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談話
“坐吧,不得事兒!”咳嗽了一陣,衛叔邑由來蒼白的臉泛起些許紅暈,為他本就無雙的容貌更添艷色。 “五叔舊病又發作了?稽老怎么說的?”衛華焉故作淡然的問,語氣很是平靜,仿佛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沒什么大礙,吃兩幅藥就好了!”衛叔邑同樣回得漫不經心,問道:“這時過來,有什么事嗎?” “嗯!”衛華焉點點頭,從懷里掏出那張紙條遞過去。 衛叔邑接過打開看了起來,臉上倒是沒什么變化。 “這好像是近年來的第二次藩鎮起事了吧!上次的冀州賈毅,這次的隴西張筌,這大梁才立國多久?就有這么多人反了!”衛華焉蹙眉道。 “野雞就是野雞,以為飛到枝頭就是鳳凰了?”衛叔邑厭惡的道,又問:“幾年前的賈毅還是得你相幫才能茍延殘喘于遼東,這次你想出手嗎?” 衛華焉想了想還是搖搖頭,“還是不要節外生枝,賈毅有一個就夠了,朝廷那些人并不都是傻子,要是引起了別人的注意,就適得其反了?!?/br> 衛叔邑贊許頷首,兩人又談起這次的叛變之事來。 “近年來大梁君主驕奢yin逸,整天只知道泡在后宮女人堆里,朝中事物都交給下面的朝臣,那些人只知道爭權奪利,緊抓自家門前那一畝三分地,從來沒想過天下百姓是如何,再加上近年來年年災荒,天災人禍,使得百姓民不聊生,飯都吃不飽,那些在地方上手握兵權的藩鎮也許是看到了某些機會,在權利與野心的誘使下,拼著身家性命拼一把也不足為奇!搞得好了,那個位置就是自己的,這樣的誘惑誰能不心動?”衛叔邑諷刺的淡聲道。 衛華焉點點頭,又問:“五叔是如何看的?他們有這樣的機遇嗎?” 衛叔邑站起身,長長的袍子拖在光鑒如鏡的地面上,輕輕推開半掩的窗葉,一陣舒爽的涼風拂面而過,把心里的郁氣都吹散了。 “李庸要是保持著他最初的精明不沉迷于酒色,他的嫡長子瑜要是不早夭,他要是不耳根子軟聽信耳旁風立傻了吧唧的皇子炎為太子,那么,大梁的江山可以安穩上百年!” 可是,這么多的可是都也枉然,歷史是不能倒流的。 他雙手伸展,衣袂飄飄如乘風欲歸的嫡仙。 “但這一切都只是假設,事實是如今的大梁江山正面臨著蟲蟻的饞食,到處民不聊生匪患四起,各藩鎮傭兵自重,而朝中那些目光短淺的鼠輩們,卻沒看到危難來臨,整天只知道爭權奪利,你說,這樣的大梁能維持多久?” “不過,這些都還要一段時日,畢竟堂堂九州帝國,根基穩固,想要分崩離析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大廈將傾,也要等它的根基完全被腐蝕?!彼f著,好像有些遺憾,重新坐回了坐墊上。 “那我們還要再等?”衛華焉給他添了茶水,問道。 ‘咳咳咳’也許是吹了風,衛叔邑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嚇得衛華焉忙丟下手中的茶壺,輕輕給他順著背。 “您這段時日咳嗽的時間好像愈發頻繁了?!闭菩南率撬鞘萑绮竦谋臣?,衛華焉一陣惶恐,心里是壓制不住的隱憂。 “不用擔心,沒看到大仇得報,我是不會死的!”衛叔邑不在意的拂開他的手,淡然的說道,好像他活著的意義只是看著大仇得以報。 衛華焉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沒說什么,只是默默收回了手,給他倒了杯溫水。 “你下去練功吧,順便幫我請云間先生和稽老過來!” “諾!” 衛華焉站起身行了一禮,轉身出了書房門。 “小郎也是關心您,您這又是何必呢?”阿偌輕手輕腳的收拾茶盞,邊輕聲勸道。 衛叔邑透過半開的窗欞,望著衛華焉修長的背影大步離去,久久沒有說話。 “我這副破敗的身子,連我都不知道哪天就會倒下。衛家最后的希望都壓在他身上,他以后的路更難走。要是一個不小心就是萬丈深淵,一個人只要心中沒了牽掛,那他就是無敵的。我不希望他的心中有哪怕一點軟弱的地方,即使那個人是我也不行!”衛叔邑啪的一下關上檀木雕花窗扇,淡淡的道。 阿偌一時無話可說,他不知道郎主這樣是對自己狠一些,還是對小郎君狠一些。 “可您說的這些他都不知,他只知道,這十幾年面對的只是您的冷言冷語,和把他作為復仇的工具,可您們明明就是最親的親人,這世上再也沒有人比你們彼此更加親近的了!”阿偌還是不死心的勸道。 “他不需要親人,他的親人在十幾年前就死光了,復仇是我唯一活著的支撐,也是他的!”衛叔邑冷聲道。 阿偌嘆了口氣,低頭不說話了! ‘咚咚咚’,門外響起一陣敲門聲,緊接著云間先生稽老和魯槐三人一前一后走了進來。 阿偌重新上了茶,悄悄退了出去。 “阿焉說你找我們?”陸云率先開口,這十年來他仿佛沒什么變化,還是那么儒雅那么清俊,時光對他特別寬容。 衛舒邑點點頭,把桌上的紙條遞給他。 陸云接過看了起來,挑眉笑道:“這好像是第二起了吧?那位也不急?” 一個國家,還是開國沒多少年的國家,就接二連三的發生暴亂,這可不是什么好兆頭。 路槐從他手中接過紙條也看了一眼,皺眉道:“說實話,我有些失望!有本事篡了衛魏的江山,卻沒本事守護,這才幾年?” 路槐把紙條遞給稽老,稽老接過卻沒看,把它放在面前的矮案上,啜著手中的香茗聽著幾人的話。 “權利是個奇妙的東西,沒有得到時,畏懼它,千方百計都想要得到它。得到了又不珍惜它,褻玩它!”云間先生似笑非笑的覷了眼衛叔邑道。 衛叔邑仿佛沒有聽見似的,眉毛都沒動一下下,只專心聽著兩人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