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孩聞起來，客廳里外的空氣也沒有什么區別，但她走出來后，卻覺得精神狀態好了許多，呼吸也跟著順暢了起來。

    這種奇怪的情況，女孩覺得應該是和那位管家有關。

    她一面貼著墻邊踱步，一面想著，她是主動去找第五季，通過交流來解開這個心病，還是從此躲著他，反正這個任務完成以后，她再也不會來這個界面，更不會遇見第五季了。

    還沒做出一個選擇，她就感覺有人快步走過來。

    心中的危機感還未成型，顧楷就已然出聲：“您好，夫人讓我來照看一下您?！?/br>
    這聲音突兀地響起來，把沒有心理準備的女孩嚇了一大跳，直接小小地尖叫了一聲，引得周圍的仆人們都扭頭過來看他們兩個。

    或許是有點兒不好意思，所以在顧楷提議“我們去旁邊的小客廳聊一聊”時，女孩猶豫了一下，還是咬咬牙，點頭同意了。

    正好，顧楷也幫她做了決定。

    兩個人很快一起走到了旁邊的一間小客廳，這個小客廳平時不怎么用，也沒有窗戶，剛一進門，就被漆黑抹了一臉。

    門外還有點兒光線透進來，隱約將小客廳的輪廓勾勒開，大概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客廳形狀，只是裝飾和風格都沒有大客廳那么優秀。

    顧楷先把女孩讓了進去，接著反手，把門關上了。

    女孩聽到關門的聲音，心里跳了一下，但隨后燈光就閃了兩下，重新將室內照亮。

    “女士您好，請問您怎么稱呼？”在這種環境中，顧楷卻只開口詢問了對方的姓名。

    女孩松了一口氣，開始四處打量屋里的裝修，同時隨意回答：“我叫安婧，安全的安，女字旁的婧?！?/br>
    “好的，”顧楷暗自把這個名字記下來，同時也自報了家門：“安女士，我叫第五季，是漓家的管家?！?/br>
    安婧知道顧楷的名字，或許對于第五季的了解，她比顧楷都多。

    她點了點頭，接著在顧楷的邀請下，坐在了沙發上。

    顧楷環顧了一下周圍，發現這個客廳里面沒有準備食物和水，便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遺憾地坐到了另一邊沙發上，微笑著致歉：“抱歉，這個客廳因為平時都不怎么用，里面沒有準備水和杯子，我只能這樣空著手招待您了?！?/br>
    聽顧楷這么說，安婧急忙抬起雙手，急促地揮了兩下：“沒什么，我現在也不想吃什么喝什么，就這樣挺好的?！?/br>
    顧楷說的這番話也不是真的道歉，于是在聽到安婧表示無所謂后，他就收斂了那副過于愧疚的表情，靜靜地看著女孩，嘴里也將要說的話吐出來：“那么，我想問一下，你們究竟在研究什么東西？”

    他的這句話在空曠的室內來回彈跳了幾次，在這時竟也營造出了一種和漓雪兒的聲音類似的特效。

    安婧被顧楷突如其來的這句話嚇了一跳，原本要說出口的話也被打了回去。

    她張了張嘴，剛說了一個“那……”，又想起了什么，快速地將接下來的字吞回去。

    她在思考，顧楷說的“研究的東西”，到底是什么？

    如果往好處說，顧楷只發現他們在研究漓雪兒身上的這種病癥；如果往差了想，顧楷一直這么敏銳，指不定會發現他們在研究一些奇怪的東西。

    所以，她趕快把要說的話改了：“你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顧楷又看了她一眼，眼里出現了幾分笑模樣：“就算我這個管家做得多不稱職，我也能知道你們最近一直在打聽公主的事情?！?/br>
    頓了頓，顧楷在安婧的心上又補了一刀：“或許，你們想找的就是那個傳說中的‘系統’？”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輕描淡寫，卻讓安婧的手不由控制地抖動了一下，重重地磕在了玻璃的桌面上，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

    安婧沒有去顧及可能會青腫的手，直接用左手把右手包住，眼神死死地落在顧楷身上，嘴里頑固地堅持不說出一句可能泄露秘密的話：“你這是什么意思？什么系統？電腦系統嗎？”

    女孩的拒不承認沒有脫離顧楷的意料，他依舊端正地坐在原地，手指輕輕地叩打著桌面，發出一陣陣規律的聲響，在某些時候聽起來，竟然有種讓人心悸的壓迫感。

    就這么連續敲了幾十下，顧楷注意到安婧的表情已是越來越惶然。

    突然，他把直挺的身子往側邊挪了一大截，原本離安婧有一米多遠的俊秀臉頰也在幾秒內快速移動到了她面前。

    在對方抽搐一般的抖動中，顧楷緩緩地扯開嘴巴，露出一個大大的，甚至有些怪異的笑容：“我感覺，你有點兒害怕我啊?！?/br>
    孤男寡女同處一室，安婧平時喜歡胡思亂想的腦袋里卻根本沒有出現什么需要被馬賽克的鏡頭，她只覺得雙腿發顫，雙手冰涼，好像自己待著的不是燈光璀璨的小客廳，而是陰暗冰冷的停尸房。

    停尸房里，有好多條溫度比尸體還低的冷血動物爬來爬去，它們舔舐著她的耳朵，在他身邊發出嘶嘶的聲音。

    “我，我沒有！”

    女孩驚慌失措的聲音讓顧楷有點兒驚訝，他定定地看著對方，突然發現，安婧的精神似乎有一點兒問題……否則怎么可能因為他的一句話，就露出面臨死亡般的表情。

    煙灰缸在柜子上，門在她身后，仆人們在門外走動。

    顧楷在思考著她的反應，安婧心里的恐慌卻仍然在發酵：“我……我什么都沒有做……我，我就是四處走走……”

    這個人，確定是系統擁有者嗎？

    女孩的反應實在是和“系統擁有者”這個稱呼扯不上關系，顧楷有些猶豫，但想到她和王國正李靜他們的關系都很不錯，如果是本世界人的話，他們不可能和她這么親近。

    正好安婧的這種情緒沖突，讓顧楷有了下手的方法。

    “你冷靜下來，我沒有想要做什么，你冷靜一點兒?！鳖櫩仁巧焓治兆“叉旱募绨?，同時盡量和她對視，讓她感覺到自己偽裝出來的真誠。

    女孩好像也只是被刺激到了，這回顧楷慢慢安慰她，她也逐漸平緩了繁雜的思緒，對著顧楷露出了一個笑容。

    這個笑容讓顧楷呼出了一口氣，表情也輕松了許多：“你沒事兒就好?！?/br>
    “我沒事兒，就是……”安婧終于恢復了女孩子的嬌羞，低著頭小聲解釋著事情，聲若蚊吶。

    “就是什么？”

    第121章 心理問題

    安婧“就是”了很久, 可還是沒能把接下來的話說出來, 也不知道是因為下面的話說不出口，還是因為根本沒想好說什么。

    見女孩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有說出話來, 顧楷也就不再逼迫她回答問題, 接著去征詢一些其他的事情, 語氣也是輕柔無比，讓人聽了就覺得心情舒暢，如和風過境。

    安婧最后終于把之前展露出的爪牙都收了回去, 一直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雙手, 扣著指甲上的淺粉色指甲油玩。

    “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么覺得我很可怕？”顧楷在心里來回改了好幾遍, 最后還是把那些已經面目全非的版本扔掉，把這個問題最開始的樣子拿了出來。

    安婧有些疑慮, 抬頭看了顧楷一眼, 接著又低下頭看看桌面，過幾秒又抬頭看了他一眼……這樣反復了幾次，她終于把心里的想法說了出來。

    “我覺得, 你一直在裝模作樣，”女孩微微側著腦袋, 想用一個合適的詞語來描述顧楷的這種行為，“對……你一直在‘扮豬吃老虎’?！?/br>
    扮豬吃老虎是很多世界的網絡通用語，顧楷也清楚這五個字的意思。

    安婧在此時把這幾個字貼在他的身上，不就是覺得他把系統給了漓雪兒嗎？

    不得不說，這個女孩的猜測是正確的, 但顧楷并不打算承認。

    他先是在腦海中搜索了一下這個詞語的意思，隨后眉頭也跟著皺了起來，表情疑惑又懷疑：“扮豬吃老虎？這個詞是什么意思？是說強者假扮弱者嗎？”

    沒想到這個世界沒有這句話，安婧愣了一下，立刻給管家解釋：“它的意思就是說，一個很厲害的人，卻裝作沒有才能，降低敵人的防備心，等到對方不注意的時候，就把他消滅掉?！?/br>
    平時把這句話用在語境中的時候，安婧可以清楚地理解這幾個字的含義，但真要她解釋一下，她卻有點兒磕磕絆絆，就算最后編造了一個釋義出來，也覺得自己是扮虎吃豬，沒用至極。

    “哦……”顧楷大力點點頭，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等過了一會兒，他還不忘記在贊嘆這句話的奇妙時，看似隨意地夸贊一下安婧的聰慧，竟能想到這種語句，真是聰明極了。

    女孩從小到大，雖然不是最優秀的，但被夸獎的次數也不算少，被夸贊的理由也是各種各樣，從長得可愛到寫字漂亮再到學習成績好……但在她無數次的輪回中，還是第一次因為這個原因得到了贊美。

    她愣了一下，接著問心有愧地擺擺手，說這些話都不是自己的原創，只是偶然在網上看到有的網友說出來的，覺得很有意思，就經常拿出來用用。

    對于她馬后炮一般的解釋，顧楷只笑瞇瞇地看著她，他若是再豐腴一些，或許就是一尊彌勒佛了。

    說到后來，女孩有些語塞，便慢慢地停住了念念不絕的話語，猶豫了一下，把話題引回到最開始；“那個，你找我是要做什么來著？”

    不過可能是和顧楷聊了一會兒天的緣故，她的表情愜意了許多，坐姿也沒有剛開始那么拘謹，甚至還隨意側靠在沙發背上，小小地翹起了二郎腿。

    她的這個問題剛剛問出來，敲門聲就突然響起，規律準確的敲門聲讓感情漸入佳境的安婧猛地坐直，表情和軀體都僵硬得讓人一看就知道有問題。

    在打算起身開門的時候，顧楷發現了女孩的姿態，他嘆了一口氣，低聲安慰她：“別這樣，輕松一點兒，我只是請您過來坐一會兒，等著醫生過來而已?！?/br>
    “醫生？”安婧問，同時身體稍微放松了些許。

    但她的這句話沒有得到回復，因為這時顧楷已經去開了門，和門外站著的家庭醫生說了幾句話。

    不知道顧楷說了什么，這位看起來很有醫德很嚴謹的醫生，進來之后卻只摸了摸安婧的脈搏，接著就把行醫箱放在旁邊，和顧楷一起坐在她的對面，開始對這個女孩進行心理疏導。

    安婧自認為沒有什么心理疾病，但看到這個小老頭一臉正經地坐在對面，問著一些聽起來玄之又玄的問題，覺得還是挺有意思的，便也配合著回答了問題，等待著這位明明是家庭醫生卻兼職做心理醫生的小老頭會給出什么結論來。

    估計就是一個“你很正?！卑?。

    她漫不經心地想著事情，對于回話也是敷衍至極。

    或許是這種不在意的態度被醫生發現了，他開始去刻意地尋覓一些和安婧本人有重大關系的事情來詢問，偶爾還會插著講個笑話，這二者組合在一起，很快吸引了安婧的注意力。

    當她發現自己已經被醫生奪去了全部注意力，對他說的一切都十分配合，而且還會認真思考對方提出的問題，謹慎回答的時候，這位面容和藹醫生的測試也差不多已經完成。

    她的精神肯定是有問題的，現在比較輕微，并不影響正常生活，但要是任由它發展起來，最后的后果可就不敢保證了。

    醫生面色嚴肅地把結果說給安婧聽，最后還推薦了幾種藥給她，讓她多服用，能夠緩解這種問題。

    醫生說話的時候，她一直不以為意地撇著嘴，一副嫌棄模樣，但實際上她的耳朵正抖動著接聽他說的每一句話，并特意記在了心里，打算以后照著這個藥方買些藥服用試試。

    她的這種無害的小心思根本掩藏不住，顧楷和醫生對視了一眼，隨后低聲約定好一會兒說幾句話。

    接著顧楷就把醫生先送出這間小客廳，然后重新坐回到安婧身邊，只靜靜地看著她，一句話不說。

    被他的目光浸泡了太久，女孩終于回過神來，也看著顧楷，想說什么，卻只開了一個話頭。

    她是想稍微傲嬌一下的，但剛興起這個小心思，她就又想起了自己的真實年齡，便尷尬地住了嘴。

    倒是顧楷表情和語氣都很淡定地詢問：“剛剛醫生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吧？”

    “聽到了?！彼c點頭。

    “你也不用太難過，現代社會的生活壓力那么大，幾乎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地有點兒精神問題，只不過有的人及時發現，將心態調整了過來，有的人一直沒發現，痛苦地過完下半輩子，”顧楷把身子往安婧身邊挪了挪，聲情并茂地安慰她：“你現在能夠意識到自己的情況，已經很好了，如果等到未來病入膏肓，可就真的無可救藥了?！?/br>
    顧楷說的話挺有道理，安婧聽著，忍不住重重地點了點頭，眉間染上幾分慶幸的顏色。

    “謝謝你啊，我現在覺得好多了?！彼[起眼睛對著顧楷笑了笑，想要以此表達自己對面前這位管家的感激。

    “你覺得好多了就好，”顧楷點點頭，接著突然轉換話題：“那么，我們可以說一下，你剛剛和醫生說的‘任務處’‘系統’都是什么意思了吧？”

    他要和安婧私下聊天，就是因為他想要了解一下她和系統是不是有什么關系。

    之前安婧努力否決了他的猜測，但剛剛在醫生和顧楷的雙重誘導下，她終于說漏了嘴。

    沒想到剛過去的所謂“心理疏導”也是顧楷給她設定的一個圈套，安婧愣了半晌，好久才反應過來這個事實。

    被人揭了老底，她有些慌張，急忙發問：“你想做什么？”這句話說出口的時候，她和顧楷都感覺到了她聲音的顫抖。

    眼見著她的情緒又開始慌張，顧楷無奈地搖搖頭，再次把手搭在對方的胳膊上，想要借著肢體接觸讓她安下心來。

    這次的情況好了很多，安婧很快就回過神來，先是伸手把顧楷放在她胳膊上的一只手挪開，接著吐了一口氣，有些認命似的承認了自己的身份：“你可真是又聰明又敏銳，我都差點兒要懷疑你不是本世界的人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