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節
李弗蘭唯恐智障傳染,連忙不動聲色地和他拉開了一點距離。 陸必行:“愛德華老總長剛成立新政府的時候,手里可用的人不多,第八星系的工程部是我組建的,所以當時我用了‘001’的編號……” 陸必行說到這,接不下去了,他從眾人的眼神里看出來,這幫人在跟他說,“沒有人關心你在工程部的排號,我們正秉承著星際八卦精神,津津有味地等著聽你解釋,為什么這房子叫‘林將軍和工程師001的就家’?!?/br> “我……”陸必行卡了一下殼,對上林靜恒的目光,林靜恒沖他挑了一下眉,事不關己似的,坐等看他怎么說,好似隱約帶著點促狹的意思,陸必行一直看進他眼睛里,忽然好像被什么蠱惑了一樣,脫口說:“……我等了這個人十六年?!?/br> 林靜恒一愣,臉上那點促狹消失了。 陸必行聽見自己動脈不斷跳動的聲音,跳得太急切,幾乎有些聒噪。 他緩緩地呼出口氣,好像剛剛叫破了一個噩夢,一直在旁邊寡言少語的圖蘭眼圈紅了。 林靜恒嘆了口氣,沖他伸出雙手:“必行,過來?!?/br> 陸必行不理會他,伸手揪住了林靜恒的領口,在眾人或驚恐或震驚的目光下,直接吻了上去。 除了圖蘭,一幫白銀十衛誰也沒見過這種世面,集體將脖子伸成了狐獴。 阿納金喃喃地說:“是不是來個人幫我壓一下我們前衛隊長的棺材?” 拜耳隔著李弗蘭,伸手杵了如遭雷劈的托馬斯楊一下,手指間很賤地藏了一根針,托馬斯楊猝不及防,“嗷”一嗓子原地起跳,拜耳點點頭,感慨萬千地對李弗蘭說:“看來咱們不是在做夢啊李兄?!?/br> 懷特小心翼翼地拉出一張紙巾給圖蘭,一直沒吭聲的哈登博士冷眼旁觀,下意識地笑了一下,繼而目光忽然變得悠遠起來。 三百多年的一生,記憶一路走、一路丟,和無數人生離死別、分道揚鑣,建過功業,犯過罪,臨到老時,想起的都是那剎那的光景,一個畫面、或是幾幅剪影。 哈登想起自己年少的時候,沉迷于書本,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書呆子,找個沒人的角落一縮,就能消磨掉一整天的時光,同齡人都和他沒什么話說,只有伍爾夫總來找他。少年哈登看自己的書,少年伍爾夫就把他當成個樹洞,有一搭沒一搭地傾訴少年情懷,誰也不干擾誰。 偶爾,哈登從自己的世界里暫時退出來,晃一晃耳朵,發現左耳倒出來一打“林格爾”,右耳又倒出來一打。 林格爾公開求婚的那天,哈登罕見地沒有低頭看自己的書,陪伍爾夫喝了一夜的劣質啤酒,聽他顛三倒四,一臉嚎喪的哭相,嘴里卻自欺欺人地來回說“我很為他高興”。 舊星歷時代,嚴酷的階級就像經久的化石,強權者用無處不在的人工智能監視著所有人,他們這些叛逆者的后代們,在兇險的夾縫里學著開機甲,瘋狂地迎風成長,不要命似的探索那些未經開發的不知名行星,很多人走了再也沒有回來,而每一次重新見到彼此,都會像失散多年的親人那樣熱淚盈眶。 那些方寸間能透進肺腑的喜怒哀樂,都曾經真摯得像鉆石,在漫長的黑暗里流出火花一樣的光,雖然很快杳無痕跡,但在那一秒,是雋永的。 回過神來的白銀十衛們唯恐天下不亂地鬧騰起來,托馬斯楊原地滿血復活,攛掇懷特去看看工程部和他那幾個同學都誰在啟明星上,一起叫過來開個私人派對。陸總長的情緒平息下來,真的很想把這些不速之客都轟出去,可是林靜恒就跟故意一樣,偏不發話,總長和爆米花一樣委屈,還得強顏歡笑地招待他們。 哈登看著這些對他來說有些陌生的年輕人,摸了摸湛盧的機械手。 他想:可是那些人都去哪了呢? 第141章 沃托。 伍爾夫聽完王艾倫的長篇大論, 先是定定地看了他片刻, 隨后巴把臉轉向了山谷的方向,半天沒吭聲, 他一雙眼皮老出了四道褶, 沒力氣睜開似的半垂著, 似乎是已經睡著了。 可是王艾倫一聲沒吭,連多余的眼神都沒有一個, 就只是在旁邊安靜地等待。 秘書長本來就是個有耐心的人, 這幾年來,更是越發深沉不急躁了, 聽命執行, 適時搭話, 伍爾夫讓他說,他就有理有據地說,想聽什么,他就說什么, 伍爾夫有任何一個神態或者動作讓他閉嘴, 他就堅決閉嘴——非但閉嘴, 連眼和神也一起閉上,就像他從來沒有好奇心,也沒有表達欲,只是個和人長得很像的人工智能。 假如伍爾夫真就這樣中途睡著了,王艾倫也可以若無其事地替他拉下半山小亭里的保護罩、蓋好被子、調好溫度濕度,把元帥府里一切安排得妥妥帖帖后走開, 就好像他只是來打壺醬油報個道,溫良恭儉、謹小慎微,絲毫也不在意自己的“真知灼見”被怠慢。 很多自以為聰明的庸人,想要克制自己的表現欲尚且不易,何況是王艾倫這樣一個充滿野心的人呢?然而他滴水不漏地做到了。 伍爾夫大概“斷篇”了有五分鐘,才忽然開口,他說:“別再打第八星系的主意?!?/br> 王艾倫的眼神輕輕地閃動了一下,輕聲解釋道:“元帥,聯盟大一統、人類無國界,已經三百年,他們突然自稱獨立,恐怕……”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伍爾夫打斷他,“你想說,第八星系的這幫叛軍,現在有可能已經得到了完整的女媧技術,他們能自由穿梭蟲洞,但我們這方面的理論還是空白,單方面地打通了往來通道,所以有恃無恐,敢公然叛出聯盟,變成了玫瑰之心的不定時炸彈?!?/br> 王艾倫一抿嘴:“我是有這方面的擔心?!?/br> “艾倫,我們好不容易才鏟除掉這層有毒的土壤,撥亂反正,重新栽下樹苗,那就要好好養大它,而不是整天惦記著要砍鄰居的樹,第八星系不獨立的時候,也沒見你們拿他們當過自己人啊?!蔽闋柗虻吐曊f,“人類無國界,人類社會就很容易失去層次感,發展停滯,陷入某種社會性的‘幽閉恐懼癥’,不見得是好事……這是林靜恒十四五歲的時候就明白的道理,你現在還要我教嗎?一個虎視眈眈的鄰居,對剛從戰后復蘇的聯盟未必是壞事,我們現階段最大的敵人,是自由軍團的這個新型星際恐怖主義?!?/br> 王艾倫聽他又提起林靜恒,心里就不太舒服,也覺得伍爾夫可憐,再怎么殺伐決斷的厲害人,原來一旦老了,也得受生理因素影響,身體的氣血不足,這人就容易變得黏黏糊糊,這會準是又念起那堆陳芝麻爛谷子的舊情了。 這些人的“舊情”,就跟蟑螂一樣,好不容易狠心除它個干干凈凈,過一陣子又死灰復燃、卷土重來。 王艾倫想:“沒完了?!?/br> 但他并不跟伍爾夫頂嘴,覷著伍爾夫的神色,他以退為進,感慨說:“是啊,靜恒……靜恒確實是百年難遇的天才,我再沒有見過第二個人和他一樣,能永遠創造奇跡,時隔十六年,他居然還能重新收攏白銀十衛,假如他是戰友,簡直讓人聽見這個名字就能松口氣。而且他居然在玫瑰之心就這么走了,有情有義,我這一陣子也一直在反思,元帥,當年第七星系撤退的時候,是不是做得太絕了,如果他還在聯盟,還能為我們所用……” 伍爾夫輕輕地呵出了口氣:“他那不叫‘有情有義’,艾倫,他或許有情義,但最多就一盎司、一口而已,怎么會被你看見?他只不過是向局勢低頭而已?!?/br> “十六年前那個局勢,如果林靜恒不是被困第八星系、消息不夠靈通,如果白銀十衛不是太恪守他們的自由宣言、被堵在路上,如果林靜恒早看見了禁果的名單,那他當時一定會出手,讓我們這些人身敗名裂,讓聯盟死個徹底。民眾仰慕一個強有力的軍事首領,中央軍于情于理會追隨他,反烏會內部本來就是分裂的,霍普也未必愿意做他的敵人,光榮團雖說占領了第一星系,也是被困在了第一星系,解決他們不是難事——就連林靜姝,也很可能會因為他而轉入地下活動,避免與他正面沖突。那個瞬間,人類未來的命運,是拴在林靜恒手指尖上的,我們在和天爭命,不想全盤皆輸,就必須忍痛除掉他?!?/br> “現在不一樣了,現在聯盟與中央軍攜手固若金湯,戰爭也結束了,林靜姝只是個喪心病狂的反社會犯罪分子,他能挽狂瀾的機會過去了,只能默認這個結果?!蓖醢瑐惏杨^低得更謙卑,“還是您了解他?!?/br> “我再告訴你,林靜恒既然在玫瑰之心保持沉默,他就會在他有生之年也保持沉默,至少一代人、兩百年之內,第八星系與聯盟還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友鄰。大航海時代預言說,五年一個小變革,十年一個翻天覆地的大變革,第八星系可以變革,那么只要土壤合適,聯盟為什么不可以?大家相安無事,互為威脅、也互為退路,這樣不好嗎?”伍爾夫說這話的時候,眼睛里再次流露出懾人的光,一點也不像三百二十多歲高齡的模樣,而且思路非常清晰,完全聽不出方才什么都想不起來的糊涂勁兒,“艾倫,人可以有野心,但不能太膨脹,要知道克制??!” 王艾倫誠懇地稱是,但背在身后的手指卻緩緩收緊,攥緊了拳頭。 伍爾夫按著拐杖站起來,王艾倫連忙上前來扶。 這時,伍爾夫鼻翼一動,喃喃地說:“黑郁金香的味道……我的‘夜皇后’開了?” 王艾倫的眼輪匝肌輕輕地收縮了一下,很快恢復原狀,面不改色地說:“啊,有嗎?” “是夜皇后開了,夜皇后開花,就該到他的忌日了?!蔽闋柗蛘f,“碑林修好了嗎?我要去看看他,明天就去?!?/br> “林帥?”王艾倫故作莫名其妙地問,“元帥,林帥的忌日不是光榮軍團還沒有交回沃托之前的事嗎?我們今年的小儀式是在天使城要塞里進行的,您都忘了???” 伍爾夫眼睛里懾人的光重新渾濁黯淡,茫然地看了王艾倫一眼,好一會,才似乎吃力地回憶起來:“唔……對,天使城要塞……是有這么回事……奇怪,我怎么說著說著又糊涂了呢?” 王艾倫好像毫無心計地笑了起來:“您啊,日理萬機,每天考慮的事太多,想問題都是從整個星際社會出發的,這些小事都是我的本職工作,您都記得清,我不是要失業了嗎?來,注意腳底下,慢點?!?/br> 元帥府里的燈光緩緩調黯,只有路燈和外圍裝飾性的燈光還亮著,王艾倫孝子賢孫一樣照顧著伍爾夫睡下,自行離開,此時已經接近午夜了——王艾倫以前住在伍爾夫家里,以便隨叫隨到。 但聯盟中央重新奪回沃托之后,王艾倫就不再是伍爾夫的私人秘書了,時任聯盟議會的大秘書長。以前這個位置一直由伊甸園管委會把持,上一任秘書長還是格登家的人,娶了沃托第一美人,就算軍委那些眼高于頂的上將們見了,也都得禮讓三分。他卻在繁忙的公務中,依然沒忘了老元帥,隔三差五往元帥府跑,偶爾軍委有些沒眼色的蠢貨還把他當那個小秘書,他也渾不在意,得了志也不忘本。 王艾倫定下行車路線,車子自動開到空中車道上,勻速平穩地往回走,一個聲音在他個人終端上響起,帶著不自然的機械沙啞聲,又是個變聲器:“‘老獅王’怎么說?” “‘老獅王’的獠牙搖搖欲墜,我看他都撕不動生rou了,還能怎么說?”王艾倫冷冷地一笑,“他想姑息枕邊的這條蛇,假裝他們不存在。又要玩‘友好鄰邦’游戲,就好像當年下令斬草除根的不是他一樣?!?/br> “一點都不意外,”那個變聲器里的聲音說,“不過這也沒什么,畢竟是土埋到頭頂的人了,別急,艾倫——友好鄰邦就友好鄰邦,‘友好鄰邦’遲早有正常邦交,如果沒有,我們就制造一個給他,獨立星系不可能永遠是個無縫的蛋?!?/br> 王艾倫臉上陰霾一閃而過。 這時,變聲器里的人又問:“怎么樣,我的‘夜皇后’,他還喜歡嗎?” 王艾倫臉色一緩:“啊,那確實是個小奇跡……你怎么搞出來的?” 變聲器里的人笑了一下,這聲音很刺耳,沙啞而機械,根本聽不出男女,可這人一笑,又有種掩蓋不住的繾綣尾音,卷卷曲曲地撩人耳朵:“術業有專攻,你們大人物啊,每天腦子里都想的是什么導彈、機甲之類冷冰冰的東西,從來不關心里面的人,好像太空戰爭里個人素質無足輕重似的。我呢,沒有本事和你們軍委直屬的軍工產業競爭,想要點武器防身也只能靠買,我只是比較喜歡搞一點小玩意。不過話說回來,在你們實現戰爭自動化之前,機甲什么的,不也是要由人來指揮嗎?那我們就合作愉快了,王秘書長?!?/br> 王艾倫的嘴角輕輕一動,“秘書長”三個字打動了他,在只有自己的車里,他在終于不加掩飾地露出了自己猙獰的貪婪。 塞爾維亞星被星際海盜綁架后,它和周圍幾個小行星、附近的人造空間站里,秘密鴉片芯片的使用人數卻居然開始緩緩上升。 以前,鴉片被認為是伊甸園的非法代替品,加上聯盟的宣傳,大部分人都知道這是毒品,不敢碰??墒切⌒行潜唤壖艿臅r候,他們發現,自己身邊居然就有自由軍團的海盜,而且這些注射過芯片的人,往往是平時看起來精力最旺盛、最自律、情緒最穩定的“精英”。 這和通常印象里的“吸毒人員”完全不一樣。 當時,自由軍團海盜們的炮火都在大氣層外,剛開始逃到外太空的星艦被打下來不少,但地面上很多人其實沒什么感覺,“綁架”他們的海盜當時只是控制了小行星上的行政和軍事機構,對地面上的普通民眾挺好的,還挨家挨戶上門致歉,留下了點小禮物,很多人都是稀里糊涂地得知自己被綁架,然后稀里糊涂地跟著跑上星艦,又稀里糊涂地因為白銀十衛攪局而被放走。 一個說法悄然以塞爾維亞星為中心,擴散開,說自由軍團被打成“海盜”,實際是聯盟的陰謀,“鴉片”也并不是毒品,而是一種伊甸園的升級版,能促進人類進化,是政府不允許無法控制的進化人產生,才這樣蒙蔽民眾。 “主人您看?!币粋€研究員模樣的白大褂打開一張巨大的星際縮略圖給林靜姝看,上面所有人類活動區都被標上了顏色,由白到粉紅、正紅、深紅、紅棕等等,逐漸加深,最后靠近黑色,顏色越深,代表鴉片普及率越高,“少量白色區域是一代芯片的普及率3%以下的地方,暫時需要蟄伏和期冀,玫紅色區域則是普及率超過8%,會在當地形成一定氛圍,8%是個很神奇的數字,我們發現,一旦超過這個閾值,芯片的普及速度會有一個飛躍式的提升。紅棕色是普及率超過30%的地方,超過30%,往往意味著我們已經實際控制了這塊地方,而黑色區域,則是該地區有二代或以上的芯片人,這片區域里的人們自愿加入到了我們自由理想國的秩序里,能更換永久芯片,是我們的公民——這是理想狀態,目前這種進入理想狀態的區域都在比較邊緣的地帶,我認為我們未來一段時間的重點,可以不用急著擴展黑色區域,將重點集中在玫紅色及以上區域中,讓盡可能多的地方染上紅棕色,這樣一方面更安全,另一方面,也能帶來更多的經濟效益?!?/br> 林靜姝心不在焉地點點頭,目光落到了一片純白的區域——獨立第八星系。 “你家里人沒教過你,做人不能永遠藏頭露尾嗎?” “混賬,你非來我這找死嗎!” 那人的聲音在她耳邊不斷回響,林靜姝垂在身側的手陡然收緊,指甲嵌進了rou里。 純白的第八星系,啟明星上星光如幕。 陸總長現在很想在大門上掛個牌子,寫上“不接客”三個大字。 陸必行是個很典型的外向型人格——外向與內向的區別,其實不在于言談舉止是否活潑,也不在于是否擅長處理人際關系,而是這個人汲取精神能量的方式是向外還是向內。 他無憂無慮的青年時代,始終對外界一切充滿好奇,樂于和各種各樣的人接觸交流,即便是他最痛苦、最瘋狂的十六年里,被迫變得內斂而克制,他汲取能量的方式也仍然是外向的——比如讓他承擔責任,帶著大家一起做事,比讓他深夜里一個人孤獨地胡思亂想會好很多。 但是再怎么外向的人,耳邊也不能一刻不得清閑。 自從白銀十衛集體來圍觀了一會林將軍神秘的家,陸必行就沒撈著和林靜恒獨處的機會——第一天晚上,由于林靜恒的放任,這幫狐獴將軍們都high挺了,家里還沒那么多客房,湛盧只好弄來一打睡袋,把他們一個一個裹成了熱狗,方眼一看,家里就跟面包房展示架一樣,有千言萬語也說不出來,只好暫時作罷。 好不容易打發了這幫,第二天,圖蘭又單獨來了。 十六年前,那電梯里的麻醉劑是圖蘭和陸必行心里的一根刺,這么多年一直如鯁在喉地卡在那,再回頭百感交集,林靜恒親自陪著他倆喝完了半打烈酒,圖蘭把該說的、不該說的話都說了,憋了這么多年,不吐不快,那根刺拔出來的時候沾滿了心頭血,一碰就讓人痛不欲生——幸虧還有林靜恒這顆活著的止疼藥無言地陪著。 然而刺不在了,傷口總有一天會止血,也總有一天會愈合。 白銀十衛是林靜恒的手足,在他們面前承認關系,對于陸必行來說,是件高興事,而圖蘭主動來找他解心結,這也是件值得欣慰的事。 結果第三天,特意趕回啟明星的黃靜姝又伙同她幾個同學跑來了。 第四天,哈登博士單獨拜訪,老博士對女媧計劃慎之又慎,因此說起話來沒完沒了地兜圈子,活生生地把陸必行都給聊困了。 第五天,托馬斯楊帶著整個白銀第三衛,不請自來地找跟工程師001交流星辰大海。 第六天…… 十天以后,陸必行終于瘋了。 那天正好是周末前一宿,林靜恒和往常一樣按時回家,就接到陸必行的留言,說他在銀河城市中心某個賓館接待外派外星的幾個政府工作人員。林靜恒“嘖”了一聲,總長干什么工作是不需要跟他匯報的,某個人欲蓋彌彰地把地址說得這么詳細,分明是讓他去接的意思。 于是林靜恒很快到了指定地點,有個服務機器人告訴他,接待酒宴已經結束了,陸總長有點喝多了,在樓上開了個房間休息。 他剛到房間,手一放在門上,門就自動開了——陸必行鎖上的房門,永遠給他留著特殊權限。 但門廊里的聲控燈卻沒亮,林靜恒一邊適應著黑暗環境,一邊開口問:“醒著呢嗎?要不要回家再……” 他話沒說完,突然聽見風聲,林靜恒猛地往后一退,身后的電子門卻自動合上了,下一刻,他被人一把按在了門上。 第142章 但那人的動作雖然快得像個變異物種, 手卻并不重, 抓住林靜恒肩膀的手掌小心得有點輕拿輕放的意思,另一只手墊在了他后背處, 緊接著, 一股濃重的酒味撲面而來。 林靜恒一激靈, 接著感覺脖子被人輕輕地舔了一下,那兩只按在他身上的爪子很快開始不老實起來。 黑燈瞎火地被人堵在門上耍流氓, 這實在是個很新鮮的體驗, 林靜恒一時有些啼笑皆非,只好按住那只滑到他胸口的爪子, 一抬下巴躲開了點:“陸總長, 你的體面呢?” 陸必行含含糊糊地哼了一聲, 仿佛是一副醉得找不著北的無辜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