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
重新回到灣城,來到甘家老宅前,騶虞好似做了無數個負面假設,路途上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難熬的等待。 可偏生走的時候,她靠在甘霖的臂彎里,卻覺得身體輕快無比,像是做了個轉瞬即逝的荒唐大夢。 臨走時只有李憶之來送行,騶虞沒看到甘麓身影,倒是李憶之趁著甘霖將行李箱重新裝進后備箱的時候,拉著騶虞的手小聲耳語幾句。 車子開出了老宅很遠,騶虞還能在后視鏡里看到李憶之身上那抹灰色的衣衫,再回頭眉眼又是個笑瞇瞇的模樣,手指不肯老實,摸上甘霖搭在檔位上的右手道:“你媽剛才跟我說,女人生孩子要趁早,好恢復身材也方便喂養。還說讓我勸勸你,讓你早點兒定性,女人總是弱勢,就這么不結婚住在一起,再沒個孩子,別回頭讓你在外面玩兒瘋了挑花了眼?!?/br> 方才李憶之說得興起,真的是對她言無不盡。她如今不敢惹到兒子,當然將手伸到騶虞這里,誰知道這位哪里是個軟柿子,剛一上車,這個沒義氣的女人就將她賣了個底掉。 甘霖大約都能猜到,老一輩人勸年輕人結婚生子無外乎就那幾條經驗之談,手指抬一抬便跟她的指尖纏在一起,清亮的眼眸望一眼她的鼻尖兒,“那你要勸我嗎?” 騶虞自然是撇嘴,之前在準公公婆婆面前說的豪言狀語分明都是放屁。 她是多愛美的女明星,就連臉上多一條細紋都要對著鏡子大呼小叫,定期往美容院跑的次數比鴨店都勤。 在重新遇到甘霖之前,壓根都沒想過這輩子和任何人結婚,洗手做羹湯。更別提小孩子了,那東西在她眼里不過是看著可愛,實則甜蜜的大麻煩罷了。 這壞女人可沒有那么大的勇氣將嶄新生命帶到這世界上來,除了母親的責任,更怕的是自己身材走樣,生產風險,再加上以后憑空冒出來的糟心事。 倒時候那種從內到外的疲憊松弛,可就不是一年兩次的熱瑪吉和再多的貴價面霜精華能處理的了得。 將他好看的手指拉過來在自己齒間咬一咬,騶虞才仰著頭道:“我干嘛勸呀!用孩子綁住男人豈不是下下策。我啊,當然是用別的綁住你?!?/br> 何止綁住他,要勾的他走不動路才是。 她還有太多事情沒和他一起做,去蹦極去深潛,走遍秋日的渥太華,探望冬天的羅瓦涅米,更重要的,就這樣兩個人在一起細水長流的日子,她都眼巴巴的數著指頭,每天都像拆禮物般的驚喜。 誰規定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要活一種規則,受一種枷鎖,她和他的事情,當然是他們兩人商量著決定。他人意見,只會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想結婚,因為想名正言順霸占這個男人,做他唯一的合法伴侶和法定監護,可其他改變她都沒有想好,也暫時不想想好。 只希望下決定的期限能不能再慢點,再慢一點,讓她能好好享受這場心跳不停的戀愛。 甘霖早知道會是這種回答,不介意,也沒介懷,天大的決定在他這里也是平淡。 手指在她下巴蹭一蹭又回到檔位很平和地講:“你不想就不要。我沒意見?!?/br> 他也許也是這世間的異類,看破天命又落入這滾滾紅塵,對這種急于繁衍后代的興趣,從來都沒有過剩的需求。 有今日還想明日事嗎?那是杞人憂天。 騶虞該是欣喜的,可指尖失去了熱度,又不得不重新將兩手握在一起。 因為說起孩子她忍不住要想到自己仍然是孩子的時光,以往覺得做母親的總該是具有天生的本能與保護欲。 就像她小時候也埋怨過,羨慕過,這么多年一直恨著:為什么騶曼文不能像其他母親一樣,總是像母雞張開雙臂庇護著幼崽,永遠做孩子的參天保護傘。 可現在想想,生下騶虞時,騶曼文不過20歲的年紀,甚至還不如她現在成熟。 沒讀過書,只知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本想依靠丈夫生活,誰知道又途生變故。身邊換了一個又一個的男人,可哪一個也不是她這顆種子能扎根的堅實土地。 或許,做母親根本不是本能,做妻子更不是,世間所有女性也并不都具有讓人歌頌的母性。那不過是哄騙人的童話。 除了母親這個名頭外,騶曼文也是個女人,一個有貪念有情欲一個不好也不壞的女人。 就是這蕓蕓眾生中最普通的一個人而已。 前面的路標一點點變得清晰,包括那上面的一行小字。 忍耐了一 看書請箌YùЩǎηɡSんё.Mё更新塊人壹步陣,心口翻滾,騶虞本想緘默其口,可是到了該沿主路行駛時,甘霖卻將車子駛入了右側的休息站。 給郵箱加滿了油,又從便利店帶了幾瓶飲料。 便利店里的員工收銀時漫不經心,還在興致勃勃地盯著墻面的掛式電視機,那上頭正在播報今早最新的勁爆消息。當紅影帝被指控涉嫌性侵,性交易,以及敲詐勒索和組織賣yin。 人物關系網密集,背后似乎有龐大勢力浮出水面。 騶虞和方珞珞的照片,間或出現在其中。 幾個聳人聽聞的大字不停在畫面閃動,可沒能吸引到甘霖的視線。 將提兜里易拉罐裝的熱飲放進副駕駛騶虞的手里,甘霖自己則慢慢飲著一瓶礦泉水,車子就這么孤零零地橫在空無一人的停車位上,連過路的風都看出這兩人似乎是有意在拖延時間。 手指被暖合一點,騶虞沒戳破此刻對方給她的無言等待。 拉開易拉罐小口吮吸了一下杯中的熱美式,下了幾次決心,才狀似不經意地扭頭問他:“從這里開出去,是不是就離那兒很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