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
然而趙冰蛾這個人不好說話,刀也一樣。 不知道是否因為“天蛛”在此不便藏拙,還是趙冰蛾本就沒打算留手,彎刀再出時映了晨曦微露的天光,卻無暖意,清冷如寒鉤照月,眨眼間逼至楚惜微頸側。 一劍破云開天地,三刀分流定乾坤。東西佛道爭先后,南北儒俠論高低。 楚惜微在百鬼門長大,沈無端是他的義父也是第二個師父,其狂傲之性自然也會影響到楚惜微。在沈老門主的嘴里,天底下的烏合之眾丟進水里能比過江之鯽更多,英雄人物不是沒有,只是大多都已作古,最值得交手稱道的就只有這八大高手了。 破云絕跡江湖三十余載,驚鴻轉眼即逝,斷水如今湮沒,東道也已病故,北俠涉政早逝,南儒前月血盡衛風城……曾經聲名赫赫的八大高手接連倒落紅塵,雖有后人承其風骨,到底讓楚惜微有過無能與之一戰的嗟嘆。 他是百鬼門主,也是驚鴻刀的傳人。不管這些年愿不愿意承認,楚惜微都從未忘記過當初顧瀟對他講起八大高手時的神往,還有欲與斷水、挽月一戰,再現“三刀定乾坤”傳說的夢想。 正因如此,在野渡驚聞顧瀟死訊、又得其“遺物”驚鴻刀后,楚惜微才會前往古陽城一尋謝無衣,想著有朝一日能遍尋三刀祭掃荒冢,也算對得起兩人之間的恩怨情義,只剩下那人欠他的債,九泉之下也得還清。 然而世事弄人,顧瀟變成了葉浮生,只這一件事勝過楚惜微打算過的一切因果報償,卻沒想到在他已經放下這個沖動的念頭后,竟然能有親自對戰挽月刀的機會。 謝無衣的刀似江河小流,一時氣勢磅礴摧枯拉朽,一時潺潺綿力斬之不絕,求的是力道輕重浮沉的變換;葉浮生的刀如驚鴻過眼,似疾風,勝雷霆,可先發制敵又能后來搶先,講究的是以巧破力的精準迅猛。 趙冰蛾的刀,卻是一如她這個人喜怒無常,刀招暗含天上寒月陰晴圓缺之化用,走的是奇詭多變之風——勾殺,輪轉,點擊,橫掃,斜劈,回旋……楚惜微已經看不清她的刀,就連趙冰蛾這個人也成了穿花蝴蝶似的幻影,虛實不定,好幾刀都撲了個空,若非楚惜微身法過人,恐怕已經被她捅了三刀六洞。 她一個人一把刀,在出手剎那就像分成了十二個把楚惜微團團圍住,不僅下手詭譎出招極快,而且極擅把握戰機,能根據自己的招式判斷楚惜微應對之法,從而又提早做計反擊,簡直把自己拆開當成一隊人在用。以楚惜微的眼光看來,若趙冰蛾對陣的是一群人,此番借力打力、周旋于明槍暗箭之中,她恐怕已經贏了。 一個跟赫連御一樣,不能采取以多對少之法的敵手。 心中感慨,楚惜微卻是不焦不躁,早先幾月幾乎溢于言表的沖動易怒到現在已經幾乎完全褪去,縱然趙冰蛾刀出奇詭依然不亂他陣腳。 “百川歸海,有容乃大……” 心法在腦中閃現,楚惜微在漫天刀影中將身一轉,衣袂都被密密麻麻的刀鋒割裂,他的刀也逆勢出手,竟然學著趙冰蛾的路數同樣連擊數刀,每一記都走偏鋒之道,似漫天飛花被席雨打落,竟然在這一刻穩穩壓住了趙冰蛾的刀勢,然后陡然變招,便是一刀“驚雷”破空而出。 趙冰蛾瞳孔一縮,彎刀撤手回防,按照她的眼力應是能恰好接住這一刀,然而下一刻卻撲了個空。 楚惜微這似慢實快的一刀,已經刺入她身體,若不是趙冰蛾退得快,就不是入rou一分這么簡單了。 血滟在藍色衣衫上氤氳開來,其實并不怎么疼,可是趙冰蛾已經很久沒有被人逼到這個地步了——楚惜微能在她心口刺入一分傷,就能有機會把她穿心而過! 手掌虛虛一按傷口,風吹背后微涼,趙冰蛾這才驚覺自己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楚惜微卻沒有乘勝追擊,非他不想,而是不能。 一只枯瘦的手從后方伸來,穩穩握住了他持刀的手,看起來抓得并不很緊,卻如被積壓在千鐘石縫間動彈不得。 如此拳掌內力,普天之下也只有一個人了。 雙目已盲的老僧不知何時到了此處,他止住楚惜微的動作,向趙冰蛾的方向側過頭,輕聲道:“趙施主,夠了?!?/br> 第146章 血債 東方將明,山風未靜。 因為長時間提氣狂奔,恒遠喉嚨里已經竄出了血腥味,可他腳下絲毫不敢停,緊隨步雪遙的腳步在蒼茫山林間穿行,在他們身后還有一隊黑衣人。 相比恒遠之前見過的“天蛛”,這隊由趙冰蛾出借的“魔蝎”少了那種詭譎的虛偽感,卻多了幾分沉默的危險氣息。恒遠在他們前面,只覺得有如芒刺在背,腳底下踩的柔軟草葉也似變成了刀尖,扎得人生疼。 這樣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覺,步雪遙卻已經習以為常,“魔蝎”是趙冰蛾的私衛,里面個個都是如她那般毒辣的蝎子尾脾氣,時不時就要扎人。若是平時,步雪遙就算再垂涎這份勢力,也萬萬不敢沾手,然而眼下情急,趙冰蛾不得不放權換取“天蛛”的協助,步雪遙也不得不利用“魔蝎”達到目的。 恒遠看著他在崎嶇山林中如履平地,對周遭大路小徑都十分熟悉,心里“咯噔”一下——自己在問禪山待了八年,不說對整座山頭了若指掌,也是心有計較,可看步雪遙的樣子竟比自己還要熟悉這里。 之前步雪遙說在山中暗藏了火油,恒遠還道他是虛張聲勢,因為自己常年在山寺活動,又跟其里應外合了三兩月,并未察覺此事,眼下大敵當前方才吐露,誰知道會不會是步雪遙隨口胡謅的幌子? 如今看來,恐怕就算是假,也摻了幾分真。 眼睛微不可及地一瞇,恒遠輕聲問道:“步殿主,這里不是下山的路?!?/br> 問禪山由主峰和幾處依附的斷崖共同組成,其中東、南兩邊都被設置了山道用以出入,北邊則是渡厄洞等后山所在,西邊落日崖隔河臨近連綿三十里的西嶺。 恒遠聽著步雪遙和趙冰蛾商議誘敵陷阱,想來火油埋藏之地該是在下山路上,如此才能在佯裝不敵時誘敵直驅,更能在計成后及時撤退。 可是步雪遙走的這條路,卻是一路向西。 步雪遙腳步未停,嘴上卻道:“恒遠,我聽說色空對你名成師徒,實則視如己出,可為何我找你給他下藥的時候,你會答應得這么干脆?” 恒遠腳下一頓,頃刻提步再起,道:“潑天富貴動凡心,我非菩提亦俗人?!?/br> “說得好,天底下蕓蕓眾生有幾個不為生計苦?人不為己,才是天誅地滅?!辈窖┻b笑了笑,目光落在他身上,“可是你若不背叛,跟著色空混上十幾二十年,之后就是他的接班人,哪怕武功不濟,也有無相寺罩著,照樣是名利雙收,還不必背罵名。我給你的東西雖然好,可沒好到這個地步?!?/br> 隨著這一聲話音落下,恒遠眼前一花,發現行步暫緩,二十多名“魔蝎”將他團團圍住,步雪遙站在戰圈外拂了拂衣袖,笑意盎然,眼睛里像藏了淬毒的針。 恒遠面上驚慌之色一閃而過,掐著手指強行鎮定下來:“步殿主懷疑,小僧應謀是假,暗通計劃是真?” “趙冰蛾這瘋婆子雖然討厭,可說的話的確有道理?!辈窖┻b冷冷盯著他,“這段時日以來,我的精力大半都落在渡厄洞,自你從東陵回轉,因著身份之便,我便將安排暗樁和崗哨的權限開放給你,現在百鬼門悄然入局,我卻事先沒受到半點風聲,若是沒有內鬼,我會信?然而我思前想后,除了我自己,唯一有機會幫他們打掩護的就只有你了?!?/br> 額頭有汗滴落,恒遠一撩僧袍下擺雙膝跪地,道:“步殿主所言雖有理,但小僧從未有半點不臣之心,更不敢私自做下這等事情,否則也早被‘天蛛’察覺通報殿主,哪能等到今日?” 步雪遙向來相信“天蛛”的能力,可惜這一次又的的確確在自負上面栽了跟頭,他眼睛一瞇,道:“所以,我需要你一個理由,能夠比金銀財帛更能說服我相信……你背叛無相寺、背叛色空的理由?!?/br> 若是別人,步雪遙但凡有丁點懷疑就會斬草除根,可現在恒遠還是枚好用的棋子,倘就這么宰了,步雪遙還有點可惜他的價值。 短暫的時間似乎在這一刻被拉長,恒遠身軀僵硬,他臉上神情變換,一時悲慟又一時憤怒,最終都歸于壓抑許久的瘋狂。 在步雪遙喪失耐性的前一秒,他終于聽到了恒遠的回答:“請殿主屏退左右,小僧的理由只能告訴您一個人?!?/br> 皺了皺眉,步雪遙上下打量他幾眼,揮手示意“魔蝎”繼續前行。 等到最后一個黑衣人也消失,恒遠才對步雪遙道:“小僧……俗家姓郭,名謂,祖籍西川漠漢城黃山人?!?/br> 步雪遙眉梢一挑:“漠漢城黃山派?郭飛舟是你什么人?” 恒遠深吸一口氣:“家父?!?/br> 趙擎“血閻王”之名成于八年前的黃山派血案,滿門一百三十四人無一活口,然而掌門郭飛舟活著的時候靠著一對“飛鷹爪”也曾聞名江湖,門派在他經營下不說多么強盛,卻也絕非庸碌草芥。 可是黃山派在一夜之間就成為了廢墟,郭飛舟的一對“飛鷹爪”被生生剁下喂了狗,如此血案震驚整個江湖。 趙擎自然做不到這一點,幫他殺了郭飛舟的是其母趙冰蛾。 趙冰蛾愛子成狂,步雪遙毫不意外這個瘋婆子會為趙擎做到這一步,他只是勾了勾唇:“我以為黃山派的人,早就死光了?!?/br> “出事的時候,我娘將我藏在死尸堆里……”恒遠的聲音有些抖,“我那時受了傷,昏死過去,后面發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醒來時只聞見血腥和焦糊味,還有很多蒼蠅在耳邊飛……幸好,師父來了?!?/br> 無相寺與黃山派同屬西川境內,閉關已久的色空那一次罕見地下山奔赴過來,搶在其他人前頭先到了黃山,也發現了快要下黃泉見爹娘的郭謂。 步雪遙笑了起來:“那你應該感恩他,恨極我們才對?!?/br> “一開始的確是這樣……我恨趙擎,恨趙冰蛾,恨葬魂宮每一個人,將師父當成我最后的倚靠,他也不嫌棄我根骨不佳,收我做了弟子,細心照顧教導?!焙氵h的嘴唇慢慢翹起來,“可他對我這么好,卻一直不肯傳我《浮屠拳經》,也不肯幫我報仇,我本來也對此不苛求,想著勤能補拙,有生之年總能給家人亡魂一個交代,直到五年前……” 五年前東道紀清晏病逝,色空帶著恒遠從西川問禪山趕赴東陵忘塵峰,只為悼唁這位至交好友??墒蔷驮谒麄兗腊蓦x山之后,于一條偏僻山道上見到了趙冰蛾。 那是恒遠頭一次看清這個仇人。事發當晚趙擎發瘋一樣殺人,趙冰蛾派了手下掠陣,縱容這條瘋狗去撕殺黃山派弟子,她自己則提刀問戰對趙擎威脅最大的郭飛舟。 恒遠被尸體壓住大氣也不敢喘,只來得及匆匆一瞥記個囫圇,沒看到月牙附于寒刃斬落飛鷹利爪的驚心畫面,卻在次日看到了山間野狗啃著那只熟悉手掌的慘痛場景。 “我上去跟她對拼,不到三個回合就敗下陣來,我央求師父替我報仇收了這個魔女,可是……”恒遠嘲諷地扯了扯嘴角,“師父攔下她的刀,卻對她說‘別來無恙’?!?/br> 步雪遙笑了起來,他想起了葬魂宮里老人暗里傳說的風言風語,又看著恒遠憤懣的模樣,就像在看一場好戲。 “我以為師父收我為徒是慈悲,可仔細一想,黃山派與無相寺素無交情,他救我已經是仁心,為什么要收我為徒?”恒遠道,“天底下沒人會無緣無故對另一個人好,不是別有企圖就是心懷愧疚,師父……只是在替另一個人贖罪,他對我那么好卻不教我《浮屠拳經》,也是怕我學成之后去向那個人討仇?!?/br> 頓了頓,他嗤笑一聲:“一個德高望重的和尚跟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有私情,還生了個瘋瘋癲癲的私生子,多可笑的事情!” 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就像背后倚靠的城墻突然倒落,坍塌的碎石把他掩埋在下,砸了個粉身碎骨。 “我恨趙冰蛾,恨趙擎,但我更恨……師父?!焙氵h抬頭看著步雪遙,“可是無相寺還在一天,我就得被拘在這廟里;師父還安然一天,我就不可能向趙冰蛾討仇?!?/br> 步雪遙笑道:“因此你不惜暫且放下仇恨跟葬魂宮合作,想借我們的手掃除障礙重得自由,伺機向趙冰蛾報仇。如果我沒猜錯,趙擎的死也該有你一份吧?” “是小僧派人將太上宮的玄素道長引到浮屠塔,叫他撞破趙冰蛾的手下營救趙擎之事?!焙氵h神經質地笑了笑,“趙擎死得好,就是太便宜他?!?/br> “我以為自己高估了你,現在看來還是小看了你?!辈窖┻b上前,俯身勾起他的下巴,“可惜你說出的真相,注定你要跟葬魂宮為敵?!?/br> “冤有頭債有主,小僧恨的是趙冰蛾母子,并非殿主?!焙氵h合掌頌了句佛號,“小僧雖是出家人,但也知道‘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趙冰蛾仗勢欺人,事事壓殿主一頭,殿主就沒有自己的打算嗎?” 步雪遙的手指微微用力:“小和尚,聰明人往往早死?!?/br> “裝傻的人,更該死?!焙氵h直視著他的眼睛,“小僧只要趙冰蛾的命,殿主想要取代她的地位。適才殿主若沒有動心,也不會依小僧之言屏退‘魔蝎’,在這個緊要關頭跟小僧浪費時間?!?/br> 步雪遙眼中精光流轉,緩緩松開了手:“你能助我?” “火油陷阱事關重大,殿主自然不可假于外人之手,但是……趙冰蛾,未必可信?!焙氵h看著他,“她與西佛有私情,現在又為趙擎之死方寸大亂,葬魂宮的布置幾乎被她全盤打亂,到底是有心還是無意,我想殿主心中當有尺稱?!?/br> 步雪遙冷哼一聲。 他不是傻子,既然都能懷疑恒遠,沒道理不去懷疑趙冰蛾。只是他沒有跟趙冰蛾對拼的實力,而赫連御失蹤也讓他失去了威脅趙冰蛾的倚仗,只能暫且放過。 “我的確有拿下她盤問的意思,可惜也只能想一想,這女人慣會耍手段,除了忠于她的‘魔蝎’,剩下的人也都被她所惑,現在亂成一鍋粥?!?/br> 恒遠道:“只要能證明趙冰蛾這些舉動是有所陰謀,葬魂宮當然不會留下這個叛徒,縱使赫連宮主不在場,以您和蕭殿主的手段也能借此為由頭重新將人手組織起來,對上她并非毫無勝算?!?/br> 步雪遙嘴角一抿:“要讓她自露馬腳,談何容易?” 恒遠的聲音微涼:“我們不行,就讓別人來……現在她和西佛共處寺內,那些個滿嘴禮儀道德的白道眾人也都在場,而我還是西佛之徒?!?/br> 他行事謹慎,又有葬魂宮樁子的滲透清理,寺里知道他暗通葬魂宮的人本就不多,現在色見方丈已死,一直對恒遠心懷歉疚的色空不到萬不得已也不會說出這一點,讓他沒了活路。 “我要回去指正他們的私情?!焙氵h微微一笑,“趙冰蛾的反應,就是她有沒有背叛的答案。一旦事成,她要么當場反水投向正道以求庇護,要么就跟西佛一起被同道所滅,無論哪一種都對我們有利?!?/br> 步雪遙死死盯著恒遠,仿佛第一天認識這個年輕的僧人。 他向來是溫和內斂的,相比恒明和玄素,恒遠實在是太不起眼??删褪沁@樣一個人,從一枚棋子變成下棋的人,現在還要去咬人。 步雪遙勾起嘴唇,從懷中摸出一枚骨哨扔到他面前:“倘若事成,以此為憑!” “是!”恒遠低下頭,乖順得像條狗。 步雪遙從他身邊走出老遠,恒遠才慢慢起了身,膝蓋生疼,踉蹌了一下。 也因為這樣身體一晃,才讓他躲過了凌空一記飛刀,然而下一刻有柔軟細韌的火紅緞帶如蛇般兜轉而來,用力勒住了他的脖子。 “咳……薛姑娘?” 脖子一緊,恒遠被帶得躺倒在地,謝璋一刀抵在他面前。 薛蟬衣他們在混亂中突破山寺,本來是要去尋找被困在外面的白道眾人以求回援,卻不想沿途都有殺手埋伏,他們且戰且避,漸漸就偏離了其他人,來到此處。 謝璋內力深厚,頭一個聽見了腳步聲,薛蟬衣當機立斷讓所有人都匍匐暗處屏息凝神,才聽到了這樣一番驚心動魄的談話。 薛蟬衣寒聲道:“不管你有千般委屈萬般怨,都得冤有頭債有主,仇恨不是讓你助紂為虐的理由!” 謝璋道:“蟬衣不必跟他廢話,綁了此人押上山寺,也好叫眾人警醒,設法從他口中撬出寺內剩下的暗樁!” 薛蟬衣收回赤雪練,揮手就讓手下上前把恒遠綁起來,年輕僧人倒是不抵抗,只是沖地上的骨哨努了努嘴,道:“請薛姑娘拿上這個?!?/br> 薛蟬衣冷笑道:“你以為我會給你亂開口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