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落花(一)
謝家的一大家子人,除二姨太、四少爺外都在。 雪英年紀尚小,歪著腦袋坐在對面好奇地瞧著她,直把她盯得有些不自在。 三姨太梅蘭捏著小手絹一面看她,一面笑問:“這就是清如吧?不愧是世家貴族出身的,模樣端正水靈靈的,氣質也好?!?/br> 付清如本不太擅長應付這種場面,心里自然有些緊張,只微笑著默不作聲。 這三姨太甚至比大嫂還顯得年輕,穿著身紫羅蘭包臂旗袍,舉手投足間透著嬌媚,端得是顛倒眾生。 烏雅氏道:“三姨太快別夸她了,她自小被她阿瑪慣在家,沒見過多少世面,經不起夸?!?/br> “付太太真是謙虛了!” “你們聊什么這么高興,說出來讓我也笑一笑?”眾人談笑間,一句話問得席面上的其他人都循聲望去。 謝明遠喚道:“敬遙啊,來,坐這邊?!?/br> 付清如抬眼看了下,頓時一愣。 來人衣冠楚楚,五官俊朗,透著幾分與生俱來的驕傲和磊落。 他唇角亦是微微上揚,從容落座后,方向她點了下頭,輕聲笑道:“付小姐,久仰?!?/br> 溫和無爭的語氣令她不由細瞧了他兩眼,那份風度倒掩去貴家公子的派頭,更平易近人。 敬遙……謝敬遙?難怪他會在閣樓出現,竟是謝家的三公子? “三弟來晚了,怎么著也該先自罰一杯?!泵烙⒍似鸨舆f過去。 謝敬遙接了,語帶抱怨,“二姐就喜歡欺負我……” 雖然看起來不情愿,但他還是舉杯,仰脖一飲而盡。 謝明遠面色亦不如在軍中那般威嚴,心情頗好地招呼諸位,“來來來,吃菜,大家都吃菜,邊吃邊聊?!?/br> 滿桌珍饈飄香,整個廳中一時其樂融融,歡聲笑語不斷。 付清如低頭看著碗,烏黑的頭發順著臉龐垂下來,心思不知在哪兒。 見此情景,謝明遠向陳思珍抬抬下巴示意,陳思珍忙停下給兒子喂東西,伸手拉住了她,閑話家常般道:“付小姐,我今天一看見你就喜歡得不得了,尋思著認你做個妹子,你看給我個面子成嗎?” 付清如抿唇,輕聲說:“清如自慚形穢,怎敢高攀?!?/br> “不高攀,不高攀,”陳思珍將自己戴的金鐲子取下來,不管她的婉拒,不由分說套到她的手腕上,親熱道,“日后你就是我的妹子,若是誰敢欺負,我決饒不了他!” 一側的謝敬遙聞言,手指轉著剔透的酒杯,勾唇道:“既然是大嫂的meimei,我們愛護還來不及,怎么會欺負?” 拉著付清如,陳思珍看向他笑道:“三弟這話不敢輕信,你一進門,眼睛可沒從清如meimei身上挪開,你要是有什么念頭,不過我這關萬萬不行?!?/br> 始終不怎么說話的二姐夫也開口,跟著道:“這話沒錯,所謂窈窕淑女,宜家宜室,君子好逑……” 美英卻在此時暗暗瞪他一眼,“你搭話匣子湊什么熱鬧?!?/br> 那話已說得露骨了,在座的人,除了小孩子都心知肚明地笑起來。 在一片曖昧的笑聲里,謝敬遙眼底含笑,索性偏頭對付清如說:“清如meimei,我敬你一杯?!?/br> 不知誰玩笑似的道:“怎么個敬法?相敬如賓?” 此話一出,更是火上澆油,引得眾人哈哈大笑。 付清如心里雖不舒服,還是淺淺笑了下,大大方方雙手捧住杯子對謝敬遙道:“既然是三哥哥賜酒,不敢不受!” 謝敬遙微怔,盯著她,“你叫我什么?” 她溫聲回答:“我既然是新認的meimei,你與大嫂又是親人,我叫一聲三哥哥,是沒有錯的吧?!?/br> 話音才落,幾乎所有人的笑容都變得訕訕的,席間氣氛眨眼冷下來,唯有付清如仍舊眉目彎彎,泰然自若地捧著酒杯。 視線在那張微笑的小臉停留須臾,謝敬遙緩緩道:“說的對?!?/br> 和她的杯子輕輕一碰,便將那杯酒干完,朝她亮了亮杯底。 付清如見他如此客氣,自己不好再推托,端起酒也不說什么,放在唇邊抿了點,算是領了他的情。 謝明遠咳嗽一聲,轉身對烏雅氏道:“宛妹,下午在偏廳跟他們打打牌,晚上去華懋大飯店,我會派人來接?!?/br> 烏雅氏遲疑片刻,道:“這……” 宴席已至尾聲,剛好朱媽走進來笑說:“老爺,麻將已經擺上桌了?!?/br> 梅蘭眼皮一撩,邊用手絹揩嘴,邊起身道:“那就留他們年輕人在這里聊一聊,今兒個我可不會手上留情,饒了你們?!?/br> 美英笑道:“牌還沒有打,三媽就放狠話了!不給我們贏,也要給付太太面子吧?!?/br> “你們幾個猴精少插科打諢!平時沒在我這里拿煙啊酒啊的,還不該讓著我賺回來點?” 梅蘭笑盈盈說著,攛掇著大家出去,臨走又囑咐伺候的小丫頭:“端些糕點水果來給付小姐和三少爺?!?/br> 謝明遠有意拍拍謝敬遙的肩膀,道:“我要回軍中處理事情,你陪清如說會兒話,別怠慢了人家?!?/br> 雪英和小侄子本來賴在旁邊玩,也被管家帶走了。不一會兒,客廳里便安靜下來,只剩收拾碗筷的下人,隱約聽到從偏廳方向傳來麻將嘩啦啦的聲響。 茶幾上的水晶瓶里插著幾支藍玫瑰,嬌艷欲滴。 付清如坐不下去,站起來欠身說:“我想起來要回家拿書還給書店,該走了?!?/br> 謝敬遙放下吃了半塊的蘋果,望著她笑道:“正好我也要出門,就順路送送你吧?!?/br> (日更,滿百珠加一更,以后每滿兩百珠加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