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知道?！比~詞琢磨：“不過我在想啊，要不要把爸爸的墳遷過來，以后掃墓也方便?！?/br>
    葉櫻張著嘴：“遷過來？湊牌局打麻將嗎？”

    “三個人只能斗地主?！比~詞撓撓頭：“如果爸爸不介意的話?！?/br>
    “肯定介意呀?！比~櫻哭笑不得：“瞎想啥呢?！?/br>
    說話間走到隔壁肖三的墓前燒香。

    “姐，你說mama算命好么，兩任丈夫都有責任心，對她體貼入微，可是兩個都命短。她一生沒享什么福，最開心的就是把我們養大，看我們讀書成人?！?/br>
    葉詞沒有回答。她不知道答案。從自己的角度來講，母親命苦，早年喪夫，獨自撫養女兒，之后改嫁。盡管丈夫對她溫柔，可是每天都在為生活奔波勞碌，做卡嫂實在不易。

    但要從母親自己的角度來講，她卻是非常容易滿足的人，從不抱怨處境，葉詞沒法替她做判斷。

    燒完紙錢，柳駿將鞭炮鋪開，等姐妹倆站遠后點燃，一瞬間整個山林穿云裂石般，回聲久久蕩漾。

    之后再尋肖三父母的墳。

    盡管葉詞和葉櫻沒有見過老人家，更別提血緣。但小時候每年跟著肖三上山掃墓，已成習慣。

    “姐，你記不記得，老爹以前最喜歡給我們講鬼故事，嚇得我晚上得讓mama抱著睡才行?！?/br>
    “還不是你愛聽?！?/br>
    她倆稱肖三為「老爹」，畢竟盧月改嫁時，葉詞葉櫻都很大了，改口叫爸是不可能的。但這位繼父實在對她們極好，于是稱呼老爹，也算對他身份的認可。

    葉櫻走山路腿腳不便，沒一會兒柳駿把她背了起來。

    葉詞見狀不禁拿她打趣：“現在高興吧，當初還干傻事呢，要是沒有撐過來，可就錯過阿駿了?！?/br>
    柳駿聞言心下一愣，問：“做什么傻事？”

    葉詞搖頭嘆道：“她啊，從小性格孤僻，mama和老爹出事以后，她受了很大的打擊，我把骨灰帶回來，她心理防線崩潰，竟然吞了幾十顆藥片，把我和伍洲同嚇得，半夜扛她去醫院洗胃……”

    說起來，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葉詞偶爾回想，只覺無比荒誕，好似一生的挫折都在那段時間集中爆發，真是砸得人暈頭轉向，筋疲力竭。

    ……

    第23章

    ◎（1997）她確實不想負這個責?！?/br>
    1997年夏, 葉詞從云南回來，行囊里放兩只骨灰壇，坐了幾天幾夜的火車, 滿臉麻木神態, 黯淡憔悴。

    “老葉?！蔽橹尥交疖囌窘铀?，見了面，眼圈兒發紅, 不曉得該說什么話安慰, 只默默接過提包，幫她拎著。

    “小心?！比~詞聲音沙?。骸袄锩嬗袎? 陶瓷的，別碰碎了?！?/br>
    伍洲同眼淚飆得更兇。

    “櫻子呢？”

    “在家?！蔽橹尥讨煅剩骸八F在吃不下東西, 這幾天都沒有下樓?！?/br>
    “高考成績出來了嗎？”

    “還沒有?！?/br>
    葉詞回到家，直接上樓去看葉櫻。她蓬頭垢面窩在床上, 幾天不見已經這副非人非鬼的模樣。

    “起來吃點東西?！比~詞的語氣平靜得有些變態：“mama和老爹的骨灰我帶回來了，你收拾干凈，打起精神, 辦喪事需要體力?！?/br>
    葉櫻問：“為什么火化, 我還沒有看他們最后一眼?！?/br>
    葉詞說：“不然怎么辦，找車子慢慢運回來？這么熱的天，運費先不提，遺體容易腐爛。再說他們出車禍，已經面目全非了，你還是不看的好?！?/br>
    葉櫻渾身抑制不住地發抖，無法理解她如此沉靜：“你真夠冷血的?！?/br>
    葉詞面無表情：“我還有很事情要辦?！?/br>
    葉櫻縮進薄薄的毛巾被, 把頭蓋?。骸敖? mama和老爹是不是為了趕回來陪我高考才出事的……”

    “瞎說什么？”

    “那天打電話, 她說一定要回來送我進考場……”

    葉詞深呼吸：“他們出事的那段公路是死亡坡，陡峭，連續下坡剎不住，每年都有車子在那條路上失控，何況最近連連下雨。你別胡思亂想了?！?/br>
    葉櫻抑制不住地痛哭，伍洲同隔著被子抱住她，失聲啜泣：“櫻子，咱們好好的啊，莫要讓叔叔阿姨擔心……”

    葉詞后腦勺抵住墻壁，頹然望著他們，一言不發。

    當晚要債的人找上門來，三四個壯漢，領頭那個客客氣氣的樣子，朝靈位鞠躬上香，隨后拿出借據，好言好語道：“肖三出意外，我們老板也覺得惋惜，不過債務還得算清楚，畢竟不是小錢。葉小姐，你看什么時候方便？”

    葉詞臉色慘白，繃緊脖子：“總得讓我家辦完喪事吧？”

    “對，死者為大，這點道義我懂的。那等喪事之后我們再登門詳談?！?/br>
    *

    子夜時分，披麻戴孝的女孩跪在天井守靈。

    長明燈微弱搖曳，燭光映照她的臉，香火緩慢燃燒，積攢出纖長的煙灰，終于不堪重負，猛地垂落。瓷盆里紙錢冥幣的灰燼厚厚堆積。

    陰陽先生過來告訴她，一會兒做法事，子女需得捧遺照和靈位跟在其中。

    葉詞便上樓去叫葉櫻。

    伍洲同清理火盆，剛把灰倒干凈，忽然聽見葉詞大喊：“五筒——”

    他一驚，當即丟下手里的東西跑上二樓臥房，只見葉詞抱著葉櫻：“她吞了安眠藥，快送醫院！”

    僵尸嬤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