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楷面對著緊閉的房門, 聳了聳肩, 轉身去繼續自己的工作。

    今天漓母沒有回來，漓雪兒又不好意思直接把mama叫回來……其實也不是不好意思, 她對于系統未知的“賒欠”還是有些恐懼，所以希望能再拖延一段時間，就算實際上沒有什么作用, 但至少也能給她些許心理上的安慰。

    她在這天的剩余時間里，用各種明示暗示的手段，讓顧楷趕快去詢問安婧虧欠積分并與系統發生爭執時，宿主的人身安全問題。

    顧楷現在對關心漓雪兒安全這件事沒有一點兒熱忱, 在這個世界，他這么混亂著摸著石頭過了河，差不多就能看到勝利的曙光了，那么這時候在勝利與主角之間, 他當然要選擇勝利。

    但為了讓漓雪兒安心，他還是去找了安婧，也沒有拐彎抹角, 而是直接問出了這個問題：“如果說系統的擁有者看中了一件系統道具，但非常貴……所以她找系統借了些積分，把它買了下來?！?/br>
    “然后呢？”安婧雙手環胸，靜靜地看著顧楷，目光沉靜：“那是什么絕頂的好東西，能讓小公主不惜貸款也要購買？”

    “是什么東西不重要，我只是想問一下，如果她接下來和系統產生的爭執，會有什么后果？”顧楷搖搖頭，沒有正面回答安婧的疑惑，而且接著繼續提出自己的問題。

    顧楷的這個問題問得有點兒急迫，但安婧的語氣依舊慢悠悠的，聽起來十分淡定：“我們是很少會貸款買東西的，因為付出的代價實在是太大了……反正系統擁有者一般都有無盡的時間，想要什么東西，都可以慢慢賺取積分來購買?！?/br>
    顧楷沒怎么深入了解過維護局的這方面信息，所以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他好奇地問：“代價太大了？是什么代價，我方便知道嗎？”

    對這方面的東西，安婧也沒覺得有什么保密的必要，于是語氣隨意地交出了答案：“只要我們向系統借了積分，就相當于把靈魂的一部分抵押給了系統……一般人去銀行貸款，都需要抵押什么東西給銀行，系統這里自然也是如此?！?/br>
    說到這里，顧楷也明白了，于是跟著接下去：“普通人可以用房產用公司做抵押，但這些東西，在系統看來一點兒用處都沒有?！痹诎叉嘿澰S的眼神中，顧楷頓了頓，繼續說下去：“只有靈魂在系統看來……有些用處？”

    “對的，”安婧點頭：“在它們看來，靈魂也是一種能量，而我們的靈魂經過了很多次錘煉，里面蘊藏著爆炸性的能量，對它們來說是一種絕好的養料?！?/br>
    說到這里，安婧嘆了一口氣：“只是它們因為世界法則的限制，就算垂涎我們的靈魂，也只能和我們進行合作，幫助我們更快更好地獲得力量，鍛煉靈魂強度，而它們從我們增加了許多的靈魂中抽取那么一小絲，作為它們的酬勞。這也算是因果的一種吧?！?/br>
    顧楷聽著安婧普及的這些知識，不住地點頭，眼神微微發亮。

    從安婧的角度望去，顧楷眼睛里閃爍著的全是對知識的渴求，面對這樣的顧楷，她有了些許為人師表的成就感，也有了動力繼續侃侃而談，把這些剛剛成為系統守護者就會被普及的知識講給面前的這個小管家聽。

    “我們的系統有一個根本上的設定：每當它們更換一個主人，關于之前那些主人的所有記憶就會全部刪除?！卑叉旱皖^看了一眼手中拿著的咖啡，在暗色的倒影中隱約看到了自己的臉頰輪廓。

    她怔了一會兒，繼續把話說下去：“這也是前輩為了保護我們，設在系統上的一個基礎法則，它可以防止系統了解到我們的弱點并加以利用，是我們的一道安全屏障?！?/br>
    “不過那些強大的前輩之所以要在系統身上設限，就是因為他們清楚系統有多么厲害?！卑叉哼@么說了一會兒，突然發現她已經偏題了，于是急忙把討論的話題轉回來：“所以他們也更明令禁止我們向系統借貸積分，因為不管你有沒有把積分還清，后果都會很慘?！?/br>
    顧楷點點頭，對漓雪兒心心念念的問題，有了個答案。

    他們兩個再聊了一會兒，顧楷就開始在言語中表達出送客的意思了。

    安婧聽出來了對方話里的意思，但她卻假裝沒聽到，想問最后一個問題：“你問我這些事，是漓雪兒出了什么問題嗎？”

    她的話里帶著nongnong的幸災樂禍，應該是在嘲笑漓雪兒的無知和現在的可憐處境。

    雖然顧楷問問題的時候，把那個“某人”的處境說得像是一切已經發生，但實際上這些都是假設。

    所以他的表情依然十分淡定，還記得微笑著搖搖頭，解釋一下這件事情的原委：“系統和雪兒說可以借積分給她使用，但我感覺不太對勁，天下怎么可能會有白吃的晚餐，所以決定過來問問你?！?/br>
    看看第五季，覺得系統說的話有問題，就能過來找知情人問一問。

    安婧原本愉悅的心情一下子就黯淡了下來，她在心里酸溜溜地想著顧楷的好，接著心情越發不愉，恨不能摔了手中的咖啡立刻離開。

    但她怎么也不是這種沒素質的人，所以就算心底風起云涌，表面上也只微笑著點頭，表示漓雪兒沒有出問題就好。

    又這么待了一會兒，她提出有事情要先離開，接著款款離開了這里。

    顧楷看著安婧遠去的背影，又看了一眼放在桌對面的那杯根本沒有被喝幾口的咖啡，微微笑了一下。

    招手叫仆人過來收拾一下桌子，顧楷整理了一下衣衫，接著站起來向漓雪兒的書房走去。

    漓雪兒果然正在書房待著，從門口看過去，應該是在看書，但走進之后，就發現她的注意力根本不在手中拿著的書籍上，那本書好久都沒被翻過去一頁。

    腳步聲將沉思的女孩驚醒，她慌忙抬起頭，在發現向她走過來的是管家哥哥后，明顯地松了一口氣。

    “季哥哥？”她疑惑出聲。

    “是我?！鳖櫩f著，緩緩走到她身后，接著抬起右手，在她的肩膀上輕輕拍了幾下。

    這個動作很輕易地就讓漓雪兒想到了不久之前他們兩個的約定，于是她扭頭望向身后微笑著的男人，表情驚疑不定。

    看漓雪兒的這副表情，顧楷就知道對方想說什么，于是他點了點頭，然后在漓雪兒露出一個并不明顯的恍然大悟表情時，隨手抽出漓雪兒手里握著的書，看了一眼封面，接著開口：“雪兒，你最近在看天文方面的書??？”

    “是啊，”漓雪兒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跟著說下去：“我覺得天上的東西都很神秘很有意思，想多了解一下?！?/br>
    他們兩個一起似是而非地聊了一會兒天文學，然后顧楷詢問漓雪兒晚上想吃什么。

    漓雪兒想了想，覺得自己也沒有什么特別想吃的，就嘆了一口氣，回答：“我就喝粥吧，最近胃口不太好?！?/br>
    等到顧楷領命離開書房后，漓雪兒又從書架上拿下了一本書打算看一會兒。

    可她隨意翻了幾頁，卻又覺得看不下去，于是再次嘆了一口氣，把手機拿過來，看了一會兒。

    手機上的碎片式信息其實對現實生活沒什么用處，但漓雪兒還是津津有味地看著上面的新聞，一晃神，就過去了半個小時。

    她將瀏覽器關閉，又愣了一會兒，最后突然對系統說：“我想洗個澡?！?/br>
    系統應了一聲，接著就被關進了小黑屋。

    漓雪兒去書架里拿了個防水的袋子，把放在桌角的手機放進去，然后帶著它們回去臥室，躲進了衛生間。

    顧楷在外面待著，過了大概一個小時才在手機的突然振動里收到了漓雪兒發來的對話申請。

    他表情自若地拿出早已準備好的耳機，一端插入手機的耳機孔中，另一只塞到耳朵里，在其他仆人怪異的眼神中面不改色。

    剛接通電話，兩個人隨意寒暄了兩句，顧楷就直接說出了要和漓雪兒說的話：“我剛和安婧聊了一會兒，她說賒欠積分不還的話，系統會用各種干擾手段讓你必須還清欠款……比如之前系統對你的音波攻擊，就是干擾手段的一種……”

    聽顧楷這么說，漓雪兒立時放心了下來：“音波攻擊我可以屏蔽，那其他的也是吧？”

    “應該?！?/br>
    第138章 一起謀劃

    顧楷給出的回答似是而非, 但漓雪兒卻沒有發現。

    她從顧楷說的話里自動截取出了關鍵信息, 最后得出結論, 以為只要屏蔽了系統，一切擔心就都能迎刃而解。

    發現對方會錯了意思, 顧楷卻沒有糾正的想法, 甚至可以說，漓雪兒之所以得出這個結論, 就是因為顧楷在話里的暗示。

    “mama什么時候回來？”漓雪兒放下心來, 開始詢問漓母的行蹤。

    “夫人大概會在明天或者后天回來?！鳖櫩晕⑾肓艘幌?，按實回答。

    “好, ”漓雪兒把手機音量開到最大，放在桌子上，話筒清晰地把顧楷的聲音放大了傳過來, 也將她說的話傳過去：“那等mama回來，我就去找她聊天，你記得跟過來?！?/br>
    在聽到顧楷的應聲后，漓雪兒伸手掛斷了電話, 接著四肢并用，在浴缸里好好地拍了一會兒水，于飛濺的泡沫中找回了些許丟失的童真。

    晚上，王國正他們突然提出請求, 說希望能讓宮玄天和漓雪兒一起吃頓飯，看看宮玄天會不會有什么情緒變化。

    同時他們還保證會全程看管著宮玄天，讓他沒有傷人的可能, 如果實在擔心，還可以在他們兩個人之間豎起一道屏障，用當初把漓雪兒和那些醫生隔開的東西把宮玄天也和她隔開。

    顧楷剛收到這個請求，就立刻把它轉述給漓雪兒聽，同時詢問她的想法。

    漓雪兒沒想到他們這么快就開始把他們的計劃付諸行動，又想到他們都是不屬于這個世界的人，心里便是一陣又一陣的不爽。

    她在閑暇時，會把自己帶入到王國正他們的身上，從他們的角度去看待自己和第五季。

    在帶入的時候，她一定會考慮到王國正他們會擁有“這不是我所在的世界”的想法，而每做一遍假設，她都覺得這群人或許只是想來這個世界玩玩游戲，來一場“你跑我抓”的娛樂，而他們則被當做是npc，覺得這個npc可愛，就逗一逗玩一玩；覺得這個npc讓人厭煩，就將她消滅掉；如果覺得某個本世界的人身份很有趣，他很想體驗一下，就可以偽裝成這個人……

    思維在這個基礎上發散開來，得到的這張大網讓人毛骨悚然。

    漓雪兒深吸了一口氣，把王國正他們的臉在腦中消除掉，冷冷回答顧楷的詢問：“就說我最近身體不太好，不同意?！?/br>
    漓雪兒給出的答案尖銳刻板，顧楷卻不能這樣。

    他把這兩句話用比較溫和的詞句替換了一遍，接著安慰王國正他們說公主并不是不想幫忙，只是最近她一直在間歇性地發熱生病，他們找不到規律，也不知道應該怎么辦。

    當王國正他們聽到顧楷說出漓雪兒的病癥表現時，幾乎所有人都屏氣凝神，安靜地聽著顧楷的描述，接著互相對視，想要將自己心里的想法傳達給別人。

    忽冷忽熱的病……而且聽顧楷的補充，漓雪兒在不發熱的時候，神志清醒思維正常，根本沒有一點兒問題，但發病后，就會說一些稀奇古怪的話。

    這種樣子，不就是可以輕易用系統道具造成的癥狀嗎？

    嫌疑人很快就被顧楷帶著指到了宮玄天身上，他們本來在心里也對這個男人有所懷疑，想著他之前乖巧地沉默了這么久，現在搞點兒小動作爆發那么一下子，也不是多么奇怪的事情。

    “既然公主最近身體不太好，那我們也不強求，希望公主能養好身體，如果將來能配合我們繼續做研究調查的話，公主可以再通知我們?！彼麄円呀浻辛诵碌难芯糠较?，所以在私下聊了幾句話后，便決定暫時撤退，去研究宮玄天做這件事的原因和其他更精確的信息。

    把他們送走，顧楷上去找漓雪兒，等她把系統屏蔽后，將事情經過都和她說了一遍。

    漓雪兒先是用佩服的眼神看了顧楷一會兒，接著把身子整個伏在了床上，表情黯然地嘟囔著：“他們總是盯著我看，想利用我……我又不能直接反抗他們，真的是好煩啊?！?/br>
    顧楷向前走了幾步，幫趴在床上的漓雪兒按摩后背，同時聲音輕柔地勸慰她：“既然他們不仁，那也不能怪我們不義。我們先和夫人商量好，做好了準備，只要他們再做出壞事，就立刻消滅他們?！?/br>
    談到殺人，漓雪兒猶豫了，她用上牙齒咬了咬下嘴唇，有些不安地問顧楷：“真的要讓他們完全消失嗎？那可都是人命啊……”女主畢竟是瑪麗蘇善良女主，面對著殺人這種事情，還是不夠果斷。

    但她其實已經決定要消除他們了，現在之所以提出這個問題，只是想讓心頭的愧疚減輕一點。

    所以顧楷順著她的話繼續安慰她：“他們是人命，你也是人命啊，他們可以毫不猶豫地利用你，你為什么不能以牙還牙呢？看他們的性格，如果在我們這里成功了，在其他的地方，他們一定會變本加厲，傷害更多無辜的人?！痹诶煅﹥褐饾u明朗的表情里，顧楷說出最后幾句話：“就是因為我們要拯救更多的人，才要消滅他們，而且必須徹底消滅他們。作惡只有零次和無數次，迷途知返是不可能的?！?/br>
    在這番話里，漓雪兒心中的不安和內疚一掃而空，她大力點頭，親手把自己捧上了至高無上的圣潔位置：“季哥哥你說的沒錯，我應該懲惡揚善……等mama回來了，我一定要讓她幫我一起消滅他們?！?/br>
    過了幾天，漓母終于歸來，她和漓雪兒吃了一頓飯，接著被顧楷和漓雪兒一起帶到書房里。

    漓雪兒用雙臂抱住漓母的胳膊，仰著頭表情乖巧地看著她，眼睛里好像閃著星星。

    她和漓母深情對視，同時在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地問系統，說：“我想和mama說一些女孩子的話，你能回避一下嗎？”

    最近漓雪兒的態度非常好，還經常配合完成任務，讓系統對她更加寬容了一些。

    “行?！彼瓦@么簡潔地把這個字吐了出來。

    漓雪兒屏蔽了系統后，松了一口氣，拉著漓母的胳膊，帶著顧楷一起走進了書房。

    把門關上后，漓雪兒抿了抿嘴唇，看了看屋子門口，又看了看窗外露出的一片綠蔭，最終把目光落到漓母身上，表情十分嚴肅：“mama，我接下來要和你說的事情，雖然很離奇，但你一定要相信……我暫時不能證明我說的這些話的真實性，但接下來我會盡量找機會來證實?！?/br>
    平時漓雪兒和漓母說話的時候，都是笑嘻嘻的，看起來就是一個天真燦爛的小女孩，無憂無慮沒有煩惱。

    但現在漓雪兒把臉板了起來，卻也難得有幾分威嚴的氣氛：“好了，mama，我先從頭和你說一遍……我身上，被強制綁定了一個系統?！?/br>
    顧楷一直站在門口，靜靜地看著坐在位置上的漓雪兒和漓母，打算在特定時刻為漓雪兒的話語做證實或者補充。

    “系統？”漓母疑惑地出聲，語氣里藏著的既有無法理解，也有不敢置信。

    她日常忙于工作，幾乎沒有看過系統方面的小說，對于這些所謂的“養成系統”也沒有足夠的了解。但系統這種東西她還是知道是什么意思的，就像手機系統、電腦系統？反正是一種偏機械的東西。

    “你先聽我說……”漓雪兒揮揮手，“那個系統說自己是‘女王養成系統’，只要我能夠根據它的指示完成任務，我就可以得到積分，而積分可以從系統商城里兌換東西……

    ”

    她說的很仔細，在有些不夠熟悉的地方，還把顧楷叫了過來，讓他解釋給漓母聽。

    最后兩個人再針對相關的名詞特意給漓母做了解釋，終于讓她完全明白了漓雪兒現在的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