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動靜。

    “公子讓你近些?！?/br>
    綠娟看人沒反應，又說。

    李四愣著。

    因為太好聽了，那聲音。如磬般沉雅溫亮，悅耳極了。指的不是綠娟，是公子。

    “近些?！?/br>
    那磬般的聲音又傳來。第二次聽，李四真心覺得連磬都比不上這美妙了。在意猶未盡的余音召喚下，李四邁出二小步，很小，只是挪挪腳。

    “再近?！?/br>
    公子又說。

    李四又挪。

    可他步子依舊小得可憐、螞蟻爬似的。

    “這，到這來?！?/br>
    綠娟出聲了。她說著，柔荑向前一擺。這下混不下去了，人家都指定了位置，李四只能乖乖走到簾檻邊。

    “是不是小了點？”

    簾內人出聲。

    李四一聽，可沒心思繼續欣賞美聲，急忙回：“不小、不小，有五尺三吋！”

    語畢，簾內出現“噗哧——”一聲。

    綠娟也掩嘴露出笑靨，然后對著那傳出噗哧聲的方向答，“公子，鞋子讓繡工給您重做?！?/br>
    這……感情說的不是我的身材？

    李四的臉“咻地——”刷紅，覺得自己正如李大娘說的，傻子似的。

    “多大了？”

    李四情不自禁又被俘虜。

    他周遭都是鄉野鄙夫，粗聲大嗓的，實在沒聽過這樣好聽的聲音。不只音律還有那咬字，唱歌似的，輕音咋動猶如一道光彩照來，瞬地散做滿室清香。人的聲音怎么能這樣好聽？

    “問你呢！”

    綠娟打斷李四神游。

    “嗯？什么？”

    “問你多大了?！?/br>
    “喔，十…六?！?/br>
    李四以為他們又在說什么鞋子、衣服的，沒回話，又再出糗。費了一番功夫好不容易才來到這里，必須要好好對應…李四低頭暗忖。

    “什么名字？”

    “李景秀?！?/br>
    “錦繡前程的「錦繡」？”

    “是「良辰美景」的景、「秀外慧中」的秀?！?/br>
    “念過書？”

    “上過幾年學堂?！?/br>
    “呵——”

    簾幔傳出輕笑。

    李四懵。他以為他應對得宜，成語都用上了。

    “我只聽過下人們說上過幾天學堂，「幾年」的你倒是頭一個?！?/br>
    “我…我阿爺曾是個秀才，阿爹也讀過書所以…所以…公子覺得不好也可以喊我李四?！?/br>
    李四有些慌了，莫非公子認為他自大？他解釋，也不知道算不算解釋，躬著身說完話，額頭冒出一珠冷汗。

    傳來悠悠清香。

    不是剛剛案上香爐的味道，這味，比較甜，比較濃，比較——近？？

    赫！

    李四猛抬頭，就對上一雙眼。

    “秋水明眸?！?/br>
    “蛤？”

    “你的眼睛很漂亮?！?/br>
    你的才漂亮吧？！

    村里流竄的傳言…明若公子面如冠玉，貌比潘安。

    原來都是真的。

    潘安到底啥模樣，李四今天是徹底明白了。連走路都沒聲音，仙似的。

    “小了點?！?/br>
    公子又說。

    李四狐疑。

    “眼？”

    公子搖頭。

    “鞋？”

    又搖頭。

    “那是——”

    “你?！?/br>
    赫！

    “我…不小…有五尺三吋……”

    那最后的「三吋」李四吊在嘴邊吐不出，因為公子深邃的眸子像是能穿透人的心，他慫，心虛起來。他沒五尺三吋。

    “我是說年紀?！?/br>
    公子移動，越過李四，云般幽幽繞李四一圈，望著他又落一句，“你好像很在意你的體型？”

    李四全身汗毛挺直，答不出一句話。

    今天天沒亮，阿娘就在微弱油燈下費心為他外衣肩底下縫上了一層厚棉布。出門前，又去田里撿了干稻草鋪在他鞋墊上，一切辛苦，為的就是希望他看起來更高壯，更像個男人。

    難道都白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