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
城墻上,擅長唇語的高壯漢子放下手里的千里鏡,把方才看見的對話用密語記錄到紙條上遞給身后之人,道:“八百里加急,立刻送到京城交給大人?!?/br> “是?!?/br> 此人一拱手,沒有騎馬,而是到車站去坐了朝廷專用傳送消息的火車專列。這專列車廂少,速度快,晝夜不停,不過短短幾日就將消息傳回京中。 色勒莫收到消息,不敢耽誤,急忙入宮稟報。 蘇景展開看了看,眉宇間籠罩上一層說不清道不明郁色。 這幾年,他平定天下,發展科技,國力日強,當初他所計劃的,都沒有脫離步驟,按照設想一步步走的根基踏實。偏偏,他在不停得到更多,也在不停的失去。 令弘暦張洵等人大開織機廠,致使江南民間作坊破裂,陳敬文等漢臣屢屢上奏,要求廢除織廠,他都一一駁回,到最后,甚至吳桭臣都上書要他給民間織戶一條生路。他知道這些人是真的看到那些破產織戶的苦難,但這是一條必須要走的路。就像鳳凰涅磐,大清不走,就會讓另一片土地上的人先走。所以最后他連吳桭臣都禁足在家中。絕望之下,陳敬文與王詡先后抑郁而終。吳桭臣撐的久一些,在納喇絳雪所出的皇三子周歲禮之后,才閉目而去。 還有瑪爾屯氏,名分上的姨母,心中的親娘。在他去年不顧瑪爾屯氏諸多動作,堅持冊封福宜為貝勒后,先是院門緊閉,如今已前往香山上的庵堂靜修,從此不履塵世之事。 忠臣,慈母,他每一步前進,似乎都帶著這些人的憤恨和血淚。他背叛了這些人的信任,如今,終于輪到別人來徹底背叛自己了。 蘇景腦海里回蕩著數封自不同地方送上來的密信內容,最終長嘆道:“傳朕旨意,和碩公主?;裟?,溫順賢惠,朕心甚喜,自今日起,晉為固倫長公主,賜封號榮壽。賜婚鄂碩特部札薩克世子多吉。令禮部籌備公主冊封大禮,欽天監擇選吉日?!?/br> “這……”色勒莫先是一愣,隨即避退到一旁。 他知道,萬歲還是心軟了。 五年前,萬歲下旨裁撤十三行前,就令情報部潛藏在敦親王軍中,趁著敦親王在沿海一帶剿匪引起混亂時,在廣州設立情報部分部,到處撒了不少釘子下去。那時沿海數省人心惶惶,辦起事情來自然事半功倍。朱明月自以為能趁機收買對朝廷不滿的十三行,卻沒想到,他們情報部盯著這些見利忘義的不忠賊子已有五年之久。之所以遲遲沒有下手,不過是萬歲心知海貿一事涉及太廣,走私,通匪,都只是尋常。甚至還有整整一個漁村都靠走私而活,還有不少漁民干脆就是海盜。 萬歲,是想一網打盡,才放任魚兒游了這么久。其實若不是萬歲這些年像訓狗一樣時不時拉一拉繩子,朱明月又如何能那么容易鏟除異己,占據天地會的高位? 可眼看要到收網的時候,偏偏那位公主要一腳踩進去。萬歲待宗室兄弟還不夠好不成?放眼大清,自太,,祖起,有幾位公主能不撫蒙?又有幾位公主能壽數長久?然而自萬歲即位,先帝留下的兒女,兒子萬歲悉心培養,女兒,萬歲俱留京中,挑選人杰,嫁妝豐厚,除去內務府備下,萬歲還要掏私庫貼補。公主如此,宗室女也不嫁蒙古,甚至以前撫蒙后就無人過問的公主郡主們,萬歲也時常遣人探問,每年輪流接回京中與家人團聚,使蒙古不敢輕慢。 直親王的兒子,廉親王的幼子,甚至理親王、恂郡王的后嗣,萬歲都令其前往稷下學宮,悉心栽培。朝野宗親,莫不稱頌萬歲胸懷。怎么得萬歲偏愛甚深的三公主,偏偏就狼心狗肺至此,竟與天地會之人勾結,莫非當真是承繼了烏喇那拉氏的血脈不成? 色勒莫帶著滿腹憤憤自殿中步出,回頭看到那塊平日里總覺得氣勢雄渾的匾額,不知為何,眼中竟突然涌出一股酸澀之意。 承啟九年八月,固倫榮壽長公主下降蒙古鄂碩特部世子多吉,本是皇室大喜之事,誰料護送公主的隊伍卻在張家口遭遇行刺,固倫榮壽長公主乘坐的馬車被驚,以致長公主從馬車跌落,頭部受創,隨行御醫診治后公主仍舊昏迷不醒,御醫束手無策下,只得傳信去往承德行宮,請示蘇景。 為了親自送?;裟瘸黾?,今年蘇景沒有帶著皇族宗室前往暢春園,而是來到行宮避暑,此時還沒有回返。接到奴才快馬加鞭傳回來的消息時,蘇景正握著自己長子的手教他作畫。 得知?;裟瘸隽诉@一樁事,蘇景略一怔忡后拍拍長子的頭,示意納喇絳雪把人帶去午睡。 看完太醫加急奏折,蘇景半是自嘲的笑道:“倒是對自己狠得下心?!?/br> 石榮等人俱不敢抬頭,只覺殿中空氣已然凝滯。 “罷了,朕就給她個機會?!碧K景面色平淡道:“之前怎么商議的,動手罷?!?/br> “嗻?!?/br> 梁九功看了看石榮等人退出的背影,清楚內情的他也不禁在心里暗暗埋怨起來。 這真是好言難救該死的鬼,萬歲都這般厚待了。想把人遠遠送出去避開,結果還要弄出這種幺蛾子,這是何苦……搞的他們這些服侍的奴才都戰戰兢兢。 “萬歲……”暗自嘀咕了兩句的梁九功抬頭正要問何時傳膳,忽然發現邊上任何時候都不露聲色的天子端著茶盅的手竟在輕輕顫抖。 五日后,蘇景來到行宮外一家農莊,看到被鐵鏈牢牢鎖住的女子,蘇景沉默片刻,揮手示意首奴才們退下,走到女子跟前的圓凳上坐下。 “端貝勒……”朱明月被人用鐵鉤穿過琵琶骨鎖了幾日,又連日周轉奔波,這會兒整個人蒼白瘦弱就剩下一張皮貼在骨頭上,然而形銷骨立的她雙眼中卻燃著一簇灼灼火焰,看向蘇景時,那團火焰驟然變的越發旺盛,竟讓她有了一種妖異的美感。 見蘇景沒有作聲,朱明月呵呵笑起來,“是我錯了,眼下您早已不是甚么端貝勒,而是皇上了?!?/br> 蘇景靜靜的看著她,這目光似刀,讓朱明月這種把生死拋到腦后的,都有一種被削骨割rou的痛感。 她情不自禁往后縮了縮。 蘇景瞳孔一縮,輕笑道:“朕本以為,你已無所畏懼?!?/br> “不錯?!敝烀髟乱挥膊弊?,隨即又垂首低笑,“但我到底不是你的對手?!?/br> 蘇景今日不是來和她爭鋒,也不是來跟她敘舊的。他來,是有一個疑問,一個必須要知道答案的疑問。 “雅爾甘之事,是否與你有關?” “你終于知道了?”朱明月看到他驟然變的鐵青的臉,從心里升騰起一股暢快的感覺。 “愛新覺羅·弘昊!”朱明月探手一指,帶著刻骨恨意道:“你算計了我一輩子,恐怕沒想過,我終究能贏你這么一回吧?”說到這兒,她忽的詭異一笑,“不對,我贏了你兩回。就是這么兩回,就傷到了你?!?/br> “如何?”眼看蘇景周身散發出凜冽寒意,用一種恨之入骨的眼神望著自己,朱明月心口猛的縮了一下,隨即大笑道:“你恨我,你應該恨我。你讓人抓走我師母卻放了我,你設計逼我回天地會和人爭名逐利,你掃蕩新疆,逼迫我帶著族人親友如喪家之犬一樣四處逃竄,你故意不殺我們,把我們像老鼠一樣戲弄,卻讓我一直活著,為你做那把分辨忠jian的刀!你裁撤廣州十三行,還放出消息,讓我以為十三行之人與清廷已是勢不兩立,害我將手下的人都安插到十三行中,結果你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立即又在十三行中挑選四行加入海貿,與朝廷一同主管通商之事。這些見利忘義的狗東西……” 想到自己安插進去的兄弟在四大行背叛下全部被朝廷誅殺,想到自己自那之后沒日沒夜都似乎能聽見死去兄弟們的哀嚎聲,朱明月一個暴起,就向蘇景撲了過去。 蘇景坐在凳上并未閃躲,冷靜的看著朱明月因掙扎被鐵鉤在肩上劃出長長的血口。 眼看朱明月痛出滿身冷汗,整個人都蜷縮起來,蘇景才淡淡道:“所以你偶然得知福宜他們害雅爾甘跌下樓梯后,就趁機動手殺了雅爾甘?!?/br> “不錯,那其實就是給你找點麻煩罷了,誰讓瑪爾屯氏對你有母子之情,明明被你傷了心,卻只是出家做尼姑就罷了?!敝烀髟虏活櫇M身鮮血,抬頭吃吃笑道:“還有你的meimei?;裟?,你沒想到罷。你憐惜胞妹,不忍管束,隨她們出宮玩耍,就被我找到機會。不過是隨意挑動幾句,她就愿意幫我們殺了你。哈……你和她有殺母殺兄之仇,你竟也厚待她。承啟啊承啟,你要做仁君就一直做仁君罷,偏偏要把她嫁到蒙古,讓她下了決心,寧肯自己從馬車上摔下來癱在床上一輩子,也要幫我制造一個時機殺了你??上Я?,到底功敗垂成?!?/br> 機關算盡,仍舊技不如人,朱明月如今只求速死,倒也沒甚么可以隱瞞的了。 “朕,沒有殺烏喇那拉氏,也沒有殺弘暉。他們乃是罪有應得,才被圣祖賜死?!?/br> “那又如何,誰讓最后坐了皇位的是你這個庶長子,而他們卻死了!”朱明月話才出口,立即察覺到不對,瞪著蘇景的目光中滿是不可置信,“到了這時,你竟還要保她?” 蘇景站起身,笑起來,“朕,只想讓她知道,朕不曾負過她?!?/br> 以前的蘇景或許不在乎,但現在愛新覺羅·弘昊,卻在乎。 他撣了撣衣袖,跨出這間昏沉的暗室,與外面坐在輪椅上的?;裟人哪肯鄬?。 “大,……”?;裟榷哙铝藘上麓?,終究沒有將那聲大哥喊出。 蘇景定定看了她半晌,目光移向她那雙因自己從馬車跳下而跌的粉碎的雙腿,負在身后的雙手上已然青筋畢露。但最終他甚么話都沒有再說,只是大步向外而去。 直到這條小路盡頭,他才聽到一聲撕心裂肺的痛哭之聲傳入耳中。他仰頭看了看天,待那股酸澀之意逐漸散去,才緩緩道:“長公主體弱,今后就留在行宮養病,一應供給,不得短缺?!?/br> 行宮總管應了一聲,目送天子騎上馬背,向著落日的方向狂奔離開。這也是他最后一次見到蘇景,有生之年,蘇景再未踏足過承德行宮。 承啟三十五年,帝禪位皇長子愛新覺羅·永玨。廣泰三十年,承啟帝駕崩于暢春園,承啟帝在位三十六年,平西藏,平新疆,平海盜,重啟海貿,拓疆萬里,人口滋生,再掀萬邦來朝之盛世,故死后被尊——清圣宗! 作者有話要說: 真的沒辦法寫了。我最早的大綱是清朝70年代然后武俠同人。但我小說大家知道,談戀愛寫的稀爛,總想寫點深挖的東西。但是現在根本沒辦法寫,有些東西大家也知道,寫了我也發不出來,發了也會被鎖。我有幾天一更新就鎖……改的我頭痛欲裂。然后這段時間我也一直在寫,但傳都沒辦法傳。因為我想寫的比較敏感。清朝都這樣,70年代咋寫呢?繼續穿越吧,那同人我要借用人物寫點亂七八糟的還沒關系,但我要是寫什么武俠人物的民族情節,忠義兩難全,不僅不能寫,他還侵權啊……我也打聽問了一下,最近是很嚴的,我只是喜歡寫小說,不想被和諧,所以接受建議,就這樣吧,最近孩子的狀況也不太好,一直發低燒。假如有下本書,我覺得我一是要存稿多,二是題材還要不敏感,我覺得可能寫仙俠,再加點我的私貨比較好,還是別碰歷史題材相關了。 ☆、番外一 番外一:白蛇傳——人定勝天 清明時節,春寒料峭, 蒙蒙細雨中錢塘縣喧囂街道行來一列車隊, 這車隊共十幾駕車馬, 中有一輛八頭大馬所拉的馬車, 翠玉珠蓋環繞,車輪轉動時,不見半點顛簸。至于兩邊護衛車馬的兵士,個個身段昂藏,雙目神光湛然,騎在馬上,按著腰間長刀, 讓人一眼就能看出此乃百戰精兵。 有新到錢塘城的商人見此好奇道:“這般氣派, 是哪家的公子?” 邊上正賣餛飩的攤販聽了便笑道:“是太子殿下的車駕, 你瞧瞧,這些都是太子親衛?!?/br> “莫非便是聞名天下,一戰圍殺蒙古汗國雪山寺五大高僧的金甲衛?”那商人大驚道:“我在都城時,便聽說太子雄才大略, 打造五萬精兵, 四萬黑鐵衛,一萬銀衣衛,還有五千金甲衛。黑鐵衛與銀衣衛且不說,這金甲衛,雖則人最少,卻屢屢以少勝多, 最厲害的便是去歲那場對吐蕃的大戰。想那雪山寺多少高人,兩軍陣前殺了我神宋國多少好漢,誰想到太子未至,三十名金甲衛,竟就將五個縱橫許久的高僧給除了!”說著那商人向往道:“手下人尚如此,不知太子又是如何神功蓋世!” 神宋國積弱多年,十年前被草原蒙古汗國把兩代天子都擄走,多虧自幼拜在山間異人手下的太子蘇景及時趕回,帶著師門及護衛連奔三千里,在十萬敵軍中殺了個三進三出,將太上皇和皇上都給搶了回來。不過太上皇和皇上似是被嚇破了膽,歸國后休養半年便宣布立五皇子為太子,監國朝政,二人則退居別宮,一心一意修仙問道,不問世事。 自蘇景監國,清除jian黨,重視軍備,更摒棄舊弊,招募江湖高手,又令宗室國戚入軍伍,學武藝。六年修整,熙和九年開始興兵收服失地,連戰連勝,至今只剩下幽云一地尚在金國手中,民間由此武風大漲,每年征兵之時,江湖好漢,貧家少年,熱血百姓,在各地募兵所門口排起長龍。這其中最精銳的金甲衛,想加入的人,自然更是數不勝數。而導致神宋國由弱變強,大展國威的蘇景更是成了民間百姓口中神人下凡,專為拯救神宋而來。 “對??!”那店家顯然也是太子殿下的支持者,一拍手扔去手中抹布,興頭頭道:“如今我神宋已攻下蒙古半數國土,四面俯首,好日子且在后頭,甚么雪山寺,甚么高僧,在太子面前,狗屁不是。這回打蒙古,若不是咱們太子正閉關,如何輪到那些番僧放肆!” 而此時,馬車里坐著的蘇景,此時正在翻閱著這些時日的諜報。 他在大清無疾而亡后,因匯集一國之氣運,出乎意料被系統直接帶到洪荒時期,洪荒歷劫完畢,接著又胎穿來到這個類似歷史上宋朝的時空,等他呆了數日后,才弄明白,這里其實是白蛇傳的世界,他乃神宋蘇氏皇朝五皇子。作為一個已在真元宇宙中經歷了三次洪荒量劫,道法大成的穿越者,來到這低等神話世界中生存,與他而言,不過是等閑罷了。若不是不能動用超出此界的力量,否則可能會導致此界崩碎,他想要得到的東西,便如喝水吃飯一般容易。 但既然不能,他就只能老老實實,一統天下,將蒙古西夏回鶻吐蕃等全部融合為一個國家,以得大氣運,大愿力!然后繼續他目前還不到盡頭的征途。 而說到氣運,這里是白蛇傳的世界,氣運最強的自然是那幾位主人公了,算起來,那一出斷橋相會就快是時候。只不過,到時候讓事情按照他的希望發展,阻止滿天神佛插手,還需要仔細思量。 “殿下,吐蕃六十九部都已有咱們安插的人手,只要殿下下令,屬下等就能一舉殲滅這六十九部頭領?!鄙頌榻鸺仔l統領的陳康恭敬的跪坐在趙玨面前回稟。 蘇景在奏折上批了一個可,聞言道:“不急?!痹掍h一轉道:“可找到許漢文的下落?” “回殿下,已收到消息,許漢文此時正與其胞姐和姐夫在縣城外祭祖?!标惪惦m不知這許漢文是何等人,竟能勞動趙玨親來尋人,但他受的訓練不允許他有一絲質疑。 蘇景手中捏著白玉雕就的茶杯,帶著絲笑意徐徐道:“果然如此?!?/br> 白蛇傳啊,他雖在現代曾經看過無數個版本,也以為那些故事僅僅是故事。但直至穿越洪荒,他才明白,諸天萬界,故事本不是故事,而是已經發生或者必然會發生的事,透過時空的縫隙,映射到另一界的人腦海中,于是有了傳奇,變作故事。 那么,他曾經建立的一統四海的大清,和歷史上截然不同的大清,又是否已獨成一界,那些人,他若穿越回原來的時間點上,可還會遇見? 蘇景略一掐算,忽然露出個笑容,一揮廣袖,讓陳康率領兵馬候在斷橋邊,自己則直接穿梭空間,來到普陀山腳下一個竹亭中,只等了片刻,果然見到掐算中的觀世音菩薩騰云而歸。 蘇景伸出食指在青碧茶水中一點一彈,水珠化為冰晶一路穿云破障,直至在觀世音菩薩手中凈瓶上擦出一道火花,方化為霧氣消散在云霧當中。 回自己的道場遇到這種事,若是其余菩薩羅漢,怕早就暴跳如雷。然而觀世音菩薩畢竟造就成佛,不過為度世人依舊以菩薩身顯化罷了。論起佛法和地位,觀世音菩薩在佛教中都在前五,況她本以大慈大悲而證道,此時自然沒有著急,反尋著這一冰晶來的反向,找到了蘇景。 不過當她以法力查探蘇景后,卻難得露出驚容。 這偷襲她的人周身光華燦燦,恍若太陽星直面當前,即便是她的佛法,竟也不能直視。至于對方的法力,更是浩蕩無邊,呼吸之間,便有天地靈氣隨之洶涌而動。此等法力,莫說是已經衰弱的天庭,就是興盛的佛教,也難得見到。 或許,此人單論法力,已與佛祖相差仿佛了。 到底是何時,天下竟冒出這樣一位大能,莫非是山野散修不成? 觀音還在心里忖度,蘇景已然凌空而起,踩在云端,一步步走到觀音面前。 觀音心頭微動,持瓶行禮道:“阿彌陀佛,未知施主……” “寡人蘇景,當朝監國太子!”蘇景沒有賣弄關子,眼見觀音凈瓶微傾,顯然吃驚不小,當即開門見山道:“大士可是覺得這么多年佛教竟未察覺寡人蹤跡實在古怪?” 不妨蘇景如此開門見山,原本打算慢慢試探的觀音菩薩登時一滯,隨即溫和道:“殿下乃凡間太子,將執掌人道,命托帝星,原屬天庭管轄,佛教不知太子身懷大法力,倒并沒甚么?!闭f到這兒,觀音頓了頓,又道:“只是,即為帝命,當享人間富貴才是,太子又何必辛苦修煉,擾亂世情?” “擾亂世情?”蘇景隨手在飄到身畔的一朵白云點了點,這霞云顫動幾下,如同有人用手揉捏一般,忽長忽短,忽圓忽方,數息之后,就在觀音面前化作一名仙姿玉容,身著白衣的女子。 這女子一雙美目初始還顯得有些木然,很快就變的清明生動起來。她先朝觀音那里看了一眼,俯身行了個禮。再移向蘇景時,剪水秋瞳中立時閃過恭敬和欣喜,盈盈叩拜道:“小妖拜謝仙人點化之恩?!?/br> “不過隨意一指,竟能開靈通慧,化妖形為人形!”觀音親眼見到這一指,臉色發白,卻有些端不住菩薩的慈悲了,眼中竟有一絲厲色。 蘇景哂笑一聲,沒有理會觀音的失態,只是看著方才這隨心一動而點出的這云霞之妖有些失神。所謂相由心生,或許有些影子依舊藏在他心底,所以這云霞之妖才會如此肖似故人。 去者不可追啊…… 蘇景微掀嘴角,將小妖扶起來,淡淡道:“起來罷,無論如何寡人今日點化了你,也算是你我一場因果。寡人今日便賜你名為雪衣,收你做記名弟子,這是一門功法,你且帶著它尋一福地自行修行去。若有劫難,自可傳信于寡人?!?/br> 雪衣原本不過一朵稍有靈智的祥云,若靠自己吸收靈氣,還不知要多少年才得道化人。幸得蘇景點化,跨過最艱難的部分,又有賜名傳藝之情,此時對蘇景自然感恩戴德,言聽計從。此時聽了蘇景安排,恭恭敬敬給蘇景磕了頭后,喚來一朵白云,尋洞天福地修煉去了。 “阿彌陀佛,靈物化妖,妖物化人,皆需勤修苦練,方明大道真意。未經磨難,一躍登天,恐非好事?!庇^音合手一拜,對蘇景嘆道。 蘇景方才點化小妖,一是隨心,一是震懾,聽觀音這么說,倒也不意外自己的打算沒有如意。觀音么,畢竟不是尋常凡夫俗子。 “大士方才說人間事,帝王事乃屬天庭管轄?”蘇景不欲和她糾纏這個問題,話音一轉說起正題,“可據寡人所知,天地元氣即將大變,事關三界。但你們佛家為壯大佛門,故此暗通文曲星,說服他下凡歷劫,以收人間氣運,大興佛門,獨占元氣?” 聽到蘇景這番話,觀音心頭一跳,再也忍不住厲聲道:“太子即便為真龍降世,承襲帝星之力,也不當……” “哈……”面對觀音心虛的模樣,蘇景仰天大笑數聲,嘲諷道:“大士何必著急,都說出家人清靜無為,大士已是做了佛的人,六根已凈,怎還有紅塵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