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節
“自由軍團……自由軍團更敢想一些,林靜姝的野心帶著毀滅意味,她企圖把兩個看起來南轅北轍的陷阱合二為一,生物芯片借著伊甸園破碎后的東風崛起,引誘那些痛苦又脆弱的人們自愿掉進陷阱、接受改造,利用技術來干涉社會結構,這是赫胥黎的做法——之后又用恐怖、無從抵抗的高壓和層級分明的專制來管理她的帝國,這是奧威爾的世界?!惫遣┦靠嘈σ宦?,“她高效快速斂財,手起刀落就殺出了一條血路?!?/br> 陸必行想了想:“某些方面上來說,非常了不起。我們從當代的角度看,覺得她可能是手段殘忍,滅絕人性,但如果她真的成功了呢?若干年后,所有人從歷史書上讀到那個混亂的聯盟,都會十分鄙視,因為在他們那,每個人都按部就班、各司其職,都有固定的升職路徑,每個人都不會迷茫,都很快樂,他們沒有戰爭、也沒有壓迫——芯片的等級壓制讓他們從內心服從,感覺不到被壓迫,也感覺不到反抗的需要……” “這個世界上將不再有‘幸存者’,”哈登接話說,“因為他們將不再有災禍。她不成功,就是個殺人販毒的星際海盜,成功了,她就是未來的圣人?!?/br> 陸必行半開玩笑似的看了他一眼:“說得我都快心動認同了,我說哈登博士,您可不會是自由軍團派來的jian細吧?” 哈登博士:“但我不認同,從地球時代到現在的新星歷時代,橫跨四個紀元的人類文明,數十萬年,這兩個預言中長久的‘穩定’并沒有實現過。除了偉大而短暫的大航海時代,我們總是在平靜一段時間后,就面臨尖銳的社會矛盾,繼而走向亂向、或是戰爭,一場爆破后滿目瘡痍地活下來,再走向新的一輪循環——周而復始,像被詛咒過?!?/br> 陸必行不笑了,良久,他斟詞酌句地說:“您是在說,這是自由的代價?您還相信自由宣言嗎?” “這是追求自由的代價,”哈登博士糾正說,“因為從古至今,不管是精英階層還是大眾階層,都從未實現過所謂‘自由’??傞L,你知道嗎,甚至有人說過,‘人民不需要自由’,因為‘自由’度越高,責任就越沉重,沉重到你背不起的地步,就會心甘情愿地畫地為牢。連總長你都承認,你總是想把選擇權交給別人,變成一個‘迫不得已服從命令’的人,何況我們這些庸常的普通人?!?/br> 陸必行深有同感,并覺得更喪了。 “付出這么大的代價,原來大家都只是喊口號,誰也不知道自由到底是什么,《自由宣言》更像個玩笑?!惫遣┦空f,“那為什么我們不從奧威爾和赫胥黎的兩條路里隨便選一條,一直且永恒地走下去呢?” 陸必行的神色略微閃了閃,垂下頭,看進了哈登博士那雙渾濁的老眼里。 “有人說,奧威爾和赫胥黎描述的世界是相反的,其實他們都在描繪同一種東西,”哈登博士說,“不,我說的不是所謂‘諷刺政治專制’——他們描繪的是整個社會的‘幽閉恐懼癥’?!?/br> “我們就像傳說中一種無腳的鳥(注2),永遠不能停,停下來就會失活,然后滅亡。我們必須擴張,必須不斷開辟新的世界。幽閉的概念,也隨著活動范圍的擴大而越來越寬泛,我記得我和靜恒在小行星上討論過這個問題,古代時候,幾十億人擠在一個小行星上,也沒有人覺得自己被關起來了,因為在一個條件好的自然星球上,自然資源完全可以自給自足??墒乾F在,總長想斷絕八星系和聯盟的來往,你的用詞仍是‘封閉’?!?/br> 憤怒、焦慮、痛苦和愚昧,就是自由意志本身。 “自由宣言,冠冕堂皇,假大空又沒有邏輯,但它之所以能豎立在那,是因為順應了人之天性,總長,天性也不一定是有邏輯的,否則繁衍交配之余,為什么你們這些年輕人還迷戀沒用又會帶來痛苦的愛情?”哈登博士讓機器人把儀器抬好,做出要告辭的樣子,“除非有一天這種天性消失了,但是那一天的人類,也許和現在的我們就不是一個物種吧,陸總長,既然你最終親手放棄了人類進化的路,就該隨時做好心理準備了?!?/br> 陸必行幫他拿起外套。 “做好準備,”陸必行低聲說,“是啊,話說回來,天然蟲洞的通道還是我們自己打通的,真是自作孽。不過我還是得代表遠征隊感謝您,據說搭建跨蟲洞通訊,遠征隊從您那里受益匪淺。哈登博士,您做為人機交互專家,對通訊技術居然也頗有心得,看來是被囚禁在太空監獄里熟能生巧了?!?/br> 哈登博士毫無戒心地苦笑了一聲:“可不是,手里只有原始人的工具,和最精良的太空監獄斗爭,十幾年啊,別說我了,就連那位上學時候就整天曠課的暴力狂,都成了半個專家呢?!?/br> 陸必行若無其事地說:“他說他都記不清失敗過多少次了?!?/br> 哈登博士自然而然地以為林靜恒說過這段,順口接道:“我可記得,兩千多次發送失敗,換個不那么鐵石心腸的,大概早瘋了?!?/br> 林靜恒:“……” 一位橫跨多個領域的睿智老專家,是怎樣身陷保健品詐騙陷阱的……現場。 簡直沒眼看。 陸必行扶著哈登輪椅背的手卻簌簌地顫抖了起來。 兩千……多次。 那么每次得到失敗的信息,就爬到屋頂,一個人看星星嗎? 那不是暗無天日嗎? 可自己再也不是那個拖著他跑到集市上,拿著個橘子討他一笑的小青年了,再不能毫不猶豫地承諾“不管你去哪,我跟你走”。 “博士,”陸必行鬼使神差地脫口說,“如果一段關系中,你發現自己再也不能給對方帶來快樂,而是一直在勉強他、拖著他的腳步,是不是就該……” 他話沒說完,會客廳的門就被人粗暴地搡開了,“咣”一下撞在墻上,門軸和墻面同時發出一聲慘叫。 哈登博士年紀大了,神經衰弱,被這動靜嚇得差點從輪椅上折下來。 機械手湛盧連忙順著天花板滑過來:“門軸損壞,墻面發生凹陷,請開啟家居檢修功能——先生,我需要提醒您,這是很不文明的暴力行為……” 林靜恒:“走開?!?/br> 湛盧閉了嘴,從天花板上滑了下來,落地變成亞麻色短發的男人,快速上前接過哈登博士的輪椅:“我送您回家?!?/br> 方才還站在人類高度上指點歷史和未來的哈登博士屁都不敢放,果斷夾起尾巴,跟著湛盧閃避了。 林靜恒僵硬地站在原地,目光著了火似的釘在陸必行身上,一動不動。 再怎么說,有外人在,也得給總長留點面子,于是林靜恒一直等到大門響了一聲,知道哈登博士走了,才一把拎起陸必行的領子,把他按在了墻上:“過來,聊聊?!?/br> 陸必行還沒回過神來,慌里慌張地說:“你……你什么時候回來的,湛盧怎么沒……” 林靜恒打斷他,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你剛才跟那老頭說什么,再給我說一遍?!?/br> 陸必行——方才同樣站在人類高度上瞭望遠方,還沒來得及走下高臺的總長先生——萬萬沒有這個膽子,并恨不能穿回一分鐘前,把自己那句鬼迷心竅似的話杵回到嗓子眼里,腿都有點軟。 林靜恒步步緊逼:“‘是不是就該’什么了?” 陸必行的嘴唇張了張:“我……” 他這幅慌慌張張的德行,像是一捧熱油澆到了林靜恒著火的心口上,炸得巖漿四射,四肢都沸騰了,林靜恒感覺自己這輩子就沒發過這么大的火,想起陸必行身上吉兇難辨的芯片,湛盧告狀中莫須有的醫療記錄,手指關節被他捏得“咯咯”作響……簡直恨不能把此人搓圓了扔地上,抽成一只陀螺。 當然,守財奴氣瘋了也不舍得砸玉瓶,林靜恒心里核炸了三次,胸椎都被燒化了,也沒舍得動總長一根頭發,他僵持片刻,狠狠地在墻面上砸了一拳,轉身就走,打算找個地方消火,被陸必行攔腰一把拽住。 “你說過你沒有受傷,你說過你只是被自由軍團撈回去關了幾年,大腦傷害是怎么回事?什么叫‘林靜姝想要你一直當個植物人’?”陸必行的聲音壓在嗓子里,扯住林靜恒的襯衫下擺,林靜恒狠狠地一掙,沒掙開——那牲口有生物芯片作弊,陸必行不由分說的手指探進他的衣服里,按在他小腹的傷疤上,“這又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話要說: 注1:奧威爾:《1984》的作者;赫胥黎《美麗新世界》的作者 注2:“無腳的鳥”——來自《阿飛正傳》 第149章 “滾!”林靜恒盛怒之下, 回手別了他一肘子, “松手!” 可是這一肘子好像杵在了墻上,一聲悶響, 陸必行連哼都沒哼一聲。 他腦子里一根血管快要跳炸了, 什么都來不及思考, 只是本能地把林靜恒抓得更緊,他把臉深深地埋在林靜恒肩頭, 嗅到了從布料里透出來的體溫。 微弱的溫度涌進他的鼻腔, 像一根刺一樣,捅進了他的眉心。 掙動中, 陸必行踉蹌了半步, 小腿撞在招待客人的小桌上, 那些憨態可掬的小茶杯倒了一片,他們倆就一起栽進了單人沙發里。 這個姿勢著實不雅,林靜恒一時掰不開他的手,又被他堅硬的腕骨勒得喘不過氣來, 口不擇言地冷笑了一聲:“這個?越獄的時候炸的, 炸得真他媽不是地方, 再往上一點,你和林靜姝就都能放心地……” 陸必行臉色驀地一沉,聲音變了調:“你胡說什么!” 林靜恒:“我不知道我回來干什么!” 陸必行嘴上說得挺鎮定,頗有“松開雙手、一別兩寬”的意思,此時攥著人的手就遠沒有那么心寬大度了:“在玫瑰之心是我沒問過你,是我擅自闖進他們中間把你帶回來, 是我故意忽略你當年毫不猶豫地讓白銀十衛先解聯盟的燃眉之急,差點把自己困死在八星系之外!是我不想把你還給聯盟,我自作主張,我強人所難,行嗎!” 林靜恒一低頭,技巧性把陸必行的手臂一卡一折,那手指迫不得已地一松,又本能去勾他的外衣,抓了個空——林靜恒直接把自己的外衣扒下來,甩在了他臉上,金屬衣扣與總長的鼻梁上親密碰撞。 芯片人的身體是感覺不到這點疼的,他只是覺得那衣扣冰涼冰涼的,像染著一層……當年北京β星上才有的霜。 林靜恒的襯衫衣擺被他揪出了一半,下擺皺得活像哈登的臉,扣子崩掉了好幾顆,怒不可遏地站在幾步之外,衣衫不整、形容狼狽。 他沉默了好一會,胸口從劇烈起伏到克制的深呼吸,卻怎么都好像喘不上這口氣,于是他微微仰起頭,頸側的筋骨繃緊了,突兀地從皮膚下露出嶙峋的痕跡。氣得要升天。 陸必行握住他那件外衣,一咬舌尖,勉強自己冷靜下來,率先結束爭吵低了頭:“林,我……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br> 林靜恒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聲音壓在喉嚨里:“那你是哪個意思?” 陸必行的嘴唇抿成一線,撐在膝蓋上的雙手扣在一起,十指不斷地彼此折磨。 成年男性的臉或多或少都有棱角,但以前,陸必行的骨骼外包著一層薄薄的皮rou,比“嬰兒肥”要薄很多,不是那種沒長大的少年相,卻又恰到好處地給骨頭鍍了一層柔光,因為眉目舒展,嘴角總是往上翹,就顯得格外溫柔多情。 但也許是芯片加速了他的新陳代謝,也許單純是累的,那一層薄薄的皮rou如今只剩下皮,棱角變得明顯,連五官都因為輪廓加深而鋒利了起來,不笑的時候,竟有了一點不怒自威的意思。 林靜恒后退了一步,靠在會客廳一側的墻上,閉了閉眼。 近來,陸必行在他面前其實已經放松多了,甚至升起了一點寶貴的好奇心,主動對哈登博士施以坑蒙拐騙。那天遠征隊成功穿過玫瑰之心時,地面支持部門全員沸騰,陸必行混在人群里,遠遠地沖他比了個拇指……那一刻,他甚至還以為,自己已經漸漸修復了那條通往過去的路。 不料沒來得及欣慰,那條影影綽綽的小路就被來自聯盟的聲音砸斷了。 危機四伏的聯盟,想要獨善其身的第八星系。 如果林靜恒只是個普通人多好,想要留住他,會變得多么順理成章??伤淼氖前足y十衛,和海盜自由軍團斗了十多年,只剩一堆破銅爛鐵,依然能左右戰局的白銀十衛。他的去留摻雜了很多別的東西,私人的感情,在其中能排到哪呢? 仔細算來,其實他們之間的問題一開始就存在,幾乎是從臭大姐基地開始的—— 那時候林靜恒因為自己也要修復重三,所以在“百日定律”的前提下,勉強寬限給陸必行三個月,三個月轉眼到期,基地依然是爛泥糊不上墻,林即將召喚域外久候的白銀九,拋棄基地里的千萬人渣。年輕的陸老師進退維谷,踟躕在除夕的夜色里,不知道該站在哪一邊。 可是幸運的是,凱萊親王阿瑞斯馮正好因為源異人的死,發現了基地,橫插一杠,讓他們避開了正面沖突和兩難的選擇。 第二次是變種彩虹病毒爆發——如果當時他們沒有霍普幫忙,最終也沒能拿到變種彩虹病毒的抗體,林靜恒會在最后一刻下令,讓圖蘭帶著白銀九離開即將變成死地的第八星系嗎?林靜恒很明確地回答過“會”,是陸必行固執地不肯相信……而再一次的幸運,讓死神在他們必須驗證這個答案之前止了步。 第三次是林靜恒身份暴露,第八星系四面楚歌,陸必行提出炸毀躍遷點,封閉第八星系。陸必行覺得自己早該看出來,即使那時候林名義上是“第八星系自衛軍司令”,實際還是白銀要塞的林上將,其實并不同意私自炸毀躍遷點。他不想叛出聯盟,甚至在收到白銀十衛信息后,第一時間命令他們捍衛自由宣言,而非自己……林靜恒當時沒有明確反對封閉八星系,恐怕也只是因為他手上只有一伙蝦兵蟹將,而那些人都在逼迫他。 事實證明,即使這樣,他也仍然險些為聯盟而死。 現在回想起來,陸必行想,如果他當時再敏感一點、想得多一點,是不是就能看見到那條影影綽綽的命運之線,看見他們兩人之間深刻到根系的裂痕? 命運待他不薄,給了他這個愛和稀泥的人兩次逃避的機會,可是再一再二不再三,他沒把它們當示警,甚至沾沾自喜于自己總能“兩全”的歪才。于是命運抽了他一個大耳光,把不能回避的矛盾赤裸裸地堆在了他鼻子底下。 兩個人彼此沉默良久,方才沸騰的氣溫漸漸降下去,像是流火掠過,灰燼將熄。 會客廳門上的電子時鐘一秒一秒地踱著步,那一寸的光陰長得近乎慘烈。 陸必行終于開了口,聲音沙啞地說:“不吵了好不好?聽我說句話?!?/br> 林靜恒不置可否地垂目看著他。 “哈登博士說,你被困在太空監獄里,兩千多次試圖沖破封鎖的信號?!标懕匦姓f,從哈登博士嘴里套出來的那點情報,已經夠他猜個七七八八了,“我計算過,從湛盧精神網消散,到被自由軍團捕撈,中間至少有半個小時的時間,人在爆炸后的宇宙射線下無法存活那么久,所以我猜,你應該是用某種方法……給毀掉的生態艙加了一道保護罩,并且在這個過程中受了嚴重的大腦創傷,哈登他們都覺得傷害是不可逆轉的……所以到底是有多重?你昏迷了多久?” “兩年,”林靜恒語氣沒什么起伏地回答,隨即,他又刻意挑明什么似的,說,“沒有你想的那么長,我說的是沃托時間?!?/br> “沃托時間”四個字刺耳,陸必行的手指攪得更緊了。 猜測歸猜測,永遠也不如那個人親口說出來的真相灼人,他聲音發澀:“兩年……救你的人沒有采取任何有幫助的措施,哈登說,她想讓你保持現狀?!?/br> “那倒沒有,她采取措施了,”林靜恒說,“她想把我變成一具標本?!?/br> 陸必行的手指關節“嘎啦”一聲脆響。 林靜恒仰頭靠在墻上,盯著天花板看了一會,天花板的紋路簡潔而雅致,沒有多余的情緒和表達,是個標準的總長會客間。 “我以前覺得,只要有一口氣在,有個人我就非見不可,有個地方我非回不可,有個承諾也非踐行不可,所以不敢死,我得從縫里扒出一條生機,把意識粘在殘余的精神網上也不敢消散,借著小行星公轉到近日點時那一點恒星風暴的擾動也要醒過來。我還得裝失憶、裝傻、裝溫柔,就為了從海盜手里騙來一點喘息的余地……裝的時候,甚至不敢仔細想,這個‘海盜’是我親meimei?!?/br> 林靜恒說到這,突兀地閉了嘴,隱約覺得后文傷人,不該說??墒悄切┰捑拖駠I吐時酸水已經涌進了嗓子里,實在是忍不回去,林靜恒差點把牙咬碎,才屏住了下文,沒想到沒來得及自己消化掉,陸必行就忽然接話說:“你‘以前覺得’,那現在呢?現在覺得,這一切都沒有什么意義,對吧——你想這么說,我看得出來?!?/br> 他太擅長察言觀色了,一眼掃過去,就把林靜恒憋回去的話強行拖出來,攤開在兩人面前。 “我不值這個?!标懕匦徐o靜地繼續說,“我也不知道,我應該怎么做,才能不讓你這十六年里吃的苦落空,你能不能告訴我?靜恒,我……我真的背不動這么……這么沉重的期望。你喜歡的那個人,已經不存在了,我真的是很想把他還給你,可是只能狗尾續貂?!?/br> 林靜恒一扭頭想說什么,陸必行卻再次打斷他。 陸必行聲氣緩和,就像是早年耐心地給他那些熊學生講道理一樣,他說:“你能不能不要撒謊說,不管我變成什么樣你都喜歡?!?/br> “咱們都坦白一點吧,靜恒。我認識你……唉,這么往前一倒,獨立年和沃托年我也算不清了——就算是有二十多年了吧?在北京星上是君子之交,后來在戰亂里患難,我開始糾纏你……再后來,你走了,我就把湛盧那關于你的一切記載反復拿出來看,來來回回,我單方面地陪著你從十幾歲的孩子長到聯盟上將,陪了……也就百十來遍吧。我了解你,比你想象的還要了解?!?/br> “我現在是不是偶爾會讓你想起聯盟的元帥,還有自由軍團的那位?那你想得沒錯,我以前也覺得他倆都是瘋子,現在卻越來越能理解他們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