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蘇卿言未想到段老爺辭官回鄉的背后,竟還藏著如此慘烈的故事,忍不住問道:“可為什么朝廷派來的增援,那么遲才到?!?/br> 謝云舟冷笑:“還能是為了什么。邊關的將士們只知赤誠守國,卻擋不出朝中丑陋的人心,有人想借著外敵之手,損耗段笙在邊關的兵力,連帶著一城百姓都遭了秧?!?/br> 蘇卿言聽得渾身一抖,實在無法想象,人心會險惡到這個地步,然后她看見謝云舟臉上露出嘲諷表情,繼續道:“就是因為那件事,一個原本忠心耿耿的將領,一個父親,為自己對朝廷的信任,付出了最為慘烈的代價。他被最深的黑暗吞噬過,就再也回不到曾經。哪怕創下再大的家業,成為被百姓交口稱頌的善人,也不可能掩蓋住內心不斷滋生的暴虐?!?/br> 他似乎覺得自己說的太多,硬生生將話尾收住,換了輕描淡寫的語氣道:“所以他那樣對我,也不過只是種發泄而已,并不值得奇怪?!?/br> 蘇卿言總覺得這段話藏著太多的隱情,但一時難以參透,抬頭時才發現他們已經走到段府的門口,院子里亂糟糟不知發生了什么,管事遠遠看見她走過來,忙撩著袍跑過來,如釋重負地摸了把汗道:“懷玉你總算回來了,再見不著你,大少爺可要翻天了!” 第63章 蘇卿言走進大少爺臥房時, 正好撞見一個瓷杯從里面扔出來,她眼疾手快, 一把就給接在手里, 故意不看站在房中央攥緊了拳,渾身都仿佛罩著黑云那人, 低頭走進房,將手里的瓷杯翻了個個兒, 斟滿了熱茶, 然后她揚起笑容,雙手捧著那盞茶遞過去, 站在大少爺旁邊的小廝總算松了口氣, 朝這位在外面浪夠了的姑奶奶做了個“你自己來收拾”的手勢, 然后朝著房門飛快溜了出去。 蘇卿言將那杯茶舉了許久, 順著杯沿往那邊瞥,見魏鈞始終僵直著身子,連看都不朝這邊看一眼, 便撅起嘴,用微嗔道:“你不渴,我的胳膊可酸了?!?/br> 魏鈞冷哼一聲:“你不聲不響跑出去一個多時辰,一杯茶就想算了?!?/br> 可惜今時不同往日, 魏大將軍再怎么發火, 蘇卿言也不會有任何懼意,索性將茶擺在他面前,仍是笑瞇瞇問道:“你用了午膳嗎?” 魏鈞滿肚子邪火難散, 低頭卻撞見一雙柔亮的眼眸,忽閃地落在他臉上,說出口的斥責,便帶了些哀怨的味道:“等著你,吃不下?!?/br> 蘇卿言瞪大了眼,道:“那怎么行,你這身子哪能餓著,外面的丫鬟呢,她們是怎么伺候大少爺的,就由著你不吃嗎?” 她邊說邊氣鼓鼓地往外走,準備去廚房吩咐多做些補身子的菜送來,誰知被人扯住衣袖,身子晃了晃,正好跌落他的懷抱。 魏鈞黑眸沉沉,手指捏著她的下巴道:“上哪去了?他們說,你是跟謝云舟一起走的!” 蘇卿言原本想借催菜繞過這個話題,誰知這人一點也不好騙,心虛地笑道:“就是想找他打聽打聽段府的事,順便……去他家吃了頓飯……” 她將話尾可以壓低,最后幾個字幾乎吞在喉嚨里,向上天祈禱這人沒聽清才好,偷偷瞥著魏將軍的臉色,不像平靜,也不像暴怒,正揣摩著他的心思,突然感覺他臉頰遮出的陰影壓下來,手指用力抬起她的下巴,口中熱氣撲上去,咬著那層薄薄的皮惡意地磨了磨,疼得蘇卿言“嘶”的叫起聲,十分不滿地抗議道:“魏將軍,你怎么能咬人??!” 魏鈞深潭似的眼眸里,正閃著危險的光,指腹在她臉頰旁重重摩挲,沉聲道:“下次再敢偷吃,便不止這么簡單的懲罰了?!?/br> 蘇卿言越想越氣,他憑什么說她偷吃,捂著下巴被他要咬過的地方,突然靠過去,露出一口白牙,在他腮幫子上重重咬了口,然后才帶著扳回一城的得意表情道:“你想怎么罰,我都會討回來?!?/br> 如果是以前那個小太后,這一口對魏將軍來說就跟蚊子咬似的,可現在她偏偏是個怪力姑娘,剛才又帶著怒氣報復,還真把魏鈞給疼得夠嗆,手掌收回捂住臉,然后突然攢住胸口衣襟,背脊向前弓著大口喘息,臉色的血色也一點點淡下去。 蘇卿言從得意變成了忐忑,走過去扶著他的肩問道:“你怎么了?我又沒咬你脖子……” 她越說越心虛,見魏鈞始終抿緊唇未發一言,仿佛正在經受如何的煎熬,后知后覺地想起,他只怕為自己擔驚受怕了一個多時辰,再加上什么都沒吃,難道真的引發了舊疾? 她急的有點想哭,忙托著他的手腕往床邊走,正想將他按著歇息下,卻突然被他拉著往前一帶,腳尖磕著床沿,害得她上身失去平衡,被他借力壓在床上,然后覆在她唇上猛親了一陣。 蘇卿言未想到自己的擔憂被他利用,理智拾回來后便氣得將他往旁邊一推,她力氣本就大,輕易就將魏鈞反壓在身下,彎膝坐在他腰上道:“魏鈞,你如今可越來越無恥了!” 魏鈞被她壓在身下,卻是一副老神在在的表情道:“這次,你準備怎么討回來?!?/br> 蘇卿言被他說的愣?。核麆偛乓Я怂?,她便回咬他一口,現在被他壓著親了通,總不能也親回來吧,于是坐在他身.上認真思索起來,然后漸漸的,就感覺了不對勁,忙紅著臉彈坐到一旁,憤憤罵了句:“不要臉!” 魏鈞覺得十分無辜,他如今這具身子雖然重病多年,可也是個正常男人,她用那種姿.勢一直蹭著他的腰,他怎么可能毫無反應。 可小太后臉漲的通紅,再加上方才張牙舞爪的模樣,實在像只突然被煮熟的大閘蟹,于是坐起道:“這就害羞了,以后可怎么辦?!?/br> 蘇卿言琢磨著他話里的意思,身上熱的呼吸都快不順暢了,狠狠瞪他一眼,“噌”地跳下床,摔門就跑了出去。 這次她是真叫廚房做了蓮子百合粥過送過來,然后也不好出去,就與他別扭地對坐著,見他低頭將粥舀起,放在嘴邊吹拂后,再一口咽下。連吃了幾口,抬頭問道:“你要吃嗎?” 蘇卿言還不想和他說話,板著臉搖了搖頭,魏鈞輕哼一聲,道:“在別人那里吃飽了,就開始嫌棄我房里的吃食了?!?/br> 蘇卿言眼一瞪,不滿地申辯道:“說了我是去辦正事,他現在對我……對懷玉有好感,自然只有懷玉能從他口里撬出消息?!?/br> 魏鈞冷著臉將銀箸往碟子上重重一放,道:“看來你也知道他對你有企圖?!?/br> 蘇卿言無語:“是好感,不是企圖。誰叫這段府里,只有懷玉與他身世經歷相仿,他也只有對著她,才會說上幾句真心話?!?/br> 魏鈞明知她說的沒錯,但就是忍不住邪火直竄,故意譏諷道:“既然如此,你就以懷玉的身份日日陪著他,說不定就能挽回段府的慘劇?!?/br> 蘇卿言被他一激,騰地站起道:“好啊,如果真的有用,我不介意試試?!?/br> 然后她賭著氣就要往外走,手指卻被人死死攥住,再看魏鈞臉頰已經泛起不正常的紅暈,似乎在極力壓下上涌的氣血,額上都沁出汗來,從牙縫里吐出兩個字:“你敢!” 蘇卿言覺得他這次的緊張倒不像作偽,心便軟了下來,嘆了口氣重又坐下,摸著那碗粥還帶著微溫,便端起舀了勺送到他嘴邊道:“先吃飽了再說?!?/br> 魏鈞也不推拒,張嘴由她一口口喂下去,內心那股狂躁,莫名就變成甜意,直到一碗粥見了底,往后一靠道:“我并不是只吃醋,更多的,是擔心你。你總是太過輕信別人,你以為謝云舟真的看不出,你身上那些疑點嗎?”他見蘇卿言露出疑惑的表情,搖頭道:“懷玉是個鄉下來的丫鬟,你卻會識字念書,干起活來手腳根本不麻利,謝云舟只需多留心,就會發現不對勁?!?/br> 蘇卿言嚇得將碗重重一擱,道:“那怎么辦,他會懷疑什么嗎?” 魏鈞道:“他也許懷疑過你的身份,可那日你舍身救他,由令他對你生出許多好感。我想,他自己也在迷惑,不知該如何對你。所以你這時貿然去試探他,豈不是將自己置身于危險中?!?/br> 見蘇卿言露出一臉后怕的表情,他搖搖頭,抓住她的手拉進自己懷里道:“以后這些事有我,你無需自己出面,我不想讓你受到任何危險?!?/br> 蘇卿言想了想,突然道:“如此說來,那些話,他會不會是故意告訴我的?!?/br> 魏鈞眉頭一皺,忙問道:“什么話?” 蘇卿言將謝云舟對她說的話全講了一遍,聽到段老爺那段,魏鈞抓著她的手猛地一緊,打斷她道:“你確定他當時說的是:一個原本忠心耿耿的將領,一個父親,為自己對朝廷的信任,付出了最為慘烈的代價?!?/br> 蘇卿言不明就里地點頭,然后聽他神色凝重道:“段笙身為守城將領,導致城破百姓遭難,就已經是最慘痛的代價。他為何還特地要說:一個父親?!?/br> 他低頭算了算,盯著她道:“如果我沒記錯,玉城關破發生在二十二年前,正是段宣出生的那一年?!?/br> 第64章 檀木雕花香爐里, 裊裊升起淺灰色的煙霧,孟夫人用兩指捏著銀杵, 撥動著爐中泛白的香灰, 眼角往旁邊瞥過去,冷聲道:“你總算還記得我這個娘親?!?/br> 魏鈞兩袖交疊, 彎腰下來,恭敬地對孟夫人行了個禮, 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意道:“兒子最近的病好了許多, 想著來給娘一個驚喜,如果娘親不愿看到我, 那便算了?!?/br> 孟夫人一聽他的病轉好, 便也顧不上埋怨, 瞪起眼道:“還不快過來坐著, 萬一站久了,又發病了怎么辦?” 她聽說大少爺日日寵溺那個懷玉,再想想傷心離府的外甥女, 實在恨兒子被鬼迷了心竅,連她這個親娘的話都不聽。原本氣得再不想見他,可如今兒子找上門來,一副求和的乖巧模樣, 又讓她的心立即軟了下來。 仔細端詳一番, 發現兒子的氣色確實好了不少,連臉頰都顯出些許豐潤,這只怕和懷玉脫不了干系, 于是嘆了口氣道:“你若真喜歡她,就將她收了通房,說不定還能為我們段家開枝散葉,也算是她的造化?!?/br> 魏鈞握拳輕咳一聲,心說他倒是樂意,就怕到時被人給揍下床來??擅戏蛉思热豢献龀鋈绱俗尣?,全因為對兒子的疼愛,再想想他猜測出的真相,和段府即將的結局,內心便生出些唏噓。于是給孟夫人斟了杯茶,站起恭敬地遞過去道:“此前我因著身上的病,脾氣總不太好,還逆著娘的意思,就以這杯茶像娘親請罪,往后,兒子必定會好好孝順娘親?!?/br> 孟夫人接過那杯茶抿了口,另一手按著胸口,強壓下眼角涌起的淚意,按著他的手道:“娘怎么會怪你。娘只有你這么個兒子,只要你好,娘就開心?!?/br> 魏鈞重又坐下,繼續寒暄了幾句,似是隨口提道:“聽說,我出生的那年,父親把守的城關恰逢大難,母親懷我時便擔驚受怕,結果我出生時便體弱瘦小,半歲時生了場大病,差點沒能活下來?!?/br> 孟夫人似被提起心事,攥著帕子感慨道:“那時你父親日日憂心,想著如何不讓木崖人攻進城里,常常十天半月都不呆在府里,我那段時間懷著你,幾乎沒法睡個安穩覺。結果你不足月便出生,從小就瘦弱多病,后來城被攻破,你爹領著人死守百姓的安危,根本無暇顧及我們,我帶著你和兩位姨娘躲進地窖,奶娘也不知所蹤,你餓的要命我偏偏沒有奶,那之后你便病的昏迷不醒,幾個大夫都說可能救不活,我被嚇得也病倒在床上,幸好后來得知你爹找了位名醫,總算把你給救回來……” 魏鈞手指曲起,笑了笑道:“后來我也因禍得福,身體倒越來越好了?!?/br> 孟夫人也浮起個驕傲的笑容道:“是啊,誰能想到你當初從鬼門關饒了圈回來,竟變得生龍活虎起來,后來幾個孩子里,你可是最皮實的一個。哎,全怪我生你時虧了身子,根本沒力氣帶你,只怕是帶你的奶娘不夠盡心,邊城那段時間又太動蕩,才會害你病成那樣?!?/br> 魏鈞從她這番話里,漸漸篤定了自己的推測,又裝作不經意道:“對了,那日二弟和我爭執,說我只是運氣好,比他早生數月而已,卻擺出長兄的架子教訓他……” “哼,”孟夫人冷著臉打斷他:“你那個弟弟,這幾年被你爹養的越來越不知尊卑,現在就敢對你不敬,再過兩年,他只怕連我這個嫡母都不放在眼里了?!彼龑⒆腊敢慌?,滿臉不屑道:“其實他比你晚生足足一年,是你那個爹不知為何,非得將他的生辰從秋季改到上一年冬天,和你便只差了幾個月。我不過是礙著老爺的面子,一直沒戳破這件事,想不到他還得寸進尺,敢在這件事上和你爭高低?!?/br> “所以,按孟夫人所言,段斐其實并不和段宣出生在同一年。但是為什么,段老爺要去給他的生辰呢?” 蘇卿言聽完魏鈞所言,還是覺得不明就里,忍不住困惑地問道。 魏鈞從夫人房里出來,雖打探到自己想打探的消息,卻還是耗費了不少元氣,微喘著喝了口茶,道:“你還記不記得,你說曾經看見一個神秘人從段斐的房里出來?” 蘇卿言點頭,然后道:“當時你還懷疑,他可能是木崖人?” “那你有沒有想過,他為何會出現在段斐的房里?” “因為……他被你廢了只胳膊!”蘇卿言想通這點,便驚訝地喊出。 “沒錯,我后來去找過曾在段斐房里服侍過的嬤嬤,給了她些銀子,讓她好好回憶,是否曾有這么個人出現過。果然被她想起,曾經見過這么個神秘人,后來被老爺發現,狠狠訓斥了一頓,差點被趕出段府。后來便再沒讓她在二少爺房里伺候?!?/br> 蘇卿言將這些事連在一處,覺得眼前的迷霧仿佛被撥開個口子,可往里看還是深深重重,總也望不真切。魏鈞仿佛看出她的困惑,傾身過去道:“我現在有個大膽的猜測,只是不知,該如何去印證?!?/br> “如果按我們之前查到的,段宣的毒真的是段老爺所下,他初為人父,竟然會如此對待自己親生的嫡子,實在是太不合常理。再加上孟夫人說的,段宣出生后身子一直很弱,直到半歲時大病一場,被所有大夫斷定沒法救活??伤髞聿粌H被救活,還突然變得異常強壯起來,甚至比府里后來出生的孩子都要強。偏偏段宣出生后,孟夫人因為虧了身子,根本沒親手帶過他幾天,半歲大的奶娃,若是在那時被人貍貓換太子,想必也不會容易被發現?!?/br> 蘇卿言深吸口氣道:“所以,真正的段宣已經在那次大病后就夭折了,現在的段宣是段老爺從別處找來代替的,而且還瞞著所有人。但是他到哪里去找個剛好差不多月份的孩子呢?” “也許,那時剛好有人托付給他一個孩子。比如,當時還是木崖的四皇子,如今已經統領木崖各部族的首領?!?/br> 他抬頭將目光投遠,似是在回憶道:“如果我沒記錯,木崖的皇族曾經發生過一次巨變,現在的木崖王,當時作為四皇子被太子迫害,帶著王妃四處躲藏才逃過一劫,那樣的境地下,如果他有一個剛出生的兒子,是絕不可能保護的了他。后來在那次玉門關城的討伐中,老木崖王戰死,太子即位后,因手下部族元氣大傷,被伺機而動的四皇子篡位殺害。這位四皇子稱王后,讓木崖周邊部落甘愿歸順,木崖從衰弱走回強盛,還訓練出一批精兵強將,這些年一直在西邊作亂,是大越最危險的一位強敵,也是太上皇曾經最大的心病。 他一口氣說完,聽得蘇卿言手心發涼,忍不住問道:“難不成你懷疑段老爺勾結木崖外敵,還將那位木崖王的兒子代為撫養,可這是為什么?” “因為段笙在那次城破的戰役里,失去了對他忠心追隨的將士,失去了百姓的信任,還失去了自己剛出生的長子。所以他對朝廷對今上徹底失望,他想要報復,而這個孩子,就是他與木崖王合作的籌碼,可他卻怕這個孩子遲早有天知道自己的身世,讓他所有的算盤都落空,于是他想出了另一個李代桃僵的法子?!?/br> “你是說,讓木崖王以為,二少爺段宣才是他放在段府的那個孩子!所以他要給大少爺喂毒,最好讓這個孩子就這么死去,那么他的計劃就再也不會有人發現!” 兩人一口氣說完所有推測,然后便同時沉默下來,仿佛被這可怕的真相震驚,四周都凝固起凜凜涼意,正在這時,門口突然響起一聲:“大哥,你在里面嗎?” 兩人驚得互看一眼,不知為何段斐會突然到來,魏鈞用眼神示意她莫要驚慌,然后清了清嗓子道:“是二弟啊,進來吧?!?/br> 段斐走進門,一眼就看見和段宣并肩坐著的蘇卿言,露出個曖昧的笑容道:“我來的不是時候?” 魏鈞也笑起來道:“沒什么,就和這丫鬟說話而已?!?/br> 他見段斐坐下,卻始終不開口,便用眼神示意蘇卿言出去,蘇卿言卻不太樂意,尤其在聽了方才的事后,她總擔心,讓這兩人單獨相處,只怕出什么事。 這時,倒是段斐摸了摸鼻子道:“我受傷以后,日日呆在房里喝藥,嘴里都快淡出鳥來了。今日我聽說,酒窖里被送來批新釀好的梅酒,服藥之人也能喝,本想著自己去試試,剛才經過大哥房外,才想到大哥也日日都要喝藥,不如和我一同去嘗嘗,也算暢快一場?!?/br> 魏鈞還沒回話,蘇卿言已經皺眉道:“大少爺好不容易好了些,哪能隨便喝酒?!?/br> 段斐握拳笑起道:“以前聽他們說大哥十分寵這個丫鬟,想不到今日一見,大哥竟連喝酒這種事,都得被她給管著?!?/br> 魏鈞似乎十分不悅地瞥了她一眼,然后站起道:“走吧,咱們哥倆最近都夠倒霉的,也該喝喝酒,去去晦氣?!?/br> 于是他不顧蘇卿言抗議的神色,站起跟著段斐出了門,兩人一路往酒窖走,直到轉到下人漸漸稀少的廡廊上,魏鈞低頭理了理袖邊,似是不經意問了句:“謝云舟是不是找過你?” 第65章 突然有疾風吹過, 卷起落葉飄打上屋檐下掛著的角鈴,發出一連串“嗡嗡”的震響聲。 段斐的表情有一刻的僵硬, 隨后皺眉道:“干嘛提到那個人, 晦氣!我以前那樣對付他,現在他就算來找我, 也就是想來看我的笑話而已。我可沒那么傻,平白讓人看戲?!?/br> 魏鈞將被風吹起的袖角撫平, 淡淡一笑道:“我也不過是隨口問問, 二弟無需解釋這么多,走吧, 我可等不及嘗到那批梅酒了?!?/br> 段斐暗自松了口氣, 正準備繼續往前邁步, 突然聽見身后傳來氣喘吁吁的喊聲:“大少爺, 我可追上你了!” 放在袍邊的拳不自覺捏緊,段斐冷著臉一回頭,就看見懷玉那丫鬟, 抱著個小盒子,跑的滿頭都是汗,眼神根本未往他身上停過一刻,只是徑直走到大哥身旁道:“少爺若非要去喝酒, 總得帶上大夫讓你平時記得服用的藥丸, 不然萬一舊疾復發,夫人可得責罰我沒照顧好您了?!?/br> 魏鈞從不知自己還有什么大夫開的藥丸,再見她笑得一臉狡黠, 便明白只是個托辭而已,搖搖頭正要去接那盒子,蘇卿言卻將手一縮道:“大少爺和二少爺喝酒,身邊哪能連個伺候的人都沒,還得您自己拿藥盒,這也太不像話了。就讓奴婢跟著你們一起吧,也能幫忙溫個酒,端點小菜什么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