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沒用!”猴哥沒聽完,就開口打斷了他,“要是能飛,俺老孫一個筋斗云翻過去,就能到達西天。你以為我沒試過?剛走到半路,就被如來老兒一巴掌拍回來了!” “那怎么辦?”玉龍三太子有些懵。 我猜他之前也給自己做了不少心理準備,畢竟,哪頭龍肯心甘情愿的被人騎呢?還有沒有種族驕傲自尊心了?但觀世音的救命之恩在那里壓著,所以,小白龍應該也說服了自己,把這當做是為了還恩的不得已為之??涩F在,猴哥告訴他,心理準備白做了,可不得發蒙。 “嘿嘿?!焙锔缋@著玉龍三太子走了幾圈,發出讓人覺得不懷好意的笑聲,“謝謝師父吧,要不是他把你打飛,你吞了白馬……嘿嘿,你猜你會怎么做腳力?” 玉龍三太子的臉先紅后白,我充滿驚喜的看著猴哥。 不愧是猴哥啊,簡直冰雪聰明機智無雙。 這不就是觀世音原本的打算嗎?把龍變成馬當坐騎說起來是很威風啦,但看著那么一個大帥哥,自我代入一下,我覺得我會認為這是一種羞辱。也許小白龍會接受是因為真的覺得自己做錯了想要贖罪,但是我? 作為一個綠帽受害者,只燒了一個珠子算個屁! 噫,不好意思,我又粗俗了。 哎呀呀,在封建社會也活了二十年了,我這敬畏之心怎么還是剛出土的幼苗模樣呢?就因為這我才入了空門,能夠和世俗權貴平等相交,不用苦哈哈的從頭奮斗。但是,說真的,如果在神仙那里也行世俗世界中苛刻的封建條例,成神做仙又有什么意思? 辛苦修煉過的漫長歲月,一旦惹了某個上位的人,還不是一朝打回原形,連生命安全都得不到保證? 更可悲的是受害者都認同這個規則,真心誠意的覺得自己做錯了。 我捂著頭,覺得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如果沒有能力改變的話,那份憤世嫉俗會毀了一個人的。 我寧愿糊涂過一生,也不想清醒的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而痛苦。 玉龍三太子看著白馬的目光充滿了慶幸,沒一會兒,又皺起了眉,“這只是一匹凡馬?!?/br> 我摸著白馬的頭,得到了一個親密的蹭蹭。雖然這匹白馬膽子小,特別慫,但是它顏值高,性格好。我還是挺喜歡它的,可惜在出了大唐之后一直沒有遇到什么大鎮子,讓我找不到借口把它留下免得被小白龍一口吞了。如今小白龍不會再生吞它了,我心里又有些猶豫。 過了這個危機之后,我又舍不得它了。 “想這么多做什么,先上路?!焙锔绱蚱屏思澎o,“能走的時候就多走走,這么拖著,猴年馬月才能到地方!” 玉龍三太子的表情忽然堅定下來,在指尖逼出三滴血,彈進了白makou中。然后他整個人就像支撐不住一樣,變回了原形。長長的一條在地上翻滾兩下,扭一扭,又成了小白蛇模樣。 猴哥先是一愣,然后拍手叫道:“好,好,好,你分了精血喂給白馬,也算是它的機緣。我再傳授給它幾個能用的法門,保管不比天庭中的龍馬差!” 小白蛇扭了扭,爬上我的禪杖,把細條的身體纏在頂端,乍一看,一點突兀之感都沒有,就像禪杖本來就是那個樣子一樣。 “師父,我失了精血,天又冷,我得多睡一陣子?!毙“咨哒f。 “沒事,沒事,你在上面纏著也不礙事?!蔽覘l件反射似的說,又想起一件事,提醒道,“不過你可得纏緊了,如果遇到需要動手的時候,可別被甩飛了?!?/br> “請師父放心?!毙“咨哒f完,就闔上了眼睛,一動不動。 猴哥已經湊到了白馬身邊,那匹屬性帶慫的馬又跪了,任由猴哥對它上下其手。 “師父快來看,這匹馬已經被點了靈智,我們不用擔心它走不到西天了?!焙锔绾荛_心。 “點了靈智,那它能修煉嗎?”我看著白馬清亮了很多的眼睛,忍不住上手摸了摸,長長的眼睫毛弄得我手里也開始發癢。 “有老孫在,一準沒問題?!焙锔绱虬?。 我點了點頭,格外的淡然。 心里再次被一大群羊駝踐踏。 md,猴兒子能修煉,白馬能修煉,弄到最后,就我聽猴哥的教導跟聽天書似的嗎? 以后誰再跟我說人類是萬物之靈,我非一巴掌把他呼一邊去不可! 也就是我,心智成熟,就算是羨慕也只是一小會兒。換一個人來當對照組,沒準就因為心魔而墮入魔道了呢。 事情都解決了,我們本打算繼續往前走,沒走多遠,卻被一條河攔了下來。 “悟空啊?!蔽铱粗鴮掗煹暮舆?,問,“你會變船嗎?” “不用船,有人來接我們呢?!焙锔绮戎疃吩铺桨肟罩?,朝遠處呼喝了幾聲,果然有一個漁夫撐著小船過來了。 “沒想到這么荒僻的地方,也有人討生活?!蔽液荏@喜。 “什么人?那是這條河里的河神。他不來拜見,老孫才要打他呢?!焙锔缣貏e驕傲的說。 猴哥,你知道你現在的樣子特別像是混黑的嗎? 哦,不對,猴哥之前本來就是混黑的。 我在心里胡思亂想著,站在船頭看著兩岸白茫茫一片,總覺得自己忘了什么。 是什么呢? ……是……什么呢? 小船很快橫渡到對岸,我下了船,重新騎上馬,看到禪杖上纏著的小白蛇,才猛然想起—— 噫,觀世音的出場機會,是不是又被我懟回去了? 第27章 自從我發現自己無意中把觀音的出場機會給攪了之后,我的心情一直不錯。我是沒本事拿觀音怎么樣,但一想到自己能給他添一些堵,居然也有了一點勝利的滋味。 用魯迅先生的話說,這是阿q精神,精神勝利法,非常值得被批判。 但是,管他呢,我高興! 人逢喜事精神爽,我這一高興,也不覺得這冰寒的日子過得格外慢了,眼見天氣轉暖,冰雪消融,綠意勃發。 春天到了。 這一路上,雖然沒有什么大危險,夜宿野嶺的日子也能過,但這完全不妨礙我坐在馬上看到遠方樓臺殿閣時候的熱淚盈眶。 終于遇到可以借宿的地方了! 我打馬走近,發現那果然是一處大寺,殿閣廊臺樣樣不缺,鐘鼓樓高,浮屠塔峻,處于松柏翠綠之中,倒有幾分清寂禪性。 唯一不好的是,正殿牌匾上面書的四個大字—— 觀音禪院 這里的和尚一路上都很熱情,見到猴哥的長相也沒驚叫出聲。當然,也有可能是他們的眼睛全黏在我身上的袈裟上了。 唉,作為一個虛榮的人,我怎么可能不把袈裟穿在身上招搖。要知道,現在天氣轉暖,我身上的棉袍也能脫下一層了,此時再披上袈裟,不僅不臃腫,反而帶上些許富貴之氣。 我一向奉行窮家富路,身上穿著寶光四射的袈裟,也能壯壯底氣不是?要知道,這世上,到底還是只敬羅裳不敬人的家伙多,有條件的時候,我是不會委屈自己的。 我不知道這觀音禪院的和尚到底是看在我同是出家人的份上對我熱情款待,還是因為我的袈裟覺得我是個壕,反正,在我在正殿拜觀音的時候,這禪院的老院主就被兩個小童攙扶著走了過來。 同樣,眼睛一看到我的袈裟就不會轉了。 我安安穩穩的坐在蒲團上念完一段經,然后才起身問好,“見過老院主,貧僧乃東土大唐前往西天取經的和尚,路徑寶地,借宿一晚?!?/br> “好說好說?!崩显褐鲬賾俨簧岬陌蜒劬聂卖纳弦崎_,“此等寶貝,也只有東土大唐能有了?!?/br> 我朝觀音像再行一禮,“這卻不是我大唐的寶貝。昔日,我主持水陸大會,觀世音菩薩感我心誠,現世借皇帝陛下之手將次袈裟并禪杖賜予我,”我拜了三拜,“此禪院名為觀音禪院,老院主今壽幾何?” “癡長二百七十歲?!崩显褐鲪澣坏幕卮?。 我差點沒站??! 這是人還是妖怪?就算是現代的生活條件,活到百歲的也不多吧? “何時出家的?”我問。 “已經在此處做了二百五六十年和尚了?!崩显褐髡f完,又嘆氣,“我有袈裟七八百件,全是綺繡綾羅,卻沒一件能比得上這一件?!?/br> “觀音菩薩就沒覺得你心誠,賜下一件來?”我話剛出口,就趕緊閉了嘴,一副無意失言的樣子,“老院主且安心,菩薩不會負了你的?!?/br> 那老院主大概也覺得很沒面子,他活了二百七十歲了,結果我這個歲數連他零頭都沒有的家伙反而先他一步得到了觀世音菩薩的青眼。雖然我一點都不稀罕,但如果易地而處的話,我肯定會郁悶死。 接下來,老院主像是為了找回面子一樣,奇珍異寶一個勁的在我面前展示。為了照顧老人家脆弱的心靈——人家活了二百七十歲了,沒準還能再活三十年,如果因為我嘎嘣了,那我罪孽多深重啊——我只能大大的贊揚,心里不是不起嘀咕的,這也太豪奢了…… 晚上休息的時候,老院主期期艾艾的想要借我袈裟一觀,我超大方的答應了。 此時我的全部心神都在借宿的禪房中的床上,床板上只鋪了薄薄一層褥子,被子也許許久不用還帶著些霉味,但是,這是正常的被褥和床??!我躺在上面,說是心潮澎湃也許有些夸張,但是,那種感動感激之情簡直無語言表。 在餐風宿露半年后,我終于再一次的睡上了床。 不一夜好眠都對不起我自己。 當我第二天醒來,捶著腰踢著腿走出禪房的時候,打了一半的哈欠愣是被我逼了回去。 我覺得我錯過了一個億。 我該不是昨晚誤入鬼屋了吧?好好的樓臺殿宇皆不見,只余倒壁紅墻。 我的臉一陣青一陣白,難道猴哥的火眼金睛失效了,沒看出這是一塊妖魔之地?我想起昨晚的晚餐,那的確是色香俱全的素齋,但一想到那也許是用什么蛇蟲鼠蟻變的,我的胃立刻翻騰起來,彎腰欲嘔。 “師父!”猴哥從空中跳下來,“昨晚睡得好不?” “這……”我指了這一圈斷壁殘垣,“這是怎么回事?” “昨晚那老和尚不安好心,你借了袈裟給他瞧,他反而想要放火燒死我們,好賴下袈裟?!焙锔绲靡庋笱?,“幸好老孫早有提防,先去南天門管廣目天王借了避火罩,罩住師父你休息的禪房,然后改了風勢,讓那些和尚自作孽去吧!燒了屋子,看他們以后住哪?” 我恍恍惚惚記得好像有這一段,別人想活活把我燒死,我自然對那些人也沒什么同情之心。況且,猴哥只是助了風力,又沒傷人,我就更不放在心上了。 猴哥借來的避火罩非常給力,行李盤纏并白馬都好好的,我也就安下心來,象征性的呵斥了一聲猴哥,“悟空,下次可不能這么頑皮了。出了事叫我一聲,別弄得我起來之后還以為進了哪處鬼蜮呢?!?/br> “好說好說?!焙锔缋?,“這地方是不能呆了,我們去把袈裟要回來,繼續上路吧?!?/br> 我“……” 猴哥你天天催我上路,這樣很容易失去我你知道嗎? 我在心里碎碎念,還是跟著猴哥去討要袈裟了。哪知道那些和尚意見了我們就嚇得屁滾尿流,我還沒開口說什么呢,他們就自己招了。 事情俗套的很,無非是老和尚見寶貝生歹意,還有人給他出損招,準備謀財害命。卻沒想到所有屋子都燒了,就我那里好好的,不但沒死,還好生生的出來了。這群封建迷信的又開始叫我神僧,簇擁著我去了老院主的院子,不用我開口,就替我討要袈裟。 結果,老院主一命嗚呼,袈裟也不見了。 我沉著臉,不說話。 猴哥怒了,把大小和尚都搜了一遍,連老院主的尸體都沒放過,但袈裟就是找不到。 猴哥被氣成竄天猴。 新被推舉出來的院主不敢和猴哥說話,對著我期期艾艾,“神僧,距這里二十里外有一黑風山,山里有一黑風洞,洞里有一個妖精,他與老院主交好,興許那袈裟是被他拿了?!?/br> 猴哥拎起如意金箍棒就想飛,被我阻止了。 我看著地下站著的一群大小和尚,壓下心中的狂喜,怒斥道:“事到如今,你們居然還不知悔改,居然還想推脫到二十里外的人身上!你們對得起觀音禪院上的觀音二字嗎?你們對得起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嗎?悟空,你不必去,那袈裟不過身外之物,丟了就丟了,這些人的心壞了,居然壞我佛門清譽,殘害過往僧人,如不糾正,長此以往,禍患大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