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應朝禹扒著人家胳膊,硬塞一串車鑰匙給她:“你去我車里!去我車里,把袋子拿出來?!?/br> “什么袋子啊?!?/br> “謙南哥給我的袋子,我給忘了!” 一群人圍著應朝禹,靜悄悄地干等著。助理風風火火提來購物袋,里面是個橙色的盒子。 裝了一只白色birkin。 助理大約以為這是應朝禹送給溫凜的,看向她的目光頓時莫測起來。緒康白的眼神掩藏在鏡片底下,那是另一種復雜。 他知道,這是楊謙南送的。 那天她從風雪里趕去見楊謙南,丟了一個包。他抱著她,不經意地說:“改天給你買一個?!焙髞硭恢睕]提過,她也沒放心上。 溫凜看見它的時候,心想志氣別這么短。一個包而已,對他們這些人不算什么的,實在沒必要感動。 可是應朝禹滿臉醉醺醺捧給她,說:“謙南哥叮囑的,不能忘了!”鄭重其事,像護送一塊和氏璧一樣,塞她懷里。 她抱著昂貴的禮物,喉嚨都在發緊。 再一次見到楊謙南,是三天之后了。 那天按日程表是mba班開課的日子。溫凜出門的時候留了個心,但并不覺得他會來。誰知傍晚時分,他給她發了條短信,說上課需要,讓她幫忙送一臺電腦過去。 裝得還真像那么回事。 溫凜嘲弄地笑著,惡狠狠拆開birkin包的紙膜,用來裝筆記本電腦。 經管學院致力于向社會輸送商業精英,連樓都建得和普通教學樓不一樣。底層有一個咖啡廳,每層走廊里擺著茶色軟椅和桌幾,采光明亮,供人商談。 走到三樓,幾乎已經見不到什么人。 整段走廊只有他一個身影。楊謙南穿了身正裝,桌上擺一杯咖啡,望著窗外浸入黃昏的校園。斜暉灑在他身上,像電影里的人物。 這模樣是來上課的就有鬼了。 溫凜連包帶電腦,不太客氣地丟上桌子。 那是最柔軟的鴕鳥皮,被電腦壓得都有點變形。 楊謙南眼疾手快救下一杯咖啡。那表情非常明顯,心疼的是咖啡。 溫凜眼眸一撇,在他對面落座。 楊謙南氣定神閑地,撥了撥包里露出半截的電腦,笑:“人家都是買櫝還珠。你這是打算把櫝和珠一起還給我?” 溫凜淡淡說:“哪個是櫝,哪個是珠呢?” 他這樣把人騙過來,與她狀似輕松地開玩笑,存的是和解的心思。但小姑娘較起真來沒完沒了。他喝了口咖啡,長出一口氣。 楊謙南表情漸漸嚴肅。他的面相使然,不笑的時候總是看起來分外漠然。 溫凜知道自己聊死了天。楊謙南拿出手機在發什么東西,她沒耐心等,起身就走。 “等等?!?/br> 他扣住了她的手腕。 溫凜垂眸去看,他已經又換上了一張浮浪不經的臉,仰在椅子里,把手機秀給她看,說:“你等一下啊,我讓她接個電話?!?/br> 那屏幕上赫然是她的號碼,通訊錄名字被他改了,存成了“小珍珠”。 溫凜口袋里的手機一直在震。 她努力忽略這個震動,忍了很久,還是拿出來,把電話掐了。 楊謙南特別惋惜地湊過來看一眼她的手機,說:“好歹接一個?給點面子?!?/br> 溫凜暗自抵住下唇,沒有回答??伤矝]有再打。 楊謙南斜眸覷她,用食指輕輕地摩挲她手腕內側,目光柔柔地亮起來:“晚上一起吃個飯吧?” 溫凜被他纏纏綿綿地揉著手腕,心里想,這段關系里,真的沒必要講什么骨氣。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早就默認她同意。 那晚她破天荒地,點了一大盤馬rou沙拉。 溫凜把生rou片吞下去,混著鮮血般的紅酒,有一種嗜血般的快意。楊謙南默然地叉一瓣又一瓣的水果,權當在看她表演。 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吃那么多,生的熟的葷的素的,不給胃留尺寸之地。他見她風卷殘云地吃,放下酒杯吩咐侍應生,把她點的所有菜都重上一份。 但唯獨漏掉了那盤馬rou沙拉。 溫凜聽著他報菜名,手里的叉子就慢慢地,落下來了。 像士兵的旌旗,像將軍的寶劍。落下來。 沒等侍應生走掉,溫凜的眼淚就跟著下來了。 她是很懂禮數的人,在安靜的餐廳里,連哭腔都很淡,聲音有股子壓抑的平靜,說了今晚第一句話:“楊謙南,我知道你不怎么喜歡我,但你別讓我撞見好不好。只要別在我面前,我都隨你?!?/br> 小姑娘都已經在平靜地跟他說“我知道你不怎么喜歡我”,他還有什么話可說呢。他甚至有點興味索然地想,下一句她應該要提分手了。 感情有時候是需要兩個人一起裝傻的,像一臺戲,劇本要兩個人一起對。如果搭檔只會對著你念一二三四五六七,你的滿腔愛火也難以為繼。 你知道,都是戲。 但那天他是真的入了戲。 楊謙南笑笑說:“我也沒干什么啊。真的冤枉,小珍珠?!彼o她遞了塊餐巾,心疼地幫她擦眼淚,越擦越多,無奈道,“你人這么聰明,看不出來我有沒有做什么嗎?” 他很少在人面前作解釋,更不用說告饒。這大約是他人生第一次哄人哄得這么窩囊,像個低幼兒童一樣給她作保證:“我不幫她的忙了,行吧?” 溫凜至今也不知道鐘惟要他幫什么忙。那不重要。 她確實很聰明。聰明人都會舉一反三,想到隨便一個女人都能用這種法子和他做皮rou交易,那他從前是什么作風,也就不言而喻。 溫凜哭到走出餐廳還伏在他懷里。楊謙南隔著厚厚一件外套和襯衣,還能感到肩上一片熱乎的濕意。那一刻他的愧疚都是真的,在心里嘆氣,怎么把小姑娘弄成這德行呢。 他迫切希望她高興一點,摸著她的腦袋,像欺負小孩子似的,虛虛朝外一指,附耳對她說:“你看看,大家都在看你呢?!?/br> 溫凜打了他一巴掌。沒敢打臉,拍在胳膊上。 真的有幾個人在看他們,然而再老頭的男人心里也住著個小孩子,楊謙南仿佛化為真正的低幼兒童,興高采烈地捏她的手,嗓音耍著花腔:“要不要找個隱蔽點的地方,方便你家暴?” 溫凜懷疑他是酒喝多了。 可他把她拉進懷里,俯一點點身,溫柔地蹭一下她的鼻子,笑容清醒而綿柔:“怎么樣?要不要?”他說著“要不要”,嗓音漸漸地放低放柔,干咽了一下,然后就漸漸側過了臉,吻她的嘴唇。 她哭了一晚上,整張臉都有點水腫,嘴唇好似也被泡軟了。 又熱又軟,唇上殘存幾分紅酒泛甜的澀味。 他很認真地品嘗,認真到,連他的承諾都聽起來像是真的:“凜凜,你別怕。我這輩子,總不會有別人?!?/br> 作者有話要說: 楊老板:哄到淚流。 今天的bgm應該是這首:「寧為他跌進紅塵,做個有痛覺的人?!?/br> 瞄了眼昨天的評論區,怎么說呢,唉其實不用這么擔心凜凜的。我凜是個有野心也有能力的姑娘。我們還是擔心擔心樓上那位除了撩妹什么都不會的楊老板吧,出手還這么敗家,以后我凜養不養他都是問題。 第18章 早在那個年代,雞湯博主們就已經在不遺余力地宣揚——真正愛你的人永遠只會說三分,留七分。 而楊謙南是那種有三分的愛意,能說到十二分的人。 溫凜聽得,都笑了一聲。 破涕為笑。這笑聲聽著不像諷刺,反而像是他終于把她給哄好了。 溫凜吸吸鼻子,心想,就這樣吧。兩個人之間鬧騰不就這么回事兒,他把臺階砌這么足,她再昂著脖子不下去,倒是她不識抬舉了。 其實那天他對她的照顧,已經遠遠超出她的預期。 “看你這哭的?!睏钪t南略帶嫌棄地擦擦她的臉,她一擋,他就笑。然后瞄了眼商場的導覽牌,果真找到個隱蔽的地方。 “晚上散散心,去看個電影?” 溫凜慢慢抬眸看他。 楊謙南勾起嘴角:“你前陣子不是在做緒康白那個項目?正巧幫你支持下他的票房?!?/br> 溫凜都沒揣摩出他說這話是什么心理。 楊謙南包了在映的三個廳,帶她進最小的那個廳看。 影院的vip座都長得差不多,深棕色的皮椅,讓她想起初遇的那個晚上。 那時是深秋吧,如今是春天。太陽光在南北回歸線間溜了一圈,又回到了中點。 今天人更少,整個廳里只有他們兩位。楊謙南肆無忌憚,跟她邊看邊聊。 這電影是愛情片,主打受眾是年輕女性,楊謙南強行來看這片子,看男女主角打打鬧鬧,有時會忍不住當笑話看。他的嗤笑聲很輕,但在絕對安靜的封閉空間里,還是過于刺耳。溫凜入不了戲,幸好這片子她撰稿的時候看過許多遍。當時看的是草剪的素材,還沒最終配音,她如今完整地看一遍,好像只是完成一個儀式。 楊謙南知道了這事兒,看一段就指著屏幕,讓她劇透。 出來個新人物,“這女的是他前女友?” “不是。就是個路人?!?/br> 又或者, “他倆后來到底分沒分???” 溫凜想說這個是主線,應該留給你自己看,但想了想還是說:“分了?!?/br> 有一搭沒一搭地給他解答。 到后來,他沒事就指著個人,吊兒郎當地問:“這人后來死了沒???” 溫凜覺得他是故意找事兒,咬著牙說:“這是都市愛情片,人哪有那么容易死?!?/br> 楊謙南煞有介事地皺皺眉,說:“那可不一定啊。這男的不是背著他老婆出軌么。我看他挺該死的?!?/br> 這語氣可逼真了,連溫凜都反應了一會兒,才去擰他胳膊。 就你貧。 楊謙南笑得滿不在乎,說:“你都看過了,無不無聊?無聊就躺我身上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