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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姝色無雙在線閱讀 - 第2節

第2節

    “小姐,您怎么又坐到了這閣樓上吹風,著涼了可如何是好?”一個溫婉的聲音帶了些關心嗔怪道。

    靜姝回頭,便見到了她曾經的大丫鬟碧萱正拿了件薄綢披風已行到她的身后,一邊說著一邊正要幫她披上。

    此時的碧萱還未嫁人,還梳著她熟悉的雙鬟,穿著俏生生的碧綠衫子,在她身邊服侍著。

    那日佛堂之后,她的意識似乎渾渾噩噩的掙扎了很多年,卻沒有如凌老夫人所說的那種“往生”,而竟然讓她到現在都難以置信的回到了她十四歲的這一年。

    此時的她還在她生活了十幾年的蜀地,約摸一年后她才會跟著父親母親回京城的白府。

    她先前一直翻來覆去想著那“死前”之事,竟是完全忽略了碧萱過來的腳步聲。

    碧萱幫著自家小姐披上了披風,有些擔心的看著她,自前幾日病好后,自家小姐就有些怪怪的,甚至有些神叨叨的,整日行些奇怪舉止,問些古怪問題,性情也不似以往那般嫻靜淑婉的模樣。

    靜姝看碧萱不贊同的模樣,就笑著道:“這里高,若是母親回來,在這里便先能看到了?!?/br>
    靜姝的母親是她父親白二老爺的繼室,是蜀地本地人,娘家是蜀地有名的商家陳家。白家自前朝開始就是世代書香官宦之家,雖然改朝后,白家家道相對有些中落,祖父一直只是在翰林院做個編修,伯父只有舉人功名,在京郊的一家書院任教,可她父親卻是正經的二甲進士出身,白家也是實實在在的書香門第。所以她母親算是高嫁了的。

    不過她父親娶她母親卻并非是因她母親娘家陳家豪富,而聽說是因為她母親年輕時生得十分貌美,就被她當時外放蜀地為縣令的父親看上了,拗了家里的意執意娶了她為妻。

    而前些日子正是靜姝外祖家陳家的表哥娶親,她母親因她病著,便只能自己獨自回了娘家。

    碧萱一聽這話就有些心疼自家小姐,寬慰道:“小姐,算著日子,夫人也該回來了,小姐也不必一直在這里等著,若再著涼生病了夫人豈不是心疼?”

    靜姝笑笑,這回卻是沒有答她。

    她已經很久沒看到過自己母親,久到就這樣站在閣樓有希望的翹首以盼都覺得是件多么激動心喜的事情。

    還有這里夠高,她在閣樓上視線能穿過后園,看到外面熟悉又陌生的街景,看到再遠些的河流,還有更遠處的隱隱的山巒,這些都讓她親切的想落淚。

    “小姐,你忘了嗎?前幾日溫家小姐遞了帖子過來,說是今日過來看你,看著時辰,大概都快要到了?!?/br>
    碧萱看自家小姐完全沒有下閣樓的意思,身上的衣服也只是平日在家穿的簡單布裙,頭上也是半點見客的首飾也沒帶,忍不住提醒到。

    溫家小姐?這事靜姝還真差不多忘了。

    那時她剛醒過來沒多久,她還在巨大的困惑不安又惴惴的驚喜中,碧萱送來溫家小姐的帖子,她也只是接過來看了看,然后沒有太在意就扔到了桌子一角,并未十分放在心上。

    這位溫家小姐,就是前世那位考中了進士后便和自己退了婚的少年進士溫習元的meimei溫玉菡,記憶中在她還在蜀中,未和溫習元退親的時候,她和溫玉菡還是十分交好的。

    溫家兄妹父親早逝,兩人都是其寡母溫夫人拉扯大的,溫老爺去世時,溫家家中也只略有薄產,供溫習元讀書耗錢不少,直至溫習元入京赴考,他們家里的祖產都給賣的七七八八了。

    溫習元也是頗有骨氣,即使和她定親,也拒絕了他們白家的資助,因此她父親十分欣賞溫習元,覺得他有文人的傲骨氣節,將來必大有作為。

    雖然據靜姝所知,她母親暗地里幫襯溫夫人的可也不少。

    此時還是夏末初秋的時候,溫習元應該還未赴京趕考,記憶中他好像是過了重陽才去京城參加明年的春闈的,而且還是舉家前去了。

    不過溫家的事當真更是遙遠的可以,靜姝略理了理那些回憶便“哦”了聲,準備下去去見見這位溫家小姐了。

    不管這位溫家小姐是誰,這還是自她重回十四歲后,第一次見外客。

    而且前世莫名其妙的被退婚,其實到最后她也沒能弄明白到底是因為個啥,若說是因為溫習元高中后想再攀高門,但后來她也偶然見過兩次溫習元,他看自己的目光卻像是很帶了些不滿和厭棄似的,仿佛背棄婚約的那個人是她而不是他般。

    雖然他后來入了翰林院,也的確結了門很有助力的親事。

    前世很多事情,她只知道結果,卻不知道緣由和起始,這一次,她想睜大眼睛,清楚明白的活著。

    靜姝下了閣樓,回了自己房間,見另一個大丫鬟碧蔓已經幫自己準備好了衣裳配飾,是一件月白色藍邊繡著簡單梅紋的素淡襦裙,頭飾則是兩支小小的鑲珠插梳。她還未及笄,平日里的裝扮不過就是在雙髻上簪些配飾。

    前世時,她是安靜溫順的性子,打扮上向來中規中矩偏素雅大方,更何況溫家拮據,為免溫玉菡不自在,她見溫玉菡時向來只穿些簡樸的衣裙,更不會戴什么華麗的首飾。

    不過現在她瞅著這衣裳,這發飾,心里卻有些發堵。

    她經了那一年多的軟禁生活,獨自從滄州逃回京城,再到后面發現自己過往的生活竟是一場彌天騙局,然后還被人帶著一臉悲憫卻又理所當然大義凜然的給殺了,還道“她的死也是功德一件”,這一次,她再不愿中規中矩嫻雅溫順只一味地觀他人面色感他人感受而生活了。

    因此她瞅著這衣裳這發飾便搖了搖頭,只讓碧萱和碧蔓挑些顏色明麗的來,又親自去了梳妝匣重新挑了首飾裝扮。

    ******

    待溫玉菡到來,看著院廳中起身沖自己微笑頷首的白靜姝時,幾乎以為自己認錯了人。

    先前白靜姝竟沒像以往一般親去門口接她,她還只當是靜姝大病未痊愈,還不能出房門什么的,可此時看她雖然面色仍有些蒼白,但卻肌膚剔透,眸光瀲滟。

    只見她一身淺粉紫色繡花錦裙,兩邊發髻上簪著瑩潤的珍珠梳,胸前則是帶著隱隱流光的紫玉瓔珞,這一身打扮下更是顯得肌膚瑩白,明眸皓齒,艷光逼人。

    溫玉菡還從沒見過如此的白靜姝,不知為何心里就閃過那么一絲不悅和不是滋味,她抿了抿唇,才撇開了這抹情緒,展了個略帶關心的笑容,對著靜姝道:“姝meimei,你身子可大好了?”

    靜姝一笑,略一點頭道:“多謝溫姑娘關心,已經大好了?!?/br>
    溫玉菡又是一頓,往日白靜姝都是喚她溫jiejie的,今日說話怎么怪怪的?而且舉止雖也挑不出毛病,卻總覺得客氣過了,很是疏離。

    兩人寒暄了一陣,竟是有些冷場,完全沒了往日的融洽。

    溫玉菡有些不適,她眼角瞥見了房間一邊角落放置的繡架,上面該是一個繡了一半的屏風,總算找了個由頭笑道:“姝meimei,我記得我上次來時,這屏風還只繡了一角,現在竟是已經繡了大半,你身子不好竟然還記掛著我母親的壽辰趕著繡這屏風,我母親將來知道,定會十分歡喜,就是我兄長,也會覺得meimei賢淑孝順呢?!?/br>
    靜姝一愣,她瞅了瞅那繡屏,一時之間竟是有些憶不起這話的原委,但聽溫玉菡這話的意思,想來這繡屏該是自己繡了準備送給溫夫人的壽禮的。

    她便只笑了笑,沒有接這話,反是就著她的話問道:“溫夫人這些日子可好?溫公子過些時日就要去京中趕考,想來夫人必定是十分不舍的?!?/br>
    果然不出靜姝所料,溫玉菡聽了這話不僅沒有黯然,反倒是露出了難得的喜色和神采,她笑道:“說起這個,我也正準備跟你說呢,京城路途遙遠,春闈又辛苦,母親擔心哥哥孤身一人去京城沒有照應,已經在準備著,我們會一起陪著哥哥去京城應考呢?!?/br>
    這個是靜姝一早就知道的,前世的時候,因著溫家舉家去京城的事,她還私下給了溫玉菡不少的私房錢讓她在路上和京城有需要時用。

    雖然她沒喜歡過那個溫習元,私下更是沒有接觸過,甚至都不太記得他長什么樣,但因著定了親,她那時便只當自己定會嫁給他,見到他的meimei或者母親有什么需求,也總會盡一些心力的。

    作者有話要說:  早上好~~

    第3章 溫家之事

    說起赴京趕考,靜姝為著探明前世溫家退親的真相,就有心打探溫家人到了京城之后發生了些什么,便和溫玉菡聊起了她們到京城后的打算。

    前世時,她父親好像還曾去信給她大伯,也就是他父親的兄長白大老爺,關照溫習元。

    靜姝大伯是在京城近郊的楊林書院任職,她父親便是想安排溫習元住進書院,如此基本起居能得到些照顧,又有學習氛圍,不耽誤了準備考試。

    溫習元初時的確在楊林書院住過一段時間,后來卻是不知為何搬走了。

    溫玉菡只當靜姝是關心他們,便也不怎么保留的統統說了。

    在靜姝面前,以前溫玉菡或還會顧忌著些少女的驕傲和矜持不說自家難堪困難的地方,但自靜姝和她大哥定親后,她漸漸發現跟靜姝說些苦處,便能得到不少或明或暗的好處后,便不再完全遮掩,而是下意識就細細盤算衡量過后,挑揀著些特意說出來了。

    一開始心底或還會覺得有些不自在,但因著靜姝向來知人意,平常都是她只略略提了提,靜姝便會順著她的話說些什么及做些什么提供些很實質性的資助了,并且態度再自然簡單不過,完全似是靜姝自己提出來愿意給的,不會讓人半點難堪或受了恩惠的感覺。

    次數多了,時間長了,溫玉菡便也覺得理所當然了。

    溫玉菡覺著,也或者那些對白靜姝來說只不過是不值一提的東西或者舉手之勞,但對她或溫家來說,卻可能是十分渴望又重要的東西。

    溫玉菡略蹙了眉,慢慢道:“京都那邊我們也不認識什么人,只是聽說京里物價很是昂貴,母親打算著除了祖宅和剩下十幾畝的祭田,將家中可以變賣的東西都變賣了,也好多籌些盤纏,好過在京中拮據,到時候反讓哥哥為了這些庶務雜事分了心?!?/br>
    說到這里,轉而問靜姝道:“姝meimei,聽說你祖父和大伯父都在京中為官,你對京中物價什么的可有些了解?我母親還想了解一下在京中租個二進的小院子大概需要多少銀子?母親想著,如此好過到時候一直住客棧??蜅`须s,也實在不太方便哥哥溫書?!?/br>
    靜姝先前一直靜靜聽著,并未有插言,此時聽得溫玉菡問自己,便略思了思,帶了些歉意搖頭道:“溫jiejie,你知道我是在蜀地出生長大的,對京里知道的也不一定比你多,對這些庶務更是一抹黑了?!?/br>
    因著先時溫玉菡打趣,靜姝也不便同以往表現差異太過明顯,好似拒人于千里之外,便聽之又喚了溫玉菡為溫jiejie。

    溫玉菡聽了靜姝的話嘆了口氣,面上現出一些難過憂愁之色。

    靜姝看她的樣子不知為何心中就有些好笑,她又想到自己前世好像還特地叫了自己乳嬤嬤藍嬤嬤去了溫家,跟溫夫人介紹了些京中之事。

    便又道:“說來雖則家中有舊仆是京中來的,但她們也是離京十幾年了,以前的事不說記得真不真切不知,就算記得的,怕現在也早不同了,若讓她們誤導了你們,豈不反壞了事?”

    這卻不完全是靜姝的托詞,十幾年前現今這個大周朝不過剛立沒幾年,經了幾十年的戰亂,物業蕭條,處處荒涼。

    而這十幾年新帝勤政愛民,廣施興業措施,現如今的京城的確是和當年大不同了。

    這顯然不是溫玉菡預期中的答案,她暗自皺了皺眉,收了憂愁之色轉而道:“姝meimei說的也是,不過聽說伯母在京中還有些產業,每年都會有管事過來跟伯母報告那邊的出息,想必伯母應該對京中物價有些了解,meimei若是方便的話,不若閑談時跟伯母打聽打聽?”

    靜姝一笑,爽快應承道:“溫jiejie放心,這個自然?!?/br>
    兩人又說了會話,溫玉菡就發現了靜姝的不同,此次靜姝雖然亦是十分客氣有禮,但還真的就是客氣有禮了,半點不似以往那般體貼人意,會說些做些實質有用的,反是讓人覺得十分推諉。

    溫玉菡心中慢慢就升起了些許不滿,靜姝經了前世的事,本就多了些揣摩人的表情心意的能力,溫玉菡又是個十幾歲未經過什么事的閨中少女,她自以為掩飾了自己的情緒,或者是表達了自己想表達的,其實卻是被靜姝看了個清清楚楚。

    靜姝自然不在乎,只一味寒暄著,試著她的情緒性情,又旁敲側擊的了解些溫家之事,至溫玉菡終失了耐心起身告辭,靜姝才笑著讓碧萱送了她出門。

    溫玉菡離開,靜姝轉頭便看到碧蔓欲言又止似有什么話想說,靜姝便笑著問她道:“碧蔓,是有什么事嗎?”

    她的兩個大丫鬟,碧萱穩重溫柔敦厚,碧蔓俏麗靈巧心思活,兩人各有所長,都是一起陪她長大的,前世時,她很信重她們兩個。

    可惜后來她離開蜀地去京城,碧萱卻因為嫁人而留在了蜀地,而碧蔓則是跟著她一起去了京城,成了她第一“得力”的大丫鬟。

    不過后來,她清晰的記得,那日梨花樹下,她看到凌修安和那女子卿卿我我,碧蔓分明就是站在了那女子身后的不遠處,仍是一副眉目清婉恭順的模樣。整個畫面,怎不令她如同時間和記憶都錯亂般?

    采荇說過,不止是她的身份,還有她的丫鬟,她的嫁妝,以及她的家人,那女子都接收了,成了那人的丫鬟,那人的嫁妝,那人的家人。

    反是她,仿佛從來不曾存在過般。

    碧蔓聽了自家小姐的問話,就笑了出來,兩個梨渦若隱若現。

    她笑著提醒道:“小姐,您忘了,藍嬤嬤的家人都在京中,京里時常給她來信的,去歲的時候她家里人生病,得夫人小姐恩典,她還回過京城幾個月,對京里的這些個事說不定清楚著呢?!?/br>
    靜姝聽言掃了她一眼,“哦”了一聲,卻是不置可否,她還不需要跟她解釋自己的言行。

    她沒理會那些話,反是淡淡問道:“對了,那繡屏是怎么回事?我記得我病前可并未繡了這許多?!?/br>
    其實她哪里記得自己病前繡了多少,不過是看那繡屏繡技,分明是好過自己許多,大抵應該不是自己的手藝。

    碧蔓原對自家小姐對自己的提醒竟是十分冷淡而有些不知所以,聽靜姝問起那繡屏,忙拋開了那個,帶了些許惶恐解釋道:“小姐,您不記得了?您病中還一直記掛著那繡屏,怕耽誤了進度。夫人擔心小姐病中憂心,就讓奴婢幫著繡了。小姐,您,您不會怪奴婢越俎代庖吧?”

    靜姝又是“哦”一聲,看碧蔓似有些怕自己責怪,便搖頭笑道:“繡便繡了,又是夫人命你的,我如何會怪你?只是這次病得久了,我有些記不清楚這壽禮的原委。說起來,我怎么會想起來給溫夫人繡個繡屏呢?我的繡功又不怎么樣,這東西若要真繡起來,可是要耗費幾個月的時間?!?/br>
    碧蔓見靜姝沒有責怪,松了口氣,她就覺著自家小姐這幾日對自己似乎有些冷淡,有時候看自己的眼神總有點令人毛毛的感覺,明顯不及對碧萱的親切。

    此時見靜姝這般同往日一樣笑著問自己事,自然十分心喜,忙道:“小姐怎么把這個給忘了?這屏風樣子是溫家小姐提供的,道是溫家祖上傳下來的東西,可惜前些年賣了出去。夫人也曾幫著暗暗查過,說是流到了蜀王府上……后來小姐就和溫家小姐商議著自己繡一個,想給溫夫人一個驚喜?!?/br>
    靜姝一哂,繡個仿制品送給溫夫人做壽禮,提醒她他們家把祖傳之物給賣了,最后發現這東西還是出自自己的丫鬟之手?這事聽起來可不是什么聰明主意,不知背后這幾人是個什么心思。

    不過這也不急于一時弄明白,便隨意道:“嗯,我繡技一般,又大病初愈,你既已經修開,那就繼續繡吧?!?/br>
    碧蔓大喜,忙感激又恭敬的應了。

    ******

    靜姝身子日漸好轉,又千真萬確的確認了自己當真是回到了十四歲的時候,而不只是一場美夢,便開始細細梳理前世今生發生的種種事情,心情也越來越舒朗,漸漸走出了前世痛苦悲憤的陰影。

    這一日傍晚,靜姝終于又見到了自己最為牽掛的母親。

    京城白府最重規矩,祖父母嚴厲,且孫輩眾多,對她這個不在身邊長大出于商家女的孫女挑剔多于疼愛。父親雖也疼她,但卻是典型的仕子,重仕途,順父母,心中最重的也是原配嫡出的長子長女。

    唯有母親,心里眼里只有自己一個。母親本不是委曲求全的性子,為了自己,卻在京城忍氣吞聲。想到母親到了京中日子的艱難,自己死后又不知她后來如何,靜姝真是心如刀絞。

    作者有話要說:  溫玉菡:今日對面那人怎么一點眼色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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