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太醫愛徒

    其實“藥膳是什么”非常容易明白，但“藥膳是什么”也很難理解。

    若是只說第一個“藥膳是什么”……藥膳，不就是用藥做的膳食嗎？

    但如果要認真思考，說出這第二個“藥膳是什么”……這可就十分廣博了。食材的選擇，膳食的搭配，藥效的強弱，甚至這藥膳做出來美味與否——都是需要注意的問題。

    其實具體來看，藥膳所涉及的問題比起他們幾個人想到的，定是只多不少，但幾人目前只想出了這些問題，那么就決定先著手解決這些問題，未來的事情留待未來思考。

    閆重義自詡研究藥膳這個新型的東西已經很久，可當路修杰提出某些疑惑時，他還是會面露難色，不知所措。

    例如，路修杰問：“藥膳藥膳，既然稱其為藥膳，自然說明這種東西更注重是藥效，但它的效果的確沒有純正的藥湯好……所以這個藥膳，究竟要用在哪方面呢？”

    其實路修杰的這個問題不算特別苛刻的難題，可閆重義卻忽然停住，卡在了這個問題上面，也不知道他的太過緊張沒了思緒，還是被路修杰突如其來的這一段話攻擊到了大腦，導致精神恍惚，所以暫時想不出答案了。

    見閆重義突然癡呆，一直在旁邊圍觀賣笑的顧楷只好披掛上陣，接下皇上的問題：“啟稟圣上：這藥膳雖然有一個藥字，但更重要的是膳食的膳?！彼酒饋?，半躬著身子，姿態謙卑卻不卑微，話語間，隱約還有一股傲氣溢出：“若是有疾病，相信也沒有心情熬制藥膳。但普通病癥或者慢性病，當然可以用藥膳慢慢調養，還能一并補養身體，也是一舉多得的妙事?！?/br>
    他想了想，繼續說下去：“其實我們不只該想到有哪些藥材可當作食材服用，更應該找尋那些可以治病補身的食物，將他們像藥物一樣搭配起來，或許能產生奇效?！?/br>
    把自己的所有想法都說完之后，顧楷又默默地坐回自己的凳子上面，看起來還是一個長得還算清秀存在感卻很低的小太醫。

    只可惜他剛剛的那段話是真實說出了的，而非存在于臆想中，所以路修杰理所當然地就注意到了顧楷。

    他看著顧楷，覺得這個小太醫挺眼熟，想了一想，終于想起來，這個小太醫就是自己前幾天叫去雪亦宮的小太醫啊。

    那時他還隱約想起過，這個小太醫原來是閆重義的愛徒。

    此時一見，果然是愛徒。

    對顧楷有印象的路修杰哈哈大笑了幾聲，開始和顧楷打招呼：“朕記得你，你是不是戀慕雪亦宮的一個宮女？”

    原本打算將徒弟的話接過來的閆重義咳了兩聲，低下頭不說話，讓兩個當事人開始一場新的聊天。

    路修杰問了，顧楷也只能乖乖回答：“回圣上，那個人正是臣?！?/br>
    路修杰對顧楷的印象一直不錯，此時見他說話條理還算清晰，那雙眼眸也是晶亮異常，便忍不住頻頻點頭，心中對這個小太醫也是高看了好幾眼。

    路修杰直接和顧楷暢聊了起來，但顧楷也知道今天這場面圣的主角并不是自己，就在回答了幾個問題后，把話語權又交還給閆重義。

    在顧楷和路修杰閑聊的這段時間里，閆重義已經將皇上突然詢問的問題梳理好，還特意把與之相關的問題都抓了出來，在心里快速又認真地考慮了一遍，所以再將話題引到自己身上時，就不需要顧楷幫忙作答了。

    顧楷擅自幫忙回答問題，這種行為說好聽些是為師傅分憂，但說難聽些，就是徒弟心機深，要在皇上面前爭個出位，還順腳踩上自己的恩師一腳。

    還好顧楷在最后有眼力地將主場又讓回給閆重義，閆太醫不是一個斤斤計較的人，而是若是細較起來，他帶著顧楷果然，也本就有讓自己的這個徒弟在圣上面前奪得幾分注意的想法，所以對此時顧楷的舉動也沒有什么不滿。

    路修杰也沒覺得這件事有什么問題，最后只覺得老太醫的想法非常棒值得推行，小太醫是后起之秀自己應當多注意。

    有關藥膳的事情都探討完之后，閆重義和顧楷二人告退，出了御書房。

    原本兩個人是要一起回太醫院的，結果在路上一個小太監急急忙忙地跑過來，讓閆重義趕快去扶柳宮。

    扶柳宮里面住的是上次在游園時滑倒的妃子，閆重義見小太監慌忙跑來，又說讓他快去扶柳宮，便知定是那位貴人出了什么問題。

    事關皇子，閆重義來不及和顧楷交待幾句，就慌張地跟著滿頭大汗的小太監一起快步向扶柳宮走去。

    這種名醫齊聚的場面，以顧楷的身份是無法混入其中的。但若是他厚著臉皮很去，這群德高望重的老太醫也不會說什么。

    但顧楷于這種事情幾乎全然不了解，扶柳宮也沒有什么他需要注意的人物，所以只站在原地看著閆重義匆忙離開，過了一會兒，就轉身又去了雪亦宮。

    有這功夫還不如去繼續想辦法攻略自己的任務目標，早點完成任務。

    .

    雪亦宮周圍的景色十分美好，不知是這天然的還是人為的。

    不過無論是否人為，那些精致整齊的灌木叢，肯定是經過了人工調整的。

    顧楷走近雪亦宮，剛打算走到門口去找尋一下卞小萍，就突然聽到了一個女聲，聲音很好聽……也很大。

    “麻煩容王殿下不要總來看我了好不好？我的心一直都在杰身上，”說到這里，她的情緒稍微有些激動，聲音也被拉得更高：“我不喜歡你！”

    顏雪亦的聲音好像自帶震蕩波，顧楷就被她這幾句話震到了身側的灌木后面，他小心地躲在這杯修剪得整齊的灌木叢中，形容猥瑣地透過灌木的枝椏，圍觀不遠處的動靜。

    第14章 各種大戲

    透過灌木，他看到不遠處有兩個身影相對站立著，這二人的衣著都頗為華麗，一見就知道不是凡品。

    不消多說，這兩個人就是顏雪亦和路修容。

    在顏雪亦歇斯底里地將自己的情緒噴發出來后，路修容的聲音也緩緩響起，他的聲音非常平緩柔和，情緒比顏雪亦穩定得多。

    “我知道你喜歡皇兄……”路修容的聲音很低，若不是顧楷耳力好，在幾米開外是絕對聽不清楚的：“但這和我傾慕你又有什么沖突呢？”說罷，他還伸手掩住自己的嘴唇，咳了幾聲，整個人都顯出一種腎虛的頹廢感。

    顏雪亦好像是無話可說了，便梗著脖子瞪了路修容半天?？赡苁撬倪@副模樣太傻太可愛，路修容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你笑什么笑??！”顏雪亦紅著臉嬌嗔了一句，隨后跺跺腳，轉身小跑回了自己的宮殿。

    顏雪亦穿著一身淺紅色的宮袍，跑動起來的時候衣擺也跟著微微隨風飄蕩，路修容就這么盯著顏雪亦的紅色袍角看了半天，直到顏雪亦的身影完全從他的視線中消失，才腳步虛浮地離開。

    他走后不久，顧楷就從這一叢灌木后走出。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顧楷望著遠去的藍色身影，忍不住揣測，無論是卞小萍做女主，還是顏雪亦做女主的時候，路修容都只是男配，是不是和他的身體情況有關？……這副壽數將近、不久于人世的模樣……如果他是女主也不會選擇這個人啊。

    在心里無責任地胡思亂想了一會兒，顧楷還是去了雪亦宮門口，和相熟的宮女jiejie探問卞小萍正在做什么。

    可惜這次卞小萍沒在雪亦宮待著，她去浣衣局去取娘娘的衣物，所以顧楷根本沒能看到卞小萍，更別提和她交流感情了。

    不過顧楷也沒覺得多么遺憾，因為他剛剛看到了一場戲——一場忍不住讓他想要急切改變自己行動計劃的好戲。

    在回太醫院的路上，顧楷見到了正在御花園的小涼亭里面獨坐的容王殿下。

    他詫異于這位男配的囂張，就算這后宮很開放，也不是你一個王爺納涼賞花的地方啊。

    不過隨后他想了想，這位王爺都敢去當眾私會皇帝的妃子，那么在御花園里面休息一會兒，好像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顧楷這么想著，就忍不住多看了這位王爺幾眼。

    結果就這幾眼，他就被神經纖弱卻敏感的王爺發現了。

    路修容招手：“那位太醫，煩請過來一下?！?/br>
    顧楷見路修容望的的確是自己的方向，再左右打量一下，身邊也沒有其他人，只能硬著頭皮走了上去，拜見容王。

    他下拜的動作剛做了一半，就被路修容扶了起來，這位王爺和顏悅色地向顧楷打聽顏雪亦顏貴人的情況。顧楷猶豫了一下，還是回答了他：

    “顏貴人在宮中生活得還不錯，圣上對她也是十分寵愛，”顧楷偷眼觀瞧路修容的表情，見他露出悵然的神色，便轉了轉自己的眼珠，繼續說下去：“只是貴人時常望著窗外發呆，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br>
    他小心翼翼地組織自己的語言，不把個人情緒放在其中，順便還悄悄引導路修容和他一起胡思亂想：“臣竊以為是娘娘思念圣上，不過圣上公事繁忙，妃子眾多更要做到雨露均沾，偶爾冷落一下娘娘也是無可厚非的?！?/br>
    聽了顧楷的說法，路修容的表情一變再變，看起來既憤怒又失落。

    過了一會兒，他扭頭問顧楷：“皇兄現在哪兒？”

    顧楷抬頭看了路修容一眼，輕聲說出答案：“馨妃身體抱恙，想必圣上正在歸柳宮安慰馨妃?！?/br>
    這話正常得很，結果路修容在聽了顧楷說的這句話之后，身體卻止不住地發抖，看起來被氣得不清。

    自己喜歡的女子甘愿成為皇兄眾多妃子中的一個，就算整日只能處于深宮之中也不后悔。

    然而自己的這個皇兄卻做了什么？給了她優渥的生存條件又能怎樣？還不是整日冷落，毫不愛惜。

    路修容都能想象出顏雪亦獨自在梳妝臺前垂淚，然后將為路修杰細心整理的妝容一點點卸去的場景。

    他啞著嗓子向顧楷道了一聲謝，然后讓他下去，說自己想要靜靜。

    顧楷弓著身子離開路修容的視線，走遠后他直起身子，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涼亭，一道藍色的袍角還在隨風輕輕飄動，看起來讓人心情愉快。

    于是顧楷就開開心心地回了太醫院。

    他在太醫院里待了一會兒，翻了翻自己最近看的書，還順便叫來徒弟們，探考他們的學問。

    等他將這些事情都忙完，甚至連晚飯都已經吃完，閆重義才回來。

    他走路的姿勢有些蹣跚，上午還存在臉上的神光也已經消失得一干二凈，看起來一下子老了十幾歲，估計是這一下午的工作分外勞累吧。

    顧楷急忙過去把閆太醫扶住，送他坐到椅子上面，還給端了茶水。

    閆重義坐下捧著茶杯抿了幾小口，歇了一會兒后，才緩過來，終于能夠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閆重義在這里休息，顧楷則坐在他的身邊，翻開桌子上面的一本書，掃了幾眼。

    他隨口詢問：“師傅，馨妃沒什么事情吧？”

    顧楷問得隨意，閆重義答得也不用心，只低著頭不停喘氣，頭也不抬，就將答案拋擲出去。不過這個答案可比他的語氣有力多了：“馨妃生了個皇子，圣上欣喜異常，當場封其為太子，太后也特意去看了皇太子，說未來定是明君?！彼皖^吞了一口茶水，語氣依舊如飯后閑談一般：“聽說太后想要圣上冊封馨妃為皇后，圣上也不知是什么想法，若是同意，這后宮可就要變天啦——”

    此時正是傍晚，窗外的陽光照射在窗戶上，明明透不過什么光線，可看著就是覺得刺眼，同時還會恍然想起，現在已經很晚了。

    閆重義抬眼看到了映在窗紙上的霞光，才突然想起，自己一直守在歸柳宮門外，根本沒有吃午飯，更別提晚飯了。

    之前還不覺得，但他現在想起飯菜，便覺得饑腸轆轆，自己的胃一瞬間變得異?？仗?，哀嚎著索要食物填滿它。

    他咂咂嘴，想去太醫院的小廚房要一份飯食，結果顧楷好像有讀心術一樣，提前一步站起身來，說去給師傅端一份飯菜過來。

    徒弟主動請纓，閆重義正好順勢坐下，翻開從書房里找到的寫著食物特性的食譜，開始皺著眉頭認真鉆研起來。

    現在已經不是吃晚飯的時候，小廚房的大娘也已經打算收工了。見到顧楷又過來，她們便再次點火做飯，其間免不了要和顧楷聊上兩句。

    其實顧楷經常過來找這群大媽聊天，因為這群大媽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信息渠道，很多事情都知道的非?？焖?、十分清楚，甚至連某些不為人知的內幕，她們也能模模糊糊地說出來。

    這次他們和顧楷閑聊，內容就是這個剛剛被口頭封為太子的孩子。

    當然她們說的內容可就沒有閆重義那么正經了，她們更喜歡聊的就是后宮眾位妃子的爭奇斗妍，我對你“以德報怨”，你對我“恩將仇報”；我們都是后宮嬪妃應當“和睦相處”；meimei最近“身體欠安”……之類的事情。

    所以她們和顧楷聊的大概也是這樣的內容：馨妃生了個皇子，被立做太子，那么馨妃看起來也要做皇后了，后宮嬪妃里哪些人會不痛快，哪些人又會彈冠相慶……

    其中自然要提到一直很受寵的顏貴人。

    顏貴人和二兄弟剪不斷理還亂的情仇古時候，這群八卦的大媽都是知道了，甚至她們還知道路修容在追求顏雪亦時，說過“一聲只娶一人”的話，在當時還被稱作情種。

    只可惜顏雪亦最后還是選擇了路修容，成為了他后宮中眾多嬪妃中的一員，所說依然頗得路修杰寵愛，但在很多人看起來，還是比不得路修容的正妃位置。

    雖說如此，但許多人覺得顏雪亦如此受寵，定能獲得皇后之位，那么這妃子做得也不算委屈。

    可現如今一瞧，馨妃生了皇子，龍顏大悅，太后更是笑容滿面，給馨妃賞了許多東西……這后位離顏貴人，看起來著實是有些距離了啊。

    之前馨妃和顏貴人就隱約有些沖突，這回馨妃做了皇后，顏貴人也就有得受了。

    幾位老媽子越聊越激動，最后更是口沫橫飛，看起來激動得要跳起來。

    顧楷不插話，也不多表達自己的想法，只微微笑著看著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