虎,我能聽懂她說的,她卻聽不懂我的意思。 猴哥倒是能翻譯,可猴哥被我派到天庭中催促能管事的趕緊下來去了。 最后,我辛辛苦苦的用虎爪子在地上留下了‘安心’兩個字的劃痕,百花羞就離開了。 百花羞一走,我也無心睡眠了,天外已經蒙蒙亮,我決定出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把胸里積壓的濁氣吐出去。 太陽還沒升起,外面的植被上已經凝出了點點露珠,我一爪子拍過去,那些晶瑩剔透的水珠就滑落下來,有幾滴還沾到了爪子上,濕了幾縷毛。我不再爪欠,走到一棵樹下趴了下來,把頭枕在前爪上,向下四十五度角,感覺自己明媚又憂傷。 百花羞身上發生的事,讓我心里怪不是滋味的。如果奎木狼說的是真的,百花羞真的是玉女轉世,與他有約……當然,他犯下的錯沒法抵賴,可……奎木狼以為百花羞是和他相悅的玉女,百花羞當做他是擄人作惡的妖怪,這其中,最關鍵的沖突點就是沒有了玉女記憶的百花羞,她還能算得上是玉女嗎?還應該履行前世許下的諾言嗎? 而我,即使我承認自己是金蟬子,可金蟬子的特質我真的繼承到了嗎?除了那些類似于背景介紹和前情提要的記憶,我之所以會按照金蟬子之前計劃好的路走下去,是因為我們的目的一致,都不打算和這個世界的神佛一起玩了。金蟬子是被玩大發了壞掉了,我是真心想念現代生活。 看,這算不算是殊途同歸? 可這在百花羞身上行不通,玉女只是一個披香殿中的普通侍女,而百花羞是頗受寵愛很有可能繼承王位的國王女兒,不說仙凡之差,這兩種身份地位可以說是天差地別,再要求她們的愿望相同,做夢呢? 我一爪子把一只剛從地里鉆出來的蟲子拍了回去,不能再想下去了,我真不想承認自己是個利己主義者,契約精神薄弱。 所以說,沒事許什么終身誓言?沒誰能肯定這個階段的目標同樣也是下個階段的目標,馬克思主義認為,一切事物都是在不斷變化發展的…… 就像我,曾經還以為能和心上人共度一生呢,心上人死了之后還惦記著去地府見她一面?,F在呢?心上人早就投胎轉世去了,聽猴哥轉述,下輩子應該過得非常不錯。 我們又不是沒有過花前月下互許終身,可我就做不出來再去娶了喝了孟婆湯的心上人的事。 硬盤格式化了可以再用,硬盤還是那個硬盤,但里面曾經珍貴的記憶已經沒有了。 爪子地下的蟲子不老實的繼續往上鉆,弄得我爪子發癢??沙黾胰瞬粴⑸?,我不能拍死它,只能任他從地里出來,然后爬上樹。 然后我起身,換了個地方趴著。 我有點顏控,那蟲子長得不好看。 很快,樹上就開始‘知了’‘知了’的叫個不停。 簡直神煩。 我一尾巴抽上樹干,什么用都沒有,只能自己再次悻悻然的走開。 講真,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聒噪的蟲子? 猴哥回來的時候,我正用兩只爪子捂著耳朵,樹上不知道有多少只知了,叫起來跟合奏似的,讓我特別想叫人把它們粘了下油鍋。被吵得心煩氣躁的時候,我也會吼兩嗓子。 別說,那很有用,樹上的知了聲的確會停下來,然后用更大的聲音回敬我。 “呦,師父,和你的后輩子孫交流感情呢?” 第50章 我翻了個白眼, 堅決不承認自己和樹上那些聒噪的小東西有關系。 沒錯,從原型上看, 金蟬和知了除了顏色之外長得應該差不多,但知了的這種聒噪是毫無意義的噪音,而金蟬子的聒噪……那全是過了腦子的有理可循的好嗎? 因為一個人的能言善辯而去疏遠歧視他, 這種人太膚淺。 我為金蟬子曾經的寂寞和不被理解感到悲哀,靈山那里的那種統一思想不許人提出異議一有異議就立刻使出手段使之同化的作風吃棗藥丸。 可惜,在他們game over之前,金蟬子就先倒霉了。 唉, 往事不可追, 我的未來可得好好規劃。 我晃了晃腦袋, 把這些有的沒的的念頭甩了出去,問猴哥, “嗷?”悟空辛苦了,不知道天庭會派誰下來處理這件事 “那些人辦事太拖沓, 丁點的小事推來阻去, 老孫回來的時候,他們還在吵呢?!焙锔缱叩轿疑磉叡P腿坐下。 “嗷——”怎么會?天條上難道沒有定好的規矩嗎?按照那來懲罰,不難吧? 猴哥抓了抓耳朵,“也不是,老孫到了天庭上一說,他們就有了處罰辦法了??衫蠈O一聽,就知道師傅你肯定不會滿意,就給拒了?!?/br> 猴哥跟我說, 他到達天庭的時候,正好值時功曹對著玉帝說這回事呢,關于這件事,玉帝沒怎么猶豫,就有了決定。那就是罰奎木狼去兜率宮為太上老君燒火,時間不定,只說有功復職,沒功就重加其罪,可連俸祿都沒罰。猴哥與我相處久了,也知道我的一些作風,一聽這懲罰,就知道我必然不會滿意,就耍了個賴,把這攪和黃了,讓人重新下界理論。這不是個好差事,于是天上眾神推來推去,猴哥不耐煩了,直接回來。 我幾乎要忍不住冷笑了。 奎木狼私自下凡,為禍一方,強占公主,殺戮凡人,最后得到的懲罰居然只是不痛不癢的調了個職,也許在外人聽來從星君變成燒火童子似乎很嚴重,可事實真是如此嗎?奎星可還在天上掛著呢,星君的身份不會因為去給太上老君燒兩把火就改變,更別說連俸祿都照領,遲早會官復原職。 和這一對比,我都覺得小玉、豬八戒還有沙和尚委屈透了。 小玉干什么了?他不就是燒了一顆珠子被告忤逆了嗎?沒有誰受到傷害。結果呢?被判了死罪,送上斬龍臺,要不是觀音求情,已經是條死龍了。 豬八戒干什么了?他調戲了一下嫦娥,要不是太白金星求情,他也落不得好。即使這樣,還是被錘了兩千錘,貶入凡間,結果投了一個豬胎,從此面目可憎。 沙和尚干什么了?他就在蟠桃會上打碎了一個玻璃盞,就被打了八百下,貶下界后,上面還不肯甘休,每七日就讓他收一次飛劍穿胸百次之苦。 這一番對比下來…… 我覺得這要是落在我身上,我肯定得報社。 人間的無數性命,都比不上天庭的一件用來把玩的擺件。 “嗷~”那奎木狼與百花羞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們在天上約好了嗎? 這才是事情的關鍵。 “只是含含糊糊的,沒人說清楚,天上那些神仙只拿奎木狼下凡說事,半點沒提百花羞。她不過是一披香殿侍女,思凡下界轉生為人,死后難再歸天庭,哪里比得上奎星?”猴哥說,“師父,你有沒有什么章程?” “嗷?”難再歸天庭是什么意思? 我卻有些吃驚,在我印象里,天上的神仙下凡……只要不搞事就不算大事,即使是那些托生為人記憶全失從母親的肚子里走一遭的也不過是為了或磨練心性或渡情劫之類的,怎么百花羞就回不去了? 即使倒霉催的金蟬子,如果沒在第九世發生意外的話,那也會在十世輪回后重返靈山。 “她是自己偷摸下去的,本來就不和規矩,再加上她不過是一個小小侍女,再貶,一個侍女能貶成什么,既然她不愿意在天庭待著,那就去做凡人好了。不然,如果真的受罰,她能不能保得性命都難說?!焙锔绮灰詾槿坏恼f,“哦,這是太白金星悄悄拉著我對我說的,如果再把她提起來,讓王母惱羞成怒,那才是害她?!?/br> 說到王母,我忽然心里一動,這一位好像是反對仙凡戀中的實力派。她親手拆散的牛郎和織女可是可憐兮兮的每年才能有一次鵲橋相會,雖然我不大懂,這個一年是按照天上還是人間算的。天上一天人間一年,如果是人間的話,按照這個頻率牛郎織女在天上大概是天天相見,哪里苦了,苦的明明是要天天飛去搭鵲橋的喜鵲……但王母既然因為這個背負了不近人情的鍋,我就當她是個喜歡棒打仙凡的主力軍。 還有二郎神,我怎么把他忘了! 想到這里,我才有些奇怪,天庭上為找出一個能處理這件事的人拖拖拉拉,可二郎神不是司法天神嗎?這本來就是他的分內之事吧? “司法天神?”猴哥撓著腦袋,“我怎么沒聽說過?二郎神不是玉帝外甥嗎,什么時候被封官了?” “嗷?!蹦愣急粔涸谖逍猩较挛灏倌炅?,天庭上有什么變化,知道的不及時也不足為奇。 我倒沒覺得奇怪,信息的滯后性嘛,猴哥一看就是不愛八卦的。 “也是?!焙锔缫膊患m結這個問題,“可能是因為他當時不在吧,我沒看到他?!?/br> 我給猴哥出主意,讓他去天上提一提二郎神。 “不如你去天上提提?”我嗷嗷的叫著,“百花羞既然是人,奎木狼也覺得和她是夫妻,這樣不也是仙凡之戀了嗎?天庭上的判決總要一視同仁,女仙下凡就是強行拆散,男仙總不能區別對待吧?” “可是,若是二郎神處理,萬一他觸景生情,通融了怎么辦?”猴哥問。 “嗷~”我讓猴哥放寬心,二郎神最是秉公執法不近人情,他meimei三圣母當年下凡生子最后不是也被他拎回去壓山底下了嗎?奎木狼撐死了只算是他的同僚,再親也親不過親meimei,不用擔心他會放水。 “三圣母下凡生子?”猴哥睜大了眼睛。 我點頭,這事應該很出名吧?三圣母生了個兒子叫沉香,直接劈山救母來著。 猴哥不至于不愛八卦到這種事都沒聽說過吧? 三圣母的男人叫什么來著?我想了想,沒想起來,算了,反正不重要,這一對出名是因為他們兒子和寶蓮燈。不過我忘了從哪里看到的了,三圣母那個男人前世是天庭里的金童,因為有神仙發覺他們之間關系曖昧,就把金童貶到人間去了,沒多久,三圣母也跟著下凡再續前緣…… 丫的,我怎么覺得這個故事這么眼熟,簡直是性轉版的奎木狼和百花羞。 我不算什么女權主義者,但我支持平權。男女都一樣,憑什么三圣母被壓在山下,奎木狼去太上老君哪里燒燒火就行了? 天庭這樣差別待遇,讓我不得不懷疑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內情??偛荒苁且驗楹⒆硬皇菑目纠堑亩亲永锷鰜淼陌??天庭上應該不分男尊女卑……吧? “師父,你記差了吧?”猴哥翻了個跟頭,蹲在我面前,“什么沉香劈山救母,老孫就算再消息不靈便,也不可能沒聽過這件事。劈山救母的人是二郎神?!?/br> “嗷?!”我蒙了,二郎神劈山救母? “我怎么記得是玉帝的妹子下凡嫁了一個姓楊的,這是二郎神的爹娘。后來因為壞了規矩,玉帝的妹子被壓到桃山下,還是二郎神去斧劈桃山把親娘救了出來?!焙锔缯f,“二郎神的確有個妹子叫三圣母,師父,你是不是把母女弄差了?” 我……我簡直不知道該說什么好,被猴哥這么一反問,我也有些拿不準了。 我咬著尾巴尖,猴哥說的信誓旦旦,可我印象里也的的確確有著沉香和寶蓮燈,總不能……二郎神有個小名叫沉香吧?當然,也有可能是這件事現在還沒發生,可是,一家子中的兩代女性同時出現思戀凡人下凡然后生下一子后被壓在山下最后都被兒子把山劈了救出來的概率有多大? 《寶蓮燈》熱播的時候,我為什么要沉迷游戲不可自拔? 那種仿佛知道全貌但線索只有一星半點完全無法支持結論似是而非的憋屈感又來了,我煩躁的打了個滾,正想說什么,忽然感覺身體有些不對勁,猴哥也是臉色一變,站了起來,把我遮擋在身后。 我無暇顧及猴哥的警惕,只看著自己的爪……哦,不對,現在該叫手了。 我變回來了。 本來應該是萌虎打滾,現在變成和尚抽風了。 我很想朝天上罵一句是哪個多管閑事的,可是,沒辦法,我變回人了,曾經拋開的高僧大德的形象包袱再一次出現。 唉,做人真糟糕。 我只能佯裝無事的從地上爬起來,臉上掛著非常符合我高僧大德身份的微笑,對著天空遙遙一拜:“阿彌陀佛,不知道是哪位仙人幫我……” 我卡殼了。 那位神仙已經從半空中落地,站在我面前。我卻顧不得被那張男神臉震驚,把注意力放在了他眉心上方。 騎白馬的不一定是王子,還可能是唐僧,是吧? 長了三只眼的不一定是楊戩,還可能是馬王爺,是吧? 我的運氣沒那么衰,……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