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
“伊甸園管委會必須要得到禁果,否則他們不知道內部藏了多少‘鬼’,不知道多少人曾經被禁果修改過數據。而陸信必須死,因為一個沒有心懷不軌的人,是不會私自把持‘禁果系統’的,他既然留下了‘禁果’,即使還沒有犯罪,未來也會犯罪?!?/br> “他們捏造罪名、偽造證據,這一系列事件真相都在管委會里留有記錄,從葉里夫那里泄露出來的資料看,他們把這項行動叫做‘獵鬼’,但不同于普通政治斗爭,在那一次‘獵鬼’行動里,管委會突破了自由宣言和法律的底線,他們精確地設定了一個方案,從流言蜚語、莫須有的舉報,到一個接一個的證據亮出的每一個節點上,通過伊甸園,給每個聽到、看到這個消息的民眾一個即時的微刺激,只要這個人當時沒有屏蔽伊甸園,他就會在不知不覺中被伊甸園放大懷疑、憤怒、嫉妒和惡意?!?/br> 安克魯一言不發地點點頭,心想,怪不得。 怪不得陸信分明沒有做過那些事,卻要在公審前夜倉皇出逃。 因為聯盟中央高級官員在接受審判,用的是“全民陪審”制度,每個非公職公民都可以自愿加入陪審系統,在網上實時旁聽庭審記錄后投票。 “告訴遠在各星系的列位同仁和戰友,”安克魯沉聲說,“我與兄弟們同在——撤!” 葉里夫是不是聯盟內jian,林靜恒是不是勾結了海盜,都沒有意義了,各地中央軍既然群情激奮,應該已經確認過了這些文件的真實性。 這些本該在管委會壓箱底的絕密文件,從它們泄露出來的那一刻開始,所有追隨過陸信,并以此身份拉幫結伙、立足于世的人,就都必須立場清晰地自覺戴上“叛逆”的帽子。 一開始,安克魯以為葉里夫被自殺是海盜搞的鬼,為了把林靜恒摘出去,手段低劣且蹩腳。直到這時,他才發現,這件事比他想象得預謀深遠得多。幕后的人竟能拿到管委會的絕密文件,在這么一個人人都在試圖渾水摸魚的節骨眼上,徹底攪混了水,把自由宣言高高吊起來,再踩進泥里給所有人看。 聯盟……不,整個新星歷紀元文明的基石被打碎了,從此以后,榮耀與自由宣言都成了謊言、笑話。 那么八個星系、浩瀚的星辰之海,剩下的,就只有赤裸裸的掙扎求存與弱rou強食了。 “將軍,第七星系中央軍突然走了!” 林靜恒:“運載星艦全速撤離?!?/br> “對方給您發了一條留言?!?/br> 林靜恒意外地抬起頭。 “第七星系中央軍司令安克魯問候林上將:我還記得三十多年前,陪同陸信將軍參加您的入學典禮,時局紛亂,各自保重?!?/br> “啊,走了,遠程加密還沒破解完呢!”陸必行聽了一耳朵,莫名其妙地問,“他意思是說,他舉著導彈劫道劫了一半,突然想起自己還參加過你的開學典禮,心一軟,敘個舊,不打了?” 林靜恒沒顧上回答他,圖蘭已經被反烏會逼到了死角,一個武器庫已經灰飛煙滅,傷痕累累的機甲上,防護罩已經徹底崩潰,她感覺自己已經差不多可以沖到敵陣里自爆了。 逼近躍遷點不到兩萬公里。 他們一步也不能再退了。 圖蘭一咬牙:“整隊!把遺言都發出去?!?/br> “諸位,”這一套詞,圖蘭入伍至今,已經聽過很多遍,還是頭一次自己親口說出來,覺得有點為難她,因為說出來太羞恥了,可是也沒辦法,傳統就是傳統,“假如在宇宙中粉身碎骨,殘骸將漂泊于永夜,有朝一日在碰撞中湮滅,成為星星的一部分,而靈魂將重回故里,回到你出發的地方、你誓死守衛的地方——自由宣言萬……” “衛隊長,緊急躍遷,撤!” 圖蘭“歲”字還沒來得及說出來,就被通訊頻道里指揮部傳來的命令打斷了。 圖蘭無言以對,只好微笑:“王八蛋,非得等我表演完再說嗎!” 下一刻,他們這支被追得屁滾尿流的自衛軍集體緊急躍遷,反烏會窮追不舍,緊跟著追過躍遷點,迎頭碰上林靜恒和一部分從護衛隊里分出來的增援,還沒來得及從躍遷點出來,就被人守株待兔似的打了個滿頭包。 “是陷阱,快撤!” 海盜們他們倉皇整隊,正要戰略性后退,突然遭到身后重火力打擊——方才堵著民用航道的第七星系中央軍不知什么時候繞路到反烏會身后,渾水摸魚地下了把黑手,把反烏會威風凜凜的超時空重甲軍團炸了個人仰馬翻。 反烏會的海盜們潰敗逃竄,七星系中央軍遠遠停留了片刻,將朝著八星系自衛軍的炮口降下來,隨即機身上亮出七星系中央軍的軍旗,離開了。 就在他們莫名脫困之時,此時的聯盟已經亂成了一鍋粥,葉里夫的秘密檔案曝光之后不到三個小時,伊甸園試驗基地遭到了不明武裝的襲擊,整個基地灰飛煙滅,而伊甸園的代言人林靜姝不知所蹤。 伊甸園試驗基地被炸毀被認為是明目張膽的報復,隨后,聯盟各大軍事要塞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襲擊,星際海盜也跟著趁火打劫。 二十四小時后,聯盟中央發表聲明,承諾嚴查陸信將軍一案中所有涉案人員,將盡快確定各種信息來源的真實性,請大家在這個內憂外患的節骨眼上保持冷靜克制,不要被人利用。 但是這聲明如此聲氣微弱,而且已經來不及了—— 就在聯盟中央試圖滅火的時候,聯盟一個名叫“阿拉斯加”的軍事要塞遭到不明武裝襲擊,由于反應不太及時,該軍事要塞的防護罩被炸開了一個口,落下的導彈正好炸毀了軍事要塞上的“非軍事區”——就是安置隨軍家屬和非軍事服務人員的地方,死難者包括要塞司令一對未成年的子女。阿拉斯加要塞的司令員悲憤交加,臨陣抗命,帶人一直打到了附近一支中央軍的駐地。 這一次,沒有伊甸園給人施加微刺激,而聯盟與各地中央軍的矛盾卻仿佛被人在烈火上澆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發不可收拾起來。 聯盟、原屬于聯盟麾下的各地中央軍、星際海盜打成了一團,將本就被黑暗籠罩的聯盟又撕開了無數條裂口。 一隊幽靈一樣的機甲離開天使城要塞附近,穿過茫茫宇宙,開往神秘的自由軍團秘密基地,本該和伊甸園試驗基地一起灰飛煙滅的林靜姝,和她手下一眾行尸走rou似的研究員們毫發無損,都已經換下了愚蠢的白大褂。 林靜姝快速穿過重甲里一道玻璃棧道,走進底層的實驗室,防護玻璃后面正在進行實驗,十六個不同年齡段、不同性別的人站成一排,全都一絲不掛,瑟瑟發抖,一個面帶狂熱神色的男子穿著橙色的醒目馬甲,站在他們面前。 實驗員用話筒對里面的橙馬甲說:“讓單數人出列,上前一步,排成兩排?!?/br> 橙馬甲按著耳機,沖監控一點頭,只見他既沒有開口說話,也沒有做任何手勢,仿佛只是靠腦電波,就讓眼前的十六個人自發聽命站成了兩排。 實驗員瞄了一眼耗時,記錄下數據,隨后,實驗室房頂上降下一排鋒利的斧子,正好落在兩排“實驗品”中間。 實驗員說:“命令后排的人拿起斧子,用最快的速度殺死他們前面的人,被殺的人保持立正姿勢,直到死亡?!?/br> 橙馬甲沖監控比了個“ok”的手勢,下一刻,他眼前的十六個“實驗品”好像提線木偶一樣,完美地完成了砍殺和“一動不動被殺”兩個動作。 實驗室里一個老人站了起來:“靜姝來了,坐吧?!?/br> “鴉片‘二代’看來很成功啊,”林靜姝愉快地說,“二代壓制一代,將來我們會造出三代芯片,壓制二代,鼓勵大家不斷地往上爬,階級分明,效率也高,這樣的社會才是理想社會,蠢貨們就應該有蠢貨的活法,對不對?不要讓他們舉著自由宣言瞎搗亂了?!?/br> 老人沉默了片刻:“你mama當初做這個芯片的初衷不是這樣?!?/br> “可是我們沒有得到完整的技術啊,”林靜姝笑了起來,“只能自由發揮了,對不對,哈登博士?” 那老人居然是白塔第一任負責人,早該自殺在監獄里的哈登博士! 哈登沉默了一會:“你把戰局攪成這樣,不怕白銀十衛被堵在路上,林靜恒在第八星系等不到人用嗎?” 林靜姝一聳肩:“白銀十衛難道還會主動攙和進這種爛攤子里嗎?再說,他之前被困第八星系,不就是因為缺少武裝嗎?現在敵人們的目標都轉移了,他手里有兵又有武裝,還在第八星系耗什么?哈登爺爺,林靜恒沒有那么傻的?!?/br> 第111章 伊甸園試驗基地被炸毀, 離它很近的天使城要塞草木皆兵。 聯盟議會緊急做出決定, 將伊甸園管委會所有成員——除了失蹤的林靜姝以外,全部控制起來。 王艾倫低頭看了一眼個人終端, 小聲對伍爾夫說:“議會請求和您通話?!?/br> 伍爾夫像個行將就木的老龜, 好像轉一轉眼珠都能累著他, 目光釘在一個地方,參禪似的半天不動, 好一會才說:“告訴他們我心臟不太舒服, 在醫療艙里躺著,讓他們等?!?/br> 王艾倫一低頭, 業務熟練地替老元帥組織出一篇“雖年老體衰、病痛纏身, 仍然憂國憂民”的說辭回了過去。 伍爾夫轉身敲了敲墻壁, 墻上跳出一個立體的視頻屏幕,隨后跳出畫面,播的正是告發陸信有“禁果”的那段錄像,一個男人聲音顫抖地說:“勞拉格登出逃之前, 曾經去見過陸信一面, 林蔚將軍當時沒睡, 站在窗戶后面,眼睜睜看著她走的,那天正好是我值班……他……林將軍不讓我聲張,林將軍說,有一樣很要緊的東西,格登博士不信任他, 現在只好把它交給別人……” “這個人出身于第四星系,有個弟弟是空腦癥,曾經是林蔚將軍親衛團里的一個護衛,靜恒被陸信領走的時候還小,怕他不適應,所以從林家挑了個人跟他走。這個護衛本人也很愿意跟過去,畢竟跟著陸信,往上爬的機會很多。后來陸信把他安排進了自己的親衛團,拿他當一個知根知底的人?!蓖醢瑐愓f,“管委會白塔里有空腦癥專區,養了一群空腦癥患者,日常工作就是配合腦電波掃描,拿研究員待遇。您知道,在伊甸園的世界里,除了白塔這種‘研究員’,沒有空腦癥的容身之處。那年他弟弟二十歲,剛成年,以他們家的背景,本來只有流落第八星系一條路,為了家人,他決定出賣陸信,和管委會做成了這筆交易。但他在管委會偷聽到了‘獵鬼’的只言片語,得知全民陪審的結果是既定的,事到臨頭又后悔,把這件事告訴了陸信,首鼠兩端,也沒落得什么好下場?!?/br> “因為這個兩面派的舉報人,又因為陸信死后,他們怎么也查不到‘禁果’在哪,所以管委會漸漸相信,‘禁果’可能真的不在陸信手上,隨著勞拉格登的自爆而消失了?!?/br> 王艾倫點頭:“對,他們唯一動不了的就是湛盧,湛盧的備用權限在靜恒那,那孩子因為這個被監視了很多年。但據說他的各項數據都很正常,太正常了——適當的憤世嫉俗,適當的尖酸刻薄,適當的抵觸伊甸園和聯盟中央,偶爾偏激起來,甚至越過上‘潛在’名單的安全線,但整個人基本又是‘安全’的,這種數據如果也是偽造,那就太可怕了,他那時候畢竟才十幾歲?!?/br> “這么多年,禁果系統始終默默地運行在湛盧上,兢兢業業地偽造著一連串的數據,看來陸信從來沒有告訴過林靜恒,‘禁果’的深層運行邏輯,他可能一直以為禁果只是個屏蔽器?!蔽闋柗驀@了口氣,“為了保護那孩子,陸信什么都沒說,包括他與伊甸園管委會間的種種……也包括他曾經在‘禁果’的名單上見過我?!?/br> 伍爾夫說著,扶著桌子,緩緩走到他的辦公桌前,實木的桌面泛起厚重的光澤,他摸索著拉開抽屜,露出里面一個舊相框——讓人難以相信,新星歷時代,竟然還有人在用這種古董。 相框里是一張三個少年的合影,特殊的照片工藝,讓兩百多年的光陰絲毫無損畫質,好像是這一天早晨才剛拍的。 “中間的是我,”伍爾夫喃喃地說,“看得出來嗎?我都沒有樣子了?!?/br> 王艾倫微微一笑:“哪里,輪廓和五官都沒怎么變,另外兩位是哈登博士和林格爾元帥吧?!?/br> “我們仨,從小在一起,現在他們都沒了,”伍爾夫囈語似的,輕輕地說,“都沒了啊……格爾這輩子跟我說過的最后一句話,就是讓我們替他看著這個世界,看到當年自由宣言里想象的圖景都實現,在下去講給他聽,他說他看不見恒星的光掃過沃托了,也看不見小蔚出生,他離黎明只有一秒?!?/br> 王艾倫知道老元帥不是在跟自己說話,因此不聲不響地站在一邊,盡忠職守地當一個有耳無口的木雕。 “‘禁果’的想法是管委會提出來的,管委會用伊甸園監視所有人,卻不希望自己也被監視,他們想給自己人做一套特權的屏蔽系統,沒想到哈登私自把它升級成了一把能捅穿伊甸園的利刃。那時候他找到我,告訴我他打算利用禁果,偷偷在域外培植一支‘反烏會’,以免伊甸園無法控制。我聽完卻傻乎乎地勃然大怒,我想伊甸園管委會固然是太貪心了,但他哈登博士怎么能和域外的海盜勾勾搭搭,這不是叛國嗎?可那是我過命的兄弟,我不可能舉報他、害他,只好從此和他斷絕來往?!?/br> “哈登當時沒跟我吵,只是說他會記錄下我當時的想法和信仰,錄入‘禁果’,假使有一天我變了,我這個人在伊甸園里,也依然是那么一副剛正不阿的模范樣——他說他希望我永遠也不會用到?!蔽闋柗蜉p輕地說,“他這是諷刺我,但他是對的,如果不是他,我活不到今天?!?/br> 他的朋友,他畢生放不下的人,親手帶大的孩子,寄予厚望的學生們,一個一個地離開他,推著聯盟這架巨大的蒸汽車駛向與初始背道而馳的方向。 他追悔莫及的時候,已經年老體衰,要靠人工智能存儲的記憶,才能想起那些很久以前的理想與信念。 有那么一瞬間,一個畫面死灰復燃似的劃過伍爾夫的大腦,他依稀記得仿佛有個少年,形容落魄,半帶玩笑似的對他說:“我啊,活兩百歲就行,差不多就得了,不然萬一不小心活到三百歲,耳聾眼花、固執狹隘,以前的事什么都不記得了,想法也都變了,那不是變成了另一個人了嗎,還是我嗎?我才不要?!?/br> 伍爾夫和王艾倫兩個人一站一坐,久久相對無語,王艾倫的目光掃過抽屜里的老照片,想起陸信。 王艾倫想,陸信臨時決定從沃托倉皇出逃的時候,心里是什么滋味呢? 他忠誠于聯盟,為聯盟出生入死,卻發現他的老師、朋友、前輩們,都在鼓勵別人使用伊甸園的時候,想方設法地屏蔽保護自己。 他畢生為每個公民追求自由平等,而這些人決定在全民陪審的時候判他有罪。 時間倉促,他不知道怎么把這些事和還是個孩子的林靜恒說明白……甚至他自己恐怕也沒有時間想明白,他只好選擇加密湛盧,緘口不言。 陸信飛出沃托的那天夜里,他真的還相信那些他為之拼過命、流過血的東西嗎? “還沒完,”伍爾夫聲音有些含糊地說,“趁虛而入的光榮團還在沃托,反烏會里的垃圾也沒清理干凈,我答應過格爾和哈登的新世界還差得遠。聯盟這點茍延殘喘的力量,我暫時還不能放棄……” 王艾倫明白了什么:“您說……靜恒?!?/br> “他還不知道‘禁果’是什么,但這樣沸沸揚揚,第八星系再閉塞,他也總有機會知道,總有機會看見那份名單,像陸信一樣信仰崩塌,”伍爾夫說,“太可憐了,我不希望這樣。我希望他能活得像個英雄,也死得像個英雄,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王艾倫心領神會,沖伍爾夫略微一欠身,問他:“那靜姝呢?” 伍爾夫沉默了一會,嘆了口氣:“再怎么機關算盡,也不如從小潛入伊甸園管委會高明,我們這些老東西都小看她了。管委會真是有毒的土,長不出正常的花。要盡快找到她,不能讓她不明不白地失蹤——你盡快聯系人發一份聲明,宣布聯盟內部全面清剿‘鴉片’,告訴民眾這是管委會在伊甸園后的陰謀,發布林靜姝的通緝令?!?/br> 有毒的花——林靜姝在哈登博士面前站起來,雙手背在身后,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她盯著玻璃實驗室里痛不欲生的殺人者們,略微踮起腳,湊上去,鼻尖蹭在冰冷的單向玻璃上。 “如果這個世界虧待你,傷害你,每個自以為無辜的蠢貨都在你的心上吸過血,你還要原諒,還要以德報怨,還要做所謂……那叫什么?‘正確的事’。那你也是有罪的?!彼f,“因為你讓死去的好人含冤,你讓活著的愚人依然心安理得于自己的‘無辜’,你讓歷史落入可恥可鄙的螻蟻總有悲情英雄們來拯救的俗套。你咬牙和血咽下的仇怨,讓這個故事變得虛偽又丑陋?!?/br> 哈登博士老態龍鐘地站在陰影里,輕輕地問:“孩子,在你心里,就沒有公義和人性嗎?” “我就是人性,”林靜姝說,“什么是人性?人性就是餓了要吃,渴了要喝,別人對你好,記住他,回報他,別人踐踏你,不惜一切也要報復回去——這是天然的人性。所謂‘公義’,哈,那是一種自我陶醉的變態,不會有好下場的?!?/br> 她說完,輕輕親吻了一下防護玻璃,落下個殷紅的唇印。 “讓人惡心?!彼f,然后轉身走了。 八大星系都在她這一轉身里血流成河。 托馬斯楊和泊松楊本打算在二星系邊緣整合白銀第三衛,第二星系邊緣有個星際大型的星際中轉站,私人星艦買賣、民用商用星艦補給維修都是在這里,久而久之,各種補給站和星艦服務機構扎堆在這邊。白銀第三衛都是技術人員,正好混跡于這地方,本來一道召集令就可以啟程,誰知在迎面撞上大批的私人星艦團來中轉站尋求避難。 “我們從第二星系來的,我第二理工大學的老師,我們學校在一個人造空間站里,離自然行星比較遠,學生們都是住校,”一個中年男人帶著一幫迷茫的青少年,擺手謝絕了托馬斯楊遞過來的煙,“謝謝兄弟,不抽這個,學生里還有幾個未成年呢——那天突然來了一伙人,開著機甲占領了學校所在的空間站,強逼我們注射一種生物芯片,據說是伊甸園的替代品。校長說伊甸園有替代品是好事,可體內注射需要嚴格手續啊,再說學校也不能擅自同意,還得組織未成年的學生家長簽字……他們居然不由分說地開槍打死了校長!我和我的同事們一看這陣勢,趕緊帶著學生們分頭外逃,大部分都被擊落了,我們是幸運的,我想把這些孩子們送回家,可是第二星系的航道已經被封鎖了,有人在那打起來了,實在沒辦法,只能先在這躲一躲?!?/br> 他話音沒落,一個學生突然尖叫起來:“老師!” 看見幾個學生不知怎么鼓搗著接上了地下網絡,一段畫面劇烈晃動的視頻傳了上來,看樣子是一個人造空間站——第二星系自然條件一般,主要是金融運輸業發達,接近一半的人口都住在大型人造空間站上——下一刻,視頻畫面里閃起不祥的警報,一個路人突然狂奔起來,大叫“導彈”,話音沒落,白光湮沒了整個畫面,一切戛然而止。 “這是二星系首都星附近的肯尼空間站?!?/br> “首都星附近的空間站群現在全線失聯?!?/br> 人們驚慌失措,有親人朋友仍在首都星附近的,開始焦急地試圖建立聯系,片刻后,聯系不上的人們開始崩潰大哭,亂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