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回了宅子后,卞小萍卻是知道了顧楷每日要步行回家這件事情,就吩咐下人去收拾出一輛馬車。 正好過兩天他們要回去卞小萍的家,乘著馬車也更方便。 眼見卞小萍已經打算乘著馬車回家,顧楷想了想,沒有阻攔下人去準備馬車的行為,而是拉了卞小萍去一旁討論。 “你如今既是衣錦還鄉,自然要帶大堆禮品歸家,”顧楷看著卞小萍的眼睛:“只是你帶了大堆禮品后,估計不能立刻感受和家人團聚的欣喜之情,便要被家人的盤問與街坊的探聽奉承打斷?!?/br> 顧楷斟酌著詞句,繼續說下去:“不如先做出一副窮困的樣子,待晚飯時再把自己的禮品和身份合盤推出,更能給家人驚喜……” 卞小萍一直蹙著眉,對顧楷的這個提議有些無法理解。 看了一眼卞小萍的表情,顧楷抿了抿嘴唇,換了個角度開始勸說她:“你也曉得‘財不露白’,若是碰巧遇到自己的親戚,便是麻煩事情,還不若等和家人在一起時,再慢慢將具體講述出來?!?/br> 第19章 考慮事業 看得出后面的勸告讓卞小萍有些動搖,她咬著下唇思考了一會兒,緩緩地點了點頭。 見卞小萍同意,顧楷在心里松了一口氣,面上卻還是安慰著自己身邊的這個女子,說現在正是佳節時分,親朋常常往來,你若是帶了一堆東西回去,定然會被親戚打探信息……甚至還會因著你有許多財產,逼迫你嫁給你那從未謀面的表哥…… 這句話可把卞小萍嚇壞了,她急忙伸手抓住顧楷的袖子,顧楷也及時將話頭收住,不再說下去,而是話音一轉,和卞小萍開始討論他們要不要再在外面做些生意。 今早吃飯的時候,卞小萍說自己在家中無所事事,實在是有些煩悶。 她本來在皇宮中,就很少有閑暇時候,更是已經習慣了忙忙碌碌?,F在卻忽然清閑下來,她清早習慣性地醒來,卻茫然地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么,這種感覺讓她很不好受。 看她說的真心實意,顧楷舀起一勺撒了小菜的白粥,低頭吹了一口,然后建議道:“你閑來無事,不若去置辦一家店面?!?/br> 卞小萍在白天細細思考了這個提議,覺得很靠譜,便在和顧楷一起去吃晚飯時,將自己白天想到的東西都傾訴出來。 下午她了解了一下,發現宅子里竟然有幾十名下人,男女各半,都是有終生契在宅主人手中的。 而如今宅子的主人換成了卞小萍和顧楷,那么這些仆人,也就順理成章地都落到了他們兩個手中。 這宅子面積大,可大部分地方對于他們兩個來說,都是無用的存在,就算積了灰也沒事兒,只要使用前收拾一遍即可。 這樣一想,這宅子中的大半仆人便都沒什么價值了,但他們都是終生的仆從,就算是死,也要死在這個宅院里面。 卞小萍將仆人都召集來,一個個探問,發現幾乎所有仆人都是面相端正、伶牙俐齒。 她本來也是仆人,此時見了這些人,心中又隱約起了同病相憐之感,便想著開一家大一些的店鋪,讓這些仆人出外經營,每月按照他們的能力支付對應的薪資,也好讓侍女們能穿身漂亮衣服。 她的想法可謂是十分純樸,而顧楷想的卻更多一些。 他想,要是沒有太大問題,路修杰和路修容未來必定是要因為顏雪亦起爭執的——就像當初他們爭奪卞小萍一樣。 那么若是他當時還未完全完成任務,最后在戰亂中不小心把自己或者女主搞死了……那就不美了。 所以他希冀能夠趁著這個機會,培養出屬于他們兩個的勢力,無論未來究竟是什么大環境,都能夠護他們平安。 心中存著這種想法,顧楷就在卞小萍說出自己想法時點了點頭,然后對卞小萍說,他愿和她一起努力,將他們未來的產業做大。 顧楷的語氣頗有一種心藏宏圖大志的感覺,卞小萍聽著,只覺得在顧楷腦海中,他們創造的事業注定會成功。 從未有過如此強大自信心的卞小萍怔了怔,然后像是要逃避責任一樣搖了搖自己的頭,笑道:“你目光真長遠?!?/br> 她覺得顧楷只是在進行文人日常的美好展望,顧楷知道她的想法,也不多說什么,只看了她一眼,笑笑不說話。 這時他們已經坐上餐桌,諾大的桌子上只有他們兩個人,他們便也不再在乎什么規矩,直接相鄰而坐。 吃罷晚飯,仆人們過來將食具撤走,換上茶水和酸梅湯,兩個人坐在一起,一面呷著這些飯后飲品,一面聊著店鋪的事情。 卞小萍想開一家繡衣店,平時接一些繡花的活計,然后她和府院里的侍女一起做活。 “那,這些年輕力壯的伙計們呢?”顧楷指了指剛剛從他們身邊走過的一個男子,問了一句。 “他們……”提起這些人,之前還侃侃而談的卞小萍忍不住面露難色,她抬頭了環視了一圈,確認沒有侍從在附近,便伸手攏在自己的嘴邊,輕聲說出了接下來的話:“我問過他們,可他們大多除了賣力氣沒什么會的……” 聽了卞小萍的話,顧楷忍不住笑出聲來。 他看著對方不解的表情,揚起嘴角說了一句:“萍兒,能賣力氣也是一種能耐啊?!?/br> 說著,他看了還想張口說什么的卞小萍一眼:“把他們交給我吧?!?/br> 卞小萍毫不猶豫地點點頭,待顧楷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后,補充了一句話:“錢都在管家那里,你需要就盡管去拿?!?/br> 顧楷輕笑一聲,謝過卞小萍,然后在卞小萍“你我二人何必客氣”的聲音中,開始思考自己能做些什么。 結果他雖然放下大話,一時間卻還想不出什么好的安排,晚上睡在床上也覺得苦惱,勉強睡去后,更是在午夜便醒過來。 深夜,四周十分寂靜,顧楷下了床,推開窗戶,所有的房間都是黑漆漆一片,只有院子中間被明亮的月光映照得發白。 白晃晃的顏色讓顧楷一時間覺得地面上好像鋪了一層鹽霜,他低下頭,伸手揉了揉眼睛,過了一會兒再抬起來。 不遠處的草叢中傳來蟲鳴聲,仔細聽去,好像還有微風吹動草叢傳出的沙沙聲響。 他聽著這聲音,覺得頗為享受,便閉上眼睛仔細聆聽,也順便十分文藝地在腦海中用文字描述了這個場景和聲音。 他即興創作的詩作,水平如何先不談,但里面的一個詞卻給了顧楷靈感。 “風吹麥浪”。 心里一直想著要給伙計們安排什么工作的顧楷,在這一瞬間,忽然有了想法。 他想,他們可以賣糧賣鹽啊。 這些伙計們本就會說話,他在其中挑選出幾個會算數的,教導他們熟練使用算盤,便能夠將事業發展起來。 腦中有了一個想法,顧楷就立刻關閉窗子,坐回床上,開始認真思考自己這個計劃的可行性。 但他剛一思考,就發現了一個最有難度的事情。 暫不考慮員工素質、行業壓力、大眾購買熱情等方面,他首先要解決的一個問題就是……朝廷得允許他販賣這些東西。 現在這個時代,已經算是被百姓口口稱贊的所謂“太平盛世”,但在很多地方,甚至是皇城附近,依舊是餓殍遍地、民不聊生。 糧食的重要不言而喻。 而食鹽,作為所有人都必需的調味品,也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在這個有糧有鹽就是大爺的年代,朝廷對這兩種東西的把控更是嚴密,未經朝廷允許,絕不能私自販賣。 但就算朝廷三令五申,依然有許多人為了牟取暴利,私自賣糧賣鹽。 這種違背國家法規的行為雖然能夠給人帶來大量的金錢甚至軍事力量,但顧楷并沒有這方面的想法。 第20章 矛盾又起 先不說他有沒有人力物力,只要他在皇城販賣鹽糧,就要時刻冒著會被發現的危險。 而顧楷還沒有這么厲害,能夠在皇帝眼皮子底下違法犯法。 所以如何讓朝廷允許自己賣糧,對于顧楷來說,就是下一件需要解決的事情了。 今晚既然已經解決了一個問題,顧楷心下微寬,便躺回床上,繼續將下半場眠補完。 第二天早上,顧楷醒得有些晚,可能是因為昨晚前半夜沒睡好。 他去用冷水洗了一把臉,終于清醒過來,便用干手巾擦干臉上的水跡,去和卞小萍共同吃早飯。 在吃飯的時候,顧楷讓卞小萍上午收拾好行李,他下午就請假回來,陪她一起回家。 卞小萍用力點點頭,看著顧楷喝粥的樣子,眼眸晶亮。 吃完早飯,顧楷起身,卞小萍急忙拿了他的外袍過來,披在他的身上。 她剛想繞到顧楷身前為他系衣服的扣子,卻被顧楷制止。 顧楷低頭將紐扣一個個系好,然后去一旁的桌子上拿起卞小萍昨天為雪亦宮宮女們買的小吃,出了宅門。 這時候下人驅趕了馬車過來,一個滿臉笑容的小伙計將半個身子探過來,口口聲聲喊著“老爺”,讓他坐上馬車。 顧楷輕輕皺了皺眉,還是坐進了馬車。 這個小伙計回頭看了一眼,確定顧楷已經坐穩后,就一揚皮鞭,馬兒嘶鳴一聲,疾速向皇宮的方向跑去。 在皇宮門口,馬車停下,顧楷在門口侍衛們警惕的眼神中下來馬車,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證明后,從偏門走進了紫禁城。 一切依舊如常,顧楷去給娘娘們一個個診了脈,然后沒有任何波瀾地完成了今天的任務。 顏雪亦今天好像在惆悵些什么,見到顧楷,神色沒有半點變化,只抬頭望著天空,悠悠地嘆了一口氣,似乎在為什么事情而落寞傷神。 她這副模樣實在是太過非主流,顧楷看著,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而顏雪亦卻好像沒發現自己做的動作正好是曾被自己唾棄過的存在,所以她只是哀傷地將目光投到顧楷臉上,滿臉幽怨地詢問自己身體的情況。 顧楷把自己的腦袋放低,拱手說:“娘娘的身體無礙?!?/br> “謝太醫,本宮也希望自己康健?!鳖佡F人將自己的左手抬起,旁邊的宮女會意,急忙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攙扶著顏雪亦,兩個人從顧楷身邊擦過。 直到一個和他比較熟絡的宮女走過來,伸出手指捅了捅顧楷的胳膊,然后將今日的打賞給他時,顧楷才將半彎著的腰直起來。 他接過荷包,回頭看了一眼顏雪亦已經遠去的背景,疑惑地詢問:“娘娘這是怎么了?” 宮女搖搖頭,接過顧楷遞給她的小油紙包,低聲說:“剛剛容王過來找娘娘了?!?/br> 她只說了這一句話,但顧楷已經腦補出了千萬場爭吵,再聯想到自己曾經看到的場景,有些了然地點了點頭。 顏雪亦和兄弟二人那剪不斷理還亂的關系,顧楷不欲多加了解,也沒想過要去整理。 出了雪亦宮,顧楷向太醫院的方向走去,路上卻又看到了在涼亭中坐著的路修容。 這位喜歡穿一身藍的王爺實在是很有存在感,顧楷只是微微側頭,就注意到了他藍色的袍角。抬頭望去,只見這位氣質超凡脫俗的男配正握著小酒杯,眼神投射向不知名的遠處,整個人看起來既凄清又落寞。 顧楷鬼使神差一般地停下了腳步,望向滿目凄涼的路修容。 他猶豫了一下,變換了自己走路的方向,沿著階梯向路修容走去。 感覺到有人過來,路修容扭頭,用含著淚的眼睛看著顧楷,他可能是微微有些醉了,又或許是覺得顧楷眼熟,便沒有呵斥這個小太醫退下,而是仰頭又喝了一杯酒。 旁邊的白玉酒壺里面已經是空蕩蕩的,路修容伸手搖了搖,將壺嘴高高舉起,卻沒有哪怕一滴酒液留出。 他有些暴躁了,便伸手將酒壺隨意磕在桌子上,發出一聲脆響。 這酒壺還算□□,沒有碎裂,卻骨碌碌滾落下來,眼看著就要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路修容無力地趴在桌子上,正等待著破碎的聲音在自己耳邊響起,可過了好一會兒,他都沒能聽到自己期待的聲音。 他將秀長的眉毛擰在一起,從桌子上爬起來,迷迷糊糊地向桌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